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琢宽大手掌握住她脚踝,动作细致,替她穿上绫袜和绣鞋。
梁湖月脸有些热,不想被陈琢发现,干脆将脑袋埋进大氅,只露出一双眼睛,嘟囔了句:“家书呢?”
陈琢将家书从袖中拿出,置在桌上,按住一角,送至梁湖月跟前。
梁湖月看见家书,从大氅中探出脑袋,飞速拆了信,迫不及待看起来。
信上说,承安侯夫妇最近到了扬州,扬州风景秀美,甚是舒服,又问起梁湖月近来身子可好了些,陈琢近来如何。梁湖月看罢信,递给陈琢,又去看夫妇二人捎回来的礼物。
外头雨已经停了,只是檐瓦上未尽的雨水仍在滴答。
承安侯夫妇待梁湖月极好,一向拿她当亲生女儿看待,甚至于,厚待梁湖月些,而薄待陈琢些。若是在有些人家中,这态度只怕引起亲生儿子不满,好在在承安侯府完全没这种担心,陈琢待梁湖月的好比承安侯夫妇更甚。
故而此番命人捎回来的礼物之中,给梁湖月的比给陈琢的多。梁湖月少女心性,不能免俗,也喜欢漂亮的珠宝首饰,锦绣衣裳。承安侯夫妇知晓她的喜好,给她带的礼物便都是这些。
礼物皆装在檀木匣中,梁湖月挨个打开看过,唇角弯弯,让青罗她们收进妆奁。
其中一只翡翠雕莲花玉簪,让梁湖月屏住呼吸,眼前一亮。
那朵莲花有少女掌心大小,雕工精美,栩栩如生,梁湖月不由得从匣中拿出,捧在手心端详。
见她如此喜欢,陈琢含笑起身,取来铜镜,让她戴上试试。
梁湖月小心戴上那支玉簪,从镜中观赏,她表情已然将她的喜欢表露无遗。梁湖月又转头问陈琢:“兄长,好看吗?”
他托着镜子让她对镜自观,目光却始终落在她脸上,听见她的问题,颔首应声:“好看,漪漪戴什么都好看。”
陈琢是在如实陈述,梁湖月有一张近乎完美的脸,以她的容貌,的确戴什么都好看。事实也是如此。
但这话听起来太像哄人的了,梁湖月撇嘴,不信他说的,又转头去问询青罗和丹朱意见。
青罗与丹朱皆点头称赞:“姑娘戴着很是好看,特别衬姑娘。”
梁湖月容貌清绝,却并非美艳那一挂,而是清丽出尘,翡翠的颜色的确将她衬得愈发清丽。
梁湖月又从镜中看了看,这才信了。她小心取下莲花玉簪,让青罗仔细收好。
转身对上陈琢视线,想到什么,又道:“兄长惯会哄人,难怪平日里把程姐姐迷得晕头转向。”
陈琢直呼冤枉:“我不过是实话实说,竟也成了哄人了,世上还有这种道理。”
他摇头失笑,何况这种话他一向只对梁湖月说,未曾对旁人说过。
梁湖月轻哼一声,继续去拆礼物。
待拆完了礼物,时辰已经不早。虽说入了春,今日天气不好,天色也昏沉沉的,不过酉时天便暗了下来。
明月阁内上了灯,灯火明亮,映出榻上一双影子。
梁湖月微蹙柳眉,纤长食指与中指夹着一枚白子,苦恼该下何处破局。棋盘上,她所执白子已然快输了,梁湖月叹了声,索性认输。
“罢了,我输了。”
陈琢微勾唇角。
梁湖月托住下巴,她身上还披着陈琢的大氅,搓了搓手。
陈琢见状,伸手握她的手指,她手凉得很,他便顺势收进自己手心,替她暖手。
不觉已到了晚饭的时辰,梁湖月有些饿了,唤青罗她们摆饭。后厨的膳食早就做好了,只等她开口,婢女们鱼贯而入,摆好饭菜。
晚上的汤是当归鲫鱼汤,汤浓味鲜,还有一道香煎小黄鱼,梁湖月也很喜欢。梁湖月盛了一碗鱼汤,陈琢将鱼肉里的鱼刺去掉,而后才夹进她碗里。
待用过晚饭,梁湖月又乖顺喝了药。
陈琢哄她睡下,才回沧海院。
翌日晌午,程静贞前来探望梁湖月。
