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中春漪》 第1章 第 1 章 掌中春漪 文/陈十年发表于晋江文学城 【01】 春雨如织,层层雨幕之下,天色阴沉晦暗,匾额上鎏金的明月阁三字却毫不褪色,风骨依旧。这是世子亲手为姑娘所书,意为姑娘乃是当空明月,珍贵无比。 伺候的丫鬟们端药进来,小心将门合上,虽已是三月,可姑娘体弱畏寒,受不得风。 珠帘之内,是女子香闺,博山炉中香烟袅袅,是清甜的鹅梨香气。若仔细嗅闻,还能嗅到房中些微的清苦药味,是姑娘多年来一直身子不好,常常喝药的缘故。 黄花梨雕花海棠拔步床上,月白纱帐垂着,隐隐绰绰露出一张姣好容颜,柳眉琼鼻,桃腮杏眼,好似画中仙子误入人世,只是肤色比寻常人更苍白几分。 见姑娘还未醒,青罗微微叹气,将药碗搁在床头的小方几上。 屋外雨声淅淅,隐隐夹杂着些许急促的脚步声在廊下由远及近。 下一瞬,门被人推开,冷风裹挟着些微的湿气扑入,但转瞬便被人合上。 青罗抬眸看去,只见一道高大男子身影,身姿挺拔,如松如柏,一身紫色锦袍尽显贵气,腰间佩青玉,收束一截窄腰。一张脸俊美无俦,舒眉朗目,鼻子高而挺拔,只是眉宇之间带着疏离,仿佛高岭上终年不化的霜雪。 青罗迅速垂眸,恭敬行礼:“世子。” 陈琢解下大氅,仔细拂去身上沾染的湿气,而后才抬步走进内室,停在床边。他目光透过月白纱帐,落在女子恬静的脸庞,而后抬手撩起纱帐,在床边坐下。 他低头轻抚少女发梢,今日听闻她生病,陈琢马不停蹄从白龙寺赶了回来。虽说她这是老毛病,但陈琢仍不放心,每回总要亲自赶回来看她,确认她安然无恙才肯放心。 低眸时,见梁湖月的手漏在锦被之外,陈琢握住她指尖,感受到她手指的凉意。他双手捧住她的手,搓了搓,待暖热了些,才重新放回锦被中,又将被角掖过一遍。 青罗禀报今日之事,姑娘体弱,生下来便带有心疾,故而时常生病,今日不知怎么,便忽然病倒。虽然姑娘说过,不许打扰世子,可她们不敢隐瞒,还是命人禀报了世子。 “孟大夫已经来过,说姑娘没什么大碍。”青罗道,“药奴婢已经煎好了。” 陈琢听罢,只道了声:“你先下去吧,这里有我照顾。” 青罗应是,轻声退至门外。 世子待姑娘好,许多时候照顾姑娘的事都亲力亲为,不需要她们来。 那厢丹朱从送了孟大夫回来,她收了伞,拂去身上雨珠。见青罗在门外候着,门口又有世子的伞在,便知世子已经回来了。 丹朱轻声感慨:“世子待姑娘可真是好,便是亲生兄妹,这世上也少有这般感情好的吧。” 世子待姑娘好,府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倘若姑娘是世子的亲妹妹,倒也理所应当,可偏偏,世子与姑娘并非亲生兄妹,这份好便更令人动容了。 青罗看了眼丹朱,让她莫要议论主子,丹朱噤声,不再说了,转去后厨看顾姑娘膳食。 梦里也是雨声淅淅沥沥,梁湖月缓缓睁开眼,还有些恍惚,直到看清陈琢的脸。 她黛眉轻颦,道:“兄长怎么回来了?” 她撑着胳膊想要起身,头还有些重,不大使得上力气。陈琢握住她胳膊,扶她坐起来,细心地在身后垫了个枕头。 梁湖月靠着枕头,青丝如瀑垂落肩头,勾出少女饱满的柔软,随少女呼吸而起伏,她有些自责地开口:“我都让她们不要惊动你了。” 今日兄长原本约了程家姑娘一道去郊外的白龙寺祈福,这是相处的好机会,结果就这么被她打搅了,她心中有愧。 梁湖月纤长浓密的睫羽微微垂落,道:“我这病都是老毛病了,又不碍事的。” 陈琢看向一旁方几上的瓷碗,伸手端起,用掌心贴着探了探药的温度,还有些烫。他拿起瓷勺搅了搅,自己尝了一口,的确还有些烫,她舀起一勺仔细吹凉,方喂梁湖月喝。 梁湖月自小便是药罐子,看了眼送到嘴边的苦药,微皱起眉,叹气:“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不用再喝药,健健康康的。” 从小到大,梁湖月最期盼的,就是拥有一个健康的身体,能够和正常人一般跑跑跳跳,吹风淋雨,想吃什么就吃什么,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可惜,这么多年,她喝了无数的药病也不见好。 梁湖月说完,认命一般喝药。 托盘之中,除了药碗,还有一包糖丸。喝完一口,陈琢便给她喂一颗糖丸。 梁湖月怕苦,从小到大一直如此,喝一口药得吃一口糖。 一碗药喝完,陈琢拿手帕替她擦了擦嘴角,将瓷碗放回托盘之中。 苦药的滋味被糖的甜味微微冲散,但仍残留一些在舌尖,梁湖月缓了缓,才适应过来。她看向陈琢,不禁八卦起来:“兄长今日和程姐姐怎么样?” 梁湖月口中的程姐姐,是户部尚书程大人家的千金,程静贞,亦是兄长的意中人。他们二人情投意合,郎才女貌,甚是般配,天造地设的一对。二人至今尚未定亲,但也只差定亲这一步,聘礼过门,这门亲事便能落实。 梁湖月对程静贞这个未来嫂子没有不喜欢的,程静贞是大家闺秀,容貌姝丽,知书达理,与梁湖月关系也不错,时常来府中看望她,陪她说话解闷。 梁湖月知道,至多再过两年,兄长就会和程姐姐完婚。思及此,梁湖月难免有些失去兄长的惆怅,天底下做妹妹的,对哥哥多少都有些相似的心情。何况兄长待她实在是好,这么些年,事无巨细地关心她体贴她,她早就习惯了依赖兄长。 梁湖月垂眸,掩下眼底的惆怅,她还是更希望兄长能获得幸福,与意中人有情人终成眷属。 至于她自己,她知道自己的身体,此生没想过嫁人。大夫曾说,梁湖月活不过二十岁,日后她若去了,便让兄长将她灵柩送回陇州与父母合葬。 虽然她已经极力掩藏,但陈琢还是看出了她的悲伤,陈琢看着梁湖月长大,梁湖月又是一个心无城府的人,他自然知道她在想些什么,为她的身体发愁。 陈琢从袖中拿出一枚平安符,道:“这是我今日特意为漪漪所求,圆觉法师开过光的,定会保佑漪漪平安健康。我今日问过圆觉法师,漪漪的病能不能好,他告诉我,漪漪会长命百岁。” 梁湖月听见这话,眼神难掩惊喜,抬眸看向陈琢:“圆觉法师游历回来了?他当真这么说?” 圆觉法师乃白龙寺最有名的高僧,听闻他预识玄机,洞彻因果,能知晓人未来的命数,只是他时常出门游历,寻常人很难见上他一面,即便得见,也未必有缘分能得他指点。圆觉法师说的话,梁湖月自然愿意相信。 圆觉法师说她会长命百岁,梁湖月心中又燃起了一线希望,追问起陈琢,他怎么有缘见圆觉法师。 陈琢嘴角轻弯,将平安符替她戴上,一一解答她的疑问。 “是,圆觉法师刚从外面游历归来,也是巧了,与我们遇上了。” 这话半真半假,陈琢今日之所以去白龙寺,就是为了见圆觉法师。所谓巧合,是他处心积虑谋求而来。 梁湖月对自己的身体状况常感悲观,这并不是好事,圆觉法师的话她会相信,这能给她极大的希望。至于圆觉法师是否真能预知人的命数,对陈琢而言并不重要。 这些年陈琢一直为梁湖月的病想办法,侯府寻过无数名医,都说束手无策,可陈琢并不肯放弃。或许是皇天不负有心人,他终于找到了一些眉目。 他定会治好梁湖月的心疾,不会让她出事。 梁湖月听完陈琢的话,嘴角微翘,心情明显好转不少。 窗外雨势未消,丹朱在门外叩门,道是膳食已经做好,询问姑娘是否要现在进食。陈琢让她们送吃食进来。 摆好饭菜,青罗与丹朱二人又退到一边候着。 梁湖月要起床用饭,被陈琢拦住:“你病还未好,躺着,不许起来,我喂你。” 