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为什么会不改变姿势的离开呢?"他的某个病人问。
给过回答吗?
应该是没有。
他想不起自己有什么方案,也想不起病人是谁。
一直挂念……正常,医心所致。
唯一被两位女君同时钦点为御医的奇才,梁由边。
作为御医,他能轻易感知身边任何的不常态:"你睁眼睡觉吗?"
清慢被烟久熏,全然嘶哑:"你在梦中问话吗?"
神的眼睛会亮。
淡辉覆镜,折显这边黯里的弱光,提醒他们风进来了。
起身,伏去,手搭肩,半搂,梁由边吻上他鬓下的痣:"我不知道这是不是梦。"
"把痣点在这种地方?你记得你点了几颗吗?"乌幼切尔用手掩住,音依旧沙涩,"为什么感觉是梦?"
"感觉没平时那么安全了,不像现实。"梁由边移位,盘点,"风和光都来了,烟对你的影响变大了。"
"很疼吗?"定声。
答句紧衔:"一般,习惯了。"
梁由边喜肃三分无奈:"我问的不是你想的那个。"
"那个也还好,我可以忽略。"他听见音色复清,正经语气直白话,"你做追求疼?这么说你来北宫就是为了疼?"
天聊起,他此刻才发现床头烛全燃,温色稳定。
乌幼切尔索性起身与之并齐,看向梁由边示意他所看的。
一片淤青。
"你真有这种爱好?"他问。
"……"梁由边接不上话,惊至静,又答,"我的意思是你感不到疼吗?这是刚掐的……"
雨下鼓点,首响时忽觉什么。
持久,待到第五声响敲出,他知道了这是痛,眼睛痛。
十一声,仍无法测取痛的程度,他抓起匕首狂刺手掌手臂,偏则开口,正则贯透。几十刀后,匕首泄气落地,血肉模糊不能分担目痛分毫。
雨天的事,于阳景翻出。偷窥记忆会感同身受,梁由边只探求一暂,便忍受不了而放弃。
这段记忆总和着疼缠绕他,好大劲缓过神,乌幼切尔已下床外出。
呆坐,身侧暖处渐凉。月不争烛茫,风不闯,绸帘重新封锁窗框。
杀意全杀,恶意全拒之门外,梁由边才起身,趿鞋找人。
院里些许泥泞,乌幼切尔背对他,站在缸前。
追前去,"咚"一下,有东西碌碌滚。旁觑,头颅。
地上不知是血还是肉泥,黏脚。
梁由边走近,默声。
银发映白,同手一齐浸入缸中。应是血浆融进,或大或小的鱼,拥在上水层,争先恐后地抢食,嗜血。
梁由边三顾庭院狼藉,真心存疑。
遣散护法,松懈送来大批赏金修士,为了什么?
"杀欲。"乌幼切尔离水,眼眸背月,扬绿翠燐燐,"我以为它们是相通的,压制不住。"
"压不住?"梁由边莫名愉谑,回答该有,但声远去。他只得趋步其后。
左拐右绕,回廊置一案,案上搁了碟糕点。
乌幼切尔塞了块,囫囵咽下,接一块。直到自己歪头,脸藏于发间。
梁由边怀疑他噎住了。
"有止痛的药吗?"问不起伏,平得混入风簌声,"我想睡觉。"
瞳光隐半,碎发下看不出绿调,乌幼切尔像个正常人一样寻求。
梁由边借他眼赏月,一眼即收——如滤帘略掺蓝料,惨曜。不好看。
"有给肉身止痛的,对神遗作用可能不大。"他环身侧靠,注视乌幼切尔逐渐闭眼,"殿下,在这睡吗?"
花吹落盘子,随一缕浮空前行,与后来的鸟并肩撵上先禽,先禽反追。乌幼切尔睁眼,睡不着,他说。
"你算学如何?"他在另一盘里挑拣,又捏了个东西嚼。
梁由边如实相告:"还不错吧,应该是小时候学的。"
他也从食盘取了个,入口刺甜裹着浓腻奉上。
什么玩意,甜麻酱配薄荷叶?能下咽吗这玩意儿?
乌幼切尔不但咽了,而且提出新问题后继续嚼着:"我是和你睡觉的第几个?"
糕点糊住喉咙,解释急切,自咳嗽挤出:"什么……我有那么不检点吗?你不觉得这次体验并没有很舒服吗?"
"啊,这样啊。我以为是你不习惯这种处境呢……确实很烂。"乌幼切尔笑得喜意,渴求,欲色,满足一应俱全,全向孩子般的童真驶去。
他凭空摸出枚药丸,将含却止:"那你直接说这是你的初夜不就好了?"
他凑过去,梁由边明晰感知脸上等来一吻,模糊不清吻后什么东西留下。
乌幼切尔松口吃下药丸,药味浓开滞此,人悄然离去。
苦后回甘,梁由边了然——断肠丹。他惊叹抚脸,麻木之处摸出牙印。
"断肠!他死了吗?"小孩注意力集中,一心回味刚听的故事。猝不及防,一针刺入,思绪变聚,"啊啊啊啊!"
