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伯伯开始也是一惊:“盛儿,语儿,你们回来了?”接着又十分紧张地向踏雪说:“小姐快住手,别打了。万一出了什么事,那可如何是好啊?”
踏雪被杨柳拦住了,也移开了马鞭,一时反应过来,讷讷地问杨柳:“柳姐姐,这……该不会是老相识吧?”
“幸亏姜前辈见我们出来久了,来寻我们。不然,指不定又要出什么错。你这急公好义的性格,什么时候才能改改?”杨柳的声音虽然极低,确是一个姐姐口吻,有责备,更多的是担心和忧虑。
杨柳说完向为首的白衣少年行了礼,万分歉意地道:“是我家小姐莽撞,惊吓了公子。公子海涵,就担待我家小姐。若是伤到了公子,自当负责。真是非常抱歉。”
踏雪此时也是明白了几分:“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要追着这位姑娘不放,但毕竟是我冲动在先,是我冲撞了你们。我还以为,还以为……”踏雪本是个性不饶人,平时嘴巴上也没少占便宜,此时却是自觉理亏,越讲气势越弱,声音也越发低了。
不料白衣青年没有恼怒,反而淡淡地笑了,似是在安抚她的情绪:“姑娘不必自责。不知者不罪,在下也并没有什么事。这都是误会罢了。”
踏雪听他这样讲,心里好受了些,只觉得他的声音好听,遂抬起头来看他。只见长身玉立,气势从容不迫,如同草原上的一弯新月,虽不能称为貌比潘安,却也是人中翘楚,分外顺眼。
白衣少年身旁的一个女子似是有话要说,话还未说就被制止了。那女子眼中有不甘,只拿眼瞪着踏雪。到底还是姜伯伯一家打了圆场。姜伯伯向白衣青年微微行了个礼,对方也回了个礼。
姜伯伯赔笑道:“公子与小儿、小女同路,应是相识之人。这位小姐是老夫家中贵客,冲撞了公子,一切如公子所说,是个误会,就化干戈为玉帛,交个朋友吧。”
漂亮姑娘也跟着笑说:“大家既是相识之人,今日也是不打不相识。往前不远便是我家,不如随我和祖父到家中,歇歇脚,今晚畅快喝上几杯!”
白衣青年也不推辞,跟吩咐身边的人说:“回到客栈告诉大公子,我在朋友这里喝几杯,晚点自然会回去。白霜和白露留下。”白衣公子身边两个女子颔首答了句“是”,其余两三人由一个少年带头回答了句“是”后,带着人走了。
踏雪听他答应了,知他已经不再计较,而不是碍于情面不追究,心中的愧疚少了大半,脸上方有了笑意。白衣青年又是一个云淡风轻的微笑:“姜伯父,请。”
酒席上自然是宾尽主欢。一番介绍后入座畅饮,草原风情、各地习俗、路途所见所闻,无所不谈。
姜伯伯的孙女最近几年都去青州参加赛马会,今年才携幼弟远游,恰好在离家不远的马市和这位白公子看上了同一匹马,三人因此而结识。起先是这位白公子先看上的,姜氏姐弟也不好相争,三人皆是爱马之人,故相伴走了一段路。
“当时当真是吓到我了,还以为来了土匪。盛儿这次是第一次随我出远门,脸都煞白了,就一直在叫我。却没想到出来的是一个容貌清秀的姑娘,举着马鞭,眼看着就要抽下去了。”姜伯伯的孙女姜语儿笑道。
她转身接过丫鬟送来的酒,往席上的人酒杯里倒酒,接着又说:“后面祖父就出来了,还有杨柳姑娘也随着来了。要是真打起来了,踏雪小姐可能就讨不到便宜了。”
“语儿姐姐,今日之事是我鲁莽了。”踏雪起身接过语儿递过来的酒杯,“只是当时姐姐一人策马在前,人才又是这么好,后面有一群人在追赶,我就不免起了疑心。况且姐姐是越跑越快,频频后望,似是在看后面的人是否已经追上。我还以为他们才是土匪呢。”
踏雪说完这句话低头笑了一笑:“无论如何,这杯酒,就是跟白公子正式赔罪了。”
白公子也将酒杯里的酒一饮而尽。姜盛笑道:“当时白兄在马市买的是一只马驹,从来好生养着,没有在草原上跑过,故而野性未脱。我姐姐骑的是一只母马,那只小马驹起初不愿走,看着姐姐骑的马走了,才跟着动。”
语儿也跟着笑起来:“这马是难得的好马,就是还淘气不听人使唤。后面慢慢听马蹄声,才知道走的平稳了。我这个人啊,平日里赛马成癖,自己跑前头,就生怕人家的超过我,他们一快,心里就莫名的紧张。”
姜伯伯抚掌而笑,“语儿就是如此。之前我与盛儿与她赛马,我稍微快了点她就急了,一个女儿家好胜心也是这么强。如今细想那神情,小姐当时不清楚情况,那样推测也是情有可原。”
席上众人皆是大笑,语儿率先举杯:“今日我们就在此共饮一杯,如此方能尽欢!”
