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莜莜说起背后的伤疤时,唇边是带着笑的。只是那双深邃的眼眸里,浮起一层极淡的雾气,淡到几乎看不见。
这是她今晚第一次笑。
可不笑又能怎样呢?
很早以前,在她还是个孩子的时候,就已经明白,抱怨没有用,眼泪也没有用。它们换不来同情,只会招来厌烦。
杨绯棠静静地看了她片刻,忽然别过脸去。
“别笑了。”她的声音有些发涩,“丑死了。”
薛莜莜:……
杨绯棠忽然敛起神色,目光直直地投向她。那眼神太专注,太具穿透性,仿佛要越过平静的表象,窥见所有秘密。
薛莜莜起初还能坦然回望,可时间在无声的对峙中流逝,那道目光并未移开,反而像无声的蛛网,慢慢缠紧她的心跳。就在她指尖微蜷,忍不住要打破这片沉默时,杨绯棠开口了,语气是前所未有的正经:“以你这样的好身手,考虑来做我的保镖吗?”
薛莜莜垂下眼睑,没有回应。
像是早有预料,杨绯棠不紧不慢地加码,声音里带着循循善诱的意味:“三倍工资。”
“不要。”
“那五倍呢?”
薛莜莜彻底无言,别开了脸。
***
“哗啦——”
水声轻响,薛莜莜从浴缸底部浮出水面,带起一串晶莹的水珠。
温暖的水流包裹着周身,仿佛也将所有纷乱的情绪一并浸透。她靠在浴缸边缘,听着水珠从发梢滴落,在静谧空间里敲出清脆的回音,她仰起头,目光漫无目的地在天花板上。
泡澡是她最珍爱的仪式。
唯有在这独处的温热包裹中,她才能彻底放松,将一日的疲惫与纷扰思绪细细梳理。
这是薛莜莜多年来雷打不动的习惯,她会如同精密的仪器,将一日事务条分缕析,归置得寸寸分明,分毫不差。
然而今天,当她试图如常整理思绪时,脑海里却不合时宜地、一次又一次地闯入杨绯棠那双含情带笑的狐狸眼。
是她在沙发上懒洋洋抱着靠枕,半真半假抱怨的模样:
“你不是在找兼职吗?在别人那儿做也是做,在我这儿也是做,怎么到我这儿就不行了?”
“知不知道,像我这样的美女老板,可是多少打工人的梦中情司?”
“过了这村可没这店了……哦,你该不会是在担心阿寻吧?放心,我可以安排她去后厨。”
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人?
蛮横,不讲道理,像一阵不由分说的风闯进来,将一切搅乱。
今天对薛莜莜而言,有一定“赌”的性子,她袒露过往,揭开不示人的旧疤,早已预演过杨绯棠的反应,或是怜悯,或是轻蔑。无论哪一种,她都已备好应对的铠甲。
可杨绯棠都没有。
她打乱了所有预设的棋局。
当想起她说“别笑了,丑死了”时的神情,薛莜莜不自觉地弯起唇角。她侧过头,望向浴室镜中的自己。
哪里丑了?
分明是好看的。
湿润的水汽为她眼底蒙上一层朦胧的纱,灯光下,那双眸子像是浸在清泉里的墨玉,眼尾天然地微微上挑,勾勒出几分不自知的媚意。
薛树就说过,她这双眼睛最像妈妈,让人过目不忘。
妈妈……
这个念头让刚刚还包裹着周身的暖意瞬间退潮,水流好似顷刻间凝结成冰,连带着将薛莜莜唇边的笑意冻结。
她怔了许久,忽然深吸一口气,整个人沉入水底,将自己彻底淹没。
她在想什么?
***
果然,千金大小姐就是难伺候。
自从那天“亲密接触”之后,画画这事总算是提上了日程。
可杨绯棠的进度,实在是慢得令人发指。连续四天,她交上来的画布,干净得跟新的没什么两样。
这位画家的“创作仪式”还格外繁琐。动笔前,必要沐浴更衣,点上宁神的檀香,再放上缱绻轻柔的背景音乐,最后还得闭目“感受”十几分钟,才肯勉为其难地拿起画笔。
有那么几次,薛莜莜被她这套流程弄得浑身不自在,感觉这么一顿操作下来,自己周身都快散发出慈悲的佛光了,下一秒就可以接受善男信女上前顶礼膜拜了。
平心而论,雇主画得好坏快慢,对薛莜莜并无影响。甚至,杨绯棠拖得越久,她拿到手的酬劳就越多,但问题在于杨绯棠一旦进入“创作”状态,就会像只沉默的大眼乌贼,一动不动,死死地盯着她。
没有交流,没有声响,那种长久的、专注到近乎诡异的凝视,对于薛莜莜而言,简直是一种精神上的酷刑。
第七天,再次踏入画室时,薛莜莜看见的便是杨绯棠像只松鼠般蜷在沙发里,怀里抱着一碟巧克力慕斯,吃得正专注。
薛莜莜几不可察地蹙了下眉,沉默片刻,还是例行公事地开口:“今天需要换什么衣服么?”
杨绯棠头也不抬,随意摆了摆沾着可可粉的手:“就这身挺好,我先找找感觉。”
说罢,她又埋头对付那碟慕斯,手边还摆着一碗没动过的姜撞奶,俨然一副准备长久享受的模样,丝毫没有开始工作的意思。
薛莜莜:……
又找感觉?
