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务结束。
没有战损。
一切顺利。
即刻返程。
……
“響。”
“醒醒,響。”
“我们要赶路了。”
……
她在睁眼之前,先闻到了一缕奇怪的草木清香。像木叶周边,午后森林的味道。叶片被暴晒过后,散发出微微带有苦涩感的香气。很好闻,就像家一样。
但这里是沙漠。
不应该有木叶森林的气味。
她张开眼,视线里出现一缕微光。
简笔画的猫面具出现在离她头部很近的地方,她差点拔出苦无甩了上去。不过彻底清醒之后,她意识到这是她的队长。是他身上的气味——暗部忍者身上不应该有“气味”吧?
“天藏队长……”她嗓子有点哑,于是咳嗽几声,“你真好闻。”
“什么?”对方没听清她的话。
太好了,她不用面对胡言乱语之后的尴尬。她快速清醒了,收拾好扎营的东西,配合队友清理痕迹。
没人提起昨晚的任务。
太简单,太轻松了。
对暗部来说,“附带损伤”是可以接受的。
他们通常不滥杀,但是如果真的出现了目击者,还是要确保死不见尸。除了一些特殊成员——以前宇智波可能会用瞳术清理记忆。山中家的人也能把记忆提取出来。但绝大部分人都不会冒这个险,死人才是最好的保密人。
“你昨晚做得很好。”天藏队长轻声对她说道,特地回避了另外两名队友。
“哦!”她不知道这也是值得赞扬的事情,“谢谢,队长……幸好你有在耳机里指点。”
天藏队长奇怪地看了她一眼:“你进房间之后,我就没有说过话了。怕干扰你行动。”
“……”
等等。
她完全僵住了,勉强圆场道:“我说之前,指路什么的……各种……谢谢。”
不对。
不是这样的。
她确实听见了声音。
她不是精神分裂患者。
那个声音非常清楚,明确,指示干净利落,语气平稳又不带感情。
它不可能是幻觉。
那个声音说,
一瞬间的仁慈,决定了一辈子的平庸。
而她很特别。
她浑身都开始冒冷汗。
突然意识到——自己居然在完全没有思考的情况下,近乎本能地除掉了目击者,一个手无寸铁的平民。
这种认知终于迟缓地进入了她的脑海中。
她的身体突然变得很沉重。两卷装着尸体的卷轴还在她的腰包里放着,等待回到暗部统一处理。
那个年轻人的父母,或许还有青梅竹马的恋人,会在一段时间后发现他永久消失了。
但他们永远也不会知道,这个被他们爱着的孩子,这个即便在深夜也努力工作赚钱的孩子,消失在了异国他乡的隐秘地下建筑里,化作齑粉,埋藏于木叶森林最深的根系之中。
而这都是她的错。
“響?”天藏队长停下问她,“你没休息好吗?行进速度降低了一点。”
“……抱歉,我会跟上的。”
她返回的速度比来的时候要快很多,燃烧着查克拉储备,不顾一切地想回木叶,回到家里。
不过当她看见大门时,又开始害怕了。
奶奶会怎么想呢?已故的父母是绝对不会为她骄傲的。“怪物”。他们会这么说。“从来就不该让你当忍者”。
“先休息吧。”天藏队长似乎看出来她状态不佳,“我们完成得比预计要快,汇报可以等明天。”
天还没亮。
她穿着暗部的灰色锁甲,像影子似的走在无人的街道上。两边居民房偶尔有一盏灯亮着,透出温暖的明黄色。
不知不觉就到了疾风老师的住处。
她没有进去,靠着门坐下。
脑子里一片空白。
“天藏队长回来得好早。你们的任务很顺利吧?”卯月夕颜熟悉的声音响起。
她没听见高跟鞋的声音。
这个美丽的紫发女人像猫一般跳进了五楼走廊,悄无声息。
“无可奉告。”她闷声道。
“喂!”卯月撅了下嘴巴,对于她这样年轻的女性,这个动作十分清纯可人,“天音酱,怎么对我说话这么粗暴。”
“前辈……”她无奈地抬起头。
“不进去吗?你不是有钥匙吗?”卯月打开门,像主人似的邀请她,“脸色这么差,任务中发生了意外吗?没有人趁乱摸你的屁股吧?”
