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柳见钱克阳一饮而下,趁着这个间隙掏出匕首,手快挟持了他。
“我出身小门小户,还是第一次来这种官邸,可否让我四处观摩一番,等家去了,也好跟亲友们炫耀炫耀。”杨柳语气不容置疑,要亲自去把踏雪搜出来。
“那我带姑娘去罢。”钱夫人先开口了,待见到钱克阳的眼神,又补充一句道:“毕竟是女客,我带着也好说说话。”
“昨日也来了一个姑娘,现在也在府里歇息呢,母亲待会宴罢不去看看她?”钱克阳刀在脖子上,还能言笑晏晏。
“姑娘?我只有你一个儿子,府里除了杨柳姑娘,剩下的年轻女子,都是些做粗活的丫鬟。我哪里还有姑娘可看。”钱夫人面露心虚。
“母亲中觉睡多了,都记混了。今日还与她说了半天的话,忘了?”钱克阳轻笑。
“我是多喝了几杯酒,现在脑子糊涂了。”钱夫人一边说一边给杨柳打眼色,让她趁着钱克阳在手里,快点走。
杨柳没有理会她,心里盘算着时间差不多了,想必白霜和白露已经把府里看了个遍,待晚些白家几位弟兄也到了,拼出条血路,便有机会救出踏雪。
拿捏了这个罪魁祸首,府上的人都不敢轻举妄动。
不料钱克阳不嫌事大,笑道:“还有好戏未看,着急什么呢。克阳的命,早就是杨柳姑娘的了。杀不杀的,都是空躯壳而已。”
杨柳不想与他多说废话,把刀锋压近他脖子,冷笑道:“我不与你兜圈子,昨日那个姑娘,你关在哪里?我劝你快把她放出来,不然我的匕首可不认人。”
“不愧是个烈性女子,也不怪我这么喜欢你。”钱克阳笑道。
钱夫人再出昏招,把酒杯打碎,拿起碎片往前冲,想着一刀划死这孽障。不想周围的打手反应快,三两下就抓住了她。
杨柳看背后发出声响,又见钱夫人手拿着碎片,一时不知道她到底是想帮谁。
只听钱克阳轻蔑地笑了下,说道:“母亲忘了大白日的,才刚拿剑刺伤了小杨姑娘么?昨日小杨姑娘被母亲扣押,儿今晚有意设宴为母亲赔罪。可是母亲今日又失手伤人,席间也不愿坦白。为人子如今只求一死为母亲赎罪。可是母亲万不该还想伤人,倒是请母亲饶恕儿子不孝了。”
“她受伤了?”杨柳问道。
“不错,伤在右肩,所幸未伤及心脉。”钱克阳回道。
“果真是你伤的?”杨柳扭头问钱夫人。
“他胡说八道。我本意是想杀了他,才无意伤到了杨姑娘。”钱夫人急急地辩解。
“外间传闻你们母子虽不是亲生,但感情甚笃。公子自幼由夫人抚养长大,就是犯了错,也不过是打算送官。夫人当真会为了一个昨日才见到的人,杀自己养了二十来年的儿子?”杨柳一脸狐疑。
“杨柳姑娘细想,我与踏雪不过是昨日才认识,我又是为何要扣押她,为何要伤她?姑娘是行走江湖的人,看这堂上数名家丁,无一不是亡命之徒。他早已将人全部换了,连自幼奶他长大的乳娘都杀得,我如何杀不得他?姑娘快些杀了他,如此方能救人。”钱夫人说道。
杨柳一时之间不知道该相信谁。钱克阳拿出攥在手里的半片衣袍,说道:“杨柳姑娘不信,可以看看这片袍子。是我母亲行刺,我去护住小杨姑娘时划破的。”
就在这迟疑的一瞬间,钱克阳将她手中匕首夺去。数名家丁扑到前面,将她抓住,钱克阳笑道:“姑娘或许在思索该信谁,我不忍姑娘伤神,就直接告诉姑娘答案了。”
底下有人进来通报:“公子,人抓到了。”白霜和白露两人被扭了进来。
白霜一见杨柳也被擒,便喊道:“姓钱的,杨柳姑娘既是你的座上宾,你又是何故抓她?”
“性子泼辣,我挺喜欢的。”钱克阳笑道。
他的笑容很干净,却有一种让人心里发寒的能力,仿佛他看的不是人,而是他做出来的玩具。
“美人儿,你说这两个,放哪个回去通风报信的好?”