她耐着性子等了十分钟,目光最终还是落回那个沉浸在甜食世界里的人身上。
那道注视似乎有了实质的重量,杨绯棠动作一顿,有些警觉地抬起头,对上薛莜莜的视线,含糊不清地问:“你也要吃?”
话虽这么问,她的手却下意识地护住了眼前的碟子,像护食的小狗。
薛莜莜觉得有些好笑,更多的是不解:“你为什么这么爱吃甜食?”
每次看见,她几乎都在吃。
“平时吃不上。”杨绯棠答得含糊,薛莜莜无声地翻了个白眼。呼风唤雨的千金小姐,会吃不上甜食?这种话,说出去谁会信。
好不容易等到杨绯棠心满意足地吃完,沐浴更衣焚香之后,总算准备开始工作。
天已经半黑了。
薛莜莜今天是从学校直接过来的,一身淡蓝色长裙,长发松散,打扮十分日常。杨绯棠没对她提任何要求,只让她像平时一样,看看书或者玩玩手机就好。
薛莜莜打开了电脑,她最近兼职接了一个外包小游戏。来林溪市时,薛莜莜卖掉了老家的房子。虽然又小又旧,并不值钱,但足够支撑她度过整个大学时期,并需要靠打工维持生计。
至于以后,薛莜莜从未有过半分期待,不过是过一天算一天罢了。如果不是为了接近杨绯棠,需要维持一个“艰苦朴素好学生”的人设,她大概会选择像烂泥一样瘫在家里,浑噩度日。
即便是演戏,像酒店刷盘子、打扫后厨那样的纯体力活,也绝不在她的考虑范围内。凭借她的头脑,若真想赚点钱,实在有太多更轻松的法子。
薛莜莜虽然消沉,但天生是个干事儿的人,不干则已,一旦投入某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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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会异常专注,跟杨绯棠简直是两个极端。
薛莜莜随手将长发挽成一个松散的丸子头,架上那副细金边眼镜,整个人便迅速沉入工作状态。屏幕的微光映在她脸上,眉眼低垂,神情冷静而锐利,指尖敲击键盘的声音清脆而稳定。
而在画板旁,吃饱喝足的杨绯棠又开始醉碳水了,眼皮拼命地往一块黏,她全靠毅力勉强支撑着画笔,目光落在薛莜莜的身上。
杨绯棠从小就是美人胚子,对自己外貌向来颇为自负。家族公司里那些艺人,无论新出道的还是正当红的,她都没怎么放在眼里,总觉得就算自己素颜出镜也未必输给她们。
可眼前的薛莜莜,却是一种截然不同的存在。
她不是那种精致常规的美,而是一种清醒又疏离的飒。那副金边眼镜为她平添了几分禁欲的智性气质,随手挽起的发髻露出清晰流畅的下颌线,整个人散发出一种“别来打扰”的冷感磁场,偶尔蹙眉思索时,不羁与专注交织的神采,让人移不开眼。
美得清冷又充满了攻击性。
钟表滴答作响,一个小时在静谧中悄然流逝。
当薛莜莜合上电脑抬眼望去时,发现杨绯棠早已像只慵懒的猫,歪在椅子上睡得正沉。
薛莜莜:……
她的目光在那张毫无防备的睡颜上停留片刻,最终还是起身,放轻脚步走了过去。
画板上空空如也,除了几道分不清是物体还是人形的凌乱线条。
杨绯棠睡得倒是很香。侧脸枕着手臂,呼吸均匀绵长,炽黄的灯光洒在她脸上,连细小的绒毛都清晰可见,被枕着的胳膊白皙纤长,姿态优雅得像一幅油画,那么香甜,让人不忍惊扰。
已经整整七天了。
薛莜莜静静地看了几秒,没有忍住,抬起腿踹了过去。
“吱呀——”
椅子猛地一晃,杨绯棠骤然惊醒,像只受惊的兔子般弹了起来。
心跳还未平复,她的眼神在几秒内完成了从迷茫到困惑,再到震惊,最终定格为愤怒的完整转变:“你踢的?”
薛莜莜迎上她的目光,淡淡反问:“你又睡着了?”
“才没有!”杨绯棠下意识地挺直脊背,声音里带着被惊扰的恼意,“我是在沉思,在感受!”
薛莜莜闻言,倒是认真了几分:“感受什么?”
“艺术的事儿你懂什么?”杨绯棠抱起胳膊,摆出不容置疑的架势,“我对你的五官还不够熟悉,还没办法将它们准确地转化为线条。”
薛莜莜唇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都七天了,还不熟悉?”
“我哪儿知道?”杨绯棠下意识地顶了回去,环抱的手臂却不自觉地垂落身侧。
薛莜莜没有接话,只是若有所思地凝视着她,目光沉静如深潭。良久,她缓步逼近,直到两人衣角几乎相触。
杨绯棠下意识地绷紧身体,警觉地回望,怎么,说不过就要动手?
这个念头刚闪过,薛莜莜忽然抬手,指尖若即若离地掠过她的腕间,而后轻轻扣住。
那触碰带着微凉的体温,却烫得杨绯棠呼吸一滞,整个僵住了,大脑停止了思考。
薛莜莜直勾勾地盯着杨绯棠的眼睛,牵引着她的手,缓缓贴到脸颊上。
细腻的肌肤在她指尖下微微发烫,能感受到皮下淡青血管的轻微搏动。
薛莜莜偏过头,更紧密地贴合她的掌心,那双清冷的眼睛近在咫尺,眼尾微微上挑:“这样……够熟悉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