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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第 5 章

作者:清茶入酒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宋雪沉沉默了片刻,还是忍不住道:“你……当真不认得我?”


    宴清舒正给他包扎的动作一顿,也没出声,只轻轻点了点头。


    宋雪沉又道:“那你是何时失忆的?”


    宴清舒想了想,道:“约有十多年了。”


    十多年。


    那不是正好与分开的时间差不多?


    宋雪沉眸光微沉,却只道:“那你可还记得自己又是如何失忆的?”


    “我也不知,”宴清舒摇头,他说罢又觉得只这么四个字似乎显得有些冷漠,便又补充道:“其实应该也算不上失忆,我大多数事都记得,只很少一些无关紧要的东西忘了,倒也没怎么影响平日生活,所以也没去注意具体忘了哪些。”


    无关紧要的东西忘了?


    那他将自己忘了,是因为觉得他无关紧要?


    宋雪沉看着他给自己上药,眼神都温和了不少,闻言顿时一僵,暗道这人实在忒没良心,不单是将他忘记了,如今竟还说他是“无关紧要的东西”。


    “怎么了?”宴清舒察觉到他的僵硬,抬头看向他,“我下手太重了?”


    宋雪沉撇过脸,硬邦邦道:“没有。”


    宴清舒点点头,又低头去给他缠纱布,他觉得宋雪沉对他的态度实在异常,又想起自己对他总是莫名的亲近,便猜想莫非是自己之前与他认识,只是让自己忘了。


    他手中包扎的动作半点不停,心中却踌躇片刻,试探着道:“我们之前……可是认识?”


    此刻若是说认识那是不是间接承认了自己是“无关紧要的东西”,依着宋雪沉的性子他自然不会承认,因而虽然恨得咬牙切齿,面上却依旧道:“不认得。”


    宴清舒手中动作一顿,竟莫名有些失落之感,不过他面上未泄露分毫,只胡乱点了点头,伸手去拿放在宋雪沉身边的药瓶,打算趁着他这片刻老实将裂开的伤口也给重新包扎一遍。


    他靠近宋雪沉的功夫,更觉得对方身上气息熟悉异常,宴清舒犹豫了一阵,还是抬头看向他。


    “可是你之前叫过我的名字,你应该认得我才对。”


    宋雪沉并没有立刻回答他,只用目光在他面上游移着。


    多年未变,若说宴清舒容貌毫无变化,那定然是不可能的,此时看来他成熟了许多,只是看着宋雪沉的眼神却一如既往温和清润,宛若当年少年时。


    宋雪沉不由自主的想起了当年那个宴清舒,因为自己比他高的多,所以他看宋雪沉时,总得微微抬起头来看他,那时的他看着宋雪沉,很是认真的道:“待我将师兄他们的敛灵瓶送回师门,我便回来寻你。”


    他犹豫了一下,似乎是有些害羞,以至于声音都压低了许多,像是生怕让宋雪沉听见似的。


    “我们……我们永永远远在一起。”


    永永远远在一起。


    他用那张骗人的嘴许下这样甜蜜的谎言,结果人却是一去不复返,甚至还派了个苏麝月过来,将他压着打了一顿,逼着他许下十年不出无妄乡的重誓,好似生怕他去找他、生怕让人知道他与一个“邪修”来往过一般。


    在这十年里宋雪沉起过无数狠毒念头,他要用最恶毒的言语羞辱他,要将这个背叛者碎尸万段,可在见到对方的第一眼,他才悲哀的意识到自己根本做不到,他连一句狠话都说不出来,更别提对这个人下手,满心满眼都是这人当年做的那般狠、那样绝,如今连说两句好听的话哄他都做不到。


    既然做不到伤害他,那为什么不试试其他办法?


    宋雪沉的心突然猛的一跳,一个想法从他脑中渐渐浮起。


    现在的宴清舒与当年的宴清舒似乎并没有什么不同,若真要说,也不过是灵力和阅历增长了,可本质上,他还是当年的宴清舒。


    他为何不将人带回去,藏起来,藏到一个没有人能够发现的地方,这样便不会有外界的干扰,他就能够一直与自己在一起,也不会再有那些不该有的念头。


    宴清舒将他忘了又如何,将自己与他的过往忘记了又如何,左右不过是再认识一次,重新培养一遍感情。


    当年的宴清舒会爱上他,如今的宴清舒自然也会爱上他。


    这个想法一起,宋雪沉的心跳越发剧烈,宴清舒却拆下了他裹伤的纱布,撕扯时带来一阵细微的疼痛,倒将宋雪沉唤回了神,他扭头一看,才想起自己现在还带着伤,怕是不大好实施计划。


    “不认得,只是我之前见过你,因而我认得你,你却不知道我。”


    虽是不能立刻实施计划,宋雪沉的心情却很好,他向着宴清舒露出他们相遇后的第一个笑,声音带着一股诡异的柔和。


    “对了,你之前问我名字,我好像并没有告诉你”他说,“我叫宋雪沉。”


    宋雪沉既然已过了明路,宴清舒也没再将人藏在房中,而是给他订了个房间,位置正在宴清舒斜对面。


    此等位置可谓太合宋雪沉心意,他虽明面上老老实实的住了过去,却又时常找借口寻到宴清舒房中,他先是说自己伤在肩上、不好抬手,死缠烂打着让宴清舒喂他,又说伤口疼痛难忍,怀疑是自己没留意崩裂了伤口,又让宴清舒仔细查看、重新包扎。


