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条悟和夏油杰跟着村民走出小屋，夜色已深，火把摇曳着在村民们的脸上投下明明灭灭的光影，映照出一张张阴沉的面孔。
这一路沉默，只有脚步声和火把燃烧的噼啪声在寂静的村庄中回响，偶尔有几个村民交换着眼神，似乎在无声地传递着什么消息。
裂口女被夏油杰悄然留在阴影之中，潜伏在屋旁守护着老妇人与木下和香。老妇人紧紧抱着孙女，眼中满是不安，目送着两人的背影消失在视野。
五条悟走在后面，双手插兜：“这些家伙，还真以为自己能唬住老子。”
夏油杰没有回头：“他们不是想唬住我们，悟。他们是在害怕，既害怕那个所谓的河神，更害怕有人打破他们赖以生存的规矩。”
村民们咬紧牙关，显然没有想到这两个人就这样旁若无人地讲起了坏话。
两人被带到村中央的一座较大的木屋前，那里灯火通明，村长和几年长的老人正坐在堂屋里，木下站在一旁，显得有些局促不安。
村长是个五十多岁的男人，脸上布满皱纹，眼睛里闪烁着精明的光，他抬头看见两人，勉强挤出笑容：“两位贵客，请坐。听说你们是木下请来的，他也没有和我们商量，就这样把你们带进来，其实我们村子里……”
五条悟直接在一张空着的椅子上坐下，翘起二郎腿，丝毫不顾及周围人僵硬的脸：“少废话，老子知道你们想说什么。那个河神的事，对吧？”
村长脸色微变，但很快恢复平静：“看来你们已经听说了不少。没错，我们村子有这个传统，为了村子的平安，每十年献祭一位少女给河神。这是祖上传下来的规矩，不能破。”
夏油杰冷笑一声：“规矩？你们这是杀人。你们有谁真正见过它的样子吗？就敢说他是神明。”
村民们开始窃窃私语，有人低声辩解：“我们也没办法，不献祭的话，整个村子都会遭殃。九年前，就是木下家的小子带跑了他们家的丫头，导致河神没有在吉时结婚，湖水泛滥，庄稼全毁了。”
五条悟不耐烦地打断：“所以你们就牺牲无辜的孩子？老子看你们一个个才值得被献祭。”
村长眼中闪过一丝慌乱，但他强装镇定：“两位，你们是外乡人，不懂我们的苦衷。如果你们能帮我们解决它，我们感激不尽。但如果你们妨碍规矩，我们只能请你们离开。”
夏油杰站起身，目光扫过众人：“我们会解决它。但从今晚起，谁敢动和香一根头发，我们就先从你们开始。”
屋内气氛瞬间凝固，村民们面露惧色。
五条悟大笑起来：“哈哈，老子喜欢这种感觉。杰，走吧，我们去湖边等那个怪物现身。”
两人转身离开，留下村民们在堂屋里议论纷纷。
湖边的夜晚雾气浓重，咒力残秽几乎凝成实质，空气里依旧弥漫着腐烂的腥臭味。
湖面突然剧烈翻涌，仿佛已经预知到了两人的到来，水花四溅，一个巨大的漩涡在湖心缓缓形成，如活物般流动，逐渐凝聚成一只硕大的手掌。
那手掌内部缠绕着层层水草与一些看不清的白色碎片，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光泽。
五条悟认真辨认着那些碎片，眉头微微皱起：“是衣服。”
那些白色碎片正是历届新娘们穿的白无垢，每一届被献祭的少女葬送在咒灵之手后，衣物沉积在湖底，又被漩涡带上来，成为咒灵身体的一部分。
真是恶心。
手掌猛地从漩涡中伸出，带着磅礴的咒力，直扑两人而来，所过之处带着刺鼻的腥臭。
“术式顺转「苍」。”
五条悟抬手，苍蓝色咒力撕裂夜幕，精准地击中那只巨大的手臂，污水四溅，但很快又凝聚成形。
虹龙盘旋升空，朝着湖心漩涡喷吐出炽热的龙息，湖水在龙息下剧烈沸腾，漩涡中心传来一声低沉的嘶鸣。
作为回应，更多的污水手臂从漩涡中伸出，向两人袭来。
五条悟在空中灵活地闪避，「苍」接连不断地射出，将一条条手臂炸得粉碎。但湖水仿佛取之不尽，被炸散的手臂很快又重新凝聚，仿佛陷入僵局。
“这样下去没完没了。”五条悟皱眉，六眼紧盯着湖底，“在下面。”
夏油杰点头会意，越来越多的咒灵从他身后出现，朝着湖底出发。
整个湖泊剧烈震动，漩涡中出现了一个身影，五条悟看着它脸上的漩涡：“就是你啊，自诩为河神。”
它有着类似人类的轮廓，但全身都由浑浊的湖水和缠绕的水草构成，那些白无垢的碎片如同装饰般点缀在它的身体上。
咒灵发出低沉的咆哮，湖面瞬间沸腾，无数水箭从湖面射出，密集地覆盖了整个区域。
五条悟展开无下限，迅速笼罩住两人，水箭在距离他们几厘米的地方纷纷停滞，然后无力地落下。
就在五条悟准备对湖中的咒灵发动下一轮攻击，掩护夏油杰的咒灵寻找破局方法时，一个意想不到的身影出现在了湖边。
“回来……把我的孩子还给我……”
那个被锁在家中的疯女人不知何时出现在了湖边，她跪在湖岸，双手伸向湖水，嘴里发出断断续续的哀鸣。
“她怎么跑出来的！”
五条悟震惊地注意到女人的脚踝呈现着不自然的紫红色，皮肤上还带着明显的擦伤和血痕，显然是用蛮力挣脱了锁链。
更糟糕的是，由于水箭是范围攻击，没有接触到无下限的水箭按照它原本的轨迹，直直地朝着女人而去。
“小心！”夏油杰毫不犹豫地冲向女人。
就在这一瞬间，咒灵似乎发出了一声轻笑：“领域展开——【死水绳御苑】。”
