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时日里对楚慕辞来说很是无聊。顾南愁对他们的到来并不也特排斥,只要不来打扰他便好,只不过崔闻斋有时会热闹得过分。
楚慕辞练完剑的几息之后,他便回到了廊里,剑则被系在他手边丢到了一边,缓慢路过了顾南愁书房时正巧听着内里发出的一丝声响……
好奇之下,他停住了步子,就在他脚步顿住的那一刻,眼前的松木门开了,露出了顾南愁的脸。
“………”顾南愁本想等他走开后再走出去的,结果结果这人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热切的目光正盯着他,使他不得不抬了抬眼,声音冷硬地问:“有事?你挡到我的路了,楚公子。”
好冷漠,楚慕辞这么想着,眼睛却没有移开,他觉得这人生得有些过于好看了,五官立体,脸型却很柔和,而且最让他感到兴趣的是,这人的眉间居然有一颗小痣,很漂亮的一颗痣,生在顾南愁脸上更漂亮了。
他盯着看了好久,待看够了才收回视线,懒洋洋地笑道:“早好啊顾大公子,原来你还记得我的名儿啊,我还以为你忘了。”
“………”顾南愁不想理他,其实他见到楚慕辞的第一面就预感到了他一定是个非常难缠的家伙,能不碰见他就不碰见他,顾南愁暂且这么想着,结果还是倒霉地碰上了这家伙。
自日那之后,楚慕辞就开始每日不停地在顾南愁面前打卡,与他打招呼,或者是在顾南愁看典籍的时候与他头挨着头一起看。令顾南愁烦不胜烦。有时顾南愁很忙,楚慕辞也就没去烦他,独自一人看着院中缓慢落下的霜雪。
终于入冬了啊,楚慕辞心想。
…………
乌昼见顾南愁不吭声,也就又不再理他,冷着脸,转头去与画行舟说话。南边的雨后还是会冷,丝丝的凉意,空气再次陷入了沉默,没有一人吭声。
时辰快到夜半,楚慕辞喝完最后一口茶,懒散地站起身,打破了这阵沉默:“回房吧,再坐下去也解决不了什么,是吧?”
坐在原地还在生气的乌昼看都没看他一眼,冷嗤了一声,并未回话。
“…………”
楚慕辞见状,没有丝毫的尴尬,依旧笑着,他抬眼注视了会儿昏暗的夜空,突然对正好抬眼的顾南愁说:“困了,顾大公子,同我回去吧?”
拙劣的理由,顾南愁没什么表情地想,他直接站了起来,从侧面看他的背脊单薄,像一只还未完全长成鹤的雏鹤,坚强且独立。
四周很暗,顾南愁提起了那盏被他放置在一旁的夜灯,临走出凉亭时转头看了一眼还在生闷气的乌昼,很小声地道了句歉,不过还是被在场的人听到了,这是他人生中的第一次道歉。
而后他就与懒洋羊地盯他的楚慕辞走了,只留下一片静默。
“顾大公子,”楚慕辞叫了顾南愁一声。
“嗯?”顾南愁偏了偏头,不过视线并没看向他,只是盯着自己脚下的青石板。
“明日媱国国师要见你,别与她待太久……”楚慕辞笑眯眯地说,他看着顾南愁,顿了顿才补充:“她很狡猾,能被星宿选中的人都不会简单,我们顾大公子那么聪明,一定比我提早猜到吧?
