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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降头

作者:一口小禾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鬼门关前,范无咎扶住昏过去的谢必安,指示牛头马面先带着一众亡魂去土地庙,然后背着谢必安原地起阵回谢范将军府。


    安顿好昏的昏迷不醒的谢必安后,他就守在榻边伏案写着案卷,主要是针对叶云幻的。


    范无咎磨了一盘墨,提笔书下事件始末,简略画出她被封上钉子的尸身,随后招了个小鬼役进来领走案卷后,起身拉开后院的门。


    入目是一片绿幽幽的竹林,跟满天幽红的地府显得有点格格不入,不知道哪里起了长风,吹得竹子茎摇叶动,发出沙沙的响声。


    那竹林后方掩着一池温泉,泊泊的雾气让这里看起来有点阴森,但静谧是没话说的,是个洗浴的好地方。


    范无咎点着了灯,望着如诗如画的幽幽小径欣赏了一会,随后循着一缕细细的泉水拾级而上。


    活人洗澡,一般是为了洗掉身上脏污或是气味,或者是为了泡个舒坦。但鲜少人知的是洗澡还能去身上的晦气霉运,尤其是沾染到什么东西的时候。


    他站在岸边悠哉的宽衣解带,沐浴完后下了水。


    半掩在雾中的背影长发如瀑、肤若白雪,身量极高,若是毫无形象的搭着池沿,真道是个风华绝代的美人。


    这时有人踏径而来,范无咎就这么半躺着,懒洋洋的道:“别我说没叫你,叫不醒。好点了没,过来洗澡。”


    谢必安应了一声除下衣袍,简单沐浴后就进池里泡去了。


    热泉泡的人周身热腾腾的,很是醒神。他泡了一会儿突然抬头问:“案卷你写了?”


    范无咎睁开眼睛哼笑一声,“是啊谢大将军,连你的份也一起写了,是不是该谢我?”


    “嗯,”谢必安应了一声,算是谢过。


    “有没有想过是谁给那位叶小姐下钉子的?”


    范无咎:“明天再查,手先给我。”


    谢必安的手腕被握住,紧接着一阵暖意探了进来,是范无咎的法力。


    那道法力顺着手腕的灵脉探进去,在他周身游转了一圈,细细的触探各大关窍。


    他知道范无咎这是在帮他查看经灵神分离后有没有损伤,但是这些地方对法力尤为敏感……


    他默不作声的缓过那股麻劲,动了一下被握着的手,于是范无咎的手垂落下来,却还勾连着他的指尖。


    谢必安没有动,范无咎也没有动,只是微微曲了一下手指。


    这下曲得仿佛他被触动了胸口的哪里,又暖又痒,好似有只奶猫在里面跌跌撞撞的滚来滚去,时不时在某些碰着就酸软的地方用肉垫踏一下。


    一时之间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只剩涓涓细流拍打出暧昧的声响。


    最后是范无咎打破了略显微妙的气氛,躺了回去,说:“没什么问题,就是有点虚,灵识跑太远了,这几天多调息。”


    谢必安从水里站起来,随手揉了下胸膛里那只顽皮的猫,暂时消停了。


    “你泡着,我先回了。”


    回屋时饭菜罩着纱笼摆在桌上,想必是跑役的小鬼见两人不在,留着便走了。他撩着袍角坐下来,就着书吃完了饭。


    他想知道叶云幻的癌症是不是只是单纯的导火索之一,还是有人下了恶咒……


    也不知是不是上天助力,他从书堆里随便抽了一本,竟然就这么找到了。


    那本书是他随手拿过来堆着的,是一本记载外邦邪法的大集,里面记载着各种驱鬼招魔的法术,内容之天马行空令人咋舌,“邪门歪道”四个字都是保守了。


    他大致翻了个遍,找到了自己想找的东西。


    有一种自苗族传到东南亚的一种邪术,在经过和当地的信仰结合后形成一种叫“降头”的奇法,“降”指的是各种法术,“头”指的是被施法的对象。范无咎所说的“和合降、离散降”就是常见的法术。


    在他面前摊开的赫然是“散发降”,用途明明白白的写着:利用头发此等无法分辨的介质施“降”,植入受降者的体内形成肿瘤,令其饱受痛苦……


    大抵就是这个了。


    这时有只不老实的手蹭了下他的鬓角:“去吹头发。吹风机都引进地府多少年了?”