梁湖月从来听陈琢话,妥协地躺回去,又不禁小声埋怨:“兄长,我已不是小孩子了。” 只有小孩子才需要旁人喂饭吃,她都已经十六岁了,已经长大了,哪还有要哥哥喂饭吃的道理,传出去要被人笑话。 陈琢想说方才他才喂她喝了药,她分明受用得很,这会儿倒说自己长大了。他轻笑了声,只说:“谁敢笑话?我既然是做兄长的,照顾妹妹天经地义。” 梁湖月虽嘴上这么说,到底还是依赖陈琢,没再推辞。 青罗替二人盛好饭,陈琢端起白瓷碗,细心喂梁湖月吃东西。 梁湖月身子骨弱,一向吃的都是些滋补的东西,今日厨房炖了鸡汤,汤鲜味美,鸡肉软烂脱骨,梁湖月闻见香味,不由得多嗅几下,目光落在鸡汤上,指使他:“兄长,我想喝这个。” 方才还说已经长大了,不需要人喂饭了,这会儿又指使起来了。陈琢乐在其中,替她盛了一碗鸡汤,舀起一勺,自己先尝了尝味道与温度,才喂梁湖月喝。 喝了两口鸡汤,陈琢又将鸡腿肉撕下来,喂梁湖月吃。 婢女们见怪不怪,世子对姑娘体贴入微,不是一日之事。只要是关于姑娘的事,世子总是格外上心,姑娘生病请什么大夫,喝什么药,到姑娘的吃穿用度,皆是世子一手包办。 可以说,姑娘就是世子一手带大的。 梁湖月是陈琢亲手养大的牡丹。 阅读小tips: ●1v1双c,男主略bt ●架空,私设如山 ●男女主无血缘关系,可以算寄养,没名分的收养。[红心][黄心]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第 1 章 第2章 第 2 章 陈琢目光静静落在自己的牡丹身上,带着无尽的宠溺与欣赏。 他的牡丹是那样鲜妍欲滴,令人怜爱,绽放着美丽。他替她遮风挡雨,不让她被风雨侵袭半分,她是这世上最美丽的牡丹,合该如此。 梁湖月胃口小,她摇摇头,示意自己吃饱了:“兄长一直忙着照顾我,定然也饿了,兄长快吃吧。” 陈琢轻嗯一声,碗中还有梁湖月方才没吃完的半碗饭,他并不嫌弃,将她剩下的饭菜吃了。 梁湖月见他吃自己剩的,眸光一闪,虽说小时候就是如此,因为她胃口小,吃东西总是剩很多,陈琢便都会吃掉。可他们如今都长大了,梁湖月犹豫片刻,还是什么都没说。 陈琢吃东西很快,吃完便让她们把东西撤下去。梁湖月有些困了,睫羽垂下去。 陈琢看出了她的困倦,让她睡。 梁湖月趴在枕边,又忍不住看向陈琢,她是想问圆觉法师说的话,但陈琢显然理解错了。 他轻笑一声说:“漪漪是要我哄睡?” 梁湖月不是这个意思,正想摇头,陈琢已然在她身侧坐下,拍了拍大腿。 他们小时候便是如此,梁湖月小时候睡不好觉,陈琢为了哄她,便让她趴在自己腿上,给她讲故事,轻拍着她的背哄她入睡。 梁湖月目光落在陈琢腿上,想说这样不太好,毕竟他们已经长大了,男女有别,只是…… 左右再过两年兄长也要和程姐姐成婚,那时候她便再也不能像现在这般依赖兄长了。这般想着,梁湖月乖顺地趴去陈琢腿上,像小时候那般,寻了个合适的位置。 她抬眸望他,等待着兄长的睡前故事。 梁湖月的长发铺展在他腿上,陈琢轻抚着她的青丝,记忆中那个小小姑娘与眼前的少女面容重叠,时间竟一晃就过去这么多年。 他眸色微垂,好听的嗓音缓缓倾泻而出:“从前有一个书生,他救了一只小狐狸。小狐狸很小,又受了伤,书生就把它带回了家养着。书生本意是打算等小狐狸养好了伤,就放归山林,可小狐狸却不愿意走了……” 他像小时候那般,揽着她,轻轻拍着她的背,哄她入睡。 这本该是母亲的职责,却是陈琢担任。 陈琢九岁时,承安侯与夫人领了五岁的梁湖月回来,告诉陈琢,梁湖月日后就是他的妹妹了,会跟着他们一起生活,让他要好好照顾妹妹。 梁湖月那时候小小一个,粉雕玉琢,像个瓷娃娃,也不爱说话,只会用漂亮的眼睛看着他。陈琢认下这个妹妹,果真把她照顾得很好。 承安侯夫妇二人心善,但都是大咧咧的性子,在照顾小孩子这方面并不擅长,就连陈琢自己,也是磕磕绊绊长大。陈琢是小男孩,养起来不费心也没事,但以夫妇二人的性格,养小女孩实在不够。虽说有奶娘照顾,可奶娘毕竟不是亲娘,照顾起来也未必尽心,偏偏梁湖月又是一个需要细心照顾的孩子。她生来就带着心疾,身子骨更是弱,三天两头地生病,奶娘有时候不耐烦,就会敷衍。 陈琢看不下去,开始自己照顾这个娇娇弱弱的妹妹。 这一照顾,就是这么多年。 梁湖月听着陈琢熟悉的好听的嗓音,慢慢睡着了。在陈琢身边,她总能感觉到无与伦比的安全感,仿佛只要有兄长在,天塌下来也没关系。 听着怀中人沉稳的呼吸声,陈琢微微勾唇。 少女的脸颊趴在他腿上,传来温热的温度,陈琢一只手绕过她脖子,想抱她回床上躺下,却发现这个姿势不太好用力。怕吵醒梁湖月,陈琢只好换了个姿势,穿过她腋下,抱她回身。 尽管已经很小心,但他的手背还是碰触到少女饱满的柔软。陈琢一怔,眸光不觉落向她胸口。 梁湖月很瘦,但身材却极好,细腰盈盈一握,胸口更是饱满。 他的漪漪果真是长大了,已经不再是小孩子,而长成了一个倾国倾城的美人。 陈琢眸中笑意闪过,移开视线,替她掖好被子。 他又静静坐了会儿,等梁湖月睡熟了,才起身离开。 丹朱与青罗还在门口候着,见陈琢出来,福身行礼。 屋外还在落雨,陈琢看了眼二人,嗓音清冷:“好好照顾漪漪,若有什么事,随时禀报我。” 二人颔首应是。 陈琢撑开竹骨伞,转身走进雨幕,回沧海院。沧海院与明月阁离得很近,几步路的距离便能到,寒鸦已经在等候,见陈琢归来,赶忙上前接过伞。 “世子,侯爷与夫人的家书今日到了,属下已经放在书房。” 陈琢轻嗯一声,往书房走。 承安侯与夫人志趣相投,一贯喜欢游山玩水,从前陈琢年幼,二人才回到京城定居数年,后来接了梁湖月回来,又耽误了两年。后来陈琢日渐长大,独当一面,他们愈发能放心出门游玩,将侯府与梁湖月皆交给陈琢照料。 今年刚过了年,二人便出门游玩去了,隔些日子会寄家书回来,告诉他们二人到了哪里,又有何有趣之事发生。 此番与家书一同寄回来的,还有一些礼物,其中有些是给陈琢的,有些则是给梁湖月的,都放在陈琢书房。 陈琢吩咐寒鸦:“稍后将东西送去明月阁。” 可以预想到梁湖月收到礼物后的样子,他脑中浮现出梁湖月笑起来眉眼弯弯的模样,眸色一阵柔软。 陈琢没拆那封家书,打算等梁湖月醒来后和她一起看。 陈琢把家书放到一边,问起寒鸦另一件事:“我让你查的事情查得如何了?” 寒鸦垂首回话:“回世子,属下已经尽力追查,只是时间有些久远,许多事难以查证。当年成宗亲率大军灭赤狄部落,赤狄大败后,成宗将赤狄公主收入后宫,封为如妃。传闻如妃进宫时,带了不少陪嫁,其中的确有一种药丸,名为雪魄丹。只是如妃不会说汉话,素来与宫中众人也无甚往来,后来更是因为意图谋反,被成宗处死,如妃身边的婢女也都被处死,那雪魄丹也就不知所踪了。” “属下暂时还未追查到雪魄丹的下落,请世子恕罪。” 陈琢指节轻叩桌案,若有所思,只道:“无妨,继续查吧。” 那日陈琢偶然翻看一本古籍,记载了关于赤狄部落的一些事,传闻赤狄部落住在雪山脚下,供养雪山之神,得雪山之神庇佑,赤狄部落骁勇善战,即便受了伤也会好得很快。赤狄部落因此日渐壮大,后来听闻他们的首领对雪山之神不敬,被雪山之神降下惩罚,这才打了败仗,被大晏所灭。 所谓雪山之神的传说,陈琢并不相信,也不在意,他在意的是书中提及的一种药,雪魄丹。书上说,雪魄丹是取雪莲与雪山上最纯净的雪水炼制而成,可使人起死回生,根治百病。