“卯月前辈!”她尴尬地怒斥。
卯月按住她的肩膀,让她坐下。她被拽得踉跄了一下,然后被卯月紧紧抱住。她措手不及,推了推女人的肩膀,但她纹丝不动。
卯月低声道:“暗部流行一句话……村子外面发生的事情,都留在外面,不要带回家。”
她僵住了,然后又开始慢慢放松。
卯月抬手摘下了她的面具。
绝对不符合礼仪,不过她也不介意。
“现在,你就只是‘天音’了。”她安慰道,把属于“響”的面具反扣起来,“回去洗个澡,睡一觉,把这些都忘掉。”
她闷闷地点头,回去按照卯月说的做。睡之前,她把床头柜上摆的父母照片收回抽屉,否则她会一直感觉到他们指责的视线。
醒来之后,确实感觉好多了。
但也只是身体上。
因为要汇报任务,所以她从行政部下班后立即去了本部。结果天藏队长说他已经提交了报告。她有些失落地叹了口气。
“怎么了?”天藏队长温和地问她。
“没什么。只是……”她咬了咬下唇,“是向那位大人汇报任务情况吧?”
天藏点点头。
暗部是火影直属暗部,只对火影负责,只接受火影本人的领导。但是因为三代目火影过世,暂时没有接任者,所以近期暗部的工作都是向那位大人汇报。
天音意识到,是那位大人推荐自己进来的,但是她从来没有见过他。
“别想了。”天藏拍拍她的肩膀,“上个任务已经结束了,继续练习,等待下一个。”
这是暗部和学校最大的区别。
它完全没有获得感。
除非她是杀人爱好者,否则这份工作一点乐趣也没有,她的上级不会给她的表现打分,也不会在评价册上描述她的优秀。更不会将成绩单挂出来让全校看看。
她离开本部时,看见外面的训练场有两个人在比试。
两个人都戴着猿猴面具,其中一个面具偏女性化,眼角是上扬的。这就是她的队友“猿”。和她练习的人,似乎与她实力相当,代号叫“猴”。
他们的打斗快速又狠辣,猿在用火遁逼退对手后,对手竟然不顾烧伤风险,直接从重重烈火中扑了出来,狠狠在她肚子上揍了一拳。
天音忍不住吸了口凉气。
不过猿没有因为疼痛而落入下风,反而快速结印施展了一个土遁术,两只锋利的石爪从地上升起抓住对方的脚踝,让他动弹不动。然后猿一个飞踢正中对手门面。猴子摔倒后差不多吐了半升血,还可能掉了牙。
天哪。
他们一定非常憎恨彼此。
“他们是夫妻。”天藏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身边,“感情很好。”
她张大嘴巴,满脸不可置信。
天藏认真道:“有一天你会发现,像这样毫不留情地战斗,也是表达爱意的一种方式。”
不,她一点也不想发现。
她继续回档案室工作了几天。
说是“工作”,其实就是在一个尘土飞扬、没有窗户的地下室里发呆。
好吧,也不完全是发呆。
她复习了之前学习的唇语和盲文。还阅读了很多过期的任务简报,这里面有些处理技巧非常有用——比如在野外用水遁术进行无竿钓鱼之类的。
她还读到了四代目火影波风水门小时候写的任务简报。上面有三代目火影严厉的批注,“请详细描述发生的事件,而不是每顿饭吃了什么。记住,任务简报不是你的日记。”
太可爱了。
不过这也能侧面反映出,四代目火影从小就很出色。因为任务简报一般由队长完成。他的上忍老师能放心交给他,一定是觉得他聪明又有条理。又或许是他的老师特别懒惰……
有一天回家,奶奶问起来杂货铺重建的事情:“已经一个月了吧,怎么还没动工呢?”
