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河村,后山。
雨说下就下,豆大的雨滴像泼出的水一般倾泻,砸在树叶上劈啪作响。乌压压的云,笼罩着天空,雷声轰鸣,时不时闪过几道闪电。
“少爷!下雨了!”
正南跑回不远放行李处,急匆匆拿了两把伞,又跑向自家少爷。
一位穿着青色衣裳的人,腰间系着竹编药篓,正弯着腰用指尖拨开枯叶,在地上寻找着。
眼前的地上被伞的阴影笼罩,温叙从地里直起身笑了笑,雨水顺着他清瘦的脸颊划过,“不妨事,周遭已经找的差不多了,我再找找,若是找不到旁的,咱们就回去。”
说罢,他继续弯下腰,沾了泥点骨节分明的手拨开面前地上的树叶寻找着。
雨滴穿过茂密的叶子打在地上、落叶上,洇湿出一块块儿深色的痕迹,氤氲的水汽裹挟着泥土和草木的气味。
“这些事交给府上的药师不就就行了,少爷何苦自己跑这一趟。”正南替温叙撑着伞,顺便碾碎了一个的土块儿,嘀咕着。
“前些日子去隐灵寺烧香,弘一住持不是说了吗,母亲这病想要好,心诚则灵是其一,临河村后山有机遇是其二。只希望最后这一剂药方的药吃完,母亲可以不再受病痛折磨。”温叙温声说着。
温夫人前些日子犯了旧疾,久久不好。
温府虽是做的药草生意,但是皎月草稀有难寻,为着母亲的病,温叙这些天把自家药铺连着镇上的其他药铺的门槛都踏破了,独独还差六株皎月草。
这不,温叙带着正南去山上寻药来了。
听到温叙的话,正南看着周围郁郁葱葱毫无人烟的密林,叹气。
去隐灵寺祈福是他陪着少爷去的,住持说了什么话他自然清楚。
只是心疼自己少爷,连着四天天不亮就在这临河村鸟不拉屎的山沟沟里找那皎月草。
但正南也知道,光是心疼少爷也没用,皎月草还是得找的,不然夫人的病怎么办。
所谓皎月草,喜在山林避阴处生长,药株不高,常常掩盖在大树旁的枯枝烂叶下面,且药如其名,成熟时好似天上皎月一般,会有微弱的荧光,故而最好是天不亮的时候寻找。
为了多寻几株皎月草,温叙和正南借宿在临河村一户农户家里,每每天不亮就起来进山找药。
眼看着方才天上还有稀疏的星星,谁知道几息功夫,雨说下就下了。
前些日子温叙的寒疾刚好,淋了雨若再生病可就不好了。
只能自己肩负起重任了!正南想着,小蜜蜂似的亦步亦趋跟着温叙,好好打伞,争取不让少爷淋到一滴雨。
温叙一手拿着小锄头,一手拨开树下一堆烂叶。
这里也没有。
心里说不失落是假的,但就还差一株了,他不想放弃。
雨不知不觉小了,眼瞧着天也亮了,温叙直起身缓了缓酸痛的腰,打算找完前面最后两棵大树下便回去。
前头的一颗树旁傍着颗有两尺高、嶙峋的怪石头,石头和树干的缝隙隐隐透着些光亮——正是有皎月草的迹象!
巧了!
温叙心头一动,三两步向前走到树旁,蹲下身子拨开盖着怪石的枯叶。
果不其然,拨开怪石下的枯叶,一株散发着荧荧光亮的皎月草露了出来。
正南在温叙身旁蹲了下来,猫下身子探头一看。
这一看便瞪大了眼睛。
“少爷!这还有株!”正南伸出手,指向石缝里的那株皎月草。
温叙蹲在地上,听到正南的话,他点点头,看着这株皎月草面上难掩欣喜之色。
是啊,最后一株了,看来今日运气不算太差!