    谢必安难得没有计较,只是微微向后偏开头让身后的人可以看到书上的内容。


    范无咎弯腰看清了他指出的段落,伸手点了一下纸页:“正想找你说这件事。你不觉得,叶云幻被抢了所谓男友又被谋害,几乎没有怨气是一件很奇怪的事吗。这本书我许久以前看过,你不拿我都给忘了。”


    他轻巧的拎过那本书,往前翻了几页:“看这里写的,通常这种剑走偏锋,又邪又强的都是黑降头,也就是驱使饲养之鬼帮助施降人不择手段的达成目的。”


    “你我之前都忽略了一个可能——叶云幻说了谎,我查她的尸身时太仓促,但是我探到了两道降术,只是另外一道较弱,我就没放在心上。”


    谢必安颔首,“他们几人一同去了暹罗,说不准叶姑娘也对谁下过降头,想来应该是她姐姐。”


    他喝了一口水,琢磨片刻后,摩挲着茶杯缓缓开了口:“但……如果叶姐姐早就起了杀机,何必等到第二次才下?所以中间必然发生了什么事情,让叶姐姐动了杀念。”


    范无咎看他没有吹头发的意思,拎来了吹风机“啪”的一声打开,用毛巾把谢必安的发尾挽到热风下:“查一下那位叶姐姐在哪里,捏个化身直接找过去问她不就得了。”


    通常大部分神明是不会轻易在凡间现出真身的,都是透过托梦或是示象等手段处理凡间的大小事——不过他们这种鬼神就不一样,到凡间办事有时候会因为特殊原因需要一个躯壳,有时候是乩身,或者是神像,而亲自捏肉身这个方法不常用,除了麻烦还是因为麻烦。


    “为什么不直接化凡人相?”谢必安配合着范无咎手上的动作仰起头,被热风吹得眯了眼。


    范无咎道:“好久没有进肉身了,重温一下不行吗?”


    不是阴间鬼神,也没有法力,而是作为凡人行走在阳间。


    一如当年。


    谢必安:“帮我备四两朱砂,分两份,记得一份掺你的血三滴。”


    这就是答应了。


    范无咎应了,放下吹风机,在书房远远又补一句:“等会记得把我的脸塑得好看些。”


    谢必安抽来脸大的符纸,接过他递来的瓷碟,把朱砂和血匀了,挽袖运法,提笔画起符文。


    “我还是有些在意那第二道降头究竟为何。”


    他手上动作不慢,心里一边琢磨:什么情况下,另一道落在同一个人、大概率出自同一个降头师之手,且是同一个人提供“头”下的降头,会比前者更弱一些呢……


    如果叶姐姐真的下了两道降,一道是叶云幻和黄守年的拆散降,另一道则是黄守年和她自己的和合降,那这道降在叶云幻身上应该是不会被察到的才是。


    所以叶云幻身上被探到的第二道降到底是什么?


    依谢必安刚刚找到的内容,再结合她突然被验出的癌症,大概率就是那个“散发降”。


    这么说来,这封口之术应当便也是她姐姐找人下的了。


    叶云幻说过他们总共去过两次泰国,那假使第一次的时候叶姐姐就下了和合术和拆散术,那距离第二次去泰国中间那段时间到底发生了,让叶姐姐请人下散发降害死了叶云幻?


    这时外面有个小鬼役喊了几声,如同破锣的嗓子还带着一丝轻快:“两位将军,秦广王蒋大人有请。”


    谢必安记得这嗓音的主人,那是一个半大不小的孩子,名叫愈韶,当上鬼役不到百年,死的时候还是个孩子。他的性格十分活泼,此刻正站在门外叽哩呱啦的道:“将军将军,愈韶有一事禀报。我在审堂旁听到的,关于今日两位大人押回那姓叶的女子。”


    范无咎披上官袍:“说。”


    “照孽镜照不出那女的生平呢,蒋大人现在急得很,问了**泉旁的役差,也说喝过了泉水。不知为何就是不说实话,现在押到地牢了。”


    谢必安画符的手一顿,立马想到了那几枚黑黢黢的封口钉。


    “能说话吗?”