“奶奶,受损的地方太多了。他们肯定是从中心地区修起。”
周围邻居很多都是自己清理废墟的,不过她有两份工作,实在太忙,奶奶又没有劳动能力,所以杂货铺的废墟还在那儿一动不动。
“你明天能不能去问问,到底什么时候才能重建我们这片地区?”
“我……”
“你在行政部吧。带一点水果给你的上级和同事。礼貌地问一问。有必要的话,催促一下,让他们看在你的面子上先修我们这儿。”
……她到底有什么“面子”?
她按下了反驳的话,勉强道:“好吧。”
她连夜去清理了废墟,把所有碎砖土石都搬得干干净净。第二天,去火影大楼的办事窗口询问重建的事情,办事的中忍肯定一天被问了好几百次,他例行公事地说:“我们会尽快做好重建工作,请你耐心等待。”
“有具体的完成时间吗?”她忍不住问。
“请耐心等待。”他麻木地重复。
她憋着一口气回家,思考着要不然掏点钱自己来修缮好了,又很舍不得。
主要是木叶每隔几年就要发生动乱,如果她现在掏一大笔钱重建杂货铺,明年又发生袭击把房子推倒了怎么办?根据她的成长经历,这种可能性非常大。
奶奶是对的,他们应该尽快搬去大城市里,隐村很危险。
可是暗部的职责要求她定居木叶。
“烦死了……”她小声嘀咕。
“天音!”奶奶的声音远远传来。
她连忙看向街道尽头,倾斜的坂道上,奶奶和一个不知名上忍站在一起,笑容非常明显。在他们面前,所有倒塌的建筑物都已经重建起来,包括他们家的杂货铺。
她看着熟悉的圆屋,心里非常疑惑。
这是怎么做到的?
一天之内重建了整整一条街的建筑吗?
“这个是我的孙女天音。”奶奶骄傲地指着她,跟陌生上忍介绍道,“是因为她去催促了重建的事情,所以上面今天才派你来的!”
天哪。
她想把头用力磕在木桩子上,恳求奶奶别说了。
“嗯。”
没想到那个陌生忍者居然点了点头。
她窘迫极了,迫不及待想找个地缝钻进去,口中胡乱说了一大堆感激的话。对方只是不冷不热地嗯了几声。
奶奶开心地回家做饭了。
这个时候,她突然注意到陌生人身上散发出淡淡的气味。
和这些木屋子的气味一样。
像树叶暴晒过后,微微苦涩的清香。
她在哪里闻到过这个气味。
她终于鼓起勇气,直视这个陌生人的脸,开始仔细观察他。
他留着及肩的深色头发,面部线条很硬朗,但是又被长发修饰得有些阴柔,很矛盾的气质。那双眼睛是漆黑的,看不见半分神采,就像磨砂玻璃一样。他高大,体格匀称,实际年龄应该很年轻,但是因为那种无言的冷肃气质而显得老气。
她又仔细嗅了嗅,不太确定地问。
“……队长?”
陌生人注视着她:“注意礼仪,天音。”
确定了,他就是天藏队长。
“哦。”她马上反应过来,“哦!对不起!”
这是她第二次在公开场合指出暗部身份了。上次是卯月夕颜,那个女人给她找了不小的麻烦。希望天藏队长不要为难她。
“这是怎么做到的?”她指着一大片重建好的房子问。
“以后你会知道。”天藏队长说。
她不太习惯他不戴面具的脸。
比想象中帅一点,但是气质太过阴沉冷漠了。
她一直以为天藏队长是个温和的老好人。
“队长,我可以请你吃烧烤吗?”她犹豫道。卯月总是用这种方法要她还人情。可能她是该多注意点人情世故。
“烧烤?哪里的?”天藏问。
“短册街上的一家店,招牌是提灯,有自酿的酒。”她描述了店的位置。
“走吧。”他毫不犹豫。
她以为他会客气客气的。
现在她有点担心他的食量了。
不过真正在烧烤店落座之后,她发现食量不是最需要担心的,她应该担心的是酒量。卯月的酒量很不错,可以喝三大壶不兑任何东西的烧酒。但天藏就浅多了,他只喝两三小盅就开始有点脸红。
“没关系,我可以喝完剩下的。”她连忙按住了他的手。
“你才十二!当然不能……”
“天藏?”一个懒洋洋的呼唤吸引了他们的注意力。
“卡卡西前辈。”天藏没有回头就道出来人的名字。
她连忙回头去看。
银色头发的上忍正举起两根手指跟他们打招呼:“哟!”