我放开他,回首叮嘱其母:"丹药一日一服,时时皆可;汤药一日两用,间隔半日。月末我自来扎针,夫人安心。"
其母泪愁作喜,连连致礼:"谢谢梁师,谢谢您。请稍等,点心马上出炉了,您带些好的走。"
小孩没得到答案,哀怨视我,转而扭头装睡,因嘈杂僭越不自然。
净手多年的胡师傅重新制点,听说街坊邻居早列队门铺前,后接远方慕名而来的食客。
夫妻俩拣出佳相中的完品,两盒装成。隙间,我尝试为下次扎针准备:"怎么,不想知道后续吗?"
小孩一目启缝,求知疾流。
"乌幼切尔曾告诉过梁由边,不论什么伤谓其都无事,意为不死。不死,久了会习惯。"我下意识掩遮他的眼睛,"他可能以为内脏痛会分散眼睛疼的程度。"
小孩真心垂怜,叹道:"好可怜啊,你不是很厉害吗?能不能帮帮他。"
指间窥探,我由衷钦佩那份同悲感,不夹杂可怜和悯惜:"好孩子,我有心无力啊。"
他坐起,一股念叨:"什么病啊,连你都没办法……话说你和另一位一个姓,你们认识吗?"
"部分时间不熟。"糕点盒子得手,我站起告别,"我不知道啊,但我也叫梁由边。"
好章节该存有个好疑念,希望下个月这怕疼小鬼能卖新篇个面子。
门外排队人数超过我预想的。刚踏出胡府,剩下的点心便被摆出,一抢而空。
我没忍住回头问:"这么多全送,不卖吗?"
胡师傅装着点心:"梁师,我早说过不再出售我做的糕点。下厨已是破戒,哪能再卖呢!"
"托梁公子的福,谢梁公子的恩,才有今天这些。"一语即出,周遭皆是喝彩。
喝彩声水泄不通,讨好破阻,一帮衣显饰傲的人赶来:"梁师,等您很久了。快上轿,随小人前去。"
顺理成章,我四平八稳地坐出人潮。负我这帮人我不太认识,权势应是偏上。
毕竟一路的百姓都在躲避让路,绸缎尊崇,奇珍鞠躬。
驶过某片街区,匿静人迹。驱车人猛地怒斥:"这么宽的道,非要走中间吗?误了梁大人的诊时,你担得起吗!"
骤停,我好奇掀窗探身。
轿前漫了个人,斗篷通黑,游近发觉下摆反红。
银发,纽斯荼人。血印,杀人了。
我知道他是谁了,下车,见求诊的几人还犯蠢。
"我说话你没听见吗?"其中一人迎上,远而近,来者手中有东西遗落,"你……你是,殿下!"
他跪得直接,乌幼切尔懒得停留,略过款来。
身边几人反应过来,连连弯腰,齐齐期期:"殿下好,见过殿下……"
我上前拾起掷地物件,是卷画。不慎抖开,有什么从里面滚了出来。
磕得坑洼的截面,血泥抹糊骨肉,人头,好几个。
我沉思一阵,选择抓头发拎起。拿手里,递去,几个头颅撞得砰砰响。
我放不出灵力,没办法把头塞回去。
乌幼切尔前来,虚虚捏我手腕,纯粹侵透。头颅挣脱我手,全穿回画中。画轴自合,被收回去。
他的绿瞳映出我,波纹静欢起皱,我随之扩散。
我总想送他点什么。
密密匝匝飘卷白碎,上神下雪了。
上神灵力充沛,左君擅自取消四时,弃暑弃寒,当下正值无冬景之冬季。
洁花拟雪复景,奢靡烂炬。
修真曾派人来增情,一个赋税师,留宿几日存篇:
胭脂花色,枯枝绿纺。贫民栋,重檐叠墙,笼入下界居域王。至今难辨,飘瓣飞霜。赋税财,三年征得,不敌卖花一女郎。
民如此,何况贵族。
神君冠名,杀手起家。以位高得尊,凭人命分财。
唉,手握一半客单的殿下……
理性而言,若我俩互爱,对他不公平。
可那天下午我还是送了他东西。
曜石耳铛,我磨的;将其拢进荷苞,我种的。一旦触水,速绽,墨润作芯,作心。
阴云,乌幼切尔头发蒙蒙只灰,他盯着我挨近。
我举起荷花,他接下,握在手里把玩,随及还给我。
"嗯?"我顿时错愕,没想到他接了会还回来。
他转身方去,我疾步撵上:"你还我干嘛?我送你的。"
"送我的?你送花送荷花啊,还是截断根,养都养不活。"乌幼切尔好像认定这只是朵荷花,"你送别人也是这些吗?"
"我没送别人花啊。"我澄清道,转念改口,"你说赌场的那些公子小姐?他们捧我场,我拿专供的花哄哄他们而已……"
觑得斜前方立一水缸,我赴去取水,想直截了当给他算了。
汲水,通茎,瓣潋新意。展开,莲蓬盛现,指环静置。
攥进手心,玉质淌灵。
回首,乌幼切尔面朝我,眼睛却瞟移别处。
肤皙发浅间,耳下突兀出一双黑邃。
三年的不见光关系燃在他和我之间,那天本该有什么庆典,来纪念。我也该有什么情绪,来表示。
可惜,我仅仅是慨叹为什么不放晴。若是阳天,坠在他耳下的就不单单是黑色了。
那个糕点是正常的,千人千味嘛。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定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