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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第 19 章

作者:若为乔木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门松动了一下,踏雪又听到了最头疼的声音:“大半夜的不睡,灯油火烛也不知道要省点用。三娘,你引着岫岫三更半夜的说甚废话?”岫岫闻言就去开了门,“爹,大晚上怎么就过来了?”


    李掌柜的一张大脸阴沉着,看见是岫岫立马就雷雨转晴:“岫儿呀,下雨了,爹给你送一床棉被来。明日不用早起,当心冷着了。”是夜秋雨绵绵,连着夜越发冷了。“只顾着检讨,倒是忘了今日佳节。”岫岫见老爹走远了,回厨房拿出月饼,切成几块和踏雪分着吃。


    “不晚,还能应一下景。”这大概是踏雪有生以来最难忘的中秋了。


    次日一早起来,踏雪便跟李掌柜的说,把这个月半天假提前休了,去白府送检讨书。自然又听到一堆冷嘲热讽。踏雪也不理他。


    先到码头打听有没有要去苏州的,踏雪包了一点碎银子进去,请他帮自己捎封信回家。又装模作样地拿了根藤条背在肩上,到白府请罪。角门里看门的说大公子不在,此时却有一人打算出去。踏雪见了他,忙笑了笑:“白二公子。”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白家二公子白峻。他见了踏雪也笑道:“杨姑娘,竟在这里遇到你,果真是后会有期了。你这背着藤条是做什么。”


    “你今日可是休沐?这是要到哪里去?”踏雪也笑着问道。


    “我告诉你个事情,我们家下面的药铺出了个能人,传说昨日救了郡主,现在京城里谁不知道。我正想去一睹风采呢,你要不要一起去?”白峻说道。


    “我劝你还是不必去了。”踏雪讪讪笑道,“原来是你家的产业,我就在这儿。昨晚连夜写了检讨信,正是来请罪的呢。”


    “你快把这藤条解了罢,想必是我阿兄小题大做了。”白峻说罢把她身上的藤条解了,又叫一个小厮来,把信递到书房。然后说道:“你来了南京,我竟不知。择日不如撞日,今日我便带你去茶楼喝酒听戏,你觉得如何?”


    “可我晌午之前就得回去了。”踏雪说道。


    “我到时候叫车马送你回去,不碍事的。”说着就请踏雪上了车。“现在外面传的可玄乎了,有人说你就是个普通大夫,不过就是运气好,瞎猫碰到死耗子了。还有人说,是我家特意去献药,这太医院都没办法呢。也有人说,你是皇后娘娘暗自派去查访的,手里的药居然和宫中一样。你跟我说说,到底昨日是个什么情形。”


    “京城的花边消息传得可真是又快又乱。”踏雪说完就把昨日情形说了一遍。


    “可惜那个侍女了,平白倒是做了替罪羊。”白峻说道。


    “听说她出了府,这糊涂官司算是结案了。”


    正说着,听到白峻说道:“到了。”踏雪抬头一看,“福至茶楼”四个字赫然入目,“名字倒是喜庆。”


    白峻和踏雪到了二楼的雅间,里面每一桌都用屏风隔开,正对着的便是戏台,咿咿呀呀传出歌声,楼下的客官或喝彩,或唏嘘。原来已经先有人在这里等着了。白峻点了几色小菜,又要了一壶茶。


    踏雪看这里是个看戏的好位置,说道:“此处倒是个不错的所在。这位是……”


    那位原先就在的青年公子看起来不过十**,倒是个温和有礼的人。“这你不是见过的吗?那日赛马,他也去了。”白峻说道。


    “姑娘拔得头筹,自然不记得我们这些无名之辈了。”那人笑道。


    “这是我嫂子的胞弟,赵瑾年。”白峻介绍道,“来之前忘了跟你说了,今天咱们三个,要开怀畅饮。”


    踏雪仔细端详眼前的人,一身派头不如白峻显眼,倒也真是个温润君子,实在没想起来何处见过。“都不必见外,叫我本名就是,杨踏雪。”


    “第三名。”瑾年笑道。


    “我是真不知道你来了南京,还在我家的药铺里当了这小半年的差。想来你欠了那么多钱,便是在这里做多几辈子也还不清。倒不如我帮你消了债,你也落个自在。”白峻说道。


    踏雪只想早日离京,说道:“两位都是财主,要是消债,倒不如先借我个四百两。等我回苏州了,立马连本带息偿还,如何?”