笔者更在书中提及不少事例,佐证雪魄丹之奇效,其中便提及曾有一任赤狄王后患有心疾,吃下雪魄丹后药到病除。 陈琢微微垂眸,若此事为真,那漪漪的病便有救了。为了查证书上所载,陈琢又寻了不少与赤狄有关的书翻看,证实赤狄部落的确有这么一种药,名为雪魄丹,且极为难得,的确能治好许多疑难杂症。 不论真假,既然有这一线机会,陈琢便不愿放弃,他便命寒鸦暗中调查。只可惜,成宗乃是当今天子祖父,距离赤狄部落覆灭,已经过去三十余年。 的确是太过久远,许多事都已经难以查证,要找到那雪魄丹,只怕难上加难。 可即便如此,陈琢也要一试。 - 梁湖月这一觉睡了一个时辰,醒来时便听丹朱禀报,说侯爷和夫人的家书寄回来了,还带了礼物。她一听,兴高采烈地翻身下榻。 “什么礼物?” 陈琢在外室等,手中还翻看着一本书,听见梁湖月的脚步声,抬眸看去,而后微微蹙起眉头。 梁湖月青丝垂落,只着一身单薄寝衣,竟是连鞋都忘了穿,一双洁白无瑕的足更是就这么踩在羊毛地毯上。 青罗在后面拿着她的绣鞋与绫袜追出来:“姑娘……” 陈琢搁下书,起身拿过一旁自己的貂皮大氅罩在梁湖月身上,而后将她打横抱起,放在矮榻上坐下。 “漪漪先前还说自己不是小孩子了,怎的还如此冒失?”陈琢语气揶揄,从青罗手中拿过她的鞋袜,替她穿上绫袜。 陈琢身量高大,梁湖月陷在他的大氅里,只剩半个脑袋露在外面。她眨了眨杏眼,有些心虚,没开口反驳任何。 兄长的大氅上皆是兄长的味道,冷冷的松香气息,梁湖月微不可察地嗅闻一番,一阵心安。 梁湖月天生皮肤白,就连双脚也是凝脂玉一般。她双足小巧,落在陈琢掌心,感受到陈琢掌心的温热,不由得蜷了蜷脚趾。 她虽身子骨弱,但爱美的心与寻常女子一般,脚趾甲上涂了花瓣浸染而成的汁水,粉粉嫩嫩。原本自己觉得好看,可这会儿不知怎么,竟有些羞赧。 梁湖月挣了挣,想说自己来就好,却被陈琢握得更紧。 他看她一眼,沉声道:“漪漪,乖一点。” 我们骨科就是天下第一[星星眼]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章 第 2 章 第3章 第 3 章 陈琢宽大手掌握住她脚踝,动作细致,替她穿上绫袜和绣鞋。 梁湖月脸有些热,不想被陈琢发现,干脆将脑袋埋进大氅,只露出一双眼睛,嘟囔了句:“家书呢?” 陈琢将家书从袖中拿出,置在桌上,按住一角,送至梁湖月跟前。 梁湖月看见家书,从大氅中探出脑袋,飞速拆了信,迫不及待看起来。 信上说,承安侯夫妇最近到了扬州,扬州风景秀美,甚是舒服,又问起梁湖月近来身子可好了些,陈琢近来如何。梁湖月看罢信,递给陈琢,又去看夫妇二人捎回来的礼物。 外头雨已经停了,只是檐瓦上未尽的雨水仍在滴答。 承安侯夫妇待梁湖月极好,一向拿她当亲生女儿看待,甚至于,厚待梁湖月些,而薄待陈琢些。若是在有些人家中,这态度只怕引起亲生儿子不满,好在在承安侯府完全没这种担心,陈琢待梁湖月的好比承安侯夫妇更甚。 故而此番命人捎回来的礼物之中,给梁湖月的比给陈琢的多。梁湖月少女心性,不能免俗,也喜欢漂亮的珠宝首饰,锦绣衣裳。承安侯夫妇知晓她的喜好,给她带的礼物便都是这些。 礼物皆装在檀木匣中,梁湖月挨个打开看过,唇角弯弯,让青罗她们收进妆奁。 其中一只翡翠雕莲花玉簪,让梁湖月屏住呼吸,眼前一亮。 那朵莲花有少女掌心大小,雕工精美,栩栩如生,梁湖月不由得从匣中拿出,捧在手心端详。 见她如此喜欢,陈琢含笑起身,取来铜镜,让她戴上试试。 梁湖月小心戴上那支玉簪,从镜中观赏,她表情已然将她的喜欢表露无遗。梁湖月又转头问陈琢:“兄长,好看吗?” 他托着镜子让她对镜自观,目光却始终落在她脸上,听见她的问题,颔首应声:“好看,漪漪戴什么都好看。” 陈琢是在如实陈述,梁湖月有一张近乎完美的脸,以她的容貌,的确戴什么都好看。事实也是如此。 但这话听起来太像哄人的了,梁湖月撇嘴,不信他说的,又转头去问询青罗和丹朱意见。 青罗与丹朱皆点头称赞:“姑娘戴着很是好看,特别衬姑娘。” 梁湖月容貌清绝,却并非美艳那一挂,而是清丽出尘,翡翠的颜色的确将她衬得愈发清丽。 梁湖月又从镜中看了看,这才信了。她小心取下莲花玉簪,让青罗仔细收好。 转身对上陈琢视线,想到什么,又道:“兄长惯会哄人,难怪平日里把程姐姐迷得晕头转向。” 陈琢直呼冤枉:“我不过是实话实说,竟也成了哄人了,世上还有这种道理。” 他摇头失笑,何况这种话他一向只对梁湖月说,未曾对旁人说过。 梁湖月轻哼一声,继续去拆礼物。 待拆完了礼物,时辰已经不早。虽说入了春,今日天气不好,天色也昏沉沉的,不过酉时天便暗了下来。 明月阁内上了灯,灯火明亮,映出榻上一双影子。 梁湖月微蹙柳眉,纤长食指与中指夹着一枚白子,苦恼该下何处破局。棋盘上,她所执白子已然快输了,梁湖月叹了声,索性认输。 “罢了,我输了。” 陈琢微勾唇角。 梁湖月托住下巴,她身上还披着陈琢的大氅,搓了搓手。 陈琢见状,伸手握她的手指,她手凉得很,他便顺势收进自己手心,替她暖手。 不觉已到了晚饭的时辰,梁湖月有些饿了,唤青罗她们摆饭。后厨的膳食早就做好了,只等她开口,婢女们鱼贯而入,摆好饭菜。 晚上的汤是当归鲫鱼汤,汤浓味鲜,还有一道香煎小黄鱼,梁湖月也很喜欢。梁湖月盛了一碗鱼汤,陈琢将鱼肉里的鱼刺去掉,而后才夹进她碗里。 待用过晚饭,梁湖月又乖顺喝了药。 陈琢哄她睡下,才回沧海院。 翌日晌午,程静贞前来探望梁湖月。 听闻程静贞来,梁湖月面露笑意,特意出来迎她。 程静贞笑说:“你还病着,不用出来。” 梁湖月听她这么说,顿时面带歉意:“程姐姐,我已经好多了。实在对不住,我昨日病得真不是时候,打搅了你和兄长。” 程静贞垂眸,闪过片刻的遗憾。她昨日难得与陈琢单独出去,原本心里是很高兴的,也期待能和陈琢好好相处,或许能更进一步,没想到中途陈琢听见梁湖月病了的消息,和她说了声抱歉,便匆匆赶回侯府。 程静贞与陈琢少时相识,勉强也称得上一句青梅竹马,这些年陈琢对梁湖月有多看重,程静贞都看在眼里,她自然明白拦不住陈琢,也没道理留他,便让他先走了。 程静贞喜欢陈琢很久了,陈琢不论是家世、长相还是性情,都是京城这一辈年轻公子中的佼佼者。爱慕陈琢的姑娘家不胜其数,但陈琢性情疏离清冷,待女子更甚,唯有待梁湖月这个妹妹最亲近,除了梁湖月以外,就属程静贞和陈琢最亲近。 许多人都眼红程静贞,程静贞常在心里暗自庆幸,自己小时候做了一个正确的决定。 程静贞与陈琢相熟,是因着幼时定国公家中请了一位天下闻名的学士来教授府里的孩子学识,定国公大方,想着既然请来了这么好的先生,便又邀请了几位交好的官员的孩子过来府上一起跟着先生念书。 程静贞和陈琢就是在定国公府的小学堂里认识的,陈琢比程静贞大几岁,那时已经长得比其他同龄的孩子英俊,且才华出众,程静贞从那时起便仰慕他。 不止程静贞,还有另外几个姑娘也喜欢陈琢。但是陈琢总是拒人于千里之外,让她们找不到机会靠近。 是程静贞最先迈出了一步,她听说陈琢有个比自己小一些的妹妹,身体不好,便登门拜访,还带了一位大夫。陈琢原本待她也很冷淡,听见她说带了一位擅长治心疾的大夫,态度当即缓和了许多,虽说那位大夫没能帮上梁湖月什么,但确确实实拉近了程静贞与陈琢的距离。 从那之后,程静贞便与梁湖月交好,借此机会靠近陈琢。 “这也不能怪你。”