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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第 24 章

作者:若为乔木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钱夫人不是惯常拿刀剑的人,克阳只是身子一偏,刀锋就落在踏雪肩上。


    杀不成这逆子反而伤了好人,钱夫人心中暗自懊恼。


    “母亲养我一场,有话不妨跟儿子说,何必舞刀弄剑。”钱克阳笑道,笑的阴森恐怖,“我虽不是你亲儿子,却好歹也在膝下承欢多年。”


    “你初次行恶时,我就该绑你去官府。何至今日铸成大错,枉顾了那么多无辜的人折在你的手上。”钱夫人说道。


    “无辜的人?你当年逐出我娘,她就不无辜吗?”钱克阳说罢从地上捡起了剑,架在钱夫人脖子上。


    “你娘?”钱夫人冷笑了一声,“你娘当年的行径,你应该早就自己查清了吧?她和你一样,善于伪装,为了自己私欲不顾他人的死活。她生下了你,就找机会把我的宝怡推到池塘。怡儿当年也不过十四岁,而且是女儿身,根本对你没有威胁。她还想杀了我,不过事情没成。她自己逃了出去,哪里是我赶的她?”


    钱克阳冷笑一声,说道:“我娘何尝有错?我也想杀了你,只是现在还没到时候。母亲大人不妨先在这里等着,等过几日我帮爹爹成了大事,你我的事到时再分说分说。”


    说罢叫人把钱夫人给绑了,又叫人把火盆熄了,重新关上门便出去了。


    “都怪我,本想救你出去,没想到把自己搭了进来,还误伤了姑娘。”钱夫人苦笑道。


    “不打紧,划了一下而已。”踏雪的脸色已经有些苍白,又说道:“如此情形,夫人当先保全自己,再徐徐图之才是,为我以身犯险,实在不值当。”


    “府里府外人都是他的人,我是无法独善其身了。他带回了些泼皮打手,家丁丫鬟都被他关在后院,我身边的心腹想见我,有一个已经被打死了。没想到,他还是走了他娘亲的老路。”钱夫人道。


    “夫人既知道他不是善类,为何还一再教导?在同一个坑里跌了两次,不值当。”踏雪说道。


    “我和他只有生了宝怡。本来说好。以后招婿,这万千家私给女儿,我们二人也能老有所依。他要是正经纳一个回家,我也不反对。只是没想到有人和他说,那贼妇是宜男身,可那是罪臣之妻。


    他怕我不允,就偷偷安置在外面。


    无子是他的心病,被人拿捏了。闹得沸沸扬扬的,我不得不认。怡儿怕我多心,还安慰说将来有个兄弟,也有照应。后面怡儿脸泡那么胀,他竟然帮贼妇遮掩,还有脸送克阳给我养。”


    钱夫人说到这里,把脸别了过去,低声哭了一会。心绪平复了,又说道:


    “但克阳小时候太贴心,很温和。十二岁的时候,不小心打断了书童的腿。我想着报官,可是他不肯。我也只当一时疏忽,赔钱了事。”


    踏雪听她话中一直所说的“他”,想必就是钱莫谦,钱尚书了。


    “昨日我还以为母子情深,现在看了夫人的遭遇,只能说人心难测。只是不知他娘亲后面怎样,这杀女之仇,夫人可报了?”踏雪说道。


    钱夫人轻哼了一声,说道:“老天有眼,听说她生产后没多久就死了。要不是这样,我也不敢抚养她的儿子。”


    “如此自私凉薄的人,养了十四年的女儿说忘就忘。只怕更换府上的守卫,是钱尚书的授意。”踏雪说这话时微微笑了一下,脸上却是愈加苍白了。


    “你说的这个,我也想到了。或许他让这逆子去杭州进学,本就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我久居京城,不知道外面的事,他如今不在京中,克阳就是他手上的一把刀。我只恨与这种人荣辱与共,多年来还要四处维护他的名声,委曲求全。”


