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野里只剩下那条通往那个男人的路径,笔直,狭窄,如同通往某个神圣祭坛的阶梯。
奔流的江河湖海,总会不可抗拒地汇向命定的归处。
他心中积累了诸多想法,用来说服自己此时正是合适的时机,此时的我用着与自己不同的外表,我有我的理由,只是探寻记忆……
距离在缩短。他能更清晰地感受到目光的重量,陌生地审视着,亦或是……等待着。那不是欢迎的眼神。
就在这一刹那,某个画面竭力冲破了封锁的迷雾——同样是这双眼睛,在某个被遗忘的时空里,曾以相同的神情注视过他,然后,毫不留恋地转身离去。
如今,记忆自深渊中远远朝他投向一瞥,就让他几近溺亡。
距离在缩短,却仿佛隔着永恒。
最终,他停在了对方面前,近得能感受到拂过皮肤的寒意。在真正站定的这一刻,内心最终形成一种绝望而笃定的平静——
他不会认出我。
这不是好事吗,艾克赛?他在内心嘲讽自己不合时宜的期望。
“日安,先生。请原谅我的冒昧。”他行了一个无可挑剔的礼节性动作——来自于在游艇上那段时间摩根女士的紧急补习(摩根女士的原话是:别丢我的脸。)
“我名莫德雷德。摩根女士是我的母亲。她曾经告诉我,如果能在纽约遇上一位特殊的先生,那一定是您了。”
而这,正是他必须借用“摩根之子”这层外壳的原因。唯有以一个“陌生人”的身份,他才能安全地靠近,才能试探着抛出那些缠绕于心的问题,才能从这冰冷的源头,汲取哪怕一丝虚假的关注。
像最拙劣的演员,拼命想要吸引评委的注意,而评委正是那个当年将他逐出剧院的导演。这份认知让他自我唾弃,却又无法停止。
[莫@#%雷德*拉雯]
[性向:熟人]
[我故人的子嗣,她的造物,她未成的功业,她最后的战争,创口,以及一败涂地]
“摩根的孩子?”
眼前的青年金发碧眼,眉眼凌厉而线条。像摩根,像努尔……也像艾克赛。恍惚间,眼前青年的形象和他无意探寻此时身处何方的艾克赛重合了一瞬。杜弗尔为自己的幻视感到好笑,也对突如其来的打扰多了几分耐心。
“母亲说,您比较关注这些……与人相关的造物。”他示意了一下周围琳琅满目的展品。
杜弗尔的视线在他身上停留了片刻,莫德雷德,亚瑟王和摩根的子嗣的名字,传闻那位永恒之王并未死去,而这位莫德雷德是否是传说中的本人,或者只是延习名字。按摩根恶趣味的性格,二者皆有可能。
“人造之物,亦能映照人的无限可能。你母亲近来可好?”
“承蒙关切,母亲一切安好。”艾克赛谨慎地回应,心脏却在胸腔里沉重地跳动。他将话题引向更广阔的领域:“正如这些科技,它们正在重塑世界的面貌。我此前旅居德国许久,深感当下的局势如同巨大的熔炉。您认为,这场必将席卷全球的冲突,是否会从单纯的军备竞赛,转向对更古老、更神秘力量的追求?”
他稍作停顿,观察着杜弗尔的表情——尽管那里没有任何表情。
“我在那里考察过北欧神话的遗迹,奥丁的余晖,那些古老的如尼符文,似乎并非完全虚幻。也曾亲眼见过,海因里希将军麾下的党卫军考察队从西藏带回的记录,那些活佛展现的奇迹,和他们隐约寻到的,有关地球轴心——香巴拉的痕迹,还有许多无法用现有科学解释的现象。甚至像霍华德·斯塔克这样的发明家,”他目光扫向展台中心,“他所触及的领域,在我看来,也已徘徊在已知与未知的边界。”
“有趣的见解。不过,对于神秘的界定,你似乎仍停留在表象。摩根没有教你如何更深入地观看吗?”
问题来了。艾克赛稳住呼吸,脸上适时地流露出属于“莫德雷德”的、试图挣脱长辈影响的倔强:“我并不常跟随在母亲身边。更希望依靠双眼去见证这个世界,用自己的标准来权衡世界。”
他鼓起所有勇气,抛出那个深藏已久的问题,语气故作轻松,仿佛只是年轻人寻求人生参考:“说起来,像您和母亲这样的存在,对于子嗣通常是何种态度?是期望他们承袭道路,还是放任自流?”