程静贞笑说,与梁湖月二人穿过长廊,跨过门槛,进屋内坐下。 程静贞待梁湖月的态度一向很友好,她明白陈琢有多看重梁湖月,所以为了陈琢,她不会得罪梁湖月。只是有时,程静贞也会对梁湖月心生怨怼。 因为陈琢对梁湖月太好了,好到让程静贞嫉妒。 这么些年,她每回约陈琢出去,陈琢总要带着梁湖月一起,或者便直接拒绝她的邀约。为了能和陈琢一同出去,程静贞只能接受三个人一起。 昨日陈琢还是第一次答应和她单独出去,虽然最初的借口也是梁湖月,程静贞告诉陈琢,她打听到圆觉法师游历归来,或许能去问问梁湖月的病。陈琢没有拒绝,原本也要带梁湖月一起来,是程静贞说,听闻圆觉法师从不说假话,万一圆觉法师说了什么不好的事,让梁湖月听见,恐怕不好,陈琢这才打消了念头,答应和她单独去。 她原本心潮澎湃,想着能借这次单独相处的机会和陈琢更进一步,可最终什么也没发生,陈琢还因为梁湖月生病,把她一个人扔下了。 可这些话程静贞不能对梁湖月表现出来,她仍是一副友好的知心姐姐模样,关怀梁湖月的病情:“漪漪,你不知道,我一听说你病了,本来想和怀安一道过来,可怀安说你病着,我来了也帮不上什么,我想了想也是,还是先让你好好休息。” 梁湖月道:“让程姐姐担心了,我没什么大碍的,都是老毛病了。我还特意嘱咐她们不许惊动兄长,结果……” 她叹了声。 程静贞笑了笑:“你兄长也是关心你。” 程静贞不由又嫉妒起梁湖月来,陈琢待她太好了,即便日后她嫁给陈琢,只怕也要忍受梁湖月横在他们之间。一个女人,面对深爱的男人,如何能够心无芥蒂地接受他们中间存在另一个女人呢? 哪怕这个女人是他的亲妹妹,程静贞也没办法做到,更何况,梁湖月还不是陈琢的亲生妹妹,不过是个领养的妹妹。 她不动声色打量着梁湖月,她对梁湖月的病或多或少知道些情况,梁湖月是天生心疾,名医们都束手无策,说她大概率活不过二十岁。想到这里,程静贞心中的嫉妒与怨怼又消退下去,罢了,梁湖月今年都十六岁了,也没几年好活,等她嫁给陈琢,再忍两年也就是了。 程静贞这般想罢,伸手握住梁湖月的手,笑容亲厚。 程静贞又陪梁湖月说了会儿话,而后才问起陈琢:“怀安他今日不在府中?” 梁湖月听她这话,促狭打趣:“程姐姐其实一进门就想问兄长了吧?” 程静贞垂下脑袋,面颊染上些绯色:“哪里,我自然更关心漪漪你。” 梁湖月掩嘴失笑:“兄长今日有些公务处理,早上便出去了,不过他说了,中午会回来陪我吃饭。程姐姐就安心留下来一道用午饭吧。” 程静贞面颊绯色更甚:“我可没说我要留下来……” 梁湖月笑说:“好好好,到时候我就跟兄长说,是我硬要留程姐姐吃饭的。” 程静贞嗔她一眼,转移了话题,聊起京城近来的一些趣事。 “你还不知道吧?听说皇后娘娘走失的弟弟找回来了,皇后娘娘母家上下都很高兴,皇上也很高兴,赏赐了好些东西呢,那位小国舅爷如今可谓风头无两。” 梁湖月不常出门,对京城里这些八卦了解得自然也少,听程静贞说起,听得津津有味。 提起这些小国舅爷,程静贞嘴上说他风头无两,面上却难掩鄙夷。 “唉,这位小国舅爷也是命好。虽然走失了这么多年,可听说找回来之前也是过的富贵日子,是一个富商家里的小少爷,成日里除了吃喝玩乐,就不干什么正事儿。如今被认了回来,一跃成了小国舅爷,更是仗着皇后娘娘和皇上的面子,无法无天了。” 程静贞瞧不起那位小国舅爷的做派,言语之间难免有些不屑:“漪漪,你是不知道,如今京城里许多人都不喜这位小国舅爷,可碍着皇后娘娘和皇上的面子,谁也不敢多嘴说什么。” 梁湖月若有所思,问:“我明白了,就是一个活脱脱纨绔子弟嘛。” 程静贞点头:“是啊,他才回京城一个多月,都快把京城弄得人仰马翻了。” 说到这,程静贞眸底一阵厌恶。就前些日子,这个小国舅爷还在大街上对她语出不敬,实在可恨。可惜她也只能心中恨一恨,什么也做不了。 程静贞心中一阵愠怒,说得自己心情都不好了,又换了话题:“不说他了,不是什么好东西。咱们聊些开心的事。” 陈琢回来时,便看见梁湖月和程静贞坐在窗下闲话。 梁湖月瞥见他身影,面露喜色,起身出门来迎:“兄长,你回来了。” 哥妹天下第一好[红心]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章 第 3 章 第4章 第 4 章 梁湖月拉他进门,眼神在他和程静贞身上逡巡一番,打趣说:“今日程姐姐来看我,我打算留她吃午饭。” 陈琢看向程静贞,眸中没什么波澜,只平静说了一句:“多谢程姑娘来看望漪漪。” 程静贞对上他视线,迅速低下头,有些不好意思:“我和漪漪是朋友,来看她也是应该的。” 程静贞对陈琢的冷淡反应有些失望,她喜欢陈琢一事,京中不少人都知晓,外人看来她与陈琢关系亲近,是般配一对,只差提亲。但程静贞自己清楚,陈琢待她并没有多亲近,哪怕这么多年了。 虽说在程静贞看来,陈琢不排斥她已然是一种胜利,只要陈琢不排斥她,她就有机会嫁给陈琢。可她喜欢陈琢,当然也期盼陈琢能喜欢她,她也希望陈琢能对自己热情一些亲近一些。 梁湖月却没看出二人之间的气氛,在她看来,兄长性子待人一向如此,这是兄长性子不好的缘故,但兄长待程姐姐是不同的。否则兄长怎么会带程姐姐到家中来?又怎么会时不时与程姐姐出去玩? 或许兄长只是不懂怎么与意中人相处,梁湖月为着昨日自己的病搅扰了二人的相处而愧疚,这会儿有心弥补,便拉着陈琢在程静贞旁边坐下。 “程姐姐方才说想下棋,兄长代我陪程姐姐下几局吧。”梁湖月眨了眨眼,吩咐青罗她们拿围棋过来。 程静贞微微垂首,并未拒绝。 陈琢看了眼梁湖月,见梁湖月冲他眨眼,便也应下。 二人对面坐下,梁湖月搬了把椅子,在二人中间坐下。 陈琢看向程静贞道:“程姑娘先手吧。” 程静贞莞尔一笑,执起一枚黑子落下。 程静贞是大家闺秀的典范,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只是比陈琢还是差了些。一盏茶工夫后,场上棋局胜负颇已经分晓。 梁湖月看了眼陈琢,为他着急,兄长也真是的,都不知道让让程姐姐。她怒其不争,悄悄在桌下扯了扯陈琢衣袖,示意他让一让程静贞。 可陈琢显然并未意会,反而以为她手冷似的,捉住她手指,握在手心暖着。 梁湖月一时哑然,又试图给陈琢使眼色。 陈琢这回看见了,问:“漪漪饿了?” 梁湖月:“……” 梁湖月真是要被他气笑了,这人真是,纯粹一根木头来的,也不知道程姐姐到底喜欢他什么。她怕程静贞输得这么惨心里不高兴,想缓和一下气氛,顺势扯了扯嘴角:“是有些饿了,不如咱们先吃饭吧,吃完饭,程姐姐再和哥哥下棋。” 陈琢看向程静贞:“程姑娘觉得呢?” 程静贞看着这局无力回天的棋,也没有下下去的心思,自然答应。 “漪漪既然饿了,便先吃饭吧,可不能饿着我们漪漪。”她故意打趣。 梁湖月抽出手,附和:“我就知道程姐姐对我好,不舍得饿着我。青罗,传饭吧。” 青罗应声而去,没一会儿,婢女们便摆好了饭菜。 三人入了座,梁湖月给程静贞夹菜:“这个好吃,程姐姐尝尝。” 她本意是给陈琢做个示范,让他给程静贞夹菜,可陈琢还是一根木头,丝毫没有领会到梁湖月的意思,只和往常一般,给梁湖月夹了几样她最爱吃的菜。 梁湖月在吃东西上有些特别的习惯,有些东西菜里必须要放,若是不放,梁湖月便不吃那道菜,可放了之后,梁湖月也不吃,她要将那些东西挑出来。 这不是什么好习惯,但侯府上下都宠爱梁湖月,陈琢尤其宠溺她,自然娇惯她,便一直延续到今天。