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宴初顿了顿,手指轻轻划过手机页面,纯白的,看不到任何东西的页面上,刚才那一行字被另外的话代替:“没找到有用的东西。”
祁宴初皱起眉,在屏幕上滑动:“为什么?明明都已经追踪到那个基金会了。”
“基金会确实找到了,但你也知道,那帮不知是人是鬼的家伙向来警惕,我们找到了,他们也发现了,所以资金早就断供。”
葱白的手指握紧手机,仔细看,就会发现手臂在发抖,在无声地颤动。
页面上的字又变了:“你先别急,我想办法再找找。”
祁宴初深吸一口气,回复:“好,再联系。”
“我听说你又跑去拍戏了?怎么想的?真要把自己搞疯啊?”
视线停顿片刻,祁宴初移开目光,手指顿了顿,在屏幕上写:“不知道。”
“啧啧,你还不承认,你就是喜欢上他了,非要和自己犟。”
喜欢?他喜欢商郁?是这样吗?
“看什么呢?”
耳边突然出现一道声音,商郁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到眼前了,弯腰正看向他的手机屏幕。
祁宴初瞳孔颤了颤。
“屏保怎么是黑色,不觉得压抑吗?换个暖色怎么样?”
商郁在旁边坐下。
祁宴初攥紧的手缓缓张开,手心有点潮湿,淡淡道:
“没什么想换的。”
一句话成功把天聊死,商郁也不知道说什么了。
搜肠刮肚半天,终于找到点能说的:“刚才看你在屏幕上滑动,是在玩什么游戏吗?”
他想尽自己所有的能力去了解眼前这个人。
“嗯。”
祁宴初顺着应声。
商郁:“……”
“我今天的戏拍完了,陪你逛逛?”
“没什么想去的地方。”
真的不知道要说点什么,眼前这个人才会给他回应了。
心里挫败一闪而过。
“那回去休息?”
祁宴初终于有动作了,收起手机,略微点头:“好。”
商郁总算松口气。
回去时,他把要第二天拍的剧本带回去。
助理来接他们,祁宴初不乐意和他出现在同一辆车上。
他戴了口罩,帽子,捂严实后自己打车回去了。
要不是前段时间的托商郁的福,上了几次热搜,他出门甚至都不用带任何东西,根本没几个人认识他。
坐到车上,再次打开手机,纯白画面弹出来,上面浮现出一段话:“有人来了,先撤了。”
“哦对了,最近发现个有趣的事,你的那个他似乎也不怎么干净。”
“我这可不是挑拨你们的关系啊,具体没查到,但……总之你留意一下。”
祁宴初死死盯着页面上短短几行字,人坐在车里,裹着冬衣,却还是觉得浑身发冷,寒意顺着血管浸透到他的骨髓里。
最开始,他以为只有白峥卷进这件事,竟然从没想过商郁也和这件事有关系。
那段时间他一直在外面拍戏,忙的不可开交,后来又无缝对接现在这个剧组,怎么可能会和这件事有关。
灵光一闪。
翻开手机搜索商郁拍的上部片子,在投资方那里找到熟悉的字眼——白峥。
胃里突然开始犯恶心,心理性干呕,把司机吓了一跳,赶忙放慢车速,关心道:“小伙子没事吧?”
“麻烦换个地址,谢谢。”
勉强说完,祁宴初把自己蜷缩在车窗边,拉低帽檐,浑浑噩噩睡过去。
司机按要求把他带到一家酒吧门口。
叫了他半天,不见应声,只好转头去推他。
啪地一声,对方挥过来的手抽红他的手背。
对上冰寒到几乎无机质的眼睛,司机吓地愣在那里。
祁宴初的眼睛茫然一瞬,匆匆低头,扫码付款:“车钱。”
还不等司机说什么,他就打开车门下去了,连一句道歉都没有。
透过车窗,看见他裹紧大衣,快步走进酒吧,又低头看了眼被抓的皱皱巴巴的车垫。
刚才那力道不轻,手背红了。
司机暗骂了一句倒霉,开车走了。
昏暗紫蓝色彩色灯光的氛围中,稀疏坐在酒吧里的都是些游离在白天之外,等待黑夜降临并栖息在夜色中的人。
进去时,店里刚好在播放《Endlessness and sadness》。
祁宴初去吧台前随便要了杯酒,找了个位置坐下。
“那样的人,杀了也不足惜。”
他在自言自语:“他背叛你,更不属于你。”
每一句话都像是在刀尖上迈出一步,有个声音在嘲笑他。
他自己在嘲笑自己。
酒保端来酒后,奇怪地走开了。
