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即便精神体是小强，江凉也并没有小强一般的顽强生命力。至少他自己这么认为。
过去在跟同伴对练时，江凉只需轻轻放出精神体便可把同伴恶心得汗毛倒竖，采用恐惧震慑的方式不战而屈人之兵。但显然，“门”后的世界不害怕蟑螂的大有傩在。
之前出任务，虽说也九死一生，但由于江凉实力也勉强算很强，所以倒也有几分小强般无敌的假象。目前而言，江凉已是小领导级别的哨兵，手底下有一个精英小队螂首视瞻。
唉，这一次在任务大楼的大厅同伴就都被打到残血紧急撤离，但要是不把这栋楼清剿干净，过不了多久里面的东西就会出来。搞得现在就剩自己一路猪突狗进，好不容易杀到顶楼，结果要打这玩意。我打肃傩，真的假的？
可惜珍珠都没这么真，更真实的是江凉一个不慎，被偷袭的另一只肃傩巴掌呼下来沉闷地拍在背上时骨头折断发出的脆响。真没武德。
要死啦。好突然噢。
江凉很想扶额苦笑，可是抬不起手，而且脸也被拍进地里，只能勉强抽了抽面部肌肉。见鬼的塑料地面，他们就不能在这种实验楼里用精神病院特供软垫吗。
这个物理意义上令人窒息的姿势没有保持太久，很快他就被肃傩用爪子——官方称谓是拟肢，但江凉认为爪子更恰当一些——扒拉到角落，并看到对方很嫌弃地在地面擦爪子。你什么意思，蟑螂怎么你了。
但或许作为蟑螂的精神体确实特化了他的防御能力，江凉目前为止虽说痛得要死，但倒也没死。既然没噶一下昏过去，就能清醒地思考该怎么办。
好消息是既然没昏过去，靠他的再生能力应该过不了几个小时就能行动；坏消息是就算能行动也大概率打不过这一群肃傩。靠北啦等下伤好了一蹦跶起来给肃傩学会补刀怎么办。
江凉竭尽全力转动眼珠，在有限的视野范围内搜刮一切逃离的可能。他所在的角落鸡零狗碎地堆放着实验桌碎片和器材药剂，房间内大部分区域被扫荡得很干净，这帮肃傩大概是苏醒后对屋内陈设特别不满——那也意味着他要想抵达门口，每一个动作都会暴露在肃傩的视线下。连跑都想不到怎么跑，更别提拦住它了，除非肃傩立刻爆体而亡，哎呀妈呀好崩溃。
好在江凉发现肃傩在这个房间时立刻传了红色警报回去，然后立刻锁上了门。就算是肃傩一时半会儿也没办法暴力破门，更没法用那保温杯大还长短不一的恶心指头解锁。真不知道之前这沟槽的实验楼的人为什么不把门都锁上，至少要把有这么危险的实验体所在的房间锁上吧！随手锁门不会吗！
可是肃傩已经开始试图暴力破门了。它用精神力包裹着爪子，一下下拍击门面。在肃傩精神力的加持下，本来坚韧得能扛火箭炮的门开始出现不妙的凹痕。
这天杀的某超级大国，没事研究这种东西不知道到底想干嘛。好吧他们图什么倒也是路人皆知。但是把失败品整栋楼乱扔到别人国家地盘是不是有点过于没素质呢。
【哈喽哈喽听得到吗？】一个突如其来的男人声音从他精神域传来，打断了他漫无目的的怨念。
“？”江凉顾不上搭理这人呼叫规不规范，大喜过望地回：【收到！广域行动组江凉！您是？】
【我是系统007，负责帮助已死之人完成遗愿。】那个男声这么说道。
江凉顿时觉得这个清朗的声音贱得没边。难以理解他在说什么屁话，明明只是仗着能力和自己相当强行跑进他精神域交流而已！而且自己现在虽说活得不太好但是显然还活得好好的！
但是毕竟有求于人，能屈能伸的江凉耐心地问：【你要怎么帮我完成遗愿呢？】
【第一步，了解你的遗愿。】007不紧不慢得让江凉快信了自己已经死了。【你告诉我，还是我自己来找？】
【我要肃傩死。】江凉忙不迭言简意赅地表达了诉求。被向导搜查精神域的感觉听说不怎么样，而且他尚且还想给自己留条精神底裤。
【噢。呃，那有点难办啊。】007听起来有点苦恼，跟他商量道，【不如这样，我把你复活，你自己去弄死他们怎么样？】
江凉还没来得及回一句求之不得，就感到自己平时不由自主外放的精神力被团成团塞回了身体里——不止，他的精神力被一股更强大的精神力裹挟着压迫着蜷缩在破裂的内脏处，并且有序地被引领着缝补起了伤口。那些难以忍受、以至于呼吸时都在烧灼意志的疼痛随着每一次心跳变浅，直到完全消失。哨兵不算丰富的精神力被向导操控着，有条不紊地修复着他略显破破烂烂的身躯。
内脏、骨骼、筋肉、皮肤。等到江凉手背连他自己都没发现的一个破口都被修复好，他的精神力也被007释放，重新弥散在他身周。平常这种状态只会让江凉在需要凝聚精神力时觉得书到用时方恨少，现在却觉得前所未有的松快。