他在暗部是个传奇人物。
经常听见有人不顾“礼仪”提起他的名字,还有人表示担忧:“三代目给他的猎犬松绑了,把他送去带学生。我们以后该不会也这样吧?我可受不了小孩。”
“我能坐这儿吗?”卡卡西友好地问。
“请。”
“不能。”
她震惊地看着天藏队长,不敢相信他刚才拒绝了旗木卡卡西。
“今天是她买单,卡卡西前辈。”她的队长语气非常尊重,但也非常坚决,“你不能坐在这里蹭吃蹭喝。”
“谁说我要蹭吃蹭喝了?”银发男人挠着头说。
“经验之谈。”
“没关系。”她眼看着气氛紧张起来,连忙缓和道,“一起吃吧。我可以从卯月前辈这里扣除几顿饭请你们。”
哎呀。
她不小心说出了卯月的事情。
“这个女人。”天藏队长咬牙切齿,“她经常让你请吃饭吗?”
不等她回答,他又看向卡卡西。
“前辈,这都是跟你学的!”
“……嘛。”卡卡西装作若无其事地坐下,点了二十串提灯和一壶烧酒。
好吧,卯月确实是跟他学的。据她自己说,她接替宇智波鼬的位置进入暗部,那她应该在卡卡西手下工作过。这两个人连点单流程都一模一样。
可恶。
他该不会也喝得醉醺醺的扒在慰灵碑上哭吧。她绝对不会像对待卯月那样把他带回家,然后帮他洗澡,照看他睡觉。
“你的社交能力有所提升,天藏。”卡卡西隔着口罩喝酒,她想知道他等会儿打算怎么吃烧烤。肯定要揭开口罩吧?
“哦?”
“你终于开始跟队友之外的人交往了。”卡卡西若有所思。
天藏没有回答,陷入奇怪的沉默。
这一点点微妙的回避已经足够让卡卡西觉察到什么。他抬手调整了一下护额,那只独眼慢慢转向她,打量了一番。
“好吧。她也是队友之一。”他慢吞吞道,炭灰色的眼睛注视着她,又看向天藏,“肯定有哪里不对。”
空气里的整个氛围都不太对。
烧烤架上的烟甚至凝固了。
她被铁签烫了一下,说不出话。
天藏悄悄拉她:“走吧,再坐五分钟,卡卡西前辈就会吃完逃跑。然后你就得给他结账了。”
她还是帮忙结账了。
她有种讨好上级的可悲本能,就像她每天都会洗分队长交给她的脏衣服一样。很不爽,暗自愤恨,但她依然会去做。
天藏送她回家,一路上都很安静。
“……到底哪里不太对?”
快走到杂货铺的时候,她终于忍不住问。
“嗯?”天藏队长好像刚刚从自己的思绪中回过神来,眼睛有些空洞地徘徊在路灯上,都没有看她一眼。
“卡卡西前辈说,我加入暗部有哪里不太对。”她用力咬了脸颊内侧的肉,不想把沮丧挂在脸上,“我真的非常不够格吗?所以一直以来您都只是在安慰我?”
天藏看着她沉默了好久。
“不是这样的……”他的声音很低沉。这是他的本音,而不是被面具加工过的温和男中音。
她感觉口腔里渗出铁锈味,马上意识到自己咬得太用力了。
她转过头,继续往前走。
“天音。”暗部队长叫住了她。
她继续往前,告诉自己这没什么。卡卡西是非常厉害的前辈,一定有很高的标准。可能在他眼里,绝大部分新人都不合格。
“響。”
宽厚的手掌压在了她的肩膀上。
她立即停步,不情不愿地回头:“队长?”