他当初来这个地方,本身也不是为了什么热爱。
他为一个人而来,为一件事而来。
祁宴初怔怔盯着酒杯中不断融化的冰球出神。
他没想到,八年前拍那部剧时,有些纯粹的东西不知不觉就变了味,连他自己都分不清靠近商郁到底是为什么。
他追了商郁四年,但很大程度上并不是为了向他索取所谓的爱情。
可……
那天夜里,商郁喝醉了,闯到他的公寓里,拿着戒指向他求婚时,他魔怔了似的接过来。
等回神时,商郁已经把他抵在沙发上,迫切的,灼热的吻毫无预兆落下来。
窗外是雷雨交加的黑天,这个人顶着漫天大雨,就为了来找他。
有了意外闯入者,浓郁漫长的夜也因此好过不少。
商郁浑身湿透了,他替他处理那些湿衣服。
那晚其实什么都没发生,他们只是相拥而眠。
第二天早上,商郁比他先醒来,把昨晚的事忘干净了,自然而然就误会了。
他本可以几句话就解释清楚,可嘴巴好像上了胶水一样张不开。
心脏在狂跳,他在贪恋昨夜体温。
后来,这个误会顺其自然就持续下去,没有人再提起。
这五年,他们是只是法律认可的最亲近的陌生人而已。
杯子里的冰球融化了,祁宴初叫来酒保又换了一杯,继续没滋没味喝下去。
开着的窗户里吹来凉风,脸上也湿润发冷。
下意识用手指点了一下,冰凉的液体沾湿指尖。
他愣了愣,表情变得冰冷,用手背狠狠拭去眼泪:“凭什么为他难过!”
手机在响个不停,他泄愤似地关机。
“对啊,当然不能为了不值得的人伤心。”
旁边落下一片阴影,轻佻的声音传来。
抬头看去,桌子对面坐下个穿着黑色皮衣,染着淡紫色头发的男人。
他似乎化妆了,在浓重的烟熏妆掩盖下,已经看不出眼睛原来的形状。
身上有不少叮里哐啷的饰品,看起来很吵。
祁宴初没理他,一言不发喝完杯中的酒,站起来。
“别走啊,聊聊?”
男人端着酒杯慢悠悠拦住他的去路。
“没兴趣,让开。”
蓝紫灯光给冰冷的表情渲染出异样风情。
男人更来劲了,眼睛里毫不掩饰的兴奋,倾身过来,自认为诱惑地凑到祁宴初耳边:“见的人多了,我一眼就看出你是同道中人。”
祁宴初抬起眼睛看他。
“怎么样,和我玩玩?”
男人对自己的脸格外自信。
祁宴初推开他,头也不回地向外走:“最好别来烦我。”
“我如果不呢?”后面传来懒懒的声音。
话音刚落,眼前出现眩晕,头重脚轻,看人是重影的,全世界的声音都团成一团。
紫头发走过来,手指一抖收起握在手里的怀表,勾唇邪笑:“放心,会让你舒服的。”
他的手拦上祁宴初的腰,微微用力,身体就靠倒在他身上。
“Y仙Y死怎么样?嗯?”
男人低头,用下巴轻轻蹭了几下柔软乖巧的发丝,付了钱,带着他走出酒吧。
这附近就有一家不错的酒店。
他心情很好地哼着歌,穿过马路。
开了房,扶着祁宴初走进电梯,随着层数增加,他的表情越来越兴奋。
到门口时,他打了个电话。
没多大功夫,就有个戴着口罩,鬼鬼祟祟的人从楼梯间跑出来,手里提着个大号黑色行李箱,交到男人手里。
两人全程没有任何交流。
做完这一切,他往上拉了拉口罩,压低帽檐,又匆匆离开了。
刷了房卡,男人一脚踹开房门,开灯,把祁宴初甩在白色大床上,随后哼着不知名的调子走进浴室。
酒店套房的客厅里,商郁脸色比锅底还黑。
他回来找到隔壁,叫祁宴初去吃饭,结果没人应声。
以为他没回来,就又等了一个小时。
现在已经八点了,就是乌龟,也该爬到酒店了。
把回来的人问了一圈,都说没看见。
他打了无数个电话,也没人接。
刚才打给何曲,对面支支吾吾半天。
直到商郁说这么晚了人还没回来,他才松口说也许可能大概去酒吧了。
“他会去酒吧?”
商郁怎么都没想到祁宴初会是去酒吧这种地方的人。
何曲哼了一声:“没想到吧,我也没想到。”
他到现在也没想明白为什么自从祁阮死后,他的亲亲外甥就好像变了个人。
在家里打造的乌托邦生活了十八年,从来没经历过外面的黑暗面,第一次成长居然是学会酗酒。
“我去找他。”商郁心急如焚,留下一句话就挂了电话。
迫使自己冷静下来,打电话到商谦那里,吩咐几句,匆匆穿上外套出了酒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