芍药站在观赛台上,心满意足地看着属于图书社的横幅迎风飘扬,这是她和云雀对决后的战利品。十几天前的那个下午,她抓住他一个微小的破绽,一脚将他绊倒,然后用全身的力气把他死死压在地上,动弹不得。
“服不服!”她艰难地按住云雀还在徒劳挣扎的手腕,近距离欣赏他眼神中的不甘。真的很疲惫,止不住地大口呼吸,但胸腔里的快乐,也止不住地充盈。
云雀当时偏过头拒绝回答的表情,她到现在还记得清清楚楚。每当回想起那一刻,笑容就像肥皂泡一样,从眼睛里飘出来,嘴角也被牵动着上扬。然而,站在她身边的A组新主将——沢田纲吉,是另一个极端。他哭丧着脸,正为即将开始的第一个项目坐立不安。
并盛中学的运动会不同于常见的班级赛制,学校把所有年级的学生打散,分成A、B、C三组,各组分头完成项目,累计得分后评出优胜组。
而每个组别都会选出一个主将,在运动会最激动人心的男子项目“倒杆比赛”,也就是推天柱活动中起到决定性作用。主将需要爬到由组员抬起的柱子顶端,把对方主将推下去。
今年芍药和纲吉都被分到A组,在几天前的A组的动员大会上,前任主将笹川了平当众宣布退位,推举纲吉成为A组的新主将。
难以拒绝の纲吉只好硬着头皮答应,背地里为这件事忧心忡忡了许久。芍药只好把每天的晨练都改为爬树,可直到运动会的那个早晨,纲吉还是没爬多高就摔了下来。
“怎...怎么办!我根本爬不上去!”操场的人越来越多,每个路过的A组同学都向他打招呼,和他加油。纲吉只觉得手脚冰凉,身体控制不住地微微发抖,连说话都哆哆嗦嗦的。
“哎呀,只要你努力了,没有人会责怪你的。”芍药侧过身,对他安抚地笑了笑。那但笑容转瞬即逝,取而代之的,她眼神中瞬间燃起一团火。“而且我们绝对不会输!就算失去倒杆比赛的分数,只要在别的项目上疯狂拿分,也能赢!”
她这次可是一口气报了五个项目,至少有四个能拿到第一名。唯一头疼的是新设的借物塞跑,随机性太强,要不是怕新项目试水参与度不高,她本来还想报别的项目呢!
“真...真的吗?”纲吉听了这笃定的话,紧绷的身子慢慢舒展,面色也红润起来。
“当然!”芍药给了他一个坚定的眼神。就在这时,广播里第一场比赛的集合通知突然响起。她用力拍了拍纲吉的肩膀,转身跑向比赛场地。
...
一切如她所料。在刚刚过去的比赛中,她轻轻松松横扫了女子组的四个第一。等她来到最后一个项目——借物赛跑的集合点时,却发现现场几乎人满为患,远比预想的要热闹许多。
“啊!待会一定要抽到野田同学的笔记本!”
“要是能借到山本同学的棒球手套就好了。”
“据说箱子里还有云雀前辈的笑容哦!”
“什么鬼!好恐怖!”
女生们围在一团,叽叽喳喳地不停说着什么。芍药凑过去听了听,总算是明白这个比赛为什么这么受欢迎。
早知道就报8000米了,唉...
“抽取物品的地方在这里~”游戏部的副部长举着个大牌子,欢脱地甩来甩去。
芍药走上前,在面前那个不透明的箱子里不断摸索着。就是这个!她高举右手,食指和中指处夹着一张纸片,她在阳光下展开,然后定眼一看——
“大...大葱?”
周边都是充满欢声笑语的少男少女,芍药只觉得自己离他们很远。她独自被隔离在另一个寂静的空间,惨白的光束从她的头顶打下。
她到哪能找到大葱啊...对了,食堂!
想要成为第一的芍药,在其他人还捏着纸条面面相觑时,猛地蹿出会场,朝着食堂狂奔。
她的步伐与操场上男子组50米的发令枪声重叠。就在她一头冲进食堂大门的同时,象征着第一名的吹哨声响起。
“大葱!咳咳,大葱!”她抓住一个落单的工作人员,急切问道。
“大葱?”工作人员愣了一下,“后厨可能有,你去看看吧。”
后厨里只有一个厨子正埋头清洗堆积如山的胡萝卜,满手都是泥巴。在听到芍药的请求后,他沉思了一会,为难道,“后厨有没有大葱...我还真没留意。这样吧,等我把胡萝卜洗完,我帮你看看。”
等他洗完?那得等到什么时候啊!芍药几乎瞬间做下决定。她二话不说,利落地挽起袖子,拖过一个小板凳坐下,直接把手伸进冰凉浑浊的泥水里。
“我和你一起洗!”
她拿出打扫厨房顽固污垢的劲头,对着桶里的胡萝卜一顿猛搓。一大桶胡萝卜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减少,没多久,她丢出最后一根洗得干干净净的胡萝卜,喘着粗气问,“这下可以帮我找了吧?”