“嗯”,顾南烛提了一下手中的灯笼,宽大的衣袖微微被拂起,露出了白得近乎透明的腕骨,且还可以清晰地看到手背上的青紫脉络,可能是太久不见阳光的原因,顾南愁比那些漂亮的姑娘小姐们还要白。
“对了顾大公子,画行舟不是有一个孪弟弟吗?”楚慕辞微微弯着眼,他黑色的眸在暖色的烛火下闪着丝丝光亮,他像似随口一问,脸上依旧挂着懒散的笑意,他与抬起眼的顾南愁对视,不紧不慢地开口:“早年夭折,听说一出生便被他的乳娘丢到了别院,生生冻死,死时都还未足月,名叫……画星逢。”
“如果他还活着,年岁应当与我们差不多。”楚慕辞眯了眯眼,说。
“嗯,他还活着”顾南愁果断承认,这人果然能猜出来。
他们走入昏暗宁静的廊内,灯笼明亮,顾南愁与楚慕辞沉默地对视着,就在这片刻的沉静里,楚慕辞“扑嗤”一声笑了,他垂着眼,并未笑出声,开口问:“那么严肃做什么?一猜画星逢罢了。”
顾南愁微微颔首,眸光平静。
第二日,卯时——
昨夜顾南愁回到厢房后就便把躺在自己袖中的小人丢了出去,点起烛灯后就批起了还未批完的折子,门窗紧闭,在不知不觉中,已到卯时……
顾南愁从折子堆里抬了抬头,缓慢地起身打开了朱木的雕窗,日光从窗中洒下,照亮了整间厢房。空气中还残留着昨日雨后的清新香味,厢房外还散着朦胧的雾气,几息之间又轻轻散开来去。
顾南愁站在原地平静地凝视了会儿后重新收回了视线,感受到衣角被扯动,耳边同时响起了生声聒噪的声音:
“啊!顾生,这是什么鬼?!”刚从睡梦中醒来,迎面就是没有脸的玩意,吓得生声身上的羽毛瞬间炸起,连滚带飞地朝顾南愁飞去。
那小人醒后,在看到躺在榻上生声后就偷偷爬了过去,盯了它片刻,刚想悄悄将它抹杀,结果生声提前醒了,还发出了那么大的动静,只好遗憾滚下榻,慢慢地朝顾南愁走去。
它慢慢地爬上顾南愁的衣角,而后被他摔在地上,跟瘫烂泥似的不动了,过了一阵,晨雾消散,它才重新爬起来,跳到了昨日顾南愁批折子的那张桌上,声里尽是乖巧:“哥哥,你怎能那么冷淡,让我好生伤心。”
“………”顾南愁木然地抬手上窗,无视。
他穿好衣袍后,侧肩顶着蔫了的生声,抬步走出了厢房,带起一阵及淡的清苦药味。
门被打开,露出了顾言锦的脸,他收回刚要敲门的手,对着顾南愁扬起灿烂明媚的笑,道:“哥……你起的好早啊。”
“嗯,”顾南愁眼中没什么情绪,微微点头应了一声。
“哥,你昨夜睡得可否安好?昨夜我听到了厢房不远处的炸响,也不知是谁搞的,我懒得起身,哥去了吗?”打完招呼后的顾言锦又开始叨叨起来,一双乌黑的眸子里亮得惊人。
“没,我在批折子……”顾南愁把视线转向另一边,冷淡开口。
见状,顾言锦收敛了眸,很轻地笑了笑,语气里依旧明朗,带着欣喜的雀跃:“那便好,哥昨日没吃糕点吧?赫伯可交代我盯着你……”
顾南烛:“………”
顾言锦:“哦,对了,这一月哥都不可以再吃糕点了,带一点点糖类的饭食倒可以……”
顾南烛:“………”
顾言锦:“哥?”
顾南烛:“嗯。”
他们走在洒满日光的廊内,很快便走到了膳房内,他们早就同媱帝说过,不必吩咐婢女将膳食送厢房内,提前做好告知他们一声就行。
此时膳房的门开了一条小缝,里面却传来声响,顾南顾言锦正与顾南愁说话,伸手便把膳房的门推开了,他的步子在膳房门前顿了一下,皱眉:
“你怎么在这?”
“出来转悠悠了会儿,饿了,顺便来找点东西,”楚慕辞笑得欠揍,挑了一下眉,语带笑意。
今日他将他平日里从未束起过的齐背长发束了起来,半扎半束地用墨蓝色发带绑着,发面容貌是与平日没啥区别,只不过面容间的少年感更明显了些,赫伯见了一定会说这样绑精神气儿足,顾言锦默默翻了个白眼,无力吐槽。
他们带着光,南边的太阳早早就升了起来,令楚慕辞看不清他们二人的面容,他眯了眯眸,转过身,顺手放下了手边拿着的东西,淡淡开口:“这宫里就那么大,溜达了一圈就到这边来了,这可不能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