陈浔再次醒来时,浑身发烫,身体内脏像是被拖进热水里面滚了一圈。带着灼伤的刺痛,掀开沉重的眼皮,眼神涣散的望着天花板。耳边嗡嗡声不断。他清晰的闻见茶花味充斥着整个房间。眼神向外一瞟,玻璃把整个房间分离成两个部分他被隔离到最里面那间。
这不是医院?陈浔疑惑。
他这半年来经常进医院,可是从未见到这样的病房。
江傅远从房外推门而入穿过玻璃罩房来到隔离间。坐在陈浔床边。
他心情愉悦道:“你醒了。”
陈浔疑惑的望着他。
“恭喜你,你分化成omega了。”他穿过陈浔的腰将他捞入怀中,陈浔手握拳指尖轻微发白。
“江先生,我希望这不是你的所作所为。”
“怎么会?”江傅远颇为爱惜的抚摸着陈浔的细发揉捏在指尖。“是你本身就应该分化成omega,还有,我不希望你叫我江先生,这个我已经说了很多遍了。”
陈浔推开江傅远近距离观察着江傅远的眼睛,想从其中察觉到一丝谎言。可见江傅远神态自若,甚至挑了下眉间,一如既往的温声询问道。
“我发现你很喜欢盯着我。”
陈浔轻笑道带着不可察觉的冷。
“是吗?”
“我知道你累了。”江傅远起身离开。“好好休息。”
脚步声渐渐远去,直到消失在耳畔。陈浔仰躺在床突出一口郁气,冷静的接受这个事实。
他去年曾在医院诊断过,确实会有分化成omega的可能性,但是医生判断是在去年之内分化完成,去年都没有动静按理来说就是普普通通的beta,半年过去,怎么突然之间分化成omega了。
胃突然一阵抽搐,疼的陈浔微微弯腰。
最近这段时间总是感到胃痛,刚开始轻微阵痛并没有放在心上,直到一个星期过后症状越来越明显,江傅远一致反对他出门只好叫了家庭医生来上门。医生反反复复确认真的没问题,开了片止痛药就不管了。陈浔短暂的好了一阵子又开始反噬般疼痛,直到现在。
胃如同有刀片在里面上下翻滚般绞痛。陈浔闭上眼睛默默承受着。
这半年他已经习惯了与疼痛作伴。好像已经习以为常。
原本健康的身体此时却遍满创伤,原本细腻白净的皮肤却扎上一个又一个针孔。陈浔又一次不可控制的想起魏之昂。
他真的,好想好想,再见到魏之昂,哪怕只是听到他的声音。
抱着这样的念想,陈浔昏昏沉沉睡去。
不知白天还是黑夜,窗帘紧紧封闭住这间屋子严丝合缝透不出出一丝光亮,黑暗像蚕丝裹着虫蛹包围着陈浔。就这样沉睡了多久,混沌之间,陈浔迟钝的察觉到有人靠近自己。
陈浔想努力睁开眼却发现自己的意识死死拽回到黑暗之下无法挣脱,灵魂与躯壳仿佛脱节了一般拼尽全力也无法控制,身体像是铁笼怎么也挣脱不开凿除一丝光亮,陈浔感受到那人缓缓坐在自己身侧,又极为克制的吻上他的嘴唇,浅尝而止。又伸手与他十指相扣,自己枯瘦的手被紧紧包裹住,一瞬间,陈浔几乎又要留下泪来。
他哭了太多太多次了,他的眼泪不值钱,可是他希望他能留下。
那人像是不为所动一般,并没有再向前一步,而是沉默的,几乎寂静的,坐在陈浔身旁。
陈浔几乎哀求般想,他的意识被困在此处早已麻木。一遍又一边无声沉吟道。
不要离开,不要离开。
可那人却偏偏与他作对,不叫他好受,像是赌气般起身离开了。
陈浔感受到自己身旁的那一团温度消散,他又回到了那片无边的潮湿冰冷的黑暗里。
他意识猛地挣扎想要从麻木强迫自己中清醒,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很久,也许短暂的只有一瞬,他早就分不清时间的长短了。终于他睁开眼,浑浑噩噩的麻痹感渐渐消散,还没等意识和身体恢复完全的统一,他的用自己最快的速度坐起来像不熟练的木偶师操控着自己的身体。他摸了摸旁边的位置那略高温度还未消散。是真的,真的有人来过。意识到这点陈浔几乎立刻下床往外跑去,拂过下意识的遮盖与掩藏,那个人的名字开始显露出一角,陈浔不敢仔细去想,他生怕是他但更怕不是他。期望与纠结来回撕扯,几乎要把他的心扯成两半。
