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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第 28 章

作者:若为乔木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各路神兵在谋划合围营救,杨家姐妹也没有闲着。


    杨柳为了保全踏雪的性命,以身为赌,让钱克阳遣人给踏雪治肩膀上的伤。又靠在她床沿,看着她的脸,白一阵红一阵的。神色惊恐,像是做了一个噩梦。


    踏雪仿佛置身雪山,浑身冰冷。她好像回到七岁那年,跟着外公远游。卡刚到了伴山岩上,正想着和外公炫耀,她便跌了下来。外公的脸愈发模糊,渐渐地看不见了。她想喊,奈何嘴里发不出声音。


    慢慢地听得到声响,她的意识渐渐清醒过来。眼睛睁开,感到生疼。日头正晒着她的脸,闪到了她的眼皮。


    耳边传来一个既熟悉的声音,问道:“你醒了?”她顺着声音看过去,只见杨柳被绑在床沿,眼神殷切地看着她。


    此时她看向四周,不是昨晚那个密室了,是一个小屋子,也不潮湿了,暖融融的。


    昨晚她掐着自己的手,听到了打破东西的响声。神思一聚,如同回光返照般,就不省人事了。


    想着爹爹娘亲和哥哥姐姐,还有外公,还有想吃的想玩的。她就该老老实实呆在苏州,帮着做做生意,练练功夫,等时候到了管他是个什么人,顺顺利利嫁人,平平安安一生。


    要是死在这不明不白的地方,多不值当。最可恨的是没有亲眼看到钱克阳遭报应,就这样含恨而终了。


    可是眼前的人是杨柳,这让她又喜又忧。喜的是自己挺过这一劫了,忧的是又把杨柳搭了进来。此刻杨柳发出声音,外头又有开门的声音。往常的习惯又条件反射上来,踏雪赶紧闭上眼。


    “刚刚听到踢床板的声音,可是她醒了?”钱克阳问道。


    多年来形成的默契,杨柳很清楚踏雪为何会突然装昏睡。换了是平日早就笑着叫她起来了,今日倒是帮了大忙。她学着往日里踏雪悲戚的样子,说道:“你听岔了,她根本就没醒。刚刚是一只小老鼠咬板子,害我也白欢喜一场。”


    “既然这样,我便和你一起等。她要是救过来了,你答应我的事,可千万不能反悔。”钱克阳笑道。


    “我既答应你,自然不会反悔。如今我二人手脚都被缚了,钱郎还是不放心我。我又没有翅膀,难道能飞吗?”杨柳现在在踏雪身边,心里有底气,也学着逢场作戏。一边说一边垂下眼角,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


    钱克阳听到她的称呼,一时喜笑颜开。又见她娇羞,心里不忍,说道:“你说的也对,咱们来日方长。往后你不能到处乱跑,乖乖呆着我身边。你想要什么,我就给你什么。”


    “那既这样,我想离着她近一些。给她挪个位置,不要晒着她才是。”杨柳说道。


    钱克阳看了两人,又叫丫鬟把踏雪的位置挪一挪,此时踏雪正在枕在杨柳的腿边。他又看了一眼杨柳,便出去了。


    杨柳见门关严实了,就抖了抖身子。踏雪会意,睁开眼睛,挣扎着想起来。无奈肩膀疼的厉害,身子跟注了铅似的沉重。


    两人对视一眼,心有灵犀一般。踏雪把手慢慢伸了过去,想帮杨柳解开绳子,却使不上半分力。


    杨柳握住了她的手,轻捏了一下,示意她不要动。


    杨柳试了许久,绑了踏雪的绳子方有些松动。房外传来了脚步声,杨柳赶紧停了,踏雪把手抽了回来,藏在被子下,肩上伤口又渗了些血出来。


    没想到钱克阳去而复返,说道:“是我粗心了。天黑的早,我该尽早差人给你梳洗才是。”他又转头看了看踏雪,纱布上的血深了些,眉头皱成一团,一脸生疑。


    杨柳脸色淡淡的,悠然说道:“刚刚移了移身子,想是救过来了,到底还没清醒。”


    钱克阳脸上松了下来,眼睛定死在踏雪身上,确认没有醒,他才在一旁坐了下来,说道:“我看着你梳洗罢。待会儿我喂你吃饭。”


    杨柳没有说话,只看着踏雪,任由人来摆弄她。钱克阳笑了笑,有小厮进来在他旁边耳语了几句。他边听边笑:“真是天助我也。该来的都来了。等爹爹回来,自有打算。”


    那小厮应了一声,就退下了。


    杨柳想着应该是不好了,可是碍于处境并不敢说话。踏雪此刻闭着眼睛,也在担心着哥哥的安危。


    不一会儿,丫鬟们就递上了几色小菜,安置了碗箸,便鱼贯退下了。


    钱克阳把绑杨柳在床沿的绳子解开了,又抱着她坐到了椅子上,一口一口夹菜喂她吃饭,如同在喂养一只小猫小狗,放在他面前的不过是一个会动的布娃娃。


    杨柳双手还被绑着,只能由他。钱克阳说道:“你我要是从此就这样过着神仙眷侣的生活,终老一生,我便是死也无憾了。”


    杨柳不言语了,逢场作戏这种事情,她向来都做不到十拿九稳。要是一时克制不住动手或者骂人,就还不如什么都不做,轻举妄动反而助长钱克阳的威风。


    钱克阳看她不说话,又自言自语说道:“娘子可是生气了?那我给你讲个故事可好?你一定喜欢听的。洪武十五年,云南有个大户人家,姓纪。云贵上大大小小的部族都听纪氏的话,朝廷有意招抚,那首领也答应了。


    可就在纪大小姐长女的满月宴上,那纪氏却谋反了。谁都知道这不过是栽赃嫁祸罢了。可怜这纪家却遭了难,从此骨肉分离。你说,这个故事好笑吗?”