整个空间骤然扭曲，湖水的腥臭味瞬间浓烈了数倍。
五条悟只来得及看到夏油杰回头望了他一眼，那双总是温柔的眼睛里出现了惊愕。
下一刻，夏油杰和那个疯女人同时从湖边消失了。
“杰！”
五条悟的怒吼在空旷的湖面上回荡，但回应他的只有重归平静的湖面。
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只有空气中残留的浓重咒力，证明着刚才发生的一切不是幻觉。
五条悟额角的青筋暴起，接连不断的「苍」打入湖中，湖水却始终没有反应。
五条悟的拳头紧紧握起，明明是最强，却眼睁睁看着最重要的人在眼前消失。
他死死盯着湖水：“老子会把这里给毁掉的。”
就在他准备发动更大规模攻击的瞬间，湖面突然泛起波纹。
一个盖头首先出现，随后是一件残破的嫁衣，由无数套破碎的白无垢缝合而成，最后整个人形咒灵缓缓出现在他的面前。
百姬伸出一条苍白得近乎透明的的手臂：“我可以带你进入它的领域。”
五条悟的六眼瞬间锁定了这个突然出现的咒灵，他能看到百姫体内流转的咒力与湖中的领域产生了某种共鸣：“原来有两个咒灵。”
怪不得，在进入这座村子的违和感终于有了出处。
“说清楚。”五条悟冷冷地说，“你要怎么带老子进去？”
“我的领域与它有着相似之处。”百姬的声音断断续续，仿佛在抵抗着某种压制，“虽然无法强行突破，但可以带您一起进去。不过，需要您暂时接纳我的咒力。在这个领域内，我们会被视为一体。”
五条悟急速分析着这个提议的风险，接纳咒灵的咒力意味着暂时向对方敞开防御，这在平时是绝对不可能考虑的选择。
但现在，这个提议完全可行。
“走。”
没有丝毫犹豫，五条悟一把抓住百姬冰冷的手，就在接触的瞬间，一股阴冷刺骨的咒力顺着他的手臂涌入体内，带来阵阵的痛楚，但他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百姫残缺的嘴唇微微颤动：“领域展开——【百姬吞噬门】。”
夏油杰在拽住疯女人的那一刻，周围的景象骤然破裂。
在意识被彻底卷入领域的前一刻，他最后回头看到的，是五条悟那张总是带着嚣张笑意的脸上，浮现出如此清晰的痛苦。
那双苍蓝色的眼睛因为震惊而睁大，张嘴似乎想要呼喊什么，那是夏油杰从未在五条悟脸上见过的表情。
紧接着，天旋地转。
等夏油杰重新站稳时，发现自己正站在村庄的空地上，原本的高**服不知何时变成粗糙的麻布衣裳，而那个被他紧紧拽住的疯女人，此刻已不见踪影。
“躲在这里偷什么懒。”
一个粗鲁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夏油杰感到肩膀被人重重拍了一下。他转过身，看到一个面色黝黑的中年男人正瞪着他，脸上带着不耐烦。
“ 赶紧去找那两个人，等会误了吉时，小心山神怪罪。”
夏油杰敏锐地察觉到周围村民们的异样，他们个个面色惶恐，却又带着一种诡异的狂热，其中还夹杂着嘈杂的议论声。
“今年本来就是你们家出人，现在即将要献祭了，你们家小子带着丫头跑了是什么意思！”
夏油杰转头看去，稍显年轻的村长怒骂道，面前站着的是年轻老农，木下脸上写满了绝望与挣扎。
“真是造孽啊……”
“木下家的小子真是疯了，竟然敢带着要献给河神的新娘逃跑！”一个老妇人拄着拐杖，痛心疾首地说道。
夏油杰瞳孔微缩，他立刻明白了这个领域此刻正在重现某个过去的场景，而现在，就是九年前，木下哥哥带着妹妹逃离的时候。
“还看什么！”男人推了一把夏油杰，“快去找。”
夏油杰强压下心中的厌恶，假装顺从地点点头。
仗着普通人看不见咒灵，他立刻召唤出数十只咒灵，让它们四散开去寻找木下兄妹的踪影。
同时，他本人则快步朝着记忆中老妇人的家中赶去，既然这是重现过去的领域，那么老妇人一定知道些什么，或许她与那个疯女人之间，还隐藏着更深的秘密。
沿途的村庄景象与九年后截然不同，虽然依旧贫穷，但至少充满了生机，这一切都与后来那个死气沉沉的村庄形成鲜明对比。
当他赶到老妇人家时，发现她正站在门口，望着远山的方向，脸上带着深深的忧虑。
“奶奶。”夏油杰快步上前，“您知道木下兄妹他们可能会去哪里吗？”
老妇人转过头，警惕地看着夏油杰这个陌生村民，她张了张嘴，最终只是摇了摇头：“我怎么会知道？”
一个咒灵浮现在她眼前，照应出她眼神里的恐惧。
“奶奶，我知道你的秘密，这是你亲口说出来的。”
老妇人盯着那只逐渐显形的咒灵，脸色变得苍白，她张了张口，声音干涩：“虽然我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告诉你的，但是如果你真的能改变这一切，我希望你能保护好他们。”
她颤抖着指向后山的方向：“去北边的山洞，木下家的孩子可能在那里。"
夏油杰毫不犹豫地转身朝着后山奔去，他必须赶在其他村民之前找到那对兄妹，以及，悟，一定要等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