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斯湃吃了午饭回到家里,目光扫过床上,想起昨晚的桩桩件件,用手扇了扇风手动降温,他本来也不是会踏实在家里睡上一天的性子,于是坐在书桌前开始写这几天落下没写的题册。
其实对他来说,到了这个阶段各个题型和各种难度都已经没什么挑战,日复一日地刷题不过是为了维持手感。
想到徐奕晨说裴晞这次小考已经达到了660,跟上次比较起来算是平稳,差不多算是一个瓶颈期了,想突破已经不像前两个月那么容易了。江斯湃此时的身份已经不单单是江老师,刚晋级为男朋友的他身上的责任感显然又上升了一个档次。
又抽出一个空白笔记本,江斯湃开始整理起重难点和答题技巧,裴晞的短板很明显,就是语文和英语薄弱,之前他和老师都因为他差劲得突出的英语对他的语文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现在是时候把语文也拉上来,齐头并进总是没错的,能进步一分对高考来说也是关键的。
裴晞上完夜自习回家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幅场景,江斯湃半倚在床头,手上拿着的书摊开在身前,右手拿着的笔在床单上洇开一片墨迹,听见他的开门声才如梦初醒般地睁开了眼。
“回来了?”
“ 吵醒你了?”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两人相视一笑。
“困了就睡,还看书做什么?”裴晞走过去抽出他手上的书一看,《高中语文阅读理解五合一》,裴晞一愣,“怎么看上这个了?”
“你阅读理解不是老失分吗?”江斯湃伸了个懒腰,漫不经心地说,人却往被子下更缩了缩,“给我都看困了,估计你更看不进去。”
裴晞挑了眉:“好幸福。”
“嗯?什么?”江斯湃没听清也没理解,“什么幸福?”
“我说,当你男朋友好幸福,怕是要带领我直奔清北而去了。”
“那还是得你自己争气了,安城几年都出不来一个清北吧?”
裴晞没说话,站在床边弯下腰,嘴唇贴了贴对面那张说个不停的嘴巴。
安静了,整个房间都安静了,在一起的第一天,裴晞贴贴N次,江斯湃看着无限凑近的裴晞的眼睛,在心里记账。
裴晞更认真了,拥有最直观感受的就是徐奕晨,不论什么时候徐奕晨转身,裴晞不是在埋头刷卷子就是拿着笔记本写写画画背个不停,一天连厕所都上不了几次,只有江斯湃强行拉他起来走动走动他才偶尔会听。
雷打不动的,裴晞一天逮着空总是要贴江斯湃的嘴唇好几次,江斯湃很快就适应裴晞突如其来的靠近,总是自觉抬高下巴迎合他,但是裴晞总是很克制地点到为止,连舌尖都没伸过一次,江斯湃的发烧都已经好了几天,他无法再用感冒传染这个借口来为裴晞的克制开脱,难道贴贴就是裴晞所能想到的最亲密的恋爱行为?
这天晚上,江斯湃支着下巴有一搭没一搭地批改裴晞的语文阅读题,比之前有板有眼多了,这种感性的灵活变通的题目批改起来费劲,他看着看着就把眼睛放到倒计时224上面,他靠在讲台边看着通红的数字。
黑板胖的日历一天天倒数,2字打头的倒数给大家的压迫感还不是很强烈,经常看见有女生去撕日历,夹在书里当作高三拼搏过的证明。
裴晞感受到身边人的离开,见他捏回张日历还有点惊讶,“拿这干啥?”
很快他就知道了答案,江斯湃的黑水笔在日历上写下“ 命运不死不休,你我不依不饶”。
江斯湃似乎只是随便一写,好看的行楷又端正又莫名的狂野,日历被随意地夹在裴晞的高中语文阅读理解题册里,推过去给他。
裴晞翻开那一页,手指划过日历被撕下来不平整的断裂处,轻轻按了按,对上江斯湃调皮的扎眼。
不死不休,不依不饶,他很喜欢,就一直这样下去吧。
宁陌发来消息说周六下午携江斯湃弃琴归国,并贴心附赠美国选手冠军,韩国选手亚军以及德国选手季军的结果。从芬兰回来这几天,江斯湃也时不时会点开线上直播看几眼,和宁陌的联系倒是保有不频繁的频率。
“那宁陌睡哪?还睡你那?”裴晞听说宁陌过来的第一反应就是如此。
“嗯怎么了?”江斯湃丝毫没有听出裴晞的话外之意。
“你现在有我了。”
“有你了,我们又不是一起睡。”裴晞的明示是个傻瓜都能听懂了,江斯湃笑笑故意呛他,“我的床再睡一个宁陌绰绰有余。”
裴晞捏着笔的手又紧了紧,深吸了口气,转头无可奈何地说:“我觉得最好不要,我可以为宁陌开一个酒店房间。”似乎是认为自己的语气太过强硬,怕江斯湃觉得他管的太多,裴晞贴心地加上了一句,“你意下如何?”
