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予安站起身,重新变回那个高高在上的女王,居高临下地看着还缩在地上的林叙然。那份瞬间流露的柔软被她迅速收敛起来,仿佛从未出现过。
“起来,”她朝林叙然伸出手,下巴微抬,语气不容置喙。
“别跟个没人要的小狗似的趴在地上。先去洗个澡,把自己收拾干净,你身上这股酒味熏得我头疼。”
林叙然顺势倒在地上:“啊我好晕呀姐姐你帮我洗洗吧~”
程予安伸在半空中的手僵了一下,随即像是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一般,漂亮的眉毛高高挑起。她俯视着林叙然,目光从林叙然那张写满“快来疼我”的脸上,缓缓滑到林叙然不知何时已经悄悄抓住了自己裙角的手指上。
空气安静了两秒,程予安身上那股刚有所缓和的低气压又重新凝聚起来。
“林叙然,”程予安气笑了,她甩开林叙然的手,居高临下地看着地上的林叙然,红唇吐出的话语像是淬了冰。
“你脑子是跟车一起撞坏了,还是被酒精泡烂了?叫我帮你洗?”
程予安弯下腰,双手撑着膝盖,凑近林叙然。那张美艳绝伦的脸在林叙然眼前放大,眼神里却满是“你是不是在找死”的警告。
“我看起来很闲?还是你觉得你现在这副鬼样子,能让我有半点兴趣?”
尽管她的言语刻薄至极,但她俯身时,从领口散发出的混合着香水与体温的独特气息,却不由分说地将林叙然笼罩。
那是一种极具侵略性又无比熟悉的味道,轻易就能搅乱林叙然的心神。
“我再给你一次机会,”程予安直起身子,声音冷得没有一丝温度。
“自己爬起来去洗,或者我让人把你扔进浴缸里。”
林叙然索性破罐子破摔,在地毯上滚了一圈,手脚并用地抱住程予安的小腿,脸颊贴在她包裹着丝袜、触感光滑的皮肤上,开始耍赖。
“不要嘛不要嘛,我好难受啊姐姐。”
程予安被林叙然这突如其来的无赖动作搞得身体一僵,低头看着挂在自己腿上的大型挂件,额角的青筋不受控制地跳了跳。她试图抽回腿,却被林叙然抱得更紧。
“林叙然!”程予安的声音拔高了八度,充满了难以置信和即将爆发的怒火。她深吸一口气,似乎在极力克制着一脚把林叙然踹飞的冲动。
“你给我松手!听见没有!”
程予安腿部肌肉绷紧,高跟鞋的鞋跟在地板上烦躁地点了两下,发出清脆的“嗒、嗒”声,像是在为林叙然倒数最后的忍耐时限。
温热的体温透过薄薄的丝袜传递到林叙然的脸上,与她冰冷的话语形成了鲜明对比。
“难受?”程予安冷笑一声,俯下身,一把揪住林叙然的后衣领,像是拎一只不听话的猫,强行把林叙然从她腿上撕下来,然后毫不费力地把林叙然整个人从地上提了起来。
“行,想让我帮你洗是吧?”程予安咬着牙,一字一句地从齿缝里挤出这句话,脸上却绽开一个堪称“核善”的笑容。
“那我就‘好好’帮你洗洗,把你那灌满了浆糊的脑子也一起洗清醒!”
话音未落,程予安不再给林叙然任何耍赖的机会,拎着她就大步流星地朝着二楼的浴室去。
林叙然的双脚在空中徒劳地蹬着,整个人像个被掳走的小动物,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离那个即将成为“刑场”的浴室越来越近。
林叙然的身体在半空中,求生本能让她像只八爪鱼一样,手脚并用地缠上了程予安的身体。整个人紧紧地贴着她脸颊埋在她颈窝和肩膀之间,鼻尖瞬间被她身上清冽又带着一丝甜腻的香气彻底侵占。这突如其来的亲密接触,让程予安前进的脚步猛地一顿。
“松手!”