“卡卡西前辈不是说你不够格。”天藏微微低头看着她,声音非常低,只够他们两人听见,“而是……你加入暗部的年纪、时机……统统都不对,明白吗?但这不是你应该关注的事情,你只要执行好每一个任务就行了。”
她还是觉得有股无名火在心里烧。
“……很晚了。我要赶在奶奶睡觉之前回家。”
天藏从她肩上拿开手,慢慢点头:“明天训练场见。”
“是,队长。”
她一回到卧室就重重地关上了门。
到底是什么意思?
什么叫“加入暗部的年纪、时机统统不对”?那不还是说她不够成熟,不够资格吗?那为什么又要在每一节训练课上毫无保留地夸奖她呢?只是获得服从性的伎俩吗?
其实不久前,她自己也这么觉得。
——她比别人差得远,可能不是当暗部的料。
但是那句“你很特别”彻底打开了陌生的大门,让她重新开始审视自己,并且产生了一丝近乎禁忌的优越感。她比同龄人都更聪明。知道得都多。一切都只是因为她没有接受合适的指引而已。
那些过去习以为常的贬低和否认,现在已经可以严重地伤害她了。
因为她觉得那都是错的。
‘何必在意庸人的想法?’
遥远,又冷淡的声音。嘶嘶作响,爬上她的胸口。
她猛地抬起头。
衣柜前的落地镜反射出她孤独的身影,脸色白得像纸一样。卧室里除了她之外没有第二人。
‘你的才能不被人所理解。’
很平淡,也很自信。仿佛从唇齿之间流露出的不是一句寻常赞许,而是绝对的真理。
“谁在说话?”她慌乱地站起来,四处环顾。
客厅传来奶奶的询问“怎么了天音?”除此之外再也没有别的声音。她立即从床头柜里拿出录音装置,并且把它打开。
‘你很孤独。’
她的心重重地颤了一下。
可能很多人,包括她的奶奶在内,都觉得像她这个岁数的孩子不会感到“孤独”。这是一种成熟的情绪。孩子们只要每天吃饱穿暖,健健康康,就不会有任何问题了。
可惜根本不是。
所有溃烂都是从这个年龄开始的。
‘克服孤独。’
这个声音危险极了,就像响尾蛇的尾巴一样沙沙作响,吸引无辜的猎物,将它们绞死后吞入腹中。
她暂停又打开手里的录音装置。
果然什么都没录到。
这个声音,是不存在的。
‘你能成长到他们无法想象的地步。’
虚幻的声音对她说道。
/
天藏花了半个晚上跟卡卡西进行争论。
当然,主要是他在争辩,卡卡西根本没说几句话。
“这当然不合规。我知道不合规!她的年龄低于限制,暗部必须在十三岁以上才可以加入,此前只有宇智波鼬突破过限制。她的进入渠道也有问题,作为火影直属的部队,成员必须经过火影本人审查同意才能进入暗部。三代目死亡,火影之位空置,她在这个关头进入别提有多古怪了。‘推荐人’是最大的问题,那位大人几十年来,从来没有亲自推荐过任何人。她是唯一一个。
但是,即便如此,我还是相信她没有问题。”
“……”卡卡西疲倦地用单眼看着他,“你要不要听听自己在说什么?”
年龄、进入渠道、推荐人,全都有问题。
唯独本人没有问题。
卡卡西都要以为是天藏身上的封印在生效了,他被禁止怀疑“那位大人”的决策。
“卡卡西前辈!”天藏很少这么厉声跟他说话,“我可是好不容易才建立起她的自信!她有非常严重的自尊心问题,不久前才在中忍考试中体验了人生第一次濒死经历,她的父母因为砂忍入侵而死,她的老师也被砂忍杀了,她的所有队友都离开木叶回归平民生活了……她现在还能像正常人一样交流、学习,就已经非常了不起了!请你不要突然冒出来说些奇奇怪怪的话,毁掉我长久努力的成果!”