江斯湃极力按住上扬的唇角,装作低头看题目的样子说:“我考虑考虑吧。”
周六傍晚,裴晞陪着江斯湃在路边等他不想等的人,过了半晌,风尘仆仆的宁陌从停在二中门口的黄沙地的顺风车上下来,从后座小心翼翼拎下江斯湃的大提琴,端着架子让江斯湃从后备箱拎着他的大行李箱,被裴晞代劳。
“谢了,宁陌。”江斯湃拍了拍宁陌的肩膀,被宁陌躲开,并白了他一眼,打量的眼神在两人之间来来回回。
“在一起了?”
“嗯。”是裴晞回答了。
“咳…”江斯湃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
“那真是恭喜了。”宁陌阴阳怪气的语调听不出半点真诚的祝福。
偏裴晞当听不出,还道了声“谢谢”。
三人回了巷子里一趟放大提琴,宁陌被江斯湃告知晚上去姥爷家吃饭并留宿的消息。宁陌长了一颗七窍玲珑心,显然已经从这个消息中看出裴晞的占有欲,懒得再对这一对没脸没皮的热恋情侣做出任何期待和反对。
江斯湃提前叫了李叔过来接两人去姥爷那边,裴晞送两人到巷子口。临上车时,江斯湃看着路灯下孤零零站着的裴晞,心无法控制的下陷一块,夜里的风吹得裴晞看起来像被抛弃的小狗。
“你,要不要一起?”江斯湃扶着车门转身看着裴晞。
宁陌古怪地看他,“不是吧,就一顿饭的时间。”
裴晞已经快步走过来,在江斯湃面前站定:“方便吗?”
“这有什么不方便的,反正姥爷也认识你的。”江斯湃握住裴晞的手腕正想往车里塞,对上后座歪着头眼神里写着“excuse me?”的宁陌。
江斯湃顿了下,有点讨好的笑了一下,“我坐副驾,你俩坐后头哈,不要吵架。”他把裴晞往里一推,还比了个拜托拜托的手势,灰溜溜地溜到副驾去了。
一路上车厢弥漫着死一样的沉默,宁陌闭着眼休息,裴晞笔直端正地坐着,一上车就有些后悔了,这样轻易地空手去别人长辈家里蹭饭,实在有些不合礼数。
江斯湃姥爷家是独栋小别墅,傍山依水的,裴晞亲眼所见才知道巷子里的那四楼出租屋对江斯湃来说也算是屈就了。
在下车进门之际,他伸手拉出江斯湃的袖子,说出了自己的想法,被路过的宁陌听见,收获了不屑的一声冷哼,“都到家门口了还矫情什么呢?江爷爷不在意这些有的没的。”
“年纪轻轻,怎么思维这么古板。”江斯湃好笑地捏了捏他的手心,“别紧张。”
裴晞一脸正色地说:“这,好歹也算是见家长吧?”
江斯湃彻底噎住:“你想得倒是长远,但出柜的事…我们是不是从长计比较合适?”
裴晞当然没有马上要逼着江斯湃出柜的意思,尤其是江爷爷年纪大了,对新事物的接受能力肯定也更差一些,裴晞不希望太早给长辈留下不好的印象,只是他心里认为两人的关系已经改变,希望万事做到周全,至少自己问心无愧。
还没等两人掰扯明白,老爷子中气十足的声音就穿出来:“方姨是偷偷在门口给你摆了大宴了是吧?还不进来干什么?”
江斯湃递给裴晞一个放轻松的眼神,领着人进了门。
“姥爷好。”裴晞跟在江斯湃身后,端正地站在门口问好,“叨扰了。”
“小裴也来啦?”老爷子看着几人笑得和蔼,“快进来吧。”
宁陌去江斯湃房间放了行李,从楼上下来坐到裴晞和江斯湃对面。
“今天是热闹了一回了。”老爷子看着几个小辈难得来家里,露出笑容来,身上沉淀一辈子的高层气场都弱化了不少,“开动吧。”
“姥爷,在家还摆什么领导架子啊。”江斯湃在家没大没小惯了,拿起筷子就给裴晞夹了一筷子牛腩,还递给他一个放轻松的表情。
裴晞拘谨的表情有所松懈朝江斯湃弯了弯嘴角,坐在对面的宁陌将两人的小动作和小表情纳入眼底,没好气地移开目光给自己夹菜,狗情侣,鬼都不想看。
回趟姥爷家对江斯湃来说是加餐,对裴晞更是,他都不知道几年没吃过家宴了,平时不是在食堂对付一顿就是到王叔店里吃碗面,这几个月蹭着江斯湃的光才有幸吃了几顿好的。
江斯湃吃得眼睛都眯起来,一边吃一边不忘给裴晞夹菜,老爷子在上方看着两个孩子的互动,镜片后的眼睛露出打量的精光。
等大家都吃饱喝足,老爷子拄着拐起身往楼上走,“阿湃跟我来下书房,小陌你陪小裴去阿湃房间玩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