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江凉睁眼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宿舍,安安稳稳地躺在自己那张小床上。被捆着。
不过捆他的人只是把他裹在被子里,在外面上上下下缠了几圈束缚带,没把他固定在床上。于是江凉凭借自己强大的核心力量坐起来,跳到地上,随即发现宿舍里本该空置的另一张床上不知何时铺了床单叠了豆腐块。
江凉隐隐有一个不妙的猜想。正当他在掂量是这样不雅地蛄蛹出去找人解救自己还是撑破束缚带更有性价比时,房门被推开了。
他抬眼看去,非常希望看到河浅父亲一般慈祥的笑。然而事与愿违,来人正是他的不妙猜想中的主角,人如其名的伽扎同志。甚至相当居家地围着围裙。
“饿了吧?正好来疏导吧。”伽扎笑得倒也慈祥,只是江凉不可避免地从他的笑中品到了一丝阴险。
“你给我疏导吗?”江凉有点难以置信问。没问题吗跨组疏导是不是哪里不太好啊……
“嗯,就等你醒了。”伽扎走过来,很不讲道理地把江凉按回床上,并且上手扒拉起他的头发,疑似在给他捏造型。
“……我睡了多久。”江凉有些麻木地任他摆弄自己。
“大概一天半吧,不算很久。”伽扎和他拉开一点距离,品鉴了一下他的现发型,满意地点头,并从他床头柜抽了两张纸巾给他擦眼屎。
“一般来说睡这么久的人头发是比较油的。”江凉十分委婉地提醒道。
“你头发不怎么出油。而且回来的时候我给你洗过澡了。”伽扎不为所动,但终于开始给他解束缚带,熟练程度如此高以至于必然是那个捆他的人。
“……”江凉有很多话想说,但觉得槽多无口,最后只是看着伽扎,诚恳地说,“谢谢你。”
“作为你的新室友,这是我该做的,江凉同志。”伽扎一本正经地说,靠在他自己那边的床架子上看江凉手忙脚乱地窜起来在柜子里翻底裤找衣服,“不过需要说明的是,我觉得帮别人搓底裤有点僭越,就没帮你洗。”
搓底裤僭越,搓澡就不僭越吗,你这家伙。江凉飞快地扣好衬衣最后一颗扣子,终于转过身,叹了口气:“伽扎同志……我想我有必要跟你强调一下,我是同性恋。”
“嗯……略有耳闻。”伽扎还是那种不着调的语气,“漠荒还让我告诉你,我把你看光光了,我得对你负责。”
“……”江凉闭了闭眼,像用尽了力气一般问:“也就是说,她不打算来给她出生入死鞠躬尽瘁的组长疏导了?”
“她说只要我愿意,你的疏导权可以全权移交给我。”伽扎高兴地说,“好消息,我非常乐意。”
非常好,漠荒,我一定会往你的糖罐子里加盐醋瓶子里加水的。江凉难以控制地露出一丝狞笑。
“你要转到我们组吗?”江凉收敛好表情,一边往门外走去,一边温声招揽道。
“我要是点这个头,乌犍会杀了我。”伽扎跟在他身后,很无辜地说,“你认识乌犍吧?”
“久仰大名了。”谁能不认识那个一年两次二等功的女人,就连他们局长那个战功赫赫的活一等功对她的评价都是不要命的疯女人。虽然江凉完全不理解局长大人哪来的资格说乌犍,明明她自己也是个不要命的。谁拼得过你,活娘亲。
江凉刚出门就闻见了扑鼻的香味,没有太过刺激的辛料,只是各种食材和调料被高温激发后杂糅在一起的鲜香。他立刻感到饥肠辘辘,并且明显地分泌起口水。
“不过把我安排到这个宿舍和你住是乌犍的主意,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伽扎把饭菜从不知道哪来的保温板端到江凉面前,自己在江凉对面落座,“那我开始疏导了?”