他拿出小锄头,小心翼翼拨开两旁的土,将这最后一棵皎月草连根带土拔了出来。
“这样咱们就可以收工回府了。”温叙小心翼翼把皎月草放进正南身后背着的小药篓子里,拍了拍正南的肩。
听到今日就能回府了,正南乐不可支,连连点头,“那我这就去把药草收好,咱们快快下山。”说罢,便兴冲冲地冲向不远处放药篓子的地方。
温叙笑了笑,心中却不似面上那般放松——刚刚他摘下那株草时突然莫名感到心悸,就像是……自己变成了一只羔羊正被暗处狩猎的野兽注视着。
他抬头四望,却只有被风吹动的层层树叶。
一片平静。
许是我想多了。
他松开握住胸口衣襟的手,撤回视线,继而蹲回去,把地上拨开的枯叶重新盖回去,正准备起身,余光却瞥见石缝里还隐隐透着些莹白的光。
难不成还有一株皎月草?
他脚步一顿,俯身拨开刚刚盖回去的叶子。
障碍被扫除,一株更亮、却生得极为矮小的皎月草,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看着有些营养不良。温叙腹诽,伸出去准备摘草药的手也顿在了半空。
照理说皎月草成熟之后约莫有两寸高,面前的这株怕是连一寸都没有,但没有成熟的皎月草是不会有光亮的,和普通杂草并无差别。
摘还是不摘?他有些犹豫。
“少爷,怎的了,咱们快下山吧。”正南在不远处扬声催促,打断了温叙的思考。
还是多采一株,以备不时之需,温叙呼吸间做好决定,伸出手,刚触及到茎部,他触电般缩回了手。
嘶!好痛!
温叙下意识捂住伤口,接着定睛一看——只见食指指尖赫然两个小血洞,血珠正不断冒出,在地上落了一串,零星的几滴,滴在了那珠营养不良的小皎月草上。
看见伤口,温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许是石缝里藏着的小蛇咬了自己,看血的颜色是没毒,不过稍作处理是有必要的,他“刺啦”一声从衣服上撕下一块儿布条,在伤口绕了几圈,接着用牙咬住另一端,绑住手指,起身朝正南的方向应到,“就来!”便朝着那边走了过去。
许是与这营养不良的皎月无缘。他想。
转身离去的温叙并未注意到——石缝中,沾染了血迹的那株药草,竟在雨中微微颤动,莹白的光芒见见染上一层诡谲的绯红,接着整株药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衰败下去……
回到临河村后,温叙带着正南谢过借住的农户,收拾行李后,便坐上马车赶回了温府。
而另一边临河镇,温府。
“什么!去了四日!温笃成你给我解释清楚!”温夫人又惊又怒,话毕,一只鞋子从敞开的门口飞了出来。
温老爷慌忙闪身躲过,又急又无奈地走进房内。
“夫人你容我解释……”他上前拉住温夫人的手,“你旧疾复发昏迷,叙儿去隐灵寺为你祈福,弘一住持说你这病需心诚,还要靠家中人多下功夫。偏生第三张药方缺了皎月草,镇上药铺都寻不着,他便亲自去临河村后山采药了。”
温夫人眼圈一红,“那你怎么也不拦着?山中危险,他就带了正南一人?”
“我怎没拦?可叙儿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他既已决定,谁也劝不动。”温笃成叹道,“不过昨日他已捎信回来,说药草差不多找齐,这一两日就能回府。”
听到儿子即将归来,温夫人这才稍稍宽心,倚在床头喃喃:“那就好……希望叙儿平安回来。”
温老爷安抚地拍拍她的手,转身唤侍女送来煨好的汤药。待温夫人服了药睡下,他才轻声退出房间。
……
晌午时分,一辆马车停在了温府门口。
正南勒紧马绳,温叙从马车上下来。
门口小厮喜笑颜开:“少爷回来了!”
王管家闻声迎出,连忙吩咐:“快去告诉老爷夫人!”