陈浔在走廊上来回寻找,走到一道岔路口时陈浔却停下来,迷茫,无措,他不知道选择那条路才能靠近魏之昂,犹豫只有一瞬,陈浔把命运交给运气,扶着铁栏杆就往左走,他大口粗喘着气,拖着像朽木一般僵硬的腿不顾一切的往前走,直到走到最后,陈浔抬头看到一堵墙。
他没有找到魏之昂,他选错了,这条路的尽头没有魏之昂。
霎那间无意冒出的一句话好像无形之间隐喻着什么,是暗示着他半年前的选择吗,他真的做错了吗,当时的他被江傅远囚禁在江家,一心想着只要他好好的,只要自己还活着。只要我想见他的**永不熄灭。
陈浔的意识,身体一瞬间瘫倒在地,思念呼啸而来,犹如独身站在狂风肆虐的荒原之中,大地与天空割裂,这里是没有他的地狱。
......
......
一双温热的手穿过他的胸膛将他抱起拥入怀中,臂膀宽厚,脸上的皮肤略微粗糙,高挺的鼻梁蹭着陈浔的脸颊。冰川松针冷冽的气息裹挟而来,这是陈浔第一次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魏之昂的全部,是他从未感知到的那一部分。
陈浔深吸一口气闭上双眼,眼泪想要再一次不争气的流出来,可是他的身体已经干枯了,想哭也哭不出来了。
魏之昂轻轻舔舐着陈浔脸颊上早已干枯的泪痕,发着苦涩的咸,顺着泪痕一点点向上舔,直到他的眼睛。可是还不够,眼角,睫毛,一遍遍重复的吻着,陈浔睫毛微颤。转过身面向魏之昂勾住他的脖子。
陈浔依旧闭着眼,他不敢看向魏之昂的眼睛。
“你还爱我。”魏之昂笃定道。
陈浔沉默的将头埋得更深,死死抓住魏之昂,几乎要把脖子处的皮肉抓破了。
“为什么要这么做。”魏之昂一只手松开陈浔的腰,慢慢沿着胸膛往上,犹如爱抚般摸上他的脖子,手掌克制的发力掐住那脆弱的地方。“为什么要选择其他人。”
陈浔依旧沉默,他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样的魏之昂。
“是我让你不安了吗?你明知道这么做跟把我推向深渊没有任何区别!你为什么还要这么做!!你爱我,那你也爱他吗?!”
陈浔几乎顺从的往后一仰把自己的脖子彻彻底底暴露出来,几乎绝望般半睁开眼。低声喃喃道。
“不......不是的......”
“我还能见到你吗!我还能见到你吗!!!让我看着你被其他人拥入怀中吗?让我看着你与其他人耳鬓厮磨一辈子吗?那我怎么办!?你想与我一辈子不相见然后妄想着没有你的世界我也能过得开心顺遂吗?!!陈浔!!!!看着我的眼睛回答我!!!!!!”
“陈浔!!!!”魏之昂手指发力,青筋暴起,陈浔痛苦的闭上眼睛。
“我宁愿你死在我怀里......”
“魏之昂......对不起......对不起......”声带因被压迫发出嘶哑的声音。陈浔仿佛快要窒息,整张脸充血到发红,声带因被压迫发出嘶哑的声音,可他依旧温柔的,用双手抚上魏之昂狰狞的脸庞,指尖微微发颤......陈浔全身一瘫,手指落下,晕过去。
魏之昂犹如困兽般低吼一声。
“我带你走......你说什么也没用......”
说罢就背起陈浔往外走。陈浔半晕着,意识到魏之昂正背着他往外跑去,手指紧抓着他的肩膀,布料皱起力度重到要戳进皮肉里。
陈浔额头顶着魏之昂的脖子轻微摇头,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说道。
“我不能走......”
