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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第 8 章

作者:叶涩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因为你看起来很好“坐”。


    从小到大,只有杨大小姐调戏别人的份儿,哪儿有这样落败过。


    虽然面前没有镜子,可是她感觉自己的脸颊滚烫,想必已经烧成一片了,偏偏面前乳臭未干的小姑娘一副正经模样的淡然自若。


    她心里暗骂了两句,清了清嗓子,克制了下情绪,看着薛莜莜,随口问:“你是跟谁学过么?”


    薛莜莜瞥了她一眼,语气淡淡的:“没有,野路子。”


    杨绯棠:……


    她以为薛莜莜还在“攻击”她,可事实正是如此,当初,妈妈去世,她被父亲抛弃,一路辗转流浪到孤儿院,她凭的是什么?杨绯棠所谓的跟谁学过,不过是她刀锋上舔血用命换来的罢了。


    眼看着杨绯棠投来狐疑的眼神,薛莜莜坐在了对面的沙发上,问:“你想听故事?”


    她这次来的状态,跟第一次就判若两人了。


    薛莜莜看透了,杨绯棠是那么的细腻敏感,最不喜欢人“装”,恰巧,她“装”的十分辛苦,既然“两厢情愿”,她何乐而不为呢?说不定,对这种含着金汤匙长大的大小姐来说,反而就吃她这种野路子呢?虽然没怎么看过霸总剧,但小时候听身边同学闲聊时也听说过,豪门不就偏爱她这种“野鸡”吗?


    杨绯棠用力地点了点头,随即蜷入沙发里。她那双大眼睛忽闪忽闪地盯着薛莜莜,先前的不羁随意荡然无存,活脱脱一个等待故事开场的小朋友,那副好奇又期待的模样,让薛莜莜有些好笑,她清了清嗓子,准备开讲了,杨绯棠认真地坐直了身子。


    “嗯,上次的马卡龙还有吗?”


    杨绯棠:……


    她总不能白讲不是么?


    杨绯棠翻了几圈白眼之后,被强烈的好奇心驱使,还是去厨房拿了马卡龙过来。


    新的糕点师傅还没有就位,好在还有些存货。


    看着杨绯棠递过来的马卡龙,薛莜莜眉眼微挑,“怎么感觉你很低沉,不舍得么?”


    豪门千金也这么抠的么?


    “我才没有不开心。”杨绯棠嘴硬,同时在心底暗暗惊讶,薛莜莜是怎么在第一时间捕捉到她的情绪的?她的确是有些失落低沉的,但不是因为舍不得,而是因为susan的离开。


    故事并没有那么长。


    薛莜莜也不是一个喜欢讲故事的人,从小到大,她一直是孤僻的,朋友屈指可数的那么几个,还都遗留在了孤儿院里,也因此的,她不善于表达。只是为了接近杨绯棠,她做足了功课,知道想要和一个人迅速“熟络”起来的最直接有效的办法就是分享故事。


    “我小时候,在孤儿院住过几年。”


    通常讲故事的人,开口第一句的语调总会带着当下的情绪。可杨绯棠听着,薛莜莜的声音里却听不出任何波澜。


    薛莜莜的目光静静落在她脸上,补充了一句:“你是知道的。”


    她清楚杨绯棠早已调查过自己的过去。


    彼此都是聪明人。


    杨绯棠没有否认,只是倾身从点心盘里拿了块马卡龙,默默在一旁吃了起来。


    薛莜莜抿了抿唇,继续用那种平铺直叙的语调说道:“那时候我虽然小,但是被抛弃之前,隐隐还是有感觉的。”


    也是在三岁那年,薛莜莜身上便显露出了与寻常孩子的不同。


    那时,薛树在厂子里忙完一天,拖着灌了铅般的双腿回家,捎上了同事王蕊家孩子淘汰的旧画册。彼时,莜莜的妈妈已开始总往外跑,经常对着空气喃喃自语,精神已经开始不大正常了。薛树被生活磨得浑浊不堪,实在没有余力看顾女儿,上班的时候,因为没有人照顾,就把她一个人放在家里,怕她乱动电器出事,只好用布带子将她拴在床脚。有时深夜归来,看见女儿不哭不闹,只眨着清亮的大眼睛望他,伸出小胳膊,一口一个“爸爸”叫的亲热,薛树心里便是一阵酸涩。


    薛树最初带书回来,从不是抱着什么“望女成凤”的奢望,只盼这孩子能有点事儿做,别太寂寞。他原以为女儿看的只是图画里猫猫狗狗,但小莜莜的反馈却远远超出了他的想象。他随手在旧报纸上划拉过的字,她竟过目不忘;他才教过“上、下、人、口”,她那双大眼睛便紧紧盯着他,小手拽他袖口,发出软糯却清晰的声音催促:“爸爸,还要,再说。”


    薛树太累了,骨头缝里都透着倦,常常只是摇摇头,倒头便睡。


    第二天,他跟王蕊随口提起这事。王蕊的孩子比莜莜大四岁,她听了直笑:“老薛,你就吹吧!”直到那个周末,薛树带着莜莜来到厂里。小姑娘穿着洗得发白的旧衣裳,有些脏兮兮的,却掩不住玉雪可爱的模样。王蕊一见就喜欢,蹲下身逗她说话。几句下来,她心里暗暗吃惊,这孩子的应答条理清晰,眼神笃定,完全没有三岁孩童的懵懂。她这才真正信了薛树那天的话。


    回到家,王蕊翻箱倒柜,找出一套用牛皮纸包好的光盘,郑重递给薛树:“这是我儿子一到三年级的教学光碟,你拿去给莜莜看看。”