站在门前,抬头看到熟悉的温府牌匾,温叙松了口气——可算是回来了。
他迫不及待跨过门槛向里面走去,正南和王管家麻利地从马车上拿下药草和行李跟上。
温叙在前面快步走着,眼瞧着府上熟悉的人和物,心中想念的紧。
不过目前最要紧的还是母亲的病。温叙一边走着,一边问王管家家中的情况。
“王叔,娘这两天怎么样?”
“嗐!少爷放心,夫人今天早上醒了。老爷原先去了会书房,眼瞧着晌午,现在在夫人房里陪夫人吃饭呢!”王管家回道。
温叙了然,这下就放心了,离温夫人住处不远他突然脚步一转——原是想先拜见母亲的,但爹娘若是看见自己手上的伤,不免又要担心,还是先回房里处理一下伤口再说。
于是,他对王管家说道:“那好,我先回住处收拾一下。对了,王叔,还得麻烦您替我把禹为叫到住处。”
王管家忙不迭点头应着,摆手:“诶,好的少爷!你先回去收拾罢!”
“得嘞王叔,你不用担心,少爷这边我来就行!”正南朝着王管家扬了扬手里的行李,乐呵呵一笑,便随着温叙回了住处。
回到住处后,温叙换了身干净的衣服,把脏衣物还有零碎行李交给正南拿去收拾,一切整理完毕这才有空静下来检查自己手上的伤。
骨节分明的食指上两个清晰的洞眼,血止住了,没红肿,只是被布条勒的有些回不上血而发青。
哎,也是自己贪心,早知皎月草采够了就回去,不去贪心摘那株小的就行,省的平白被蛇咬了一口。
小蛇啊小蛇!可真是对不住,早知道那株皎月草是你守着的,我就不去摘了。等人的时候有些无聊,温叙坐在软垫上想。
不多时,正南带着王管家的儿子——王禹为王医师到了他房里,同行的还有一人,那就是得知儿子回家迫不及待来见见的温老爷。
隔着远远地就看到思念已久的儿子端坐在房中,模样像是清减了些,温笃成加快脚步。
温叙原是坐在床边随手拿了本书看,一抬头就看到了快步进来的父亲。
“爹,你来了!”他有些惊喜。
“快坐快坐!瞧着瘦了!”温笃成赶忙把要站起来的儿子按住坐下,交代近况:“你娘也醒了,知道你回来闹着来看你,我想着她还虚弱,便让她先歇着了。”
王医师拎着药箱站在一旁,温笃成唤人坐下,疑惑道:“怎的叫了王医师过来,可是这几日受伤了?”
正南也好奇:“是啊是啊!少爷,你这是咋啦?”
一个接一个的疑问砸的人头晕,看来受伤是瞒不住了。
温叙无奈,只得老实承认:“不小心被蛇咬了下……”话还没说完,就正南和温笃成异口同声响起的声音打断了,“什么!?被蛇咬了!”
温笃成蹭地站起身招手:“快!快叫禹为来看看!”
被打断的温叙连忙安慰:“用不着担心,我已经大致看过了,这蛇没毒,我原先没说就是怕你们担心。”
早就在边上侯着的王医师听到自己名字,拎着药箱来了。
温老爷站起身,腾出位置。
王医师走到床边,放下药箱,细细检查了一番伤口然后把脉。
“怎么样?”温笃成急切发问。
“少爷脉象平稳,不像是中毒,老爷放心吧。”
听说没中毒,温老爷一颗心才放到了肚子里,嘱咐温叙好好休息,自己去与温夫人说一声好让自家夫人也安心,温叙闻言点头。
“正南,你送送爹。”
“不用,让正南留在房里照顾你吧,记得让王医师替你包扎一下。”温老爷没回头,摆摆手走了。
玄霁:怒气值积攒50%...还有三秒到达战场![狗头叼玫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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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文啦!感谢点进来的宝宝们[猫爪]
为了满足脑洞开的一本文,作者新手上路请多关照OvO
第一次写文,小白文笔,一切设定都是虚构,勿深究~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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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采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