“辛苦。”江凉克制地停止了猛闻香味的动作,客气地说,“不过我先去刷个牙。”
“好,等你哦。”伽扎笑眯眯地上扬了句末,使得这话听起来疑似撒娇。
江凉起鸡皮疙瘩了。他开始怀疑伽扎在泡自己,但是没有证据。
实际上他倒是能想到乌犍为什么要把伽扎塞到自己这里。把心头大患送到未来的同级眼皮子底下何尝不是一种诚意满满……当然也可能确实只是两组的落单汉凑整,但话又说回来了,把两个代号与螂息息相关的兵凑一块可能真的只是乌犍的恶趣味。
江凉不禁思考,要不要把伽扎大概率是噶咋谐音告诉伽扎呢?毕竟好说歹说伽扎也算救过他的命,江凉也不是知恩不图报的人。
江凉叼着牙刷瞄了伽扎一眼。该男正在他的移动端看信息,姿态挺拔、侧颜英俊,专注的样子正中江凉的爱好红心。要不是因为他身上正挂着漠荒送给江凉的蟑螂配色围裙,江凉差点就心动了。
话又说回来了,以后都要共事的,乌犍必然也会成为他的救命恩人。既然是救命恩人预备役,她跟救命恩人现役之间的恩怨,好像他也没什么资格插手啊?
江凉猛地吐掉嘴里的牙膏沫,释怀地放弃了那一闪而过的坦诚冲动。
他洗漱完,坐到伽扎对面,拿起了筷子,冲伽扎点头:“那就麻烦你了。”
“我的荣幸,江凉同志。”伽扎十分绅士地放下移动端,在他吞咽第一口香菇滑鸡时进入了他的精神域。
被疏导时,哨兵的吞咽动作越心悦诚服,向导在精神域受到的排斥力越小。因此一般来说,向导都会卯足劲给哨兵做好吃的。
但是这也太好吃了。
作为一个纯正的广东佬,江凉早已吃遍炸鸡炖鸡炒鸡白切鸡盐焗鸡酱油鸡黄焖鸡手撕鸡地锅鸡药膳鸡辣子鸡葱油鸡等等等等,对鸡有鸡味有详尽而苛刻的理解。但是味蕾严厉如他,都在那一口香菇炖鸡入口的第一时间被惊艳。
一口下去,鸡肉又嫩又滑,温热的鸡汁在齿间绽开又流到舌尖,带着恰到好处的鲜香。就这样被你征服?。
漠荒做饭已经很好吃了,没想到他们单位强中更有强中手。那么如果伽扎真的愿意负责他一段时间疏导的话,他就真的要往漠荒的调料瓶里下点猛料了……
“我说我非常乐意,不是客气话哦?”伽扎突然发言。
江凉正夹起一条淋上豉油的白灼菜心,为了不影响干饭,他选择继续流畅地嚼嚼嚼咽咽咽,并在精神域里跟伽扎对话:【说起来,你甚至可以远程直接进我精神域,为什么还要走吃饭流程?】
“因为直接进我会很累呀。”伽扎正如火如荼地给他做精神马杀鸡,抽空回道,“而且你睡了那么久,起来当然要吃饭了。”
【很好吃,谢谢你。】
“……”伽扎看起来有些欲言又止,最后只是说道:“应该的。”
“?”江凉敏锐地察觉了“不客气”和“应该的”之间的区别。
他放下筷子,停止咀嚼与吞咽,直直地看向伽扎:“我原本不必昏睡这么久,对不对?”
他的排斥把伽扎挤出了精神域。那令人舒适的精神疏导就这么戛然而止。
“对。”伽扎并没有过多犹豫,也没有显露被斥出的难受,语气平淡地告诉他:“我……受到你情绪的影响,热血上头光顾着指挥,没有灵活地考虑你的身体情况,是我的疏忽,我很抱歉。”
“……”江凉回忆起最后一段记忆,嘴角抽搐了一下:“那你唱那么难听的儿歌是为哪般?”
“……”伽扎目移,“我以为你已经睡过去了。”
“那你穷追不舍让我欢迎你又是?”
“嗯……”伽扎神色一凝,“你有补疏导基础理论的课吗?”