“行行行!”食堂大叔爽快地点头答应,带着她钻进堆满食材的仓库。可翻箱倒柜半天,连根葱叶子都没见着。
“咝,奇了怪了,大葱去哪了?”大叔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可能是被别人借走了,你看看要点别的行不?”
芍药没有任何停留,转身离开食堂,悲愤欲绝,口袋里还塞了两根大叔给的胡萝卜。她一点都不想啃一根泄愤或者解馋,干脆转道去了兔子园,为并盛中学的生态事业做些贡献。
“唉,兔子啊兔子,你们为什么不吃大葱呢?”她举起胡萝卜准备投掷时,余光瞥见一个女生默默走到她身边。
“喂胡萝卜不是这样的。”女生柔声道。
“是吗?”芍药没有放下手,事实上,她刚刚找到了一个绝佳的投射点。
“是的,会长。”
芍药瞬间缩手,心虚地蹲下身,用力把那根有点粗壮的胡萝卜往铁丝网孔里硬塞,胡萝卜泥蹭得到处都是。“我...我刚刚胳膊难受抬抬而已!具体怎么喂我当然知道啦!”
女生神色无常,没有揭穿芍药拙劣的谎言。她在芍药身边蹲下,从包里掏出草叶塞到铁丝网里,自顾自说道,“给兔子喂食的时候,一定要有耐心。”
她几乎是一根一根递到兔子的嘴边,这温柔的动作让芍药硬塞的手尴尬地停在半空。幸好兔子很多,就算是大胡萝卜,也被很快地“咔呲咔呲”吃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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芍药松了口气,刚想起身逃离,又被那女生叫住。“会长,原来你也是兔子爱好者,这个送给你。”
女生伸手摊开掌心,一根绿色的彩铅静静躺在那里,就像一根草叶子一样。
“谢谢。”芍药接过彩铅,对她扯出一个略显僵硬的笑容。她举着彩铅,就像举着一柄剑,继续在校园里搜寻大葱的踪迹。没过多久,一个兴奋的男声叫住了她。
“啊!彩铅!”
芍药回头,总觉得这人的脸在哪里见过。直到对方兴冲冲地跑过来,想要用手上的校服领带交换时,她才想起,这不就是刚刚抽签时排在她后面的那个男生嘛!
“你要吗?”她递上彩铅,“用完记得还到学生会室门口的箱子里就行。”
“太感谢了!”男生毕恭毕敬地递上领带,“不过这条领带也不是我的,麻烦会长你还给那个人了。嗯...那个人的名字好像是...”
手里的领带传来一股非常熟悉的、淡淡的肥皂清香,芍药下意识地将布料凑近鼻尖嗅了嗅,没错,是那个味道。她下意识将领带翻了个面,在打结处的内侧,一点难以察觉的蓝色圆珠笔印记映入眼帘。那是在学生会处理文件时,某人一个不留神留下的。
男生还在冥思苦想,芍药无奈地摆摆手制止了他,“领带的主人可是非常信任你才给你的,你要是连他叫什么都忘记了,太不应该了吧。”
男生有些惭愧地低下头,连连表示他之后会向那个人再次道谢。似乎想弥补过失,他转而关切地问起看上去无所事事的芍药在找什么。得知是大葱后,他立刻皱起眉头,更加认真地思索起来。
“大葱啊,昨天由美子——我们班一个女生家政课做的料理里好像有葱!会长你要不要去问问家政课老师——”
男生话还没说完,芍药就朝着家政教室狂奔。
十分钟后,她端着一盘蛋炒饭离开家政教室...
蛋炒饭里的葱,虽然是被碎尸万段的葱,看不出生前的完整形态,但完全可以靠联想补全这一点嘛!
它曾是一颗白绿相间的大葱,被农民伯伯从湿润的泥土中拔出,搭乘轰隆隆的大卡车来到城市的某间超市,然后被并盛中学的厨师采购到厨房,再辗转借到家政课堂,最后成为一盘香喷喷的蛋炒饭。
这难道不是一次壮丽的生命循环吗?这蛋炒饭里的绿油油的东西,又怎么不能算是大葱呢!她这盘色香味俱全的东西,怎么不能拿第一呢!
成功说服自己后,端着盘子走向操场的脚步似乎也轻快了些。然而,越靠近操场,耳边的喧嚣便越发震耳欲聋。起初只是模糊的嗡嗡声,到最后,几乎像是有无数人在她旁边扯着嗓子大喊大叫一般。
“冲啊!”
“大家一起上!”
到底发生了什么?!她心头一紧,端着盘子快步朝那声音的源头奔去。穿过一排排教学楼,绕过几棵绿油油的大树,她终于发现嘈杂背后的真相,这一看,让她差点晕过去!
只见操场上人群涌作一团,原本充满汗水和激情的倒杆比赛,变成了多人混战!
就在她愣神的功夫,操场发生了爆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