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前几秒,温叙刚踏进浴桶,披散的发尾垂坠至清水沾上湿气,门就被“吱呀”一声推开了,一道黑影走了进来。温叙沐浴时不洗旁人服侍,见有人进来急匆匆从一旁架子上扯下一件衣服裹上。
玄霁就这么绕过屏风,看到已经裹上衣服的温叙。头发是湿的,衣服又穿的匆忙,温叙身上那件衣服若隐若现透出下面白皙的皮肉。
温叙见来人是玄霁,有些头疼,疑惑怎么这人不敲门就进来了。
以为玄霁是不知道沐浴的地方在哪,他出言提醒,“你要是沐浴就去问正北正南,问院子里的其他人也好。”接着伸出手朝门的方向示意,“知道了就出去。”
玄霁进来后,不近不远站着黑洞般深邃的眼神在温叙身上扫视一遍,那眼神仿佛有实体似的,看得温叙一阵发毛两手攥紧身上的衣物。
终于,视线停在脚腕。
看到脚踝处那个若隐若现的蛇形纹样,玄霁心下了然。
“我说的话你听到没?”见着人无动于衷,反而一直盯着自己脚腕看,温叙不自在往后退了两步,狐疑低头顺着玄霁视线看了一眼,可脚踝处空空如也,只残留几颗未干的水珠。
“哦,看够了。”玄霁收回视线看着温叙的眼睛声音低沉。
“那还不出去?”温叙清隽的眉毛皱了皱开口,说罢又朝门口指了一下。
他想的并不错,玄霁确实是准备沐浴,至于在哪儿沐浴……
玄霁看了眼热气蒸腾的浴桶抿唇不语。
明明之前原型的时候都是一起泡水的,怎么变成人形就不行了?玄霁不爽,人类也太小气了,要知道他们蛇妖一般才不愿和人一起泡水呢,自己都不介意一起这人却介意上了。
但蛇妖大人岂是死皮赖脸的人?
“呵。”被无情下了逐客令的玄霁冷哼一声,扭身大步走了。
门被“嘭”地关上,留下不明所以的温叙。
温叙也不知道这人为什么脾气突然晴转阴,莫名其妙闯进来又走了。褪去身上的湿乎乎的衣服,重新踏进浴桶沐浴。
沐浴完回到房间后,不满住处的玄霁又闹了一回,惹得带路的正南不厌其烦,把人赶到了温叙这儿。
安排给玄霁的房间和正南正北住的一等侍从在一处,问其不满的原因,玄侍卫只硬邦邦甩来一句“离你太远。”
温叙无奈让他自己选,玄霁一指温叙房间隔壁的容守夜小厮暂歇的小隔间。
隔间方寸大小,布置简单甚至说得上简陋,仅有一张小塌,一套桌椅。
温叙弄不明白这人究竟怎么想的,放着好好的侍从房间不住偏选中这小隔间,但瞧着玄霁似乎挺满意的模样,告诉他若是后面住不惯再与自己说便容他去了。
天色已晚,温叙熄灭蜡烛上床歇下了。
隔壁的玄霁呢,盘腿坐在小塌上修炼,感受到经脉中重新涌动的妖力,他闭上双眼沉心静气运功,周遭笼罩起一层人眼看不到屏障。
————
就这样,玄霁在温府住了下来。白日里跟着温叙去医馆坐诊,晚上就在小隔间修炼。
玄霁虽然整日一副不近人情的模样,但实在丰盛俊郎,惹得镇上待嫁的姑娘们路过医馆总要偷偷朝里面望一眼,更有甚者还会在路上拦住玄霁送花送手帕,当然无一例外都被拒绝了。
几次下来,本就不喜与人接触的玄霁烦不胜烦,整日黑着张脸,与笑吟吟好脾气的温叙走在一起,这么一对比,用医馆的张大夫打趣的话来说就是,“一个玉面公子一个煞面阎罗”。
当然,煞面阎罗毋庸置疑非玄霁莫属。
玄霁得了这个绰号更为不爽,暗戳戳往张大夫隔三差五喝的养生汤里丢了几枚黄连,苦得张大夫脸上的褶子都堆了成山,叫苦连天,直呼吾将休矣!
温叙在案几后围观全程,笑眯眯端起茶盏呡一小口,没有揭穿玄侍卫的“恶行”。
日子就这样不愠不火地过着。
这日温叙照常在医馆,玄霁百无聊赖杵在药柜旁,被温叙嫌碍事打发去筛药材。
刚送走一位患了风寒的老妪,温府上一小厮跌跌撞撞从门口闯了进来,由于太着急,被门槛绊了一跤,一个踉跄差点摔倒被药童眼疾手快扶住。
温叙放下手上的事,瞧见是府上的小厮面上焦急万分,心里得咯噔一下,开口问道,“发生什么事了,如此着急?”
小厮气还没喘匀断断续续,“少、少爷!夫人方才突然昏、昏迷了!”
听到这个消息,温叙心重重沉了下去,骤然站了起来,桌上的毛笔嘭的滚落到地上,洇湿出一块儿墨迹。
什么!?
明明最后一剂药已经吃完了,余毒已清,怎么还会昏迷!?