从业多年对新兴再教育不屑一顾的江凉爽朗一笑:“当然没有,不都是把视频挂着就好吗。”
伽扎肃然起敬:“那你考试怎么过的?”
“那会儿我已经是组长了。”河浅相当好用。
“……”伽扎无奈地笑笑,“不如组长大人继续吃,我边疏导边给你讲?”
“准了。”江凉大方地说,于是重新拿起了筷子。其实伽扎刚才那一串他的理解是他精神力太弱导致的。其实也能理解,伽扎平时应该跟乌犍合作,那位可是出类拔萃的中流砥柱。虽然他也不差吧,但是终究跟那帮天赋怪尿不到一个壶里。
随着他的吞咽,伽扎重新进入了他的精神域,重新开始了扎师傅温柔马杀鸡,并拓展了基础教学业务。
“首先,一切在精神域做的交互,都需要消耗精神域主人的精神力。包括我现在没有在精神域和你交流,而是直接跟你说话,也是出于这个原因。这很好理解,因为你会下意识地把精神力集中在我这个外来物体上,防止我在你这里闹出什么乱子。”
【既然向导的精神力比哨兵要强,为什么不是哨兵去向导的精神域接受疏导呢?这样消耗的不就是向导的精神力了吗?】好学的江凉同学踊跃提问。
“实际上,向导对哨兵做的疏导,是向导把精神域铺开,将哨兵的精神域整个包裹起来,在征得同意的情况下找个缝钻进去。也就是说,疏导的过程中向导消耗的精神力肯定是比哨兵要多的。”伽扎摊手,“但你说的情况也不是没有,听说毕格局长在战场上就是这样抓向导疏导的,但是这个操作比较吃配置……你想要的话我可以陪你试试。当然,是在你休养好以后。”
【那我就不客气了。】江凉立刻顺杆子爬,【你继续说。】
“疏导可以姑且理解为肌肉按摩。对于哨兵来说,向导就是可以缓解精神疲劳的专业技师。但疏导更像是□□,向导一般需要经过哨兵的允许才能进入哨兵的精神域。当然了,像我这种能力比较强的向导也可以直接破门而入,但是那样一来,你我都会很辛苦。所以当时我需要征得你的同意,防止进一步加重你的精神超支。”
【既然如此,你不进我精神域不就好了?】江凉不解地问。
“你当时是不是特别疲倦,但是又没能睡着?”伽扎耐心地解释道,“其实不是因为我……唱歌把你吵醒,是因为你正处于精神超支,却又没能意识到自己精神超支。这个情况有点像回光返照,是非常危险的,有过猝死的案例,此时就需要向导介入。”
“我明白了,所以你那天救了我两次呗。谢谢你。”江凉将伽扎弄出的一桌佳肴一扫而空,意犹未尽地放下碗筷,看向伽扎,十分诚恳地道谢。
虽然江凉停止了吞咽动作,但伽扎并没有在他的精神域感到斥力。他顿了顿,抽了张纸巾递给江凉,低垂着眼很平淡地说,“但如果,我没有在你冷静下来以前就离开你的精神域,就能早点发现你的精神超支……”
江凉从他的声音里听出了自责。他接过纸巾,一撕两半,递了其中一半给伽扎,另一半用来自己擦嘴。外地佬伽扎困惑地看看他,又看看手中的半张纸巾,一时没能理解他的用意。
“对于广东人来说,纸巾是珍贵的资源。”江凉一本正经地说,“只有亲密无间的朋友和家人,才会彼此分享一张纸巾。”
伽扎显然无法想象有钱的广东入怎么会有这样的习俗。但这并不影响他明白江凉的意思。
“那,你原谅我了?”他攥着那半张纸巾,用一种让人无法拒绝的眼神期待地看向江凉。
“我还得谢谢你呢,救命恩人。”江凉没心没肺地笑着。
伽扎露出了一个迷死人的笑,起身走到江凉身边拥住了他。江凉心猿意马,还没来得及格挡直男的把戏,眼前又是一黑,又什么都不知道了。
劲爆尾杀!螂改不了范见是这样的(背手离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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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遂疏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