【卧槽，神！】江凉终于拿回了他在精神域讲话的能力，迫不及待地怼着精神域里那团不属于他的精神力大叫，【我从来没恢复这么快过！下一步怎么说，光靠我自己肯定还是没办法打过这一堆……】
【很简单。】007听起来气定神闲，【相信我。】
【我信。】江凉毫不犹豫地说，但出于小领导当多了的周密习惯，他还是关照了几句，【你现在安全吗？身边还有没有其他人？】
【没别的人，但比你安全。】007意外地挺耐心，【我检查过了，这栋楼已经被你打扫干净了，这房间里的是最后几个，所以加油。我就在门外。】
【那个，请教一下。】虽然连下巴上的痘都治好了，但江凉仍然保持着在地上歪七扭八的姿势不敢妄动，【具体怎么加油？】
【你喜欢什么颜色？】
【金色？】抽卡游戏资深受害者江凉如是说。
【行。】007很干脆地说。【抬头。跟着光。】
“？”江凉看向那几只蛄蛹中的肃傩，其中一只身上出现了几粒金色的光点，【你的意思是让我攻击光吗？】
【呃嗯。】007夸奖道，【理解能力很好呢，江凉同志。】
江凉没理会他意义不明的夸赞，屏息观察那零星光点。瞬目之间，他猛然跃起，抽出自己仅剩的匕首，在光点连成一线的瞬间狠狠斩下！
“？？？”江凉立刻感知到这只肃傩失去了生机，不可思议地看着自己战术手套沾上的绿血，在精神域喃喃自语，【你是怎么……】
【专心！】007厉声喝止他，新的光点在江凉眼前灿烈地出现，又飞快地凝聚在另一只肃傩上，【不是让你相信我吗。】
江凉动作游刃有余心情手忙脚乱地跟着接踵而至的光点劈死了肃傩，在精神域大叫道：【为什么我自己打的时候边都挨不到！】
【谁教你哨兵可以单兵作战的！】007也大叫道，声音里也有一些困惑，【你怎么杀这么快！】
【我老师教的——你指得快我就杀得快啊？！】江凉一刀捅进最后一个看起来比别的都大只点的肃傩光点处，还意意思思转了两圈刀。于是整间实验室被全部肃清，快得不可思议。
【它们真的都死了？】一番斩杀下来江凉喘都不带喘，自己也觉得难以置信，【是不是有点太简单了？】
【毕竟你很强嘛。】007兴味盎然地说，【而且我也很强。开门吧，我还不知道肃傩长什么样呢。】
江凉看了眼死后还在用绿血污染地面的诡异实验体，觉得实在是没什么观赏价值，但还是依言过去解锁了门。
实验室沉重的电子门缓缓升起。锃亮的军靴。整肃的黑色向导礼服。不足为奇的匀称健美身材……惊为天人的脸。
“……长这么牛逼我草。”江凉小声感慨道，一边心疼地把刚还雪白现在却绿油油的战术手套小心翼翼脱下。
007倒是一改在他精神域里的贱人样子，很庄重地立正向他敬了个礼，“众生行动组，伽扎，向你问好。江凉同志，你辛苦了。”
“……托你的福？”江凉有些意外，但也有模有样地向他敬礼，然后试探着问出了作为广东人十分好奇的问题：“你这个代号是……？”
众所周知行动组的代号和队员的代号强相关，像他们广域行动组队员的代号就有江凉、河浅、漠荒等等，隔壁万象行动组也叫云涌、风险、霜重，反正大家听起来都还蛮有文化的。
众生行动组，顾名思义应该是生物啊？作为广东人，伽扎这个发音能想到的只有那东西了，莫非……
“噢，是我老大起的。”伽扎大大方方介绍道，“她说这是传说中南方深海里一种绝世凶兽，是以虎鲸——也是我的精神体为原型创作的神话生物。我觉得还蛮酷的。”
是啊，007，噶咋这个名字跟你的素质是挺配的。江凉释怀地笑，觉得伽扎的领导实在是高瞻远瞩的有识之士。
“你怎么穿着礼服就来了？”江凉开始在实验室溜溜达达收集信息，随口问道。
“哎呀，这不是向导一般不用上一线吗。”伽扎背着手跟在他屁股后面，丝毫没有来帮手的意思。
“……”江凉回头，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那双踏在绿血上的军靴，又意味深长地看向伽扎怡然自得的脸。
“好吧。”伽扎举手投降，“我们组今天刚来，正办欢迎仪式呢就接到你们的求救信息了。”
“？为什么我们组不用参加你们的欢迎仪式。”江凉把读取器插进实验室硕果仅存的电脑，没找到能坐人的椅子，只能随意靠在墙边，觉得有点累了。
“突发任务没办法吧。”伽扎笑眯眯地凑过来说，“你没听说我们要来吗？”
“好像……是听说过……”江凉没料到伽扎突然靠近，吓了一跳，“