    钱夫人叹息,话语中尽是不甘心。


    “世道如此,夫人不必自责。”踏雪宽慰道。


    踏雪听完钱夫人的描述,只当这孙子是要金银,要美人的浪荡子弟。可四书五经不通,出入秦楼楚馆的钱克阳,偏偏是个有野心的人。


    他为了权力,可以玩火**。


    趾高气扬也行,伏低做小也行。


    偏偏不可以被无视。


    事实上,他早就搭好了戏台。就等着踏雪这个锣鼓一敲,宾客坐齐,好戏才刚开场。


    太阳渐渐西斜,熄了火的密室愈发冷了。踏雪只觉得神识渐渐微弱,已在无力支撑的边缘。


    钱夫人看她脸越发白了,肩膀上已经红了一片,急道:“若是当时杀了他,这些个打手就是树倒猢狲散。可是杀他不成,倒是连累你受了伤。”说罢就要叫人。


    踏雪赶紧制止了她:“夫人不用叫了,现在外面都是他的人。我刚刚试探夫人,听着前因后果,和钱家不是一路的。他没有主动跟夫人翻脸,想是还要夫人帮着他唱戏。若是能见到我姐姐杨柳,请叫她快走,不必管我。”


    钱夫人含泪点了点头,不一会果真有人来带她出去。踏雪看着她的身影略微笑了一笑,用指甲掐着自己的手掌,勉强精神了些。


    里头是阴暗潮湿,外头却是暖意融融。不过是一墙之隔,情形相差恍如天上人间。美酒佳肴铺满了桌子,钱克阳满心欢喜,朝思暮想的人要登门了。


    钱夫人被带了出来,被人强按着坐下。


    钱克阳笑道:“母亲出来了?待会有贵客上门,还请母亲和我一道作陪。母亲待会说得好便罢了,要是出了一星半点的差错,我可保不准下一个死的是周妈妈还是刘妈妈了。”


    钱夫人见他这张笑脸只觉得恶心,可为了府中其他人的性命,她不得不忍气吞声。杨柳果然如期赴约,且并无随从。


    三人分了宾主坐下,杨柳倒是先开了口,说道:“公子厚爱,还特地写了书信,设宴招待。可是杨柳眼拙,并不记得何时曾见过公子。”


    “‘杏花未遇疏疏雨,杨柳轻摇短短风。’你是贵人多忘事。”钱克阳看到杨柳,眼波流离,只恨眼睛没贴在她身上。不由得吟起张孝祥的《鹧鸪天》这一句,倒是十分贴切。


    钱克阳手上殷勤布菜,贴心入微。连杨柳不喜欢吃葱,他都知道。他把葱末挑出来,笑道:“今年元宵灯节,在苏州街头,你我同时看上一盏花灯。姑娘忍痛割爱让给我,我一直记忆犹新。只恨萍水相逢不入姑娘的眼,转身就是咫尺天涯了。”


    杨柳笑得难为情,跟一个假笑瓷娃娃一般:“原来如此。我一向记性不好,倒是难为公子一直惦记着。”


    “姑娘风姿天成,阳儿自然过目不忘。虽是一面之缘,我倒是常听他说起姑娘。”钱夫人道。


    “不如我敬姑娘一杯,敬今日重逢,如何?”钱克阳道。


    “可惜我天生便不能喝酒,不然当与公子喝到天亮,共饮三大白才好。”杨柳推辞道。


    “姑娘这是骗我。与那姜场主的孙女、白家的二公子都能喝,与我就不能喝了?罢了,知道姑娘是看不上我的。那不喝酒,便吃些菜。”钱克阳说道。


    杨柳听他这一说,心中有些发毛。如此私密之事,他竟然能知道。想来此人果真是个疯子,若不是为了拖延时间救出踏雪,她真的不愿意跟这种人多说废话。


    钱克阳见她不说话,怕她是生气了,忙讨好道:“是我说错话了,姑娘家本就不宜饮酒,我还难为姑娘,实在是该打。”


    “公子说这话折煞我了。是我不识抬举。”杨柳说完便拿起酒杯假意要喝。那钱克阳果然来拦,说道:“罢了罢了。”


    “多谢公子体恤。”看来此人果然是乖张无状,该时不时使个脸色给他瞧瞧,多磨些时间才是。杨柳说罢又看向钱夫人,问道:“夫人今日是有心事?”


    “哪里的事。只是这府中数日冷清,姑娘来了张灯结彩,我一时有点不适应罢了。”说罢拿着酒,心虚地喝了一口。


    “这高门府邸,想来门前当是络绎不绝才是。”杨柳说罢又给钱克阳倒酒,说道:“我不能饮酒,就请公子代我喝一杯罢。”


    钱克阳见杨柳亲自为自己倒酒,心中是无限的欢喜,举起杯来一饮而尽。


    杨柳等的就是这个时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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