卡卡西安静地看着他剑拔弩张的样子,好像看见了一只拼命张开翅膀在老鹰面前护住鸡仔的母鸡。
带学生真的会对人产生这种影响吗?
他印象中的天藏不是这样的——可能跟他接触过后,有一些好转。但童年的黑暗时期,在他身上留下了不可磨灭的痕迹。说得不好听一点,天藏注定属于木叶的黑暗面。
“……知道了。”他慢慢合上《亲热天堂》,“我会道歉的。”
“别带那本书,前辈。”天藏冷冷说。
他现在真的越来越像母鸡了。
/
新任务来得特别快。
好像是确认了她能胜任暗杀任务,所以类似的事情纷至沓来。
她的队伍对暗杀任务分工明确:分队长天藏负责规划和调度,胧负责干扰、诱导、伪装,猿负责侦查和排除干扰。
而她负责最关键,最核心的部分。
——杀死目标。
只要其他人的工作完成得足够出色,杀人的部分就是最轻松的。队友们会把毫无反抗之力的目标送到她面前,她只需要举刀处决。
但事情也不总是这么顺利。
最近,他们在熊之国边境的一个小村落呆了整整一周。但是线人始终没有出现。他可能嗅到了不对劲的气息。
因为他们此次的任务是:
获取情报,杀死线人。
“他肯定知道了我们要杀他。”胧不安地说道。
猿嗤之以鼻:“他是个老赌狗,没准流连在附近的赌场或者酒馆里呢。这种人迟到再正常不过了。”
“迟到确实很正常。但是在约定了大额交易的情况下,还迟到整整一星期,就有些不正常了。”天藏队长说。
他们在村子外面扎营,四人轮班监控交易地点,这班轮到天音。她通过无线电听队友们的分析交流。
线人是走私犯,旅居各国,行踪不定。他们只能以大订单引诱他出来,从他这里获得信息之后,再把他杀了。
她觉得这个任务比较像商业竞争。
但是暗部所有任务都跟“国家安全”有关的。他们不会无缘无故地行刺一个走私商人。他一定掌握了什么重要信息。
“我们要获取什么信息?”她在耳机里问道,目光紧盯着对面街道上的赌场。
“響,我在第一节课就说了,不能有好奇心。”
“但是如果我不知道要获取什么信息,又该怎么从目标身上获取信息呢?”她疑惑道。
“我们有支援。”天藏语气平静。
这种情况下的“支援”一般指山中家的人。
他们可以利用家族秘术读取思维,这让火之国在情报和刑讯方面远远强过其他几大国,也导致各国死士的数量大幅增加。
天音正想着,忽然看见望远镜里的画面,精神一振:“目标出现,刚刚进入赌场。”
“很好,开始行动。”天藏下令。
她快速到指定地点汇合。
按计划,猿会负责把目标引到无人地带,胧会解决其他随行人员。然后她负责控制住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商人,等待“支援”,提取情报之后一刀斩首。
可是当她按标准流程对商人进行束缚时,意外突然发生了。不是那种“目标突然自爆”的意外,但是对她的冲击力非常大。
“求求你放过我吧!”
商人扑通在她面前跪了下来,“我说!我全部都交代!别杀我,求求你了!我、我有个女儿在家等我呢……今天是她的十二岁生日,我答应了她一定要回家的!”
她的头脑又开始变得空白。
这种情况,在任何课上都没有教过。
她应该把他打晕吗?但是有些山中家秘术只能在目标清醒时使用。但是如果打成脑震荡,也可能会丧失部分记忆。
“我的妻子生了重病。她不能没有我。如果我死了,她也会丧失生存的意志。”商人那双被铐住的手紧紧抓着她,他的脸因为恐惧和痛苦而扭曲,汗水渗进了眉毛里。
他绝望地嘶吼着,不停哀求:“求求你了,求求你了……我的女儿才十二岁啊!我不愿意把她独自留在这个世界上!到时候她该有多害怕、多孤独啊!”
