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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第 7 章

作者:若为乔木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杨柳和踏雪已经上了马,那青年却体力不支,重重倒地。


    踏雪终究是不忍心,下马看了看他的伤势。见他衣裳褴褛,刀口极深,肩上还有些伤,所幸身上穿了护甲,没有伤及肺腑。那人抬起头来,盯着她的眉眼看。


    杨柳定睛看这青年,满脸灰尘,轮阔明显,脸色苍白至极,一双眼睛倒是明亮的很。


    “这是多大的仇怨才往这死里打,护甲被砍得这般斑驳,刀刀往着要害处。”踏雪看着这伤口,不禁叹息道。


    那青年强打着精神,说道:“没有什么大碍,两位姑娘救命的恩情,我来日再还。”说着就打算站起来。踏雪回过头看杨柳,看杨柳也没有反对的意思。


    踏雪转身回来,把他按下,轻笑了一声:“你先别动了。还没事呢,看你这张脸白得怎么样。


    她视线看那青年,正好碰上眼神,扰得她的心有点慌乱,垂下眼睑:“你别误会。我不想看到有人就这样不明不白死了,那我刚刚不就白忙了?你既然想着来日报恩,就不要来世结草衔环了。算你运气好,碰见了我们这样慈悲心肠的姐妹。我这次救你,这些金创药先借你抹一点,止住血。我和姐姐带你出去。”


    踏雪随身时刻带着个小药包,里面一些常用药品都有。每次出远门她总要带着这个,就怕有人被虫子咬了,中暑了,她想万一要有什么事就用得上了,竟没想到第一次用居然是用在一个陌生人身上。


    “你有药瓶么?这个药很好,敷几次,再好生将养,辅以汤药应该没有大碍了。不过这个药瓶是我心爱之物,不能给你。”踏雪拿出药瓶,向青年手臂受伤的位置轻轻撒下。用白玉制成的药瓶温温润润的,上面还极其精致地用五彩画出了一个美人。如果仔细看,会发现踏雪的眉眼像极了她,却又有些分别,看不出是陈年画像,还是另有其人。


    看那青年不言语,踏雪便知自己问这个问题实在好笑,好笑到对方都不知道怎么回答。就自顾自说道:“我问这问题实在是愚笨。你一个男人,怎么可能那么细心还带着药瓶?”


    她又抬头看了看他:神情自如,可是牙齿却是咬着,看的出是极疼的。即便如此也不皱一下眉头,凛然有大丈夫之色。心里虽是极其佩服,可这伤看着都疼,踏雪紧锁眉头:“你这伤口不浅,还要再敷上几次才没有大碍。前走几里地就有人家,再敷一次就可以勉强止住血了。”说完拿出药袋里的纱布帮他包扎,那青年经过踏雪的诊治才勉力骑上了马。


    “公子,请跟我们走吧。”杨柳看踏雪也跨上了马。因着青年受了伤,三个人速度极慢。见着炊烟时,已经快天黑了。


    不料到了客栈,掌柜的见两个美貌女子本来觉得没什么,可又见带着一个浑身是血的青年男子,便不太乐意收了。


    踏雪见着荒郊野岭,若是掌柜的执意不收,自己和杨柳也只能露宿街头了,左哀右求道:“我和姐姐路过这里,这人掉落了山崖,浑身是伤,我们见他可怜,就救了他。如今他伤重,总不能见死不救。”“掌柜的,您一看就是宽厚的人,就当发发善心吧。”“掌柜的,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呀。”“掌柜的,……”


    掌柜的执着的很,不为所动。杨柳是老江湖了,神情淡淡的,说道:“我们可以加银两。”说着从荷包拿出一两,掌柜的盯着银两,脸色松弛了一点。杨柳再拿出一两,掌柜的眉梢稍微挑了挑:“他那间,右手边第二个厢房。”


    待掌柜了收了钱,便又和和气气的了。老板娘倒是个良善人,到房间送了衣服过来,说道:“两位姑娘,这是小女的衣裙。我看你们身上沾了不少血迹,还有这泥巴,换了罢。这粗布衣裳,先将就穿罢。”踏雪接过衣裙,又看看自己身上的衣服,确实是血迹斑斑。


    杨柳还想给钱,老板娘说什么也不收,说道:“二两银子做这衣裳,都不知道能做几套了,哪里还能再收姑娘的钱。我这里还给那位小哥准备了一套,他摔得这般重,真是天可怜见。待会我再请个郎中帮忙看看吧。”


    杨柳和踏雪都不知道如何感谢才好,杨柳不善言辞,还是踏雪说了:“大娘这般盛情,倒叫我们惭愧。这钱还是请您一定要收,加的那二两银子,本就是我们姐妹情愿的。至于请郎中么,我是半个大夫,倒是不用麻烦大娘了。”说着二人就这银子争执了起来。


    那老板娘把衣服给了踏雪,便急急走了,碎银子也没拿一块。暮春时节,天气回暖些,二人就只洗了脸,换了衣服,盘算着晚些再洗个脚,将就歇一晚。踏雪看着那套男装,想着也该给他送去。杨柳就只叮嘱了她早些回来,也没再多说什么。


    踏雪进了房门,见他正坐在椅子,就问道:“怎么不在榻上歇着?”