程予安的声音从林叙然头顶传来,因为被林叙然勒得太紧,带上了一丝咬牙切齿的意味。她能清晰地感觉到林叙然柔软的身体紧贴着她的触感,温热的呼吸喷洒在她的颈侧,带来一阵让她心烦意乱的痒意。
程予安停在楼梯的转角处,高跟鞋踩在木质台阶上,发出危险的声响。从这个角度,客厅明亮的水晶灯光线被她的身体遮挡,将她们两人笼罩在一片暧昧不清的阴影之中。
程予安身上丝质衬衫的冰凉滑腻,与林叙然温热的体温形成鲜明对比。
“林叙然,我没跟你开玩笑,”程予安试图把林叙然从身上扒下来,却发现林叙然缠得死紧。
这无赖又依赖的姿态,让她心头窜起一股无名火,火苗深处却藏着一丝难以察觉的动摇。
“你再不放手,信不信我把你从这楼梯上直接扔下去?”
尽管嘴上威胁得凶狠,但程予安拎着林叙然后领的手却下意识地收紧了些,与其说是威胁,更像是在防止她真的掉下去。
她的身体因为林叙然的重量而微微后仰,维持着一个极其不舒服却又莫名稳定的姿势,僵持在原地。
林叙然抬头快速的亲了一下程予安的侧脸,“快走吧快走吧姐姐,我真的要掉下去了。”
温热柔软的触感在脸颊上一触即分。
程予安整个人都僵住了,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她那双锐利漂亮的眼睛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偷袭而瞬间睁大,瞳孔里清晰地倒映出林叙然近在咫尺、甚至还带着点得意神色的脸。
时间仿佛凝固了几秒,她能感受到的只有脸颊上残留的、那一点点湿润的温度,以及林叙然身上淡淡的酒气和她本身甜甜的体香混合在一起让她熟悉又烦躁的味道。
“林叙然!”程予安猛地回过神,一声怒喝几乎是下意识地冲口而出。她的脸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泛起一层薄红,不知是气的还是羞的。
程予安一把抓住林叙然的肩膀,试图将林叙然从自己身上推开,声音里带着一丝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慌乱。
“你特么……疯了是不是!”
林叙然的那句“快走吧快走吧姐姐,我真的要掉下去了”像是一根针,精准地戳破了程予安刚刚升起的怒火。
程予安看着林叙然挂在她身上摇摇欲坠的样子,那句即将脱口而出的更难听的骂人话,硬生生地卡在了喉咙里。骂不出来,也扔不下去。
“闭嘴!”程予安最终恶狠狠地瞪了林叙然一眼,像是要把她脸上盯出两个洞来。
程予安空着的那只手有些恼怒地在林叙然刚刚亲过的地方用力擦了一下,动作粗鲁,却更像是在掩饰什么。
程予安不再与林叙然僵持,认命般地叹了口气,像是妥协了。
程予安调整了一下姿势,一只手臂从拎着林叙然的后领改为更加稳固地环住她的腰,将她整个人更牢靠地固定在自己怀里,几乎是一个半抱着的姿态。
然后,程予安才重新迈开步子,踩着高跟鞋,用一种快得近乎泄愤的速度,将林叙然这个大型“人形挂件”运往二楼的浴室。
林叙然委屈巴巴的缩在程予安怀里:“别吼我嘛。”
程予安几乎是把林叙然“扔”进浴室的。林叙然的脚刚一沾到冰凉的瓷砖地面,她就松开了手,仿佛林叙然是什么烫手山芋。
浴室里开着明亮的顶灯,将程予安此刻不甚愉悦的表情照得一清二楚。她靠在门框边,双臂环胸,那双漂亮的凤眼带着审视的意味,冷冷地扫视着林叙然。
“不吼你?”她挑起一边眉毛,被林叙然那委屈的语气气笑了,声音里满是嘲讽。
“林叙然,你是不是觉得你撞了车、诽谤了人、让我从国外连夜飞回来给你收拾烂摊子完了再耍赖占我便宜,我还得好声好气地哄着你?”