——她该有多害怕、多孤独啊!
她看着这个商人,一言不发。
‘用你的头脑,而不是心,来进行思考。’
幽灵般的声音。
她摘下了通讯设备,但那个声音还在。
甚至覆盖了那位父亲痛苦的哀嚎,占据她的整个大脑。
‘有时,示以仁慈也并非不可。’
她紧紧盯着商人,仿佛看了那个在噩梦中时不时闪现的无辜男仆的影子,虽然他们长得一点也不像。
她缓了缓握力,压低声音道:“好吧。”
商人的哀求声逐渐停止。
“什、什么……”
“告诉我你的情报。我会考虑宽容对待。”她慢慢说。
她头脑中什么陌生的东西,就像闻笛起舞的蛇一样,正扭动着从内心深处爬出来。她根本不知道那是种什么情绪,因为从来没有经历过。
她根本不可能放他走。
只是单纯好奇他掌握了什么涉及“国家安全”信息。
示以仁慈是个好办法。
“火之国有人利用我的通道,往田之国走私禁运物资。”商人满头大汗,结结巴巴,“他们在我体内设置了封印,一旦遭到忍术入侵,就会自动引爆。我不能接受搜查!”
他慌乱地说了几个通道的位置。
她暗自揣测。
如果商人真的很爱女儿,就不会从事这么危险肮脏的犯罪行为,也不会放着患病的妻子,常年不回家。
‘示以仁慈,而非真正的仁慈。’
一如既往的,平淡又确定的语气,很容易令人信服。
她在想——那个十二岁的女孩,她该有多么害怕、多么孤独啊。
她只能拼命成长起来。
紧紧握住内心的恐惧与孤独,然后继续朝着更深更暗处前行。
“響,你那边发生什么了吗?”当她重新戴上耳麦时,天藏队长的声音传来,“你的通讯设备是静音的。”
“一切正常。”她低声说,“目标……一直哀求我。我想让他安静下来。对不起,队长。”
天藏的声音没那么严厉了。
“再忍耐一会儿,风已经朝你这边来了。”
“风”是山中一族,但不是本家。
天音在学校里见过山中家的女继承人山中井野。她金发蓝眼,美貌惊人。
而风有一头橘色头发和琥珀色眼睛。他没有戴面具,没有穿锁甲,只是在黑色紧身制服外面套了件普通短褂。
他打扮得不太像暗部,不知道为何会参与暗部任务。
在他施展心转身之术前,她提醒道:“他体内有自爆封印。”
“没关系,这种封印只会影响一般的幻术,不会影响心转身之术。”风看了她一眼,“你就是響吧?”
她怔了怔,突然觉得自己也应该去把暗部的面具和代号都背下来。
“团藏大人提起过你。”山中风说。
她心跳快得吓人,惊慌地攥紧手,胸腔中跳跃着不应该的期待。
那位大人提到过她,提过什么?是夸奖吗?还是批评?他究竟为何觉得她能加入暗部?他在关注她最近的任务吗?对她的表现还满意吗?
她等了很久,山中风都没有继续说下去。
他很快从目标这里提取了情报。
这种技术在山中一族的手中,就像手术刀一样,可以精准地从混乱思绪中切割出自己想要的部分。非常了不起的能力。难怪其他国家都害怕木叶的刑讯机构,情愿杀死队友也不愿意活着落入木叶手中。
山中风起身道。
“接下来就是你的工作了,处刑人。”
她举起武士刀进行处决,然后快速处理尸体。
不管杀死多少个人,看着商人死去的那一刻,还是会有一股恶寒涌上心头。好像内心深处有什么东西,随着被害者的死亡从她体内抽走了。一切都太空洞了。
天藏几人立即赶到,准备返程。
山中风不跟他们一起行动,说是还有团藏大人安排的其他任务。
她觉得他应该是去追查那几个走私通道了。
那里究竟有什么?
