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371，把手收回去，坐好。”
楚戎看了眼对方那按在自己大腿根部的手，扭头又瞥了眼看似乖顺的囚犯，沉着脸俯身将桌上的饭盒推到对方面前：“先把饭吃了。”
9371闻言将手收回，有些恍惚地看着饭盒中的‘橙色鱼’，又开口道：“我……吃？”
“嗯。”
听到肯定的回答，9371不解地抬眸看向系统中的状态栏。明明好感度还是处在三十五的位置没有上涨，对方却还是为他准备了喜欢的鱼。
为什么……，是为了哄他洗澡吗？
9371在心中设想了无数个答案，最终将这份反常归因于洗澡前的安抚。
记得对方第一次给他洗澡时，也是像现在这样，先用美味诱导他放松警惕，再趁他没有防备的时候将他按进温热的水中。
对于这个结果，9371其实想说，就算不用鱼骗他，他也会配合洗澡。
哪怕他再讨厌被水浸透的感觉，但是只要是楚戎，他就喜欢……
9371颤动着眼睫，小心翼翼地端起了桌上的饭盒，指尖在盒边摸索着，寻找那名为“勺子”的餐具。
起初在吃罐头时，他都是习惯性地上手，或者是张嘴就啃。
但是在贺沉评价这种方式并不美观，哨兵不会喜欢后，他便学会了用勺子。
只不过……
9371盯着餐盒边上的俩根细长的棍子，迟迟没有动作。
他见过楚戎在吃饭时使用棍子的模样，但是他现在的爪子，似乎还没有听话到足以让他学会使用这对棍子。
“不想吃？”楚戎看了眼呆坐着的囚犯，心想是否是马蒂诺斯给的鱼货不对板。
“喜欢。”9371将多余的筷子放回桌上，仰起脸轻声要求，“要……勺子。”
“勺子？”楚戎皱了皱眉，常年使用筷子的习惯让他设想不出用勺子吃鱼的场面，更别说是这种难以将肉捣烂的鱼，“没有，没人吃鱼用勺子。”
9371沉默片刻，垂眸看了眼餐盒中堆满的橙鱼，又悄悄转头瞥了眼楚戎，随即转过身，捧着饭盒就要凑到嘴边。
“9371？”楚戎疑惑地看着囚犯的动作，下意识便侧身扣住他的下巴，迫使那双琥珀色的眼睛转向自己。
在两人四目相触的一瞬，囚犯叼着鱼块的模样映入眼底，像极了在巷口偷食的野猫。
“你……”质问的话戛然而止。楚戎忘了松手，就这么禁锢着对方，在无声的对视中过了许久。
“唔。”9371将叼着的鱼吞入口中，有些困惑地看向钳制自己的手，习惯性地便伸出舌头，轻轻舔过对方紧绷的虎口。
随着湿润的感觉浸入手中，楚戎连忙别开了眼，状似什么都没发生那般，重新拿起桌上的筷子，塞入囚犯掌心。
他擒着囚犯的手，将两根筷子固定在合适的位子上，紧跟着控制着对方，将餐盒中的鱼肉艰难夹起。
做完第一次示范后，楚戎平静地起身远离，仍由囚犯独自进行第二次尝试。
他靠在远离沙发的落地窗上，面色不改地盯着囚犯将剩下的鱼肉夹入口中。实际上早已将指尖攥入那带有余温的手心，在心里不解自己这突然多余的行为。
明明对方只是一个囚犯，自己却屡次失控地施舍好处……
楚戎拧了拧眉，心里天平在白塔与囚犯之间来回倾斜，最终停落在了那双个有猫科眼睛的囚犯身上。
他将这一切的异样都归咎于意识云的失控。但也不得不承认，囚犯的精神力，的确能对自己的精神病起缓解作用。
楚戎凝视着沙发上小口进食的囚犯，像在端详一只收起利爪的猫。
他从不认为自己是一个道德高尚的人。若非改造后的身体早已剔除了多余欲望，强悍的精神力又始终排斥向导的介入，他未必会比常年流连咖啡馆的莱斯利安更恪守规矩。
这些年由白塔送上门的向导不计其数，他总习惯性地拒绝。这倒不是出于什么高尚情操，不过是厌恶配合那套无聊的繁育计划，更不喜精神力被外来者触碰时引发的恶心感。
望着眼前这个连筷子都握不稳的囚犯，楚戎漫不经心地想。或许他并不介意接受一个送上门的向导。一个没有精神控制能力，却能缓解他精神阵痛的向导。
就算对方可能受白塔所控，那等物尽其用后随手丢弃也不迟。
楚戎的视线落在9371那静止的手上，只见那餐盒中的食物已经被消灭殆尽。而对方此刻正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
“吃完了？”
“嗯。”
“走吧。”楚戎收回视线，瞥了眼光脑中浮现的时间。
八点三十分，距离晚间清点还有两小时。现在给囚犯送回四层，几乎不会影响狱警的工作。