    瑾年盯得白峻把脸转向戏台。白峻低声说道:“要是帮你消债,我们两个倒也说得上话。就是要惊动阿兄,他也不是个难说话的人。但借钱的话,难呀。我们两个现在手上加起来,估摸着也没有五十两。”


    “我阿姐把我们两个这一年的花销,通通勾掉了。”瑾年调侃说道,“这位手缝大的,就是拿一两银子,也要经过官中。账房里那些先生,见到这位白二公子都避之不及。”


    要是地上有个洞,白峻可能会立刻钻进去。半晌,没好意思说:“当时丁忧期满,吏部授官,我支了一千两,到青州找瑾年会合。赛马会上拿了第二名,折合下来还亏了五百两。


    磕磕绊绊回南京后,被我阿嫂知道了,就把我们两个这一年开销给蠲了。她说我在都察院任职,要纠察百官的。清贵官身,派头不宜太大。现在花的钱还是赛马会的彩头,这半年来我可是把什么都给戒了。”


    “当时不是东家不是也随同麽?怎么会看着你大手大脚呢?”岫岫当时对白家的评价是“书香门第”,和关外那个前呼后拥,从容华贵的生意人白家二郎,怎么听都是八竿子打不着。


    白峻仔细回忆了一下,“在关外的时候,我阿兄的确处处节制,之后我和他分头走,他说是要帮朋友的忙。我就自由自在了,随心所欲了。青州赛完马了,”他拿手指了指瑾年,“是这小子假传圣旨,让我归队,差点没把我吓死。”


    “你且知足。”瑾年轻哼一声,“也不知是谁后面让我救济。”


    原来十天就可以花掉大几百两,踏雪也是甘拜下风。霎时间,一桌三人,败家的,补家的,偷家的,居然齐全了。


    “我在采芝堂,几个月都过来了,谁还在乎多几日少几日呢。昨日,招惹了张府的官司,得罪了沈家,少东家又敲打了我,我才晓得京城的利害。不知郡主往后复原如何,要是好便是好了。要是不好,总不能通赖我吧。要是你们手里有钱,我打算过午就走,回家避祸。”踏雪想起时衡说的“联络”,只当是一次最轻微的警告了。


    “你是说沈时衡?”白峻倒是回过神来了。“他的性子不好说,是个恩怨分明的人。你是为他姐姐,也算不上得罪。”


    恩怨分明?踏雪不敢苟同。大庭广众下,也不好说这些皇亲国戚的是非。


    “他可是亲口说的,有差池饶不了我。刚刚寄了家书,我还是乞求这几天能风平浪静吧。我是真没奈何了,出了个下策,就盼着家里带着银两来。往后,说不定是你们来苏州,我请你们吃酒呢。”踏雪说道。


    “夏天的时候我已经去了,苏州风光不错,你家里人也挺好。在边关时,我也不知与你家是世交,真是失敬了。”白峻说道。


    白峻说起边关,踏雪想起他那时可是斯文有礼的,反而现在一整个纨绔子弟模样。


    “你不说我倒没想起,你曾落下块玉牌在我身上。本打算来南京的时候顺手还你的。我是不走运,浑身家当都在你们家的胜棋楼被偷了。好几个月了,少东家也没和我说抓到偷子没有。”


    “别浑说,胜棋楼是瑾年他们赵家的,我阿兄只是代管。”白峻撇清关系后又问道:“哪个玉牌?”。


    “就是一块白玉,和田玉来着,上面还刻了个白字,还有西湖风光。”踏雪说道。


    “那个应该是我的扇坠。丢了一个两个没有关系的,我那里还多得是。粗糙玩意儿罢了。”白峻说着瞟了一下瑾年,“那种小牌子,下次让瑾年亲手打个苏州十里桃坞的给你,那才叫应景。”


    踏雪心想:难怪当时柳姐姐那样淡定,应是早看出身份了。眼前这两人是大户,都是家里都是有矿等着继承的。那种肌理的美玉,本就不多见,竟然还多得是。


    瑾年说道:“他要是放心上,早就折返回去寻了。倒是那次没买成姜家的马,回南京了还直念叨。”


    “是啊。”白峻对着踏雪叹息道,“就是赛马的时候你骑的那匹。你是要把它折腾死才满意吗?幸好马没事,我才安心走了。”


    踏雪想起当时情景,白峻一个书生两袖清风,竟然能跑得过自己,好奇问道:“你上场那匹马哪里来的?”


    “后面到处寻的,花了我八百两呢。”白峻说道。


    “拔得头筹才三百两,你花八百两买马。”原来当时错过了这个土财主,“你要是和语儿姐姐开了价,五百两我立刻劝她卖给你。”


    “姜小姐说这是家里尊贵的客人挑了的,我还能说甚,何况当时刚买了一只,手里也没有银子。”白峻耸耸肩。


    “回来说已经一再谦恭,可是那家的小姐就是不肯割爱。”瑾年说着给两人都斟了茶,“不过花大价钱买了现在这匹也好,上次在苏州看到好马,总算挪得动道了。”


    “柳姐姐领你家去的?”踏雪说道。


    “阿兄叫我去相看,成家立室。我是不乐意去的,还不都是些生意场上的朋友。但瑾年去了,我得陪他。见到杨柳姑娘匆匆忙忙回来,才知道原来是你家。你不见了,伯父伯母都没说。倒是你的表姐上官小姐着急,给了亲笔书信让我带给阿兄,还让我们留心下生意名册,看你有没有来投宿。”白峻说道。


    “我就是为了婚约才来的南京,我爹爹没告诉你?”踏雪尴尬地笑一笑。


    屏风响动,隔壁有一人站了起来。“婚约”二字,不知是触动了谁的心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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