    薛树摆手拒绝,“她一个孩子——”


    王蕊打断她的话,“莜莜的确跟一般孩子不一样,你好好培养。”


    她一想起家里那每次辅导功课,都得被气的高血压的孩子就叹气,另一方面,王蕊也知道薛家的情况,感慨这么聪明的一个孩子出生在这样的家庭,真是可惜。


    薛树想了许久,犹豫再三,还是咬牙去了二手市场,搬回一台半旧的CD机。


    从此,那台机器便成了莜莜唯一的伙伴。薛树每天回来,都能听见屋里回荡着讲课的声音,看见女儿小小的身影端坐在屏幕前,荡着小脚丫,神情专注。


    薛树并没有在意,直到一个深夜。他正靠着床沿抽烟,烟雾缭绕中,想着不知所踪的妻子,心头像压着块巨石。


    就在这时,莜莜轻轻走到他身边,小手搭上他膝盖。


    “爸爸。”她声音很轻,黑葡萄一样的大眼睛亮晶晶,奶声奶气地说:“看完了。”


    薛树一愣,回过神。那些光盘的内容涵盖三个学年,怎么可能这么快看完?


    他皱了皱眉:“小孩子不要撒谎。”


    小莜莜看着他,委屈的嘟了嘟嘴,“是真的。”


    甚至数学的光盘,她已经看了两遍了。


    薛树难以置信地随手测试——汉字、算术、简单的英语单词,莜莜竟对答如流。


    昏黄的灯光下,女儿仰起小脸,再次抓住他磨破的衣角,勇那双酷似她母亲的眼睛望着他,恳求着:“爸爸,还要。”


    后来,薛莜莜经常回忆起那段时光。


    她不禁感慨,人的求生欲,竟是如此顽强。


    那时她才三岁,能懂什么?后来人们所说的对知识的渴望,在她看来纯属无稽之谈。她那般拼命地想要多学、多看,或许根源在于一种朦胧的恐惧,恐惧于某一天自己会被抛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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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她需要靠自己。


    后来,薛莜莜的妈妈自杀了。


    那段日子,薛树买了很多酒,把自己关在小屋里,整日借酒消愁。年幼的薛莜莜不懂发生了什么,只是本能地挨着爸爸,两只小手紧紧抱住他的大腿。


    有几次深夜醒来,她都撞见爸爸正用一双赤红的眼睛死死盯着自己。她不明白那眼神里的挣扎,只是懵懂地回以一个甜甜的笑。


    最惊心的是那个晚上,她迷迷糊糊中感觉有什么套上了脖子,是爸爸手里的一截麻绳。小莜莜摸着粗糙的绳圈,撇着嘴,泪眼汪汪地望着爸爸:“爸爸,害怕。”


    这句话像烧红的针,猛地刺进薛树心里。他触电般缩回手,把绳子扔得老远。


    在彻底离开之前,薛树还做过最后的挣扎。他曾抱着薛莜莜坐上公交车,辗转来到十公里外的一家孤儿院。一路上,小莜莜只顾迎着窗外的风开心地笑,全然没有留意爸爸眉宇间沉甸甸的阴霾。


    下车后又走了十几分钟,终于到了那座灰墙院子。薛树进去询问,莜莜就乖乖坐在门口的地上,用石子一笔一画地写着自己刚学会的字。等了很久很久,爸爸才出来,脸上像是蒙了一层灰,一言不发地抱起她往回走。


    后来薛莜莜才明白。有爸爸的孩子,孤儿院是不会收的。


    而没过多久,她就没了爸爸。


    薛树突然就走了,把她一个人留在了家里。


    临走前,他的手放在门把手上犹豫了很久,是否反锁,到最后,他回头去看薛莜莜,“莜莜,爸爸——”


    他哽咽了,后面的话说不出来。


    ——对不起,爸爸实在是坚持不下去了。


    小莜莜正坐在床上,还在看着电视学习,察觉到爸爸的目光,她歪着头看着薛树,挥了挥小手:“爸爸再见,早点回家。”


    薛树终究是没有反锁,把一线生机留给了女儿。


    可一个三岁多、不到四岁的孩子,是怎么独自熬过那几天的?


    太阳都落了两次山了。


    薛树也没有回来。


    刚开始薛莜莜饿了,还能翻出些小零食充饥,渴了,就踮起脚拧开水龙头灌一肚子自来水,后来连零食渣也舔干净了,就只能去抠冰箱里的吃的,再后来,那些吃的也都没了,只剩下那半根已经发烂发黏的黄瓜,她和着冷水咽下去。


    直到第七天,她终于明白,再这样等下去,会死的。


    爸爸,不会回来了。


    于是她用力推开了那扇门,摇摇晃晃地,小脸惨白地走进了外面的世界。


    没有人知道,一个三岁多的孩子,是怎么在外面活过一个月的。


    也没有人知道,小莜莜如何在一个半月后,凭着一双脚,走到了十几公里外的孤儿院门口。


    那些浸满黑暗的岁月里,她如何一寸寸挣扎着长大,秘密只属于她自己。


    她不会同任何人分享。


    所以,如今,她还活着还能站在杨绯棠面前,还要问为什么身手非凡么?


    薛莜莜是笑抬手,往后背指了指:“这里,还有很多伤疤,不知道会不会影响你的画。”


    故事讲完了,空气静得只剩下窗外的余音。


    杨绯棠原本还在一旁小口啜饮着咖啡,指尖捏着的银匙刚舀起一勺甜品。不知何时,她的手不知不觉停在了半空,目光直直地落在薛莜莜脸上,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从心口窜上来,热辣辣地堵在喉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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