他紧紧盯着杜弗尔,每一个细胞都在捕捉最细微的反应。
杜弗尔沉默了片刻。
人应当对血脉的延伸有所期许吗?或许努尔有,弧月也有,但艾克赛对他来说本来就是意外的产物。就像当年他对坎特所说,他不准备,也不想拥有子嗣。因此从一开始期待就未存在过,只有一个要求,活下去就可以。
如今他与艾克赛大概永远不会相见,二十多年的教导,艾克赛也有了立身此世的资本,他大可以当这个人从未出现在他的世界过。
所以,艾克赛听到那平静的声音响起:“我的态度,与你现在试图做的,并无不同。雏鸟终须离巢,血脉不应成为枷锁。他们应当去走自己的路,无论路的尽头是辉光还是深渊。”
……果然。他果然这么说。用这般超然物外而残酷的口吻,轻易地将过往的一切切割得干干净净。“艾克赛”这个名字,在他心中,恐怕轻如尘埃。
失望的洪流冲垮了艾克赛内心的堤坝。如今他能做什么呢,摇尾乞怜垦求对方不要抛弃,还是出于保留自尊的角度体面退场,但理智阻止了他。
他强行压下翻涌的情绪,将对话拉回安全的领域,展示自身所拥有的价值——他的见识,他的分析,独自在德国追寻神秘踪迹的过往。
艾克赛谈论起战争如何成为旧秩序的焚化炉,如何为新生事物开辟血腥的土壤。描述自己如何追寻渡鸦指引,在德国境内瓦尔哈拉的象征性废墟中辨识幻象,于黑森林的深处斩杀内心恐惧具象化的精怪,最终在龙岩之畔进行决斗。最终,他来到传说中的龙岩之畔,进行了一场决定性的决斗。
“在那里,我遭遇了一个幻象,一位瞎眼老者(大概是奥丁)。他告诉我,有得必有失,要求我进行一场象征性的献祭,以失去部分感官为代价,来窥见如尼文字燃烧的本质。”
他顿了顿,脸上适时的流露出属于年轻人的骄傲与不屈:“我拒绝了。知识若需以自我残缺来换取,那我更愿意依靠自己的身体。但是老者不愿放我离开。最后,我们只能在武力下见真章了。”
艾克赛诉说着这一切,不仅仅是为了维持“莫德雷德”的人设,更是为了向杜弗尔证明,看,没有你,我依然走到了这里。远比你想象的更强大,更值得你投下一瞥。
杜弗尔静静地听着,直到他话音落下,才缓缓开口,声音里带上了极淡的、难以察觉的欣赏?
也许,可以称呼摩根的子嗣为一个大麻烦。
一个阻碍司辰复苏的大麻烦。
不过,如果万事万物永恒不变,席位上的永远是那么几个司辰,那这样的世界也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你口中的奥丁,正是司辰‘上校’在特定神话脉络中的一个化身。你没有让自己成为祂复苏的祭品,也拒绝扮演祂走向既定的道途。”
他顿了顿,似乎将艾克赛从里到外再次审视了一遍,这一次,那极淡的欣赏似乎清晰了少许。
“这很好。”
这很好。
简单的几个字,如滚烫的烙铁,烫得艾克赛灵魂都在颤抖。因为这赞许背后的含义——杜弗尔认可了他的“独立”,认可了他作为“莫德雷德”挣脱了一位司辰的陷阱。
可以想象,过往自己的态度一定是顺从与追随对方的,而在他这位父亲的眼里。反而是不值得称道的、缺乏独立性的表现?他越是赞赏“莫德雷德”的反抗,就越是在否定“艾克赛”的过去。
失望与愤怒的毒火再次灼烧着他的五脏六腑,几乎要冲破精心维持的冷静表象。他强行压下喉咙口的腥血,将翻涌的情绪死死锁在面具之下。
“改变的到来总是伴随着血与火。”杜弗尔继续说道,声音恢复了亘古不变的从容,“庸碌者被战争的车轮碾过,而强大者则在此中获得永生不朽之赐。摩根让你来此,想必也是为此。如果你在追寻的路上有所需,可以来寻我。”
这句对于“莫德雷德”的承诺,此刻听来更像是对“艾克赛”最彻底的放逐宣言。他用另一个身份,赢得了对方给予的一线联系,而过往的自己,却被永远地关在了门外。
“感激您的慷慨,先生。如有需要,我必定前来叨扰。”他垂首行礼,声音平稳无波,将所有翻江倒海的痛苦、不甘与扭曲的庆幸,都死死压在了这具名为“莫德雷德”的躯壳之下。
好的,父亲。我会的。他在心底发出无声的冷笑。就用你给予这个麻烦的许可,让你不得不一次次看见我。直到你再也无法忽视,那个被你亲手抛弃的艾克赛。
但过往被否认,如今他已经是一无所有之人,也一无所是。
在这绝对的空无中,某个一直紧闭的门扉,轰然洞开。
他不再仅仅是“理解”如尼文的含义,而是真正“知晓”了它们。那些古老的符号不再是需要费心解读的文字,成为了他自身存在的延伸。他明了如何用刀刃将“分离”刻入现实,使“束缚”化为无形,以“伤口”换取力量。这份奥秘不再是经过脑子的知识,而是化作可以用来战斗的实际。
企图打赢复活赛但被肘击回去的上校(奥丁)
不仅要维系现实,守卫地球,还要承担部分漫威奥丁职责,面对入侵九界外来者的古一(疲惫微笑):有人想当这个举重冠军吗,我要退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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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第二十八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