今日的菜里有一道银苗鸡丝,是豆芽菜与鸡丝合炒,可梁湖月不吃里面的豆芽菜,偏偏又必须得放。陈琢便小心将豆芽菜挑出来,只给梁湖月夹鸡丝。 程静贞看在眼里,又是一阵心绪复杂。 她低头吃饭,未曾表露。梁湖月却看出来了她的失落,她心中不住叹气。 一顿饭吃完,梁湖月又拉着两个人下棋。待下到一半,她有意让二人单独相处,便站起身道:“哎呀,今日天气真好,春光明媚,我想去花园里透透气,兄长和程姐姐先下着棋。” 她说罢,便带着人先走了,将陈琢与程静贞留在房中。 梁湖月自觉计划完美,去了花园中赏花。 今日天气的确好,春日的太阳晒在人身上暖洋洋的,很是舒服。梁湖月抬头望向太阳,有些刺眼,她眯起眼,伸手接住阳光。 府中的桃花开得正好,簇簇粉白,春意盎然。梁湖月立在桃花树下,唇角微微上扬,因着之前天气寒冷,她似乎已经有一个多月不曾出府门了,等再过两日,身子好全了,她该出门走走了。 梁湖月赏了会儿桃花,转去秋千上坐下。她有心疾,受不得刺激,自然也没办法真正荡秋千,只能这般坐一坐。她幼时羡慕旁人荡秋千有趣,陈琢还是命人给她修了这座秋千。 兄长很好,她依赖兄长。只是…… 想到陈琢与程静贞二人,梁湖月心中那点难言的惆怅又萦在心头。 她垂下脑袋,在秋千上微微晃着腿。 她与兄长都长大了,都会有自己的生活。 正当她微微失落之际,一道熟悉的清冷嗓音从头顶响起:“身子不舒服?” 梁湖月抬眸,对上陈琢视线,有些意外。 她下意识往明月阁的方向看了眼,问:“兄长怎么过来了?程姐姐呢?” 陈琢走近,在她身侧的空位上坐下:“程姑娘先告辞了。” 梁湖月便又叹气:“程姐姐是女孩子,兄长应该主动一些。” 陈琢未曾接她的话,只是抬手轻触她额头,确认她额头温度并未发热,又抓过她手腕,替她搭过脉。因着梁湖月病的缘故,陈琢看了许多医书,也勉强对医术懂了些皮毛,能从脉象判断她是否生病。 梁湖月知晓他的意思,笑说:“我没有不舒服。” 陈琢接话:“那就是不高兴,怎么了?” 梁湖月被他看穿心思,垂下眸子,她不能告诉兄长,因为她觉得兄长要被抢走了所以有种难言的失落,只好说:“因为天天闷在家里,我都一个多月没有出门了,兄长,过几日我想出门走走。” 陈琢没有怀疑,“好,等你病好,我陪你出门逛逛。” 梁湖月道:“你不用陪我啦,我会带青罗丹朱她们一起去,她们会照顾好我,不会出什么事,你放心吧。” 陈琢的生活不只有照顾她这一件事要做,梁湖月知晓,她的兄长是一个极为出色的人,十六岁便中了状元,入了翰林院,后来被提拔为吏部侍郎,如今也是皇帝面前炙手可热的人。 她知道兄长也有许多的公务要忙,总不能每时每刻都围着她转。 陈琢沉默片刻,终是应允:“好。” 梁湖月见他答应,眼睛亮晶晶的:“那就这么说定了。” 又喝了两日的药,孟大夫发了话,说梁湖月的身子已经没有大碍,陈琢这才放她出门。 梁湖月许久没出来,颇为兴奋,坐在马车上,不禁打起帘栊张望,听着摊贩们吆喝叫卖,心中有种难言的满足感。那些喧嚣声响对梁湖月而言不是吵闹,她在侯府总是静养,难得有这样有烟火气的时候。 其实她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她身子弱,不常出门逛,对京城许多事的了解也不多。寻常姑娘家出门或是逛胭脂水粉铺子,或是逛首饰衣裳铺子,梁湖月也喜欢这些,又不便出门,陈琢便让他们送来侯府,供梁湖月挑选。 她想了想,还是让车夫去了京城最有名的首饰铺子,芙蓉阁。 马车很快到了芙蓉阁门口,青罗和丹朱扶她下马车。 她今日难得出门,特意打扮过,着一身窃蓝色束腰长裙,恬静淡雅,头上特意戴了那只莲花翡翠玉簪,耳环亦与发簪搭配,是翡翠的。 梁湖月下了马车,走进芙蓉阁。 芙蓉阁斜对面不远处是一座酒楼,不少京城达官显贵都会来此。 孙明成今日在此做东,邀请了不少狐朋狗友,酒足饭饱,又唤了好些个舞姬进来。孙明成懒散坐在矮榻上,听着人奉承自己。 他也未曾想过自己如此好命,竟能有个做皇后的姐姐。他原本以为在苏州的生活已经是优渥,哪里知道来了京城,才发现富贵之上还有富贵,这些日子,他已经昏了头,忘了自己姓甚名谁,只记得自己呼风唤雨,要什么都有。 他坐在窗边,忽地眼前一亮。 那从马车内走下来的女子恍如惊鸿仙子,连他心跳都夺去。 孙明成招手询问身边另一位纨绔公子:“你可认识方才那马车上走下来的姑娘是谁?” 他才到京城不久,对京中许多人都不熟悉,没见过梁湖月。 那人定睛看去,笑道:“噢,那是承安侯府的千金。” 孙明成只觉得这承安侯府也甚是陌生,又问:“这承安侯府厉不厉害?” 那人道:“承安侯醉心山水,不喜朝政,倒是承安侯世子如今是吏部侍郎,颇得皇上看重。” 孙明成心下有了些了解,既然承安侯不喜朝政,就是没什么势力,至于那劳什子世子,一个吏部侍郎,想来也不成气候。 他又问:“那这承安侯府的千金今年多大了?可曾许了亲事?” 那人回他话:“今年十六吧,倒是没定亲。” 孙明成挑眉,起身出去:“走,咱下去瞧瞧。” 第5章 第 5 章 芙蓉阁的生意一向红火,小二迎梁湖月进来,见她脸生,也没表露出特别想要买东西的心思,便又转头去招待其他人。梁湖月也不恼,她反而不习惯小二一直跟着她。 她在铺子里转了一圈,没什么特别想买的,这一批新品刚出的时候,陈琢便叫人送来了侯府,她早已经有了。虽没什么想买的,但看着其他姑娘们在铺子里挑挑逛逛,梁湖月也觉很是有趣。 她嘴角微弯,忽地听见一声熟悉的嗓音:“漪漪?” 梁湖月循声回头,有些惊喜,竟是程静贞。 程静贞上前几步,亦是惊喜:“你今日怎么出来了?” 梁湖月笑说:“我病好了,在家里闷得慌,便和兄长说出来逛逛。” 程静贞不动声色往芙蓉阁外看,以为今日陈琢跟她一道来,不怪程静贞这么想,陈琢实在护梁湖月得紧,甚少愿意让她单独出来。 梁湖月捕捉到程静贞的小心思,叹了声:“程姐姐要失望了,兄长今日没和我一起,我是自个儿出来的。” 程静贞听见这话,的确有些失落,但还是嘴硬道:“我哪有找他。” 梁湖月以帕子掩嘴轻笑:“好好好,程姐姐没有。” 二人正说着话,程静贞脸色倏地变了变。 程静贞不知道孙明成怎么也在这里,是特意跟踪她来的?她不想看见孙明成,便想拉着梁湖月先走,避开孙明成。 梁湖月还未反应过来发生何事,便和程静贞二人一起被孙明成拦住去路。 “哟,这么巧,这不是程姑娘嘛。”孙明成眸光打量着梁湖月,方才远远一瞥便觉惊艳,这会儿近了看才发现,此女果真如仙子下凡一般,令他心神激荡。 至于程静贞,孙明成前些日子曾觉得她长得不错,便与她搭了几句话,哪里知道今日程静贞竟也在,妙,实在是妙极了。 孙明成的目光带着明显的狎昵意味,看得程静贞心中作呕,她拉下脸,不耐烦道:“孙小国舅到底想做什么?京中人人皆知,我与承安侯世子情投意合,马上就要定亲了,小国舅何必如此纠缠。” 程静贞不愿被孙明成纠缠,搬出了陈琢。 孙明成闻言挑眉,他对程静贞的兴趣没那么大,不过是听闻程静贞是京城大家闺秀的典范,便想逗一逗她,寻个乐子。今日见了梁湖月,愈发对程静贞没兴趣了。 孙明成嗤笑一声:“哦?是么?那真是祝福程姑娘了。” 梁湖月不知程静贞与孙明成之间发生什么事,但听程静贞说过这位小国舅爷的事,知晓面前这人不是什么好人,她心中已然认定程静贞是自己未来嫂子,便出言维护。 “襄王有意,神女无梦,程姐姐与我兄长情投意合,还请小国舅爷莫要再纠缠她。” 梁湖月嗓音轻柔动听,让孙明成心中又是一阵激荡,他对她愈发有兴趣了。 “行,既然梁姑娘开了口,我就不纠缠程姑娘了。不过梁姑娘,既然我为了你放弃了程姑娘,你总得赔我点什么吧?我在醉香楼摆了宴,不如梁姑娘赏脸,陪我吃一顿饭?如何?” 孙明成上下打量着梁湖月,梁湖月皮肤白皙,身段更是窈窕有致,一截细腰仿佛一手可以掐住,胸口饱满,简直堪称人间尤物。孙明成此前有过不少女人,但没有一个像梁湖月一般,他想他要得到梁湖月,不惜代价。 孙明成目光丝毫不掩饰自己的下流,看得梁湖月不舒服极了,她被陈琢保护得好,在侯府从来没人敢对她不敬,她柳眉轻蹙,并不愿意答应这位小国舅爷的要求。 “抱歉,我还有事,不能答应小国舅爷的请求。”梁湖月性子软,即便是拒绝的话语说起来也软软糯糯,并无半分威胁,反而让孙明成心里更加发痒。 程静贞已然看明白了,孙明成的目标只怕转成梁湖月了。她知晓梁湖月在陈琢心中位置,不免有些担心倘若梁湖月今日出事,自己只怕在陈琢那儿也会被连累。 她思忖片刻,往前一步,将梁湖月护在身后,对孙明成道:“漪漪有心疾,受不得惊吓,还请小国舅爷莫要为难她。想必小国舅爷也不想闹出什么事,否则对皇后娘娘的名声也不好。” 程静贞抬出皇后与梁湖月身子差做挡箭牌,她赌孙明成也不想把事情闹大。 孙明成闻言,果真面上露出几丝犹豫,再次审视梁湖月。孙明成看向身边跟着的另外几个狐朋狗友,他们道:“小国舅爷,这位梁姑娘的确有心疾,身子骨弱。” 孙明成不由得有些扫兴,美人竟是个病秧子,可惜啊,可惜。 他的确不想闹出什么大事,前些日子爹娘和皇后姐姐都敲打过他一番,让他收敛些性子。 孙明成撇嘴,侧身让开道。 程静贞赶紧拉着梁湖月离开了,待出了芙蓉阁的门,二人匆忙上了侯府马车。程静贞脸色难看,看一眼梁湖月,嘱咐她还是早些回去,怕孙明成阴魂不散又缠上来。 梁湖月也没想到今天好不容易出来散心,竟会遇上这种晦气事,她也没了继续逛玩的心情,点点头:“我知道了,今日多谢你了,程姐姐。” 程静贞冲她笑了笑,她对梁湖月好,多数是为了陈琢。 梁湖月想起什么,又道:“今日之事,还请程姐姐莫要告诉兄长。” 既然她没出什么事,她不想让兄长担心。兄长本就喜欢处处都替她考虑好,今日难得肯答应让她自个儿出门,结果就出了这种事,若是让兄长知晓,只怕兄长日后都要陪着她。 何况那人是小国舅爷,听程姐姐的意思,他很是风光,倘若兄长知晓今日事,只怕要与小国舅爷过不去。可兄长不过是个侯府世子,又哪里拧得过小国舅爷?梁湖月不愿意因为自己的小事,而影响兄长的仕途。 兄长已经为她做了太多,她能回报兄长的却少,更不愿意因为自己连累兄长。 程静贞想了想,答应下来。她知道,即便她不告诉陈琢,陈琢自然也会从别处知晓,他对这个妹妹的事格外上心,事无巨细都要知晓。 程静贞送她回侯府,而后离开。程静贞走后,梁湖月又叮嘱青罗和丹朱,命她们对今日之事守口如瓶,不许告诉陈琢。 二人对视一眼,也是应下。 只是这日陈琢回来后,问起梁湖月今日发生何事,二人还是和盘托出。 她们虽说名义上是姑娘的贴身婢女,与姑娘一起长大,但实际上听的还是世子的话。 陈琢听罢,眸色阴下去。 “小国舅爷?”他冷哼一声,未再说下去,只让她们先下去。 梁湖月在榻上小憩,陈琢推门进来,脚步放得很轻,不想吵醒梁湖月。 梁湖月睡颜恬静乖巧,呼吸清浅,陈琢在边上坐下。 他眸光落在少女脸上,想到方才青罗她们说的事。 那位小国舅爷是个好色之徒,今日只怕是对他的漪漪见色起意。他见过小国舅爷两次,对他没任何好印象。 想到今日那个人用猥琐的目光亵渎他的漪漪,陈琢便有些懊恼答应今日让她一个人出门,他该陪着她的。 他不喜欢任何人亵渎他的牡丹,尤其是那些无耻之徒。 陈琢眉头紧锁,回过神来,眸光一晃,落在少女露在锦被之外的肌肤上。如凝脂玉一般的白一路蔓延,被绯色锦被遮住,但饱满却将锦被拱出一道弧形。 他的牡丹已经长大到可以成为一个女人的年岁,且是一个极具诱惑力的女人。 他不由有些恍惚,她今年十六岁,按说已经可以谈婚论嫁,不少与她同龄的女子都已经定下亲事,甚至成婚。但陈琢在此之前从未想过这件事,他从未考虑过将梁湖月嫁出去,他理所当然地认为,她会一直留在自己身边。哪怕他治好了她的病,她变成一个健康的人,也是如此。 他从未想过还有另一种可能。 今日之事倒是忽然点醒了他,像戳破一个美满的梦。 孙明成那种小人不可能,可若是换旁人呢?若是世上有一个年轻英俊、才华横溢又风度翩翩的男人,出现在漪漪的眼前,漪漪会不会想要把自己的心交给他,嫁给他,而选择离开自己。 纵然是这样,陈琢发现自己也无法接受,他光是想一想,便觉得心中刺痛。 就算那人风度翩翩才华横溢又如何?他能保证一辈子照顾好漪漪吗?他能像自己一样对漪漪这么好吗? 陈琢不相信,男人一向薄情负心,三心二意。 也许那个男人会让漪漪受委屈,会让漪漪伤心,可若是她嫁了人,成了旁人的妻子,他连第一时间替她出头都做不到。 陈琢想象着梁湖月泪眼汪汪地扑进自己怀里,向自己诉说另一个男人对她的不好,便握紧了拳头,手背上青筋尽显。 他没办法做到接受那种事。 一想到这样,他就恨不得杀了那个想象中的人。 陈琢胸口起伏不定,眸色万分阴森。 妹妹是属于我的。[抱抱](不是拥抱是掐脖子)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章 第 5 章 第6章 第 6 章 梁湖月缓缓睁开眼,见陈琢在,乖巧唤了声:“兄长。” 陈琢扯了扯嘴角,掩下心中思绪,并未表现出任何情绪,只当未曾知晓今日发生何事,温柔地问她:“漪漪今日出门可还高兴?” 梁湖月观察他神情,似乎不像是生气,她松了口气,看来青罗她们当真没告诉他。她嘴角微勾,笑说:“高兴啊,许久没出门了,感觉街上变了挺多。” 她不想让陈琢看出端倪,只是脑海中却不住回忆起先前发生的事,那位小国舅爷下流的目光在她身上逡巡的时候,她只觉得浑身都不自在。梁湖月一顿,那感觉又涌上心头,她下意识往陈琢身边凑近,抓住陈琢胳膊,将脑袋靠在他肩头,“下次……下次兄长有空的时候,陪我一起出门逛吧。” 待在兄长身边总是很安全,兄长会保护她。梁湖月早已经习惯这种依赖,总不自觉依赖陈琢。 陈琢心中明了怎么回事,将她的恐惧和委屈尽收眼底,伸手拢住她,轻声答应:“好,下次得空,我陪漪漪出门逛逛。” 那位小国舅爷,他该为他今日的所作所为付出些代价。 陈琢又陪梁湖月说了会儿话,直到寒鸦来禀报,说是有位赵大人求见,他才离开明月阁,回自己书房。 赵大人已经在门外等候,见陈琢过来,上前几步笑脸寒暄:“世子。” 陈琢神色淡然,看不出什么情绪,“赵大人今日来,可是有公事?” 赵峤并非吏部官员,与陈琢之间从前也没什么往来。 赵峤对他的冷淡并不恼怒,笑意不减:“赵某今日前来,的确有事。这事,可以说是公事,也可以是私事,全看世子如何权衡。” 陈琢不语,继续往书房走。赵峤在身后跟着,摸不准他的态度,继续说下去:“听闻世子正在拟定下放官员名单。” 陈琢便明白了赵峤今日来的目的,前些日子皇上下旨,命他拟定一批下放地方的官员名单。官员下放地方对一位京中高官而言是贬谪,他们自然不愿,但对另一些出不了头的人而言,却是个机遇。 