杨柳铁青着脸,并没有回复他,一脸的心气不平。本来还在上风,一瞬间全盘皆输。
他又赔笑道:“又生气了不是?我来决定。就这个话多回去吧。回去告诉你们白岭,叫他别自作聪明,杨岸的人,就让杨岸来跟我要。”
押人的大汉放开了白霜,白露和杨柳只一叠声地叫她走。她回头看了好几次,才翻墙走了。
杨柳此刻恨不得将钱克阳千刀万剐,只恨刚刚没有亲手杀了他。
钱克阳看着她,笑道:“这个游戏好不好玩?你知道你那妹子在哪儿吗?我告诉你,你可别生气。她正在那边,就跟我们隔着一道墙,在那儿忍饥挨冻,煞是可怜。你却在外头宴饮欢歌,美酒好菜受用着。”
杨柳气到说不出话,钱克阳对着外头说道:“今日府中进了刺客,夫人受了惊吓,近几日就不再见客了。府中一律戒严,有什么风吹草动,随时报我,众人皆要留心些。”
时辰尚早,白岭正在堂上焦急地等着。只见白霜一个回来了,没有看到其他人,他心中有了不好的预感。
白霜见了他便跪下了,说道:“属下无能,没有救出踏雪姑娘,连着杨柳姑娘和姐姐都被抓了。”
白岭一下子站了起来,以为自己没听清楚,问道:“你说什么?你们三个就算不是一等的高手,江湖上能赢过你们的也屈指可数,怎么会这样。”
白霜脸色凝重,说道:“钱家上下已经换了守卫,里面看院的都是流落江湖的亡命之徒,交起手来招招致命。我和姐姐要进到内院策应,被好几个人围住,纠缠了一些时间。现在杨柳姑娘和钱夫人都已经被挟持,想必踏雪姑娘凶多吉少了。”
白岭一下跌坐在椅子上。赔了夫人又折兵,这是最坏的结果,他不是没有想过。只是这钱克阳出手实在狠辣,连教导自己多年的养母都能下得去手。怒气涌上心头,他提起剑打算过去救人。
白霜赶紧拦住了他,说道:“公子先不要冲动。那钱克阳放我回来,是叫我带话。他说,他想要见的人是杨公子,还说,让杨公子去跟他要人。”
“守初是我至交,他的家眷便如我的亲人,我怎能冷静。我与他相交多年,从未听他说起钱克阳这个人。那个疯子他究竟想要做什么?”白岭喘着大气,眼中泛着凶光。
“回来的路上,属下也一直在想。这钱克阳心思难测,等闲的人只怕根本猜不出他的目标究竟是什么。但看今日情形,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冲着杨公子。公子仔细想想看,会不会是杨家曾与他有过节,或许是生意场上的事。”白霜说道。
“不可能。”白岭想都没想就回答了,“守初的为人我很是清楚。他做事八面周全,一向风评很好。再说,钱克阳并不涉足生意,他家是浙西的大户,田产倒是不少,也没听过开过店什么的。”
白霜在一旁说道:“既不是生意,或许是党争?杨家是做买卖的,论理应与庙堂无关。”
她又想了一想,脸突然有些红了,说道:“属下倒是想到一个可能,但是这实在太过荒唐。两个男人相斗,或许是因为女子。杨柳姑娘确实是貌美惊人,那钱克阳起了横刀夺爱的心思,想是也未可知。”
白岭听罢,略想了想,说道:“你说的也不是没有可能。可他要是想抢女人,为何还要先抓踏雪?他直接抢了杨柳要威胁守初,岂不是一步到位?”
白霜说道:“公子这就不懂了。他要是直接抢杨柳姑娘,怕是宁死也不从他的。”
“确实,他现今手上是握着把柄,他拿踏雪的性命来胁迫杨柳,便没有他做不了的事。但是这样又有疑惑,他心愿既已达到,为何还要再见守初?”白岭道。
白岭像是和白霜在讲话,又像自言自语:“按照常人做法,既然只涉及到守初和杨柳,那就只对付他们就是。何必又另外多树敌,平白无故增加负担?”
这下白霜想了许久,也想不出来。白岭道:“罢了,先下去吧,我一个人先静一静,理个头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