听闻程静贞来,梁湖月面露笑意,特意出来迎她。
程静贞笑说:“你还病着,不用出来。”
梁湖月听她这么说,顿时面带歉意:“程姐姐,我已经好多了。实在对不住,我昨日病得真不是时候,打搅了你和兄长。”
程静贞垂眸,闪过片刻的遗憾。她昨日难得与陈琢单独出去,原本心里是很高兴的,也期待能和陈琢好好相处,或许能更进一步,没想到中途陈琢听见梁湖月病了的消息,和她说了声抱歉,便匆匆赶回侯府。
程静贞与陈琢少时相识,勉强也称得上一句青梅竹马,这些年陈琢对梁湖月有多看重,程静贞都看在眼里,她自然明白拦不住陈琢,也没道理留他,便让他先走了。
程静贞喜欢陈琢很久了,陈琢不论是家世、长相还是性情,都是京城这一辈年轻公子中的佼佼者。爱慕陈琢的姑娘家不胜其数,但陈琢性情疏离清冷,待女子更甚,唯有待梁湖月这个妹妹最亲近,除了梁湖月以外,就属程静贞和陈琢最亲近。
许多人都眼红程静贞,程静贞常在心里暗自庆幸,自己小时候做了一个正确的决定。
程静贞与陈琢相熟,是因着幼时定国公家中请了一位天下闻名的学士来教授府里的孩子学识,定国公大方,想着既然请来了这么好的先生,便又邀请了几位交好的官员的孩子过来府上一起跟着先生念书。
程静贞和陈琢就是在定国公府的小学堂里认识的,陈琢比程静贞大几岁,那时已经长得比其他同龄的孩子英俊,且才华出众,程静贞从那时起便仰慕他。
不止程静贞,还有另外几个姑娘也喜欢陈琢。但是陈琢总是拒人于千里之外,让她们找不到机会靠近。
是程静贞最先迈出了一步,她听说陈琢有个比自己小一些的妹妹,身体不好,便登门拜访,还带了一位大夫。陈琢原本待她也很冷淡,听见她说带了一位擅长治心疾的大夫,态度当即缓和了许多,虽说那位大夫没能帮上梁湖月什么,但确确实实拉近了程静贞与陈琢的距离。
从那之后,程静贞便与梁湖月交好,借此机会靠近陈琢。
“这也不能怪你。”程静贞笑说,与梁湖月二人穿过长廊,跨过门槛,进屋内坐下。
程静贞待梁湖月的态度一向很友好,她明白陈琢有多看重梁湖月,所以为了陈琢,她不会得罪梁湖月。只是有时,程静贞也会对梁湖月心生怨怼。
因为陈琢对梁湖月太好了,好到让程静贞嫉妒。
这么些年,她每回约陈琢出去,陈琢总要带着梁湖月一起,或者便直接拒绝她的邀约。为了能和陈琢一同出去,程静贞只能接受三个人一起。
昨日陈琢还是第一次答应和她单独出去,虽然最初的借口也是梁湖月,程静贞告诉陈琢,她打听到圆觉法师游历归来,或许能去问问梁湖月的病。陈琢没有拒绝,原本也要带梁湖月一起来,是程静贞说,听闻圆觉法师从不说假话,万一圆觉法师说了什么不好的事,让梁湖月听见,恐怕不好,陈琢这才打消了念头,答应和她单独去。
她原本心潮澎湃,想着能借这次单独相处的机会和陈琢更进一步,可最终什么也没发生,陈琢还因为梁湖月生病,把她一个人扔下了。
可这些话程静贞不能对梁湖月表现出来,她仍是一副友好的知心姐姐模样,关怀梁湖月的病情:“漪漪,你不知道,我一听说你病了,本来想和怀安一道过来,可怀安说你病着,我来了也帮不上什么,我想了想也是,还是先让你好好休息。”
梁湖月道:“让程姐姐担心了,我没什么大碍的,都是老毛病了。我还特意嘱咐她们不许惊动兄长,结果……”
她叹了声。
程静贞笑了笑:“你兄长也是关心你。”
程静贞不由又嫉妒起梁湖月来,陈琢待她太好了,即便日后她嫁给陈琢,只怕也要忍受梁湖月横在他们之间。一个女人,面对深爱的男人,如何能够心无芥蒂地接受他们中间存在另一个女人呢?