楚戎这么想着，径直走向了办公室的房门，抬手便要将指纹覆上门锁。
就在指尖即将触及感应区的一刻，身后却传来衣料摩擦的窸窣声响。
楚戎动作一顿，回身望去。
只见9371并未跟来，而是站在沙发前，手指正笨拙地解着囚服的纽扣，缓慢地将上衣，裤子……，依次褪去。
待他反应过来时，对方早已不着寸缕地立在原地。
楚戎目光一凝，屏息扫过囚犯身上那蔓延各处的红痕。
脖颈，胸口，手腕，脚踝，大腿。这无一不是那条精神体白蛇所留下的印记。
9371缓缓抬手，轻点了下胸口白蛇的脑袋，朝楚戎向前一步道：“你……可以……抱我。”
“你什么意思？”楚戎缓缓垂眸，眉头紧皱地扫过囚犯那没有动作的身体器官，沉声问道：“为什么脱衣服？”
“洗澡。”9371：“你抱……我……不生气。”不会挠人。
“……”
“今天……不洗？”9371走至楚戎跟前，明显疑惑对方的反常。
楚戎闭眼深吸一口气，喉结轻轻滚动。他强迫着自己恢复冷静，移开视线，“把衣服穿上，四层有洗漱室，你可以自己去。”
“不会。”9371顿了顿，低声道：“你洗……不要……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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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谁？”楚戎不自在地向后退了一步，刻意将两人的距离拉远，“7460？”
9371点了点头。由于还没有学会喊人的名字，他只好伸出感知触须，连接向那有一段距离的翻译仪器。
随着突然亮起屏幕的仪器发出‘滴滴’的响声，一句[妈妈]出现在中心的输入框上。
但因为楚戎一只眼近视的缘故，他并没有在意光屏上的显示，只将回答默认成了那个囚犯。
“一直都是他给你洗的？”楚戎莫名不悦地直视起囚犯的身躯，显然还未察觉语气里那份过界的在意：“为什么，他强迫你的？”
“嗯。”9371点头道：“他……按着……，我不喜欢。”
这话一出，楚戎的脸色瞬间冷了下来。
对于监狱囚犯之间所发生的越矩行为，他早有所耳闻。
十三区虽是帝国最严苛的重刑监狱，但因囚犯刑期普遍超过百年，狱警对某些"需求"往往采取默许态度。
也正是在这样的默许下，特殊关押区逐渐形成了一套不成文的等级秩序。高等哨兵强迫低级向导，高级向导控制低等哨兵，这类事件在档案记录中屡见不鲜。
楚戎看着温顺的囚犯，脑中逐渐浮现出贺沉那张总是带着几分得意的脸，只觉得那对方那150年的刑期都显得太过仁慈。
“跟我过来。”楚戎的声音低沉的可怕。
他扫了眼囚犯落在他衣角处的手指，转身领着对方朝休息室走去。
作为监狱的最高权力执行人，典狱长的办公室内不仅设有休息区，更配备了帝国最高规格的清洁室。
尽管楚戎个人更偏爱传统的水洗方式，但他不得不承认，在时间效率上，清洁室无疑更胜一筹。
推开浴室大门，楚戎在控制台上快速设定了清洗程序，转头朝身后囚犯道：“自己进去。”
9371闻言并没有动，仍旧站在原地道：“自己……，你……不洗。”
“你自己洗。”楚戎一字一句地回复着，又生怕对方没有理解，补充道：“进去站着不要动，等门开了自己出来，我在外边等你。”
“不要。”9371攥紧了楚戎的衣角，“你……抱着洗。”
“自己洗。”楚戎努力放缓语气，瞥了眼面前这比自己还要高出几分的囚犯，只觉得对方此刻的撒娇格外刻意。
像在装乖……
他不再多言，直接扣住囚犯的手腕，利落地将人推进清洁室。随即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并关上了浴室的门。
回到外头的楚戎长舒一口气，终于得以享受这片刻的独处。
他在床边的转椅上坐下，闭目整理着纷乱的思绪。
一个被鉴定为智力存在缺陷的向导，确实不该在统一时段使用那间与哨兵共用的公共浴室。但每晚将人抓来狱长办公室，又难免会引起不必要的关注。
楚戎无意识地轻敲着扶手，完全没有察觉到清洁室的运转声早已停滞。
而那只被他遗忘的囚犯，此刻正熟练地放轻脚步，悄无声息地爬上了他身后的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