从火之国走私到田之国的禁运物品……
嗯,田之国没有禁酒令之类的,应该不是比较常见的名酒走私。火之国限制出口的东西比较少,都是珍稀矿物。会不会是人口走私?这个商人似乎也暗中从事拐卖妇女儿童之类的事情。毒品交易也有可能,但是火之国境内打击毒品很严厉,从境外流入还比较可能,流出就不太可能了。
她好奇不已,任务结束后好几天,都在档案深处查询跟田之国有关的情报。
她发现田之国与木叶接壤,就像周边绝大部分小国一样,它以前没有忍者村。直到大蛇丸叛出木叶,在这里建立了音隐村。
田之国其实是大蛇丸的主要基地。
那么秘密走私通道的意义就在于……
可以让忍者们隐蔽地,成规模地,进入田之国。
那位大人要从地图上抹去音隐村。
/
盂兰盆节是木叶自袭击以来的第一个节日,而它也不是那种会带来欢庆氛围的节日。
木叶在这一天为三代目火影举行了盛大的追悼会。据说这次追悼会规模是历代火影中最大的,因为三代目在位时间最长,是一位广受爱戴的领袖,连火之国大名都亲自出席了追悼仪式。
天音第一次见到了传说中的“那位大人”。
——志村团藏。
他站在两名行政部的资深顾问旁边,脸颊瘦削凹陷,线条如刀刻般清晰,独眼锐利有神。浑身气质就和他的书法一样,显得苍劲有力。他似乎受过很严重的伤,有多处毁容,所以需要用大量绷带裹覆皮肤。
他身后站着两名护卫,一个是她之前见过的山中风,一个是油女家族的成员,全身都裹在黑袍之中。
她用余光盯着他看了一整个追悼会,从来没有见过他的表情发生变化。他始终严肃,冷漠,心如止水。
他一眼都没看过她。
这多少有点让人受挫。她毕竟是他亲自推荐的人,应该有一点关注吧?至少可以见一面,跟她说几句话啊。甚至不用说话。远远地点个头就行了。她也会觉得很满足。
“抱歉。”
她站在排队献花的人群之中,一个故意压低的声音从她背后传来。
旗木卡卡西穿着一身黑衣服,站在她背后,也不知道插了谁的队。反正刚刚她背后肯定不是这家伙。
“别把我那天的话放在心上,天音酱。”他微微前倾,很小声地说。
她可以接受卯月叫她“天音酱”。
但卡卡西前辈完全就是个陌生人吧。感觉很……奇怪。
她不敢在追悼仪式上窃窃私语,所以只低声嘟哝一句“唔”。
“你是个很优秀的忍者。”卡卡西慢吞吞道,“还记得毕业生采访的时候,记者对你说了什么吗?”
她突然怔住,差点没忍住回过头去看他。
从忍者学校毕业那天,有许多记者在门口进行毕业生采访。其中有一个记者,名字叫斯凯亚,亚麻色头发,脸上画着紫色的油彩。
他从一大群学生中拦下她,让她发表毕业感言。
她记得自己当时正在为成绩恼火,所以随口说:“去问别人吧!我又不是什么当忍者的料。”
对方有些惊讶:“呃……为什么这么觉得?”
“因为我很弱小!”她绕开这个烦人的记者,一只手挡住他的相机镜头,“拜托你去采访别人吧。”
“弱小?”记者小心翼翼地护住相机,“嘛……确实有很多人在尝到第一口血之前,都会以为自己是草食动物。”
现在回想起来,他的语调低沉、懒散,又有些危险。
就像现在,紧贴着她后背的卡卡西一样。
他的手掌在她肩膀上发烫。
“你并不是弱小……只是还没尝过血。”
——未完待续——
虽然卯月天藏卡卡西确实都比较好心,但是他们本来自己就破损不堪,所以也很难对未成年女性的心理健康有什么积极影响……
有人问结局是咋样,jj这里肯定写不到结局的。因为jj只能1v1,不能1vn大被同床,而且是全年龄向。根据我目前存稿的内容来看,最多十二万字就发不出了……呃呃呃。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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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尝尽鲜血,但是示以仁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