    那青年说道:“我坐坐就行。”


    踏雪把那衣裳放在桌上,说道:“老板娘给的。你先换了罢,晚些时候我过来给你上药。”


    吃罢晚饭,踏雪带着药包又来他房里,见他换了干净衣服,脸盘里的水都是红色的,想必是自己擦洗了。又见桌上的饭没动,他靠在榻上闭目养神,踏雪才知晓他是怕弄脏别人的床褥。心中觉得他应该不是什么坏人,就点了烛火,轻声说道:“多少吃一些吧。”说罢拿着馒头小心撕开,往里面夹了肉和菜,拿到他跟前。


    那少年也不抗拒,张了嘴吃了一口。踏雪料想他应是腕力不足,想举起手来接着,手却又轻飘飘地落下了。


    “你且好生受用吧。别动了。不够我再去拿来。”踏雪说道。


    两人这般坐在一处,又不说话,气氛有些尴尬,那青年起了头,问起踏雪:“姑娘当时可是够沉着的,擒贼先擒王。可是,姑娘,你当时是怎么知道那人就是头儿的呢?”


    踏雪见他说了话,总算破冰,马上就接住了话茬,笑道:“那可不是?我是听懂了他们在讲些什么。那个人来跟我姐姐挑战的时候,后面那个首领,在跟他说:‘我们已经追了一天一夜了,大事为重,不要节外生枝。’他的马已经有点站不稳,我想大概是跑太久了一直没歇,太饿了。我上次给马儿做了些药,没用完,没想到排上用场,加在青草里了。之后就那样了,你都知道的了。”


    “可我倒是很奇怪,那个大首领最后怎么会一直向你磕头呢?”看似简单的一句,却冥冥中让人觉得有无限警惕在里面。


    踏雪不以为意:“这我怎么知道,也许是他自己不想干了,也许是他认错人了,也许就是他不想再造杀戮。你还要馒头吗?”


    那人摇了摇头。


    “那好罢,我给你换药。”


    就在踏雪翻起药包找金创药的空隙,那青年突然架了把匕首在踏雪脖子上。


    踏雪一惊,脖子凉飕飕的。“想不到你这人是个恩将仇报的性子。”


    “可是那人前面问了,你是谁家的人,是你吗?我也想问,你是谁家的人?”那青年讲话冷冰冰的。


    “我劝你省点力气,明天好回去。”踏雪垂下眼睛看着那个匕首,像是调戏一般笑了一下,“腕力虚浮,强弩之末,凭你现在也想跟我一较高低?”手指轻轻一捏,就把他手里的匕首夺下了。“我谁家的人都不是。你若想保住你这只手,就不要动。不要让我说你。”说罢挽起他的衣袖,往上面仔细地抹药。


    那青年见她轻易就识破了自己,心里暗自想到:若真有心害我,此时就是最好的时机。我这般举动,倒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嘴上却说道:“是我孟浪了。这一路过来,诸多险阻,逢人就多了个心眼。姑娘确实是我的恩人,明日到了关口,想要什么,姑娘尽管说,在下能办得到的,一定如你所愿。”


    “但愿你办得到吧。”踏雪轻笑道,“我也不问你这一路为何诸多险阻,我救你也不是为了图你报恩,只是家中长辈教导,人命关天。你要是真想回报我,问诊、取药、住宿、护送,拢共加起来一百两纹银也是够够的了。明天入关你若有钱就给,你我便是两清了。”


    “当真只要一百两银子?”那青年冷哼了一下,语气中透着不屑。


    “一百两银子,不是小数目。”踏雪敷完了药,拿手帕擦了擦手,笑得明媚,“你现在身无分文,就不要说太多大话。你千万别跟我说你家是什么显贵,然后空头许很多承诺。这种话,一年之中我总会听个七八遍,一点也不新鲜。”


    她把伤口包扎好了,帮他把袖子扯了下来。“也别说下次见面如何如何,我压根就没想再见你。好了,你且好好歇息吧,明日一早还要赶路,别耽误了。”


    踏雪没有想到,明日会见到更血腥的打斗。往后再想起今日,她心里只怨自己话说得太早太快,竟然可以全部推翻。所谓儿女冤孽,就在一念之间缘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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