    “可以的。但好像受到某种术法保护,不说实话。”愈韶清脆的道。


    “蒋大人审人无数,自然看出她撒了谎。但照孽镜照她不出,那叶女一口咬定自己什么都没做。”


    谢必安放下笔打开了门,愈韶看到正在系衣带的范无咎,“呀”的一声捂住了眼:“非礼勿视,非礼勿视!”


    谢必安弹了他脑门一下:“就你戏多,又是跟谁学的?”


    随后他转向屋内,“你快点。”


    范无咎应过一声,转瞬间就到了门边,捏了下愈韶的脸:“本将军又不是小姑娘,有什么好非礼勿视的?手给我,赶过去。”


    愈韶拉住范无咎的手,后者牵着他运起法力,脚下一步千里,竟然还有余裕说话:“你也死了快四十余年了吧?算上生前快有一甲子了,应当长到分的清自己是男是女的年纪了。”


    愈韶:“大人,我命薄,小时候爹娘把我当女孩子养,您又不是不知道。我这叫一成不变,初心不改,贯彻始终,古今一辙……”


    谢必安跟在旁边,给了他一个爆栗。


    来到鬼判殿前,范无咎和谢必安示出令牌,拦在门口的鬼兵便彻开武器前去通报。过不多时大门无人自开,灯烛照得室内亮如白昼。


    秦广王坐在高堂正中,审完了一个亡魂,挥挥手示意鬼差送往下处地狱。愈韶退至一旁,谢必安和范无咎并肩行礼。


    秦广王看起来有些疲惫,放下手中的惊虎胆:“免礼。可知为何,今日你们押回之叶女照孽镜照不出、**泉灌下去了几升都不管用?”


    谢必安:“下官不知,似乎是某种法术所致。”


    “正是。”秦广王道,“谢范将军在阳间可还查出了什么,可否向本官一一道来?”


    范无咎随即把刚刚查出种种细细道明,末了一躬身:“烦请秦广王给我二人一些时间,去访阳间查探,如您所闻,我们发现了许多疑点,始终想不通什么说法能自圆其说。”


    秦广王点头,理了理自己的胡子,过不多时道:“两位将军上到阳间时多查查那第二道降术,或许能有收获。”


    谢必安道:“是。下官还有一惑未解,可否大人请示?”


    秦广王:“说。”


    “下官在检查叶女之尸时,从她唇上取下几枚钉子,并在上面察觉到了一丝微弱的仙气。这就是那钉子,请大人过目。”


    他从广袖里取了那钉子,那钉子暗沉无光,隐约散出一股邪气。秦广王接过了,握在掌心仔细翻了翻。


    “那缕仙气……时有时无,更多散着戾气。”


    他让座下一名鬼兵取走钉子,道:“说来奇怪,这看起来更与我华夏术法相像,而非两位将军所述之暹罗。”


    范无咎:“不瞒大人,下官也有此疑惑。待我兄弟二人再访凡间一趟,定将此事查个水落石出。”


    “且祝二位将军行事顺利。”


    秦广王招来堂上武卫,把两人送出了殿,转头又接着审亡者了。


    愈韶已经不在,想必是又被唤去跑腿了。谢必安和范无咎在奈何桥上别过,前者回谢范府去捏所需的躯壳,后者去查叶云幻的姐姐,顺便弄阳间的身份。


    *秦广王掌管的鬼判殿为地府第一殿,负责筛选善人和恶人。


    *“暹罗”是泰国古称


    *惊虎胆就是惊堂木,不过惊堂木是一般文官在用的,惊虎胆是将军所用(地位比较高),宰相是“佐朝纲”,皇后的醒木是“凤霞”,皇帝的则是“震山河”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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