温叙眉头紧锁,“张大夫,你收拾一下药箱随我去一趟府上。”接着嘱咐,“小辛,你先在医馆看着,小乙你去仁心堂请李大夫临时来坐下诊。”
“是,少爷。”两名药童得了吩咐应声道。
张大夫匆忙收拾好药箱,温叙不敢耽搁,叫上玄霁和府上小厮一同坐上马车打道回府。
温府,馨雅居。
张大夫从温夫人手腕上收回手,面色凝重。
皱眉凝思几息,他伸手捋上花白的胡子,长吁一气,摇头讲道:“这……夫人脉象平稳,并无异样,恕老夫医术不精看不出来夫人是何原因昏迷的。”要知道张大夫之前是御医,疑难杂症最为拿手,因着年至花甲才从京城辞官回到老家在温家的医馆做了个看诊大夫,温叙一手医术便是跟着张大夫学的。
“我夫人怎么样了?”人未至话先至,来者正是得了消息从外面着急回来的温老爷,看到床周围了一圈人,均是一脸发生不好事情的模样,他大步走到床边,只看见温夫人恬静地躺在床上,好像是睡着了般。
张大夫把刚才的诊断又复述一遍,听到张大夫也不明原因,温老爷嘴唇嗫嚅,苍白地问:“那……张大夫可有其他办法?”
张大夫无力摇头,这病他也束手无策。
温叙守在床边,握着温夫人的手垂头不语。母亲这病一直是说发病就发病,毫无征兆,起先只是昏迷一小会就能醒来。近几年,昏迷的时间越来越长,频率也越来越高。原以为吃完三剂药方便可恢复,岂知那药方也治标不治本。
温老爷病急乱投医,抓住张大夫的手腕急切发问,“那皎月草呢?库房中还有不少皎月草,之前服用皎月草不是都见效了吗?”
“说白了皎月草就是滋补的药材,这温夫人与其说是昏迷老夫看更像是睡着了,脉象正常的很,服用皎月草怕是也没什么用。且容老夫回去再想想办法吧。”张大夫无计可施。
温叙知道母亲的病蹊跷,这么多年也没什么靠谱方子医治,“爹,时候不早儿子先让人送张大夫回去吧,我们再想想办法。”
招手唤来小厮备上马车,张大夫拎着药箱坐上马车走了。
温老爷一筹莫展,张贴告示为夫人重金求医。几日下来倒是有医者上门,号完温夫人的脉后都道自己看不出来什么病症。
温叙一连几日埋在书阁翻阅医书,却也没什么收货。
又在书阁坐了一整天,温叙带着一身疲倦回到房间,沐浴完坐在床沿,想着昏迷几日的母亲,他感觉到一阵无力。天色已晚,温叙捏了捏眉心,准备熄灯休息。
谁知一起身,眼前突然一黑,温叙踉跄两步,浑身发软无力,眼瞧着就要摔在地上。
忽然,一阵响动,是开门的声音,温叙腰上一紧,被人在半空捞起。
白天温叙忙得人不见影,玄霁这几日就在府上修炼,听着隔壁有动静是温叙回房了,玄霁变回原型藏在门口的黑暗处想着趁这人睡着偷两口血喝。
谁知道这人刚站起来就战战巍巍要倒下,玄霁赶忙变回人形接住了要摔倒的人。
温叙头脑昏昏沉沉,好一阵子才缓过来神。眼前恢复清明,羽睫颤动睁开了眼睛。
“啊,是你啊。”温叙抓住玄霁胳膊借力站了起来,玄霁老喜欢不打招呼就进他房间的,此时玄霁出现在房间,他也没多想。
玄霁捏住温叙的胳膊,抓小鸡似的把人丢到床上,瞧着温叙一副病歪歪的样子。
“弱鸡!”玄霁抱胸嫌弃。
“给我倒杯水来。”被无端骂了的温叙依旧头昏昏沉沉,无心与某人计较,只是使唤他给自己倒杯水。
玄霁转身拎了水壶倒一盏茶,塞到温叙手里。
温叙将凉透的茶一口饮尽,随手把杯子放在身侧小几。
“……玄霁,我心中急切。”
一句话说的没头没尾,玄霁却听明白了他的意思,这几日府上人无头苍蝇似的四处寻医他看在眼中。
“为何不去找弘一老头?”玄霁一撩袍子在温叙身边坐下。
弘一法师吗?温叙不明白玄霁为何这么说,据他所知弘一法师并不擅长医理。
“能有用吗?”温叙偏头看向玄霁问到。
“哼!那老头知道的可多了,不去问问怎么知道。”玄霁信誓旦旦看向温叙的眼睛,那老头人精一个,据他所知还没有什么能难到他的事。
温叙心里莫名被玄霁这幅笃定弘一法师有办法的样子撬动,点点头,“好,那明日我们便去一趟隐灵寺。”
玄霁想到什么,凑近温叙盯着他布满疲惫的眼睛,懒懒开口,“替你出了主意,还不谢谢我?”
温叙配合地起身鞠了一礼,“多谢玄侍卫献上良策。”眼前摊了一只手,温叙不解玄霁这是何意,以为是扶自己起来,便搭上那只比自己大出一圈骨节分明的手直起身。
手上的温热一触即去,玄霁知道这人会错了意,薄唇轻启,一句一顿,“事成之后,你欠我一个谢礼。”
温叙莞尔答应:“这是自然。”
主线剧情载入中……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4章 母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