下放的各州府条件也有所不同,有些地方物资肥沃,又没有麻烦事,若是过去便是镀个金而后再名正言顺地升迁回京,而另一些地方则是烫手山芋,若是去了,只怕再回不了京城,更有甚者,还可能因政绩不佳而惹皇上不快,更遭贬谪。 总而言之,其中门道大得很。而陈琢,便手握着这钥匙。 只是陈琢不知赵峤今日来找他,是为了哪一种。他眯起眼,看向赵峤。 据他所知,赵峤可不需要这下放地方的机缘,赵峤是英国公一党,如今在英国公跟前颇为得脸,在皇上跟前也叫得上号。既然不是为了他自己,那便是为了旁人。 当今皇上的宠妃丽贵妃,正是英国公之女,丽贵妃育有二皇子。 陈琢微微勾唇,已经明白赵峤今日来意。 他道:“抱歉,赵大人,此事恕我帮不上赵大人什么。拟定下放官员名单并非我一人可以做主,吏部上下皆会参与,最后的名单更是要皇上过目。” 赵峤亦是笑:“诶,世子别拒绝得这么早嘛,我还没说我要求世子什么事呢。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不过是有个远方表亲,想让世子将他放去苏州。若是事成,赵某定然重重答谢世子。” 赵峤从袖中拿出一张纸条,搁在桌案上:“这便是赵某的诚意。” 陈琢拿起那张纸条,打开后眸色微顿。 纸条上竟是当年如妃死后,她宫中仅剩的婢女的去向。 赵峤走近几步,停在陈琢肩侧,用只有他们二人能听见的声音说:“丽贵妃听闻世子在追查当年如妃之事,特意命人去追查。如妃毕竟在后宫生活,世子一介外男,追查起来多有不便吧。娘娘说了,她可以帮世子。” 赵峤说罢,又道:“还请世子好好考虑一番,告辞。” 陈琢命寒鸦送赵峤出去,他目光落在手中的纸条上许久。 丽贵妃的意思,是要拉拢他支持二皇子。陈琢当然明白,若是牵扯进储君之争,只怕事关重大,陈琢的确需要好好考虑。 他轻叹一声,捏了捏眉心,而后在檀木太师椅上坐下,又想到孙明成。 今日漪漪虽说没出什么事,可那孙明成是个实打实的纨绔,近来更是无法无天,若是他对漪漪贼心不死…… 陈琢想,他得想个办法绝了这后患才好。 陈琢尚未有所行动,那厢孙明成倒是有了行动。 当日孙明成归家后,想起梁湖月总是抓心挠肺地不得劲,便命人去调查了一番,得知梁湖月的确有心疾,但也没那般严重,随随便便就会死的程度。孙明成便又起了兴致,次日一早便进宫求见孙皇后。 “长姐,你和阿娘前些日子不还说我太混不吝,该收收心嘛,我觉得你们说得对,我都这么大了,是该收收心了。所以我想成亲。”孙明成看向孙皇后。 孙皇后有些诧异,但也感动:“你能懂事就好,你放心,本宫定然为你挑一个合适的人选为妻。” 孙明成道:“长姐不用费心了,我心里已经有人选了。” 孙皇后讶然:“哦?是哪家姑娘?” 孙明成:“是承安侯府的姑娘。” 孙皇后露出惊诧的神情,承安侯虽说不问政事醉心山水,可承安侯世子却是个有能力的,颇得皇上看重。这承安侯世子只有一个妹妹,且身子不好,孙皇后也知晓。 孙皇后面露犹豫:“你可知大夫说,承安侯府的女儿只怕活不过二十。” 孙明成点头:“弟弟当然知道,我不在乎,我就是想娶她为妻,她叫我魂牵梦萦。” 他听了这传闻,反而心中一喜,这梁湖月若是活不过二十,嫁给他也就活不了几年了,到时候她死了,他又自由自在了,还能享受一下,简直妙极了。 孙明成拉住孙皇后的手撒娇:“长姐,我这辈子第一次觉得这么喜欢一个姑娘,您就答应了我吧。” 孙皇后在心中盘算此事,若是这梁姑娘嫁给了她的弟弟,那承安侯府便与她孙家成了姻亲,承安侯世子便能支持太子。她当然知道如今丽贵妃虎视眈眈,觊觎太子之位,虽说现在皇上更喜欢太子,可皇上正值壮年,日后会发生什么事还真难说,她得为太子多做打算才好。 如此想罢,孙皇后对孙明成道:“罢了,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本宫又如何忍心拒绝?只是此事本宫说了也不算,还是得皇上下旨赐婚才行。本宫只能答应你,替你向皇上提一提,只是成不成,本宫不能保证。” 孙明成得了孙皇后的应允,兴高采烈地谢了恩,回去了。 翌日,陈琢早朝后被皇上身边高福公公叫住,道是皇上有事与他商量。陈琢本以为是公事,待进了太极殿,皇上神情随和,道:“陈卿,朕今日见你,不是为公事,而是为一些私事。” 陈琢微微垂首,等待皇上下文。他本以为是皇上想操心他的终生大事,心中已然想好由头推脱。 下一瞬却听皇上问:“朕记得你有个妹妹,今年十六岁,还未定下亲事。” 陈琢眸色一凛,未曾想到皇上竟会提起梁湖月。 他面上不动声色,回话:“是。” 皇上笑道:“皇后的弟弟向朕求娶你那妹妹,让朕赐婚。朕觉得这是个不错的婚事,只是还是想问问你的意见,毕竟你父母如今都不在京城,长兄如父嘛。” 陈琢只觉得身上血都变冷,他还未想好如何让孙明成付出代价,他便得寸进尺,竟要向皇上讨要他的漪漪。实在可恨。 陈琢撩开衣摆,跪倒在地,语气诚恳:“微臣还请皇上恕罪,微臣不敢答应这桩婚事。皇上也知晓,微臣爹娘离京远游,出门前再三叮嘱微臣要照顾好妹妹。微臣之妹身子骨弱,自出生起便带着心疾,受不得刺激,三天两头地生病,大夫皆说束手无策,只怕是治不好了,更言……她恐怕活不过二十岁。微臣爹娘曾说,此生绝不让她出嫁,只留她在府中将养。” 皇帝闻言,默了默,而后道:“朕听皇后说,明成他不介意你妹妹身子差。” 陈琢眸色更冷,好在俯首在地,皇上看不见。他道:“大夫曾说过,臣妹日后不能生育,恐怕无法为小国舅爷延续香火。还请皇上三思。” 子嗣一事的确重要,皇上沉默下来,又见陈琢态度如此坚决,终是叹了声,没再强求。 “罢了,既然如此,朕也不好强人所难。你起来吧。” 陈琢叩谢天恩,而后退出太极殿。 出了太极殿,他眸中一片霜寒,心中只想,这孙明成该死,他想夺走漪漪。 他手握成拳,又慢慢松开。 - 孙明成得知赐婚没成时,很是恼怒。 孙皇后劝他:“长姐再给你找个更好的姑娘。” 孙明成扯了扯嘴角,嘴上答应下来。待出了宫,脸上笑意立刻消失殆尽,转而换上一副阴险嘴脸。 不行,他就是要得到梁湖月。 孙明成冷笑一声,既然不愿意嫁给他,那也别怪他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6章 第 6 章 第7章 第 7 章 陈琢并未告诉梁湖月皇上有意给她赐婚一事,他不想让梁湖月为这些事烦心。 只是那孙明成实在可恨,他的觊觎已然怼到陈琢面前,陈琢必须给他一些教训。 故而两日之后,小国舅爷在酒肆喝多了之后,与一地痞无赖发生了口角,被地痞无赖打了一顿,打得鼻青脸肿,好生狼狈。 此事一时之间传开,人人议论。看他笑话的人更多,谁让他前些日子太过嚣张跋扈,到处得罪人。 孙明成当时被人打了一顿,不少人都看见了他的窘态,他原本咽不下这口气,还想回头找那地痞无赖麻烦,怎料到第二日却被官府找上门,说他牵扯进了一桩人命官司。 原来那打人的地痞死了,而官府怀疑是他打死的人,毕竟当时他和地痞无赖在街头打架的事,不少人都亲眼看见。纵然孙明成是小国舅爷,可还是被传去衙门问话,折腾了好几日,事情才摆平。 孙明成心中不爽快极了,只觉得最近太倒霉了,想要个女人也不成,还牵扯上这种麻烦事。他心中不爽快,自然想找些爽快,一来二去,又想到了梁湖月聘聘袅袅的身影。 那日从宫中出来后,孙明成心里已经有了计划,在玩女人这件事上,他阴毒手段很多,从前在苏州他就已经手段娴熟,如今到了京城,他身份地位更高,自然也更有恃无恐。