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告，特殊关押区四层451，囚犯9371……”
“他在我这，你们照常清点。”
“是。”
通讯切断，休息室内重归死寂。楚戎背靠着连通办公区的房门，静静地注视着房间里的一切。
他的床上，那名本该呆在四层牢房的囚犯，此刻正不着一物地横卧在他的枕头上。
而在囚犯的身上，一条比原型要大数倍的白蛇紧紧缠绕着，将其彻底圈禁在自己的领地之内。
楚戎的目光落在那条佯装沉睡的白蛇上，只觉得意识云的负荷又加重了些。
显而易见的，这条不受他控制的臭蛇，正是导致他数夜失眠的罪魁祸首。
[别装了，把眼睛睁开。]
楚戎尝试着重新连接与精神体的交流，朝那空无一物的识海无声道。
[松开他，你是想把他勒死吗？]
将脑袋埋在9371颈侧的白蛇睁开眼，转头朝楚戎的方向吐了吐信子，尾巴慵懒地勾紧了囚犯的脚踝，全然一副餍足的模样。
片刻后，一股温和的精神力经由白蛇的共感，缓缓流入楚戎的意识云。
他那被罕见病症侵蚀的缺口，竟瞬间被其填满抚平，就像在荒芜的土地上重新植出生机。
楚戎的眸光一紧，似乎明白了白蛇总爱缠着囚犯的理由。
他缓缓松下口气，转身推门离开了休息室。
.
次日清晨。
莱斯利安顶着一对明显的黑眼圈，推门走进办公室内。
他瞥了眼靠在座椅上的楚戎，只当这人又像往常一样彻夜未眠，随手将一个指甲盖大小的微型信息提取装置抛到对方面前。
“我昨晚去了躺帝国监狱的总信息库。”莱斯利安声音沙哑：“里边是十三区近一百年的所有囚犯和狱警资料。”
楚戎闻言睁开双眸，将那块信息提取装置植入了桌面的光屏面板。
大约三分钟，数以万计的文件档案解析完毕，一一罗列在光屏投放的影像屏幕中。
看着依照编号排序的囚犯信息，楚戎抬手隔空滑动着面前的文件，最终将目的地定格在了名为“7460-贺沉”的文件上。
“囚犯的资料应该和我们系统里的大差不差，你可以直接看另一个文件里头的狱警资料。”
莱斯利安疲惫地倒在了沙发上，打着哈欠道：“贺沉可是这所监狱最规矩的囚犯，除了五十年前那次越狱，基本上没有任何违纪行为。就连劳动时间的工作业绩，也是全车间第一的。”
“是吗？最规矩的囚犯。”
楚戎眯了眯眼，视线悬停在了某个标记着“异常行为记录-加密”的监控文件上。
打开视频画面，由采集精神力所形成的立体成像投影在面板上方。所看见的实物仍带有细微的数据波动，明显是五十年前那代老旧监控设备留下的痕迹。
在其呈现的复制内容中，一则50年前的越狱片段被清晰重现。
特殊关押区三层的活动区内，一头通体漆黑的雄性黑化美洲狮正踞坐在场地中央。
随着它的喘息，那身流畅的肌肉线条正在幽暗的光线下微微起伏。在那尖锐的下，一名狱警的昏迷地躺倒在地上，全身被剥了个精光，太阳穴上还插着一支明晃晃的光脑权限转移器。
“这样就可以了吗？”
画面的右下方，一名穿着狱警制服的男人从外侧走入。原本停在他肩上的北长尾山雀振翅飞起，轻巧地落在美洲狮头顶。
“身体多处粉碎性骨折，器官破裂，失血过多。你不打算处理一下吗？”男人冷着声朝贺沉道。
“没事，只要他没有疼死，那就换副身体的事。”贺沉双指夹着香烟，吐出一口眼圈道：“他光脑里的监狱权限很快就会移交到你的系统的那。待会直接乘坐三号传送通道，能直达监区的出入口。”
“你呢？”
贺沉垂眸扫了眼满地的狱警和囚犯，勾了勾唇角：“想我陪你？”
“没有。”男人嘴上冷淡，身体却不自主地靠近美洲狮的领地，悄无声息地将一根小型针管扎进它的脖颈，“你还没有让我满意到会想要一起越狱的地步。”
“啧，下手这么重。”贺沉共感到那股细微的刺痛，歪了歪脖子，催促道：“行了，时间到了，赶紧走吧。到地方了记得多挣点钱，我的服务可不是免费的。”
男人闻言瞪了贺沉一眼，随即转身快步走向三层的传送通道。
监控影像到此戛然而止……
楚戎注视着结束的画面良久，迟迟才道：“这是总系统里保留的监控证据？”
“对，就这些。”莱斯利安的语气中带了几分嫌弃：“我为了破解这个加密文件还花了半个钟，结果就给我整个调情的监控记录。”