    次数一多,便是宴清舒都觉得他这伤出的问题未免太多了些,每每想问,又看他眉眼低垂、安静虚弱的模样,不觉便又软了心肠,暗道自己到底不是专门的医修,没给他包扎好,导致他的伤总是裂开,这般一想,似乎也是正常。


    三两日下来,一个存心靠近,一个不忍拒绝,倒真熟络了几分。宋雪沉进来时甚至不再寻借口,只自觉找地方一坐,就如今日进来,他直接便坐在了桌边,又顺手给自己添了盏茶水,用手托着脸看宴清舒打坐。


    他的目光沉静专注,并没有什么侵略性,却偏偏让宴清舒忽略不了,也没办法静下心来打坐,只得睁开了双眼。


    “你来了。”


    “嗯。”宋雪沉含笑道,“我为你护法,没人可以打扰你。”


    宴清舒说不出他在那儿坐着就是在打扰他,只得在心中叹了一口气,放弃了打坐。


    “今日伤势怎么样?有没有再裂开?”


    宋雪沉之前只是为了找借口寻进宴清舒的房中,所以做了假痕迹,实际上早已好的差不多,他自然也不会老实说,只含糊道:“还好。”


    趁着宴清舒没注意他时,宋雪沉的目光在宴清舒身上流连,思索着该怎么将人带回去。


    沧澜藏书丰富,以至于宴清舒遍阅无数仙门功法,修行一途广纳各家之长,又因为他修行天赋出众,所以修为甚是不凡,颇是能打,真要打起来,说不定宋雪沉都打不过他。


    既然不能明抢,那便只能智取了。


    宋雪沉支着脸认真的想。


    还没等他想出来个一二三四五,便听碰一声响,是温芸推门走了进来,她进来也不说话,只径直到了桌边,拿起茶壶便是一通灌。


    她灌完茶水后便是一抹嘴,又示意宋雪沉给她让位置——宋雪沉行为不羁,倒与大大咧咧的温芸颇为投缘,这几天早已混熟,因而温芸对这个师叔的“朋友”、按理来说应算作她长辈的人真是一点儿不客气。


    “宴师叔,那些邪修太可恶了。”


    温芸这一示意正合了宋雪沉想靠近宴清舒的小算盘,他从善如流端了茶水起身,顺势坐到了紧挨着床边的凳子上,甚至坐下时不动声色的将凳子拉的更靠近床边了些,让二人之间的距离进一步缩小,让他几乎能嗅到宴清舒身上飘来的明槐香的气味。


    宴清舒的注意力被温芸的话吸引,因而也没注意到宋雪沉的小动作,只道:“怎么了?”


    他看了一眼温芸身后,又道:“少微呢?”


    “回他自己房里上药了。”温芸道,“无妄乡又在抓人,还好被我们撞个正着,我们便将人救了回来,不他没留意让无妄乡的人划了一下,受了些皮肉伤。”


    宋雪沉正端着茶杯低头要喝茶,闻言被呛了一下:“无妄乡?”


    “对啊,无妄乡。”温芸转头看他,“就无妄乡那个喜欢抓人做尸傀的老头子,好像叫什么行……行……”


    宋雪沉道:“行度尊者。”


    “对,行度尊者。“温芸点点头,又意识到不对,“呸!他一个四处抓人炼尸傀的坏老头子,哪门子的尊者!”


    “抓人的那是婆娑渡,行度是婆娑渡的人。”宋雪沉并不在意什么尊者不尊者,只在意莫名其妙的替人背黑锅,“和无妄乡没有关系。”


    “婆娑渡不也和无妄乡一块的吗。”温芸道,“都一样。”


    宋雪沉道:“不一样。”


    温芸狐疑:“有什么不一样?”


    宴清舒失忆后不知为何竟将无妄乡的记忆也都忘了,现在所知的有关无妄乡的事,也不过是旁人提及的琐碎言语,并不熟悉,此刻见宋雪沉这般说话,便知道他应该知道的不少,于是也转头向他看过来。


    宋雪沉本不想多废话,此时见宴清舒看过来,便想起无妄乡与自己相关,说不定也一并忘记了,只得在心头叹了一口气,认命的开始解释。


    “无妄乡一词其实有两层含义,一指无妄乡本体,是一邪门,一是指邪门无妄乡所在之地,是一处地界,现在人说无妄乡通常是指后者,不是指邪门无妄乡。”宋雪沉道,“无妄乡和婆娑渡其实本身是一体,只是后来无妄乡上任尊主的两个弟子联合叛乱、弑师夺位,掌握了无妄乡大权,结果后来二人又因理念不合,走向分歧,致使无妄乡一分为二,分为无妄乡和婆娑渡两门,前者以少孤为尊,而后者以阿婆厄为首,抓人的是阿婆厄手底下的行度尊者,与无妄乡可没关系。”


    他生怕宴清舒心中将婆娑渡的恶行挂在无妄乡整体头上,连带着自己什么都没干就天降大锅,便又补充道:“邪门无妄乡有他们尊主约束,这些年已经老实不少,什么恶事都没做过。”


    “说到底不还是邪门么?”温芸不信,“又能老实到哪儿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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