甚至连向他献殷勤的人也更多,瞌睡来了有人送枕头,就在孙明成想睡梁湖月的时候,有人给他送来了一种情药,说是从西勒国买来的,比普通情药更带劲。 孙明成摩挲着手中的瓷瓶,心痒得不行。他实在迫不及待想品尝梁湖月的滋味,那样的人间尤物,在床上楚楚可怜地看着你,啧啧。 可惜他盯了梁湖月几日,都没能寻到机会。 梁湖月只待在侯府里,根本不出门,孙明成当然找不到机会下手。 孙明成心中烦闷,得想个法子把梁湖月骗出侯府,他才能有机会下手。 就在孙明成为这事发愁时,赶上了德宁公主的生辰宴。 德宁公主是孙皇后的女儿,很受宠爱,故而她的生辰宴自然也一向高调大办。今年生辰也不例外,邀请了不少世家官员家中的小姐公子,承安侯府赫然在受邀之列。 德宁公主喜欢陈琢,可惜她向陈琢表明心意之后,被拒绝了,而之后又都说陈琢和程静贞情投意合,德宁公主只好暂时收起了心思。 但也只是暂时收起而已,其实德宁公主心里一直没有放下过陈琢,甚至想着,虽然他们俩情投意合,可到底没有定亲没有成婚,那她也就还有机会了。 故而此番生辰,第一个邀请的就是承安侯府,不止邀请了陈琢,也邀请了梁湖月。 陈琢收到德宁公主的帖子时,本想拒绝,他一向对这种场合不感兴趣,转念想到这倒是个机会,可以让寒鸦去宫中查探一番,便又应下了。 他原本并不想让梁湖月同去,这种场合没什么意思,何况梁湖月性子软,倘若去了,容易被人欺负。 梁湖月却想去,她撒娇:“我和兄长一起去,不会有人欺负我的。何况这是德宁公主的生辰宴,谁敢欺负我?” 她在家里闷坏了,上回本想出门散散心,结果因为遇到孙明成,也被迫打道回府。这种宴会若是天天叫她去参加,她肯定不喜欢,可偶尔去一回,却觉得热闹和新鲜。 “兄长,你就让我去吧。”梁湖月挽着陈琢胳膊恳求。 陈琢一向对她撒娇没办法拒绝,笑着叹气:“好,让你去。” 得到陈琢应允的答复,梁湖月笑眼弯弯,在他肩上蹭了蹭:“我就知道,兄长最好了。” 德宁公主生辰宴这日,梁湖月特意好生打扮过,她穿一身浅紫色束腰长裙,整个人高贵典雅,美丽大方,又不会过分惹眼。毕竟今日的主角是德宁公主,她不能抢人家风头。 陈琢在院门外等她一起上马车,梁湖月拎着裙摆转了个圈,问陈琢:“好看吗?” 陈琢点头。 二人一道上了马车,往皇宫去。 既然是赴德宁公主生辰宴,陈琢今日当然也准备了礼物。他自觉与梁湖月是一家人,便只以兄妹之名备了一份礼。 梁湖月坐在马车上,掀起帘子打量外头。皇宫对梁湖月而言,不算完全陌生的地方,她记忆中也进过几次宫,但也算不得熟悉。上一回进宫,似乎还是前年皇后娘娘的千秋宴,去年她身子一直不大好……算起来的确很久了。 梁湖月弯了弯唇角,回头对上陈琢视线。 陈琢正看着她,兄长总爱看着她,幼时看她读书写字,到现在也一样。 人言长兄如父,梁湖月觉得这话很有道理,兄长的目光便像父亲一般慈爱。她幼时父母双亡,后来被伯父伯母接来京城,伯父伯母都是很好的人,只是他们与旁人家的长辈不大相同,他们活泼幽默,宽容温和,从不严厉。 反而比起来,兄长的目光更像父亲。 梁湖月觉得陈琢此刻的目光是在笑她,笑她出个门就高兴成这样。她轻哼了声,将头枕在陈琢腿上。 陈琢抚着她的青丝:“没笑漪漪。” 梁湖月不信,又哼一声表示不满。 陈琢唇角轻弯,没再解释。 马车在街上平稳行驶,不知为何,忽然颠簸起来。梁湖月惊了惊,坐起身,下意识往陈琢身边靠近。 陈琢亦是下意识拉住她的手腕,正欲问询发生何事,马车颠簸得更厉害,只听见马一阵嘶鸣,而后梁湖月便被甩飞了。 陈琢眼疾手快,将她拽入怀中。 因着惯性,梁湖月整个人重重扑进陈琢怀中。她胸口的柔软一瞬间贴紧陈琢,陈琢一怔,而后嗅到她身上传来的清甜梨香。 他下意识抱住她,护在怀中,怕她伤到哪里。 马车终于停下,寒鸦过来请罪,道是方才有人忽然冲出来,避让不及,所以才让马受了惊。 陈琢低头看梁湖月:“漪漪没事吧?” 梁湖月摇摇头,冲他笑了笑:“我没事,兄长。” 陈琢松了口气,又问她有没有被吓到,她若是受刺激,很容易诱发心疾。 他面色冷下来,甚至打算打道回府。 梁湖月拦住他:“兄长,我真的没事。都到这儿了,咱们还是进宫吧。” 陈琢冷着脸,又替她搭过脉,确认她当真无事,这才松了口。 二人进宫时,已经有不少人来了。 德宁公主身份高贵,自然不必招呼旁人,唯有得知陈琢来时,她高兴地特意出来迎接。 “你们来了。” 陈琢礼貌回应:“臣与妹妹恭贺公主生辰。” 他将礼物奉上。 德宁公主什么也不缺,对旁人的礼物也没有兴趣,但对陈琢送的礼物却很高兴。她笑道:“快进来吧。” 陈琢与梁湖月进了宫,寻到各自的位置坐下。 梁湖月不由得往席上看去,那些小姐们她多数认得脸,叫得出名字,只是却算不上熟悉,也说不上几句话。梁湖月正要收回视线,忽地眉头一皱,她看见了那位小国舅爷。 这勾起了她一些不好的记忆,梁湖月撇了撇嘴,心道今日在宫中,想来那位小国舅爷应当不敢放肆。何况今日兄长也在,兄长会保护她的,梁湖月这样想着,心安了些。 陈琢也看见了孙明成,他眉头微压,心中闪过一丝厌恶。 他已经给了孙明成一些教训,他应当知道收敛,不许再觊觎漪漪。但显然孙明成并没有,陈琢看见他的眼神盯着漪漪,令人不悦。 陈琢后悔今日带梁湖月来,那个人只是用那种眼神看着漪漪,都让他觉得恶心。 他也后悔给孙明成的教训太轻,至少应该断他一只胳膊或者一条腿,亦或者,应该直接要了他的命。 陈琢指节轻点着膝盖,思索待会儿宴席开始,便寻个借口带梁湖月先行离开。 陈琢没想到孙明成竟敢如此大胆,他竟然敢给漪漪下药! 那杯酒是经由德宁公主的手递给梁湖月的,梁湖月并未设防,将之饮下。 后来的许多事,梁湖月都有些记不清了。 她只依稀记得很吵,似乎是兄长在与人吵架,兄长的语气听起来很可怕,很凶…… 她的头很痛,好像又生病了似的,她好像又靠在兄长怀里。 …… 孙明成打的主意是坏了梁湖月的身子,顺便坏了她的名声,如此一来,她便只能跟了自己。他自己本来就没有名声,当然不怕,何况他如今是小国舅爷,皇后是他姐姐,皇上是他姐夫。 他有恃无恐地安排了这一切,在那杯德宁公主给梁湖月递过去的酒里下了情药,而后便打算让宫女带梁湖月去偏殿休息。 一切都在他的安排之中,除了陈琢。 陈琢拦住了那个要带梁湖月去偏殿的宫女,他接过梁湖月,说他妹妹身子不舒服,要带她回去。 孙明成怎么能看着到手的鸭子飞了,自然不能答应让他带走人,二人便吵了起来。 孙明成的态度太过奇怪,陈琢自然猜出他意图不轨,他怎么可能让他得逞? 争吵之际,陈琢甚至拔出了剑,抵着孙明成的脖子。 孙明成被他吓到,一时间忘了说话,只能眼睁睁看着他把人带走了。 陈琢抱着梁湖月上马车,回侯府。 他抱着怀里的人,面色铁青,唤来寒鸦低声吩咐:“杀了他,做得干净些。” 寒鸦并不追问任何,只垂首应下。 陈琢低头看向怀中的人,凑近她的发梢。他以为,那只是迷药。 直到怀中人面色绯红,口中呢喃声声娇媚,陈琢才陡然僵住,意识到自己判断错了。 妹妹想要,哥哥唯一的选择就是满足她。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7章 第 7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