林叙然那句软绵绵的“别吼我嘛”,非但没有让程予安火气消散,反而像是往烧得正旺的柴火上浇了一勺油。
程予安看着林叙然低着头、手指搅着衣角的示弱模样,心里那股熟悉的无力感又翻涌了上来。
骂重了怕她哭,骂轻了却又根本不长记性。
程予安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而是用下巴点了点里面的淋浴间,语气恢复了惯常的命令式口吻。
“进去,自己洗。”
她说着,人却没有离开的意思,就那么靠在门边,摆明了要在这里监督林叙然。
“别让我再说第三遍。”
“还是说,”程予安看着林叙然磨磨蹭蹭不动的样子,眼神危险地眯了起来,嘴角勾起一抹凉薄的笑意。
“你非要我亲自动手,帮你把这身惹祸的皮也一起剥了?”
林叙然被凶的后退了两步,脚下却像是被什么绊了一下,身体失去平衡,整个人结结实实地摔坐在了冰凉坚硬的浴室地砖上。“咚”的一声闷响,听着都疼。
程予安环在胸前的手臂下意识地一顿,身体瞬间前倾了半步,想要扶林叙然的本能反应快过了她大脑的思考。
“林叙然!”程予安的声音骤然拔高,夹杂着一丝没能完全掩饰住的惊慌。
程予安快步走到林叙然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眉头紧紧地拧成一个川字。
“你多大人了?走路都能摔跤,是没长骨头吗?”
林叙然瘪着嘴,仰头看着她:“自己洗就自己洗!你出去!”
浴室明亮的灯光从程予安身后照下来,在她周身镀上一层模糊的光晕,却让她的表情显得更加晦暗不明。
林叙然眼眶里迅速积聚起一层薄薄的水汽,看起来可怜极了,那句“你出去”也因此带上了浓浓的鼻音和被欺负后的委屈。
程予安伸出的手停在半空中,最终还是没有碰林叙然。
程予安看着林叙然这副样子,心里的火气像是被一盆冷水迎头浇下,熄灭了大半,只剩下缕缕青烟般的无奈。
她深吸一口气,似乎在极力压制自己的情绪,然后缓缓蹲下身,视线与坐在地上的林叙然平齐。
“我出去?”程予安重复了一遍林叙然的话,声音已经没了刚才的尖锐,只剩下一种疲惫的沙哑。
程予安伸出一根手指,毫不客气地点了点林叙然的额头: “让你自己洗澡,转头你就能在浴缸里睡着淹死自己,你信不信?”
林叙然的眼泪在眼睛里打转说话都带着哭腔:“其实我一点都不疼,反正你又讨厌我,那我淹死自己好了!”说罢就偏过头不让程予安看到自己眼泪掉下来。
林叙然偏过头的动作很急,像一只受了惊的小动物,努力想藏起自己最脆弱的一面。可她忘了,浴室的地砖光洁如镜,清晰地映出了自己泛红的眼角,以及那一滴终于没忍住、顺着脸颊落,最终砸在冰冷地面上的泪珠。那一小点湿痕,在明亮的灯光下格外刺眼。
“我淹死自己好了。”这句话像一根无形的针,又轻又准地扎进了程予安心里最柔软的地方。她所有的怒火、不耐烦、嘲讽,在这一刻被这句带着哭腔的自暴自弃彻底击溃,化为一片沉重的静默代。
程予安蹲在林叙然面前,一动不动。她看着地砖上那转瞬即逝的泪痕,再看看林叙然倔强地绷紧的侧脸和微微颤抖的肩膀,眼神复杂到了极点。
那是一种混杂了心疼、懊恼,还有对自己言语过重的后悔。她放在膝盖上的手,指尖无意识地蜷缩起来,攥紧了昂贵的丝质裙料。
“林叙然。”她终于开口,声音比刚才低沉了许多,也柔软了许多,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叹息。
程予安伸出手,动作不再是戳林叙然的额头,而是小心翼翼地、带着几分试探,轻轻碰了碰林叙然的后脑勺:“把头转过来。”
见林叙然固执地不动,她加重了些许语气,但不再是训斥,更像是一种无奈的命令:“别让我说第二遍。摔疼没有?”
林叙然缓缓地转过头,那张沾着泪痕的小脸毫无防备地撞进程予安的视线里:“好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