楚戎挑了挑眉，“传送通道的开启还需要采集生物信息，他们就算拿到系统权限，理论上也没法开启舱门。”
“话是这么说。”莱斯利安回应道，“但据说当时整个传送系统都瘫痪了，生物采集功能也因为系统漏洞被全部关闭，只能通过狱警的权限开启传送。”
“这事和贺沉有关？”
“没有。”莱斯利安直起身来，语气笃定，“这件事还真和他扯不上关系。他们越狱时系统漏洞已经出现了整整两天，从时间线来看，更像是临时起意。”
楚戎没有接话，修长的手指在光屏上轻点，调出了文件的下一项记录。
关于那场越狱事件的处理结果栏里，一行简短的处分显得格外突兀：紧闭10天，取消放风资格一个月，转移至特殊关押区四层单人牢房。
楚戎的眉头微微皱起，他实在无法理解，一个协助越狱的重犯，最终就只是得到一个这么轻描淡写的处罚。
莱斯利安敏锐地捕捉到他脸上的困惑，适时解释道：“贺沉的入狱应该没有档案上记录的这么简单。多半是涉及了七十年前的军权归属问题，最终惹恼了皇室才被送进来的。”
“只不过刚好，当时的典狱长不是皇室派系，似乎还对贺沉一案的审判结果表示过不满。这个处罚结果多半就是他的手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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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戎垂眸沉思，在脑海中打捞着七十年前的记忆碎片。
七十年前……
帝国确实发生过一场大的变动。当时由二十区分割出的联邦的突然崛起，引发了一系列的连锁反应。
当时十九区突然宣布归顺联邦，军部却无法武力将其收归。这一挫败不仅严重损害了帝国的威望，也直接重燃了皇室意图收回军权的野心。
于此同时，帝国高层也应势力问题逐渐分割成两大对立阵营。一方是力主将军权彻底收归皇室的激进派，另一方则是坚持由内阁执掌军队的守旧派。
而他清楚的记得，这场旷日持久的拉锯，最终以本属“中立”的白塔倒戈皇室，帝国军权被逐渐收归告终。
楚戎拧了拧眉，仅出神一会的功夫，莱斯利安便起身坐在了他面前的转椅上。
“想什么呢，你难不成真对他有意见。”莱斯利安笑着调侃道：“就算他有过前科，但现在可是规矩的很。除了和囚犯关系亲密这一事上，你可找不到其他教训他的理由。”
“你觉得我会假公济私？”楚戎冷不丁地说道。
“不然呢。”莱斯利安鄙夷的斜过眼：“你每天不是盯着操场，就是看四层的监控。这么介意干脆把9371的牢房搬过来得了，省的……”
莱斯利安的话音未止，一声突兀的开门声便打断他后续的话。
在那扇休息室的房门内侧，身着狱长制服上衣的囚犯探出头，身上还挂着一条稍稍变小了的白蛇。
“裤子……”9371的视线扫过莱斯利安，最终停留在楚戎的身上，仅仅划过一瞬间的不满。
他抬手支撑的白蛇的身体，向前一步道：“你……没有……拿……裤子。”
楚戎别过视线，完全无视莱斯利安脸上的惊愕，将一套干净的囚服丢向囚犯手中：“穿你自己的。”
9371不情愿地接过囚服，习惯性地就要当场更换。
可就当他的手触碰到纽扣的一瞬，楚戎起身挡下了旁人的视线，提醒道：“进去换。”
9371点了点头，搂着身上的白蛇和衣服转身回到休息室。
在只身没入阴影后，他习惯性地嗅了嗅囚服上的气味。
虽然上头残留了点洋桔梗的香味，但仍旧没有他身上这件来的香。
9371迟疑了一瞬，最终选择将囚服套在了制服的上边，并细节地将纽扣系到了最顶的一颗，将制服痕迹完全掩盖。
休息室外，莱斯利安从惊愕中回归神来，眼神质问起楚戎，“你直接就把他领屋里头了？你这是滥用职权……。”
“还有，他的智力水平可不足18岁，按照帝国的法律，这和诱拐未成年没有区别。”
楚戎平静地回复道：“我们没有上床。”
“那他干嘛睡在这里。你俩一个狱长一个囚犯，怎么，难不成还盖着被子纯聊天？”
“没有……没有聊天。”
换好衣服的9371走出休息室，刚好介入了两人的对话：“昨晚……没有说话，还让我……自己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