    “你到底想说什么?”杨柳问道。


    “周幽王烽火戏诸侯,为博褒姒一笑。自从遇到你这个冷美人,我可是费劲了心机,吃遍了苦头,才知前人诚不欺我。”钱克阳自嘲道,“你不是一直想知道你的身世吗?为夫可帮你查清楚了。你就是云南纪氏二小姐纪清韵的女儿,你高兴吗?你舅舅从罪臣之子,靖难之后摇身一变成了手握重权的大太监,只怕现在正带着兵过来要抓我呢。


    你说,他要是知道他还有个外甥女在我手上,他会不会退兵啊?还是说,那杨岸会早他一步来送死?”


    杨柳秀眉一蹙,一时之间无法接受。又担心杨岸,眼泪流了下来,喝到:“你住口,你住口。”


    钱克阳把她的眼泪擦干,笑道:“脸都哭花了,不好看。”


    “你现在为了杨岸流泪,是出于什么身份呢?你与他隔着不可逾越的鸿沟,今生都是无法跨过去。你母亲是纪家的女儿,已经过了及笄之年,本是要被处死的。却有人拿出纳妾文书,保了你母亲一命。你猜是谁?就是杨岸的祖父。洪武十六年,纪家就把你母亲送过去当侧室。若是按着辈分,杨岸是要叫你做姑母的吧。两情相悦,青梅竹马,竟是禁忌之恋。你放心,你的侄子,也就是我的侄子,我会让他走得体面。”


    他大笑起来,在烛光下愈发阴冷,是那么狰狞恐怖。


    踏雪的手还在不停挣扎着,绳子渐渐松了,却也磨出了点点血迹。听完钱克阳的话,她心中大惊,心想:如此悖论之事,怎可能发生在自己家身上。钱克阳是个疯子,他的话真真假假,不知几分可信。


    若是自己果真平白无故多了个姑姑,那叫哥哥和柳姐姐他日如何相处?兴许是因为身上痛着,踏雪的心思格外镇定。柳姐姐随身的玉佩上有生辰八字,生于洪武十八年,比哥哥还小。不知何时被拐子抱走,流落在外,收养的时候也不过四五岁的光景。按着爹娘的性子,若真有一个幼弱的庶妹,肯定会好生抚育,当女儿那样教养。


    踏雪不太记得祖父何时病逝了,那个时候距离她出生还有好几年呢。按着年龄推回去,年份上没有差,只是月龄尚待推敲。而且,如若纪家二小姐并非自愿,也许中途就逃出去了。抑或是遗腹子,连父亲都未能得知?


    钱克阳正就这烛光端详杨柳,忽听到外面有人来报:“公子,六扇门又来人了。”他挥了挥手:“打发他们走,若是不走,便叫人打出去。这是重臣府邸,由不得他们胡来。”


    那人答应了声,正准备退下,又有人来报:“公子,外面来了很多士兵,想是要围府。还有,有个叫杨岸的人求见。”


    钱克阳转头向杨柳说道:“说曹操曹操就到了。”又说道:“把人马集结到大门口,以防他们硬闯。还有之前布置的机关,开了吧。杨岸那小子,没有活着的必要了。”


    那小厮本想下去,又被叫住了。钱克阳从杨柳身上解下她随身的项链,拿到手时觉得很是邪门,一下子天旋地转,如鬼附身。


    他立刻把项链放下,叫人拿锦盒来装,说道:“把这东西,给那为首的黄门。记得,不用太着急,慢慢走过去。”


    两个小厮齐齐应了声是,便把门掩好退下了。


    “咱们继续。别让这些事坏了咱们的雅兴。”钱克阳说罢便倒了杯酒,往杨柳嘴边送去。杨柳别过了脸,紧闭着嘴巴。


    外面果然起了动静。钱克阳笑道:“这就按捺不住了。”


    一时又有人来报:“公子,有几个人打伤了后院的守卫,一时人马难以调回,后院的人已经走了大半。”


    钱克阳仍是淡定道:“好得很。”


    隐隐有脚步声传来,步履稳重却略显拖沓。来人不是杨岸,是姜伯父。“钱公子这样大动作,我这个老东西有什么帮得上的吗?”


    钱克阳一见是他,有些慌乱:“怎么会是你。杨岸呢?你们躲过了机关?”他说着赶紧抱着杨柳移到了最里边,从袖中拿出匕首,对杨柳笑道:“娘子,我倒是学到了你那一招了。”


    姜伯父仍是笑得慈祥,说道:“我一把老骨头,你怕什么。把这两个小姑娘放了,你先前和我谈的事,还有谈判的余地。”


    钱克阳放松了戒备,笑道:“已经不需要了。荆绿烟已经到了南京,纪清风我是必定要扳倒他的,可这美人我也是势在必得。你退出去,我便马上放了她。”


    姜伯父哈哈一笑,“美人在手,随你处置。你道公子为何不来?我只是受他之托,带句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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