魏之昂眼角微红,前行的步伐依旧没有停止。
“魏之昂!我不能走的!”陈浔哽咽道。“你带我走了,你怎么办?你冷静下来好不好......我求求你冷静下......这是我答应下来的条件......魏之昂!你带走我你会再次入狱的!江傅远他是个疯子!谁要是不如他的意就会被整死!!!这是最好的方法!魏之昂松手!放我下来!!”
陈浔推着魏之昂想从他的背下下去,眼见两人都要摔倒,魏之昂放下陈浔死拽住他的手,陈浔任由着他拽着手,仿佛就算扯断了都不会反抗,他只是默默地撇开头,只有沉默。
一阵脚步声从长廊尽头传来,两个人影从黑夜中慢慢浮现。是江傅远和江思瑶。
江傅远好像早有预料到,并不做惊讶,头微微往后仰凝视着对面二人。江思瑶站在江傅远半步之后,死死瞪着陈浔,秀丽的脸庞嘴角微微抽动拳头捏紧,像是在野外准备猎杀的野狐。
魏之昂呼吸急促犹如困兽,无视江傅远与江思瑶二人。眼底只容得下陈浔一人。
气氛如死一般沉寂,两股势力各占一方势力暗中涌动,走廊的白炽灯一闪一闪,照亮着魏之昂与江傅远的半张侧脸。二人均不开口,江思瑶死活忍不了了,上前一步,伸手就要扯着陈浔的衣服拽出来,却被江傅远一手拦住,又轻飘飘的撇了眼她,江思瑶心有不服,但就此作罢。
江傅远率先开口:“你不应该在这,陈浔。”
陈浔气息奄奄:“是我自己要跑出来的。”
江傅远:“如果是你说的,那我愿意相信。”
魏之昂转身,终于移开视线看向江傅远,气氛对峙。
江傅远:“你应该感谢我,是我救了你。”
魏之昂:“那你真是救错人了。”
江傅远低头闷笑一声,犹如嘲讽般开口道:“你拿什么跟我比?一穷二白的小子,也就骗骗陈浔。”
江思瑶听不下去了,皱眉道:“叔......”
江傅远:“你真的是来的太巧了,早不来晚不来,偏偏陈浔分化后来,怎么?之前他是beta的时候没见你硬闯,这下闻着味了终于忍不了了就要带他走吗?”
陈浔深深的闭上眼睛双手抱臂。夜晚的风寒冷,头发贴着憔悴的脸微微颤动。这半年来他的身体如同抽条般生长,又因心态大变整个人纤细而瘦弱,原有的少年气被掩盖,此时此刻的他犹如古希腊雕塑一般,脆弱而美丽。
陈浔:“你走吧。”
魏之昂僵硬的转过身,低头看着陈浔,他看不清他的眉眼。
陈浔硬生生的逼迫自己抬头,逼着自己凝视着魏之昂的那双眼睛。
绝望到混沌的眼神。
陈浔扯着魏之昂的领子,几乎要把衣服扯碎。
“滚吧,这是我自己选的。”
“不要再来找我了。”
江傅远终于露出满意的表情,笑着对陈浔招手,示意他过来。
“这才对,过来,来我这。”
陈浔双手死死扯着,过了好一整终于放手,放手时那手臂还发着颤,时间在此刻慢动作。陈浔松开手,一步一步踏向江傅远。
江傅远搂住陈浔的肩,搂着他往回走,最后如同挑衅般看了眼魏之昂,离开了。
魏之昂粘在原地,狂风倏忽而起叫嚣着扯动着魏之昂的发梢,恶劣的狠狠拍打着他的脸,风声尖叫犹如讽刺嘲笑。树叶沙沙作响,狂躁而诡异。
江思瑶没走,她怒气消散,站在远处担忧的看着魏之昂,踏出半步又缩回去,犹豫不敢上前。
魏之昂猛地向前一倾,手捂住嘴,指间缝隙生生溢出乌黑的血出来。
“你!”江思瑶上前扶助他的胳膊,担忧说道:“我带你去医院。”
江傅远把陈浔带回隔离室,把他按到床上。
江傅远:“好好睡一觉吧。”
说罢就走出房间,前脚走出后脚大门层层锁上,一股未知的气味飘散在狭小屋内的空气里,陈浔昏昏沉沉的无意识的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