酒席之间,觥筹交错。
宴罢,白峻还看了一下场子里的好马,不料却有仆从来报:“大公子说了,叫二公子速速回来,天色已然晚了,今晚好生歇息,明日还要赶路。”
白峻说道:“我现在就回去。”说罢,跟姜家人告了辞,又跟踏雪说道:“杨姑娘驾马之术也是了得。十日后青州赛马会,希望还能见到你。”
踏雪说道:“那是自然。如若在赛场见,我定然不让你分毫。”
“那就后会有期了。”白峻抱了抱拳。
约定之期很快便到了,听说这次胜者不仅可以得三百两纹银,还能有上等种马一匹,各大马场都派出了个中高手。本来此次大会,语儿是胜券在握想拔得头筹的,不料初赛就已意外摔伤。姜盛年纪还小,劲力不够,自然也败下阵来了。
杨柳怕他们三人需要照顾,所以没有参加比赛。倒是踏雪意外入了最后一轮。
语儿心事重重,杨柳和踏雪以为她输了比赛沮丧,都安慰她。语儿道:“你们不知,本来我也是抱着戏耍的心态,可是上月家里一匹马突然疯了,还撞伤了人。本来已经安抚好了,可是那人的侄女是京城高官的小妾,扬言要把我们告上去。
这般一而再再而三的敲诈,谁家受得了。家里急需要钱,祖父和祖母都商量着把马场卖了,到关内去住。我不敢问,就想着这次赛马能赢点钱,想着想着居然分了心从马上摔了下来。现在倒好,赢不到钱,还要倒贴钱去看大夫。”
杨柳道:“家里有困难,等公子回来了,再一起想想办法。要是缺钱周转,我还有些体己,虽然不多,但也还能先度过时下。那家人如此过分,再三谦让也不是个解决之道。”
“哪家人竟然如此张狂!”踏雪愤愤不平。语儿怕她真的去刨根问底,好言拦阻她:“踏雪小姐,万万不可。听祖父说,民不与官斗。京城里利益勾连,盘根错节,我们惹不起但还可以躲躲。”
踏雪见她言辞恳切,虽然心中已经有了些盘算,但是眼下还是宽慰她道:“语儿姐姐,你放心,那个酬金我帮你赢回来。你在这里不要动,要是伤了筋骨,可是要卧床很久的。”
此时正是赛马会的间隙,各处的人趁着这个缝隙都给自家的马儿喂粮喂水,更有不少人等着看最后一轮比赛。在倒数第二轮的时候已经是热闹非凡了,不仅比试马上功夫的好坏,还比试武功深浅。
如今场外的围栏里挤满了围观的百姓,大家都来看这一年一度的盛会。踏雪趁着这个时间,到马场旁边的小山坡上采摘了一些花草,捣鼓好后放在香囊里。
重返场上时,却见到了白峻。白峻笑道:“听说杨姑娘进了最后一役?”
“当然进了。”踏雪也笑道:“白公子看来也是春风得意。”
“当初你说不让分毫,我倒想看看花落谁家。”白峻说道。
“我赢定了。”踏雪志在必得。
到了场上,各位高手自然是先拱手谦让,但是真上了场,就是说也不让谁。
踏雪左手边的大汉,拿着一把银枪,作势便要拦住马儿,被踏雪九节鞭一把挡回,反倒拦住了自家的马。
右手边的妇人也不甘示弱,发银针试图把踏雪的马的马腿打伤,不料踏雪把马腾空,数枚银针齐刷刷插入地里。
也很难怪其他人这般针对踏雪:姜家历年来都压制着其他马场,这次赛马不仅有银两,更有各大马场求之不得的良种马,若是姜氏得了,必然如虎添翼。
长长的赛道上,最后只有踏雪和白峻遥遥领先。踏雪说道:“我说过,我是分毫不让的,今天你输定了。”说罢从怀中掏出香囊,挂在鞭子上,让马闻着香囊的香味。那马突然像发了疯似的,缰绳怎么拉也拉不住,直冲冲地往前跑。
白峻见情形不好,赶紧大声说道:“你快把香囊放下来,再冲下去你可能就没命了。”
踏雪此时已经领先他一些,又求胜心切,哪里听得进这许多。白峻狠抽了一鞭子,马受了疼也狂奔起来,场外的观众只以为这二人你追我赶是要争这第一,气氛一时浓烈起来。
临近终点了,白峻明明快要超过踏雪,却又收了僵绳,利落下马,接住了快要坠马的踏雪。踏雪因急速奔跑,脸色惨白,有气无力问了句:“我赢了吗?”
此时场上的人敲了一下锣,说道:“姜氏马场胜,拔得头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