哪怕这个女人是他的亲妹妹,程静贞也没办法做到,更何况,梁湖月还不是陈琢的亲生妹妹,不过是个领养的妹妹。
她不动声色打量着梁湖月,她对梁湖月的病或多或少知道些情况,梁湖月是天生心疾,名医们都束手无策,说她大概率活不过二十岁。想到这里,程静贞心中的嫉妒与怨怼又消退下去,罢了,梁湖月今年都十六岁了,也没几年好活,等她嫁给陈琢,再忍两年也就是了。
程静贞这般想罢,伸手握住梁湖月的手,笑容亲厚。
程静贞又陪梁湖月说了会儿话,而后才问起陈琢:“怀安他今日不在府中?”
梁湖月听她这话,促狭打趣:“程姐姐其实一进门就想问兄长了吧?”
程静贞垂下脑袋,面颊染上些绯色:“哪里,我自然更关心漪漪你。”
梁湖月掩嘴失笑:“兄长今日有些公务处理,早上便出去了,不过他说了,中午会回来陪我吃饭。程姐姐就安心留下来一道用午饭吧。”
程静贞面颊绯色更甚:“我可没说我要留下来……”
梁湖月笑说:“好好好,到时候我就跟兄长说,是我硬要留程姐姐吃饭的。”
程静贞嗔她一眼,转移了话题,聊起京城近来的一些趣事。
“你还不知道吧?听说皇后娘娘走失的弟弟找回来了,皇后娘娘母家上下都很高兴,皇上也很高兴,赏赐了好些东西呢,那位小国舅爷如今可谓风头无两。”
梁湖月不常出门,对京城里这些八卦了解得自然也少,听程静贞说起,听得津津有味。
提起这些小国舅爷,程静贞嘴上说他风头无两,面上却难掩鄙夷。
“唉,这位小国舅爷也是命好。虽然走失了这么多年,可听说找回来之前也是过的富贵日子,是一个富商家里的小少爷,成日里除了吃喝玩乐,就不干什么正事儿。如今被认了回来,一跃成了小国舅爷,更是仗着皇后娘娘和皇上的面子,无法无天了。”
程静贞瞧不起那位小国舅爷的做派,言语之间难免有些不屑:“漪漪,你是不知道,如今京城里许多人都不喜这位小国舅爷,可碍着皇后娘娘和皇上的面子,谁也不敢多嘴说什么。”
梁湖月若有所思,问:“我明白了,就是一个活脱脱纨绔子弟嘛。”
程静贞点头:“是啊,他才回京城一个多月,都快把京城弄得人仰马翻了。”
说到这,程静贞眸底一阵厌恶。就前些日子,这个小国舅爷还在大街上对她语出不敬,实在可恨。可惜她也只能心中恨一恨,什么也做不了。
程静贞心中一阵愠怒,说得自己心情都不好了,又换了话题:“不说他了,不是什么好东西。咱们聊些开心的事。”
陈琢回来时,便看见梁湖月和程静贞坐在窗下闲话。
梁湖月瞥见他身影,面露喜色,起身出门来迎:“兄长,你回来了。”
哥妹天下第一好[红心]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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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 3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