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说他们最近挺热闹的?”
琉璃窗荡漾出水宫般的波纹,贵气繁复的绒质窗帘倾泻而下,窗边一道挺立的影子,红酒杯轻轻摇晃,液体血似的美妙。
“老板都听说了?”
弯腰站在他身后人把腰弯得更低了。
“不如让他们再热闹点。”
“知道了。”
那人恭敬地应了一声,悄然退下。
那边气氛正诡秘,剧组却是忙忙碌碌。
“今天的几场戏对感情要求更高,你可以吗?”
趁着中间休息的空当,何曲蹲在自己亲亲侄子旁边。
他要抽烟,祁宴初眼神轻轻一扫,他立刻把烟收回去。
“你少抽点。”祁宴初收回视线。
“唉,愁啊。”
何曲得了颜色立刻开染坊,顺杆向上爬。
“我没事,待会尽量不出问题,开始吧。”他站起来,对何曲这种开头已经习以为常,并且不打算继续下去。
那天道具组的小姑娘远远朝他挥手。
祁宴初看见了,冰魄般的脸庞顺势露出温柔的笑,点点头向她示意。
何曲:“……你真不考虑回去?”
祁宴初脚步略微停住,没回头,片刻后,又若无其事离开。
“造孽啊!”
何曲看着从自己头顶悠悠飘落的头发丝,更是愁上加愁,觉得自己心力憔悴,比王宝钏还命苦。
“宴初,今天感觉怎么样?”
自从祁宴初出现,商郁觉得手里的剧本不香了,眼睛时不时盯着那道身影,看见他过来,矜持地等了整整三秒钟,觉得实在够久了,立刻举步迎上来。
“还好,谢谢关心。”
祁宴初点点头,问:“过一遍剧本吗?”
“乐意之至!”
商郁立刻答应,生怕他半路反悔。
即将要拍的这段,算是整部片子里为数不多的,还算轻松的片段。
商郁已经提前看过叫剧本了,台词也没问题,目前还算空闲。
不管干什么,只要和眼前这个人在一起,总是心情很好,忍不住想要更靠近。
这部片子一如既往,他拍起来特别顺,上次和祁宴初讨论过之后,就更顺了,眼下已经触碰到更高层次的临界点,只差临门一脚
“我已经拜先生为师,自然是留在这里学艺。”
对词时,祁宴初合起本子。
“……”
等了片刻,商郁没接话,他疑惑地抬起头。
“错了,不是这句。”
商郁摇摇头,翻开本子,递到他眼前:“应该这样说,既然先生愿意教我,我定会全力以赴。”
祁宴初低头,眼睛快速浏览过那些词,愣了片刻,忽然转身离开。
商郁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手足无措站在那里。
他就像个笨手笨脚的愣头青,情窦初开,不知道要这么表达和靠近,只敢小心翼翼试探喜欢的人。
“解释。”
何曲刚刚帮道具组抬完设备回来,剧本就拍在他面前。
“解释什么?我不知道……”
何曲移开目光,又开始欣赏今天的天气。
“这些已经改过了,为什么又换回来?”
祁宴初把本子翻开,从冯君律和慕夏相遇之后的剧情一页页翻过去,厚厚的一本翻完,停在最后那段话。
『那天,江南的烟雨打湿了油纸伞,阒无人烟的青石小径延伸向茫茫弥漫的白雾中。
看那远山相连,湖河相牵,他们不知道往后命运落在何处,却见眼前眉眼如画,远山青黛
此生相依,若非天地相合,与君不负。』
祁宴初问:“这是什么?”
“呃,剧本嘛,偶尔改一改很正常。”何曲低头看地,打算用笑声掩饰过去。
“正常?”
祁宴初啪的一声把剧本合上:“我没同意。”
“我是导演,版权在我手里。”
何曲硬着头皮迎上他神色晦暗的眼睛。
“那就不拍了。”
祁宴初脸色彻底冷下来。
何曲一愣,没想到他会这么决绝:“你付得起违约金?”
祁宴初撩起眼皮:“你觉得我离开祁家,就付不起这些?”
何曲哑口无言:“……”
不出所料,他这侄子还真负担得起,这个威胁对他完全无效。
他妥协:“那怎么办?”
“改回来,他们从一开始就不该相遇,这些错误应该修正。”
祁宴初重新拿起剧本,依旧翻到最后一页,目光如炬,死死盯着那些字。
“现在有点来不及了吧……”
何曲多少有点无奈。
他本来是想生米煮成熟饭,到时候就算被发现,也没有回头的余地了。
没想到他还是高估他这外甥的倔强程度。
之前说好可以稍微做出改动的,这个本子他也没改多少……
“来得及。”
祁宴初顺手拿起旁边的签字笔,快速在每页某些地方做了标记:“熬几个夜而已。”
“那今天?”
何曲抽抽嘴角,寻思还好这部剧不是出于商业目的,否则,那些资方非得把他熬成汤喝了。
“场记单给我看看。”
何曲只好充当跑腿的,去给他拿来东西。
祁宴初就地找了地方坐下,本子摊在旁边道具上,手速飞快,不知道在写什么。
何曲把东西递给他。
祁宴初接过去,和剧本对在一起,一目十行快速翻。
他把目前能拍的场次一一做了标记。
十分钟后,他抬起头:“这些都不变。”
商郁的身影出现在不远处。
他等了好久,实在担心是不是又出了什么事,所以过来看看。
祁宴初把套在笔跟上的笔帽套回去,合起本子,站起来。
何曲扫了一眼他改动的东西,好在今天的安排没有多大变化。
“在干什么?”
商郁凑过来好奇地看向何曲手中的文件。
“有些字段搞错了,我来向导演反应一下。”
祁宴初若无其事拿起刚刚差点拍到何曲脸上的本子,问:“何导,还有问题吗?”
“不敢——没有。”
何曲顺嘴的话说到一半,意识到商郁还在,话在嘴里生硬地转了个弯。
商郁本能觉得他们之间一定有问题,可转念一想,心里又泛起一阵苦涩。
祁宴初瞒着他的事还少吗?
心里的失落几乎都堆在脸上,他勉强露出笑脸:“你没事就好。”
剧组突然通知临时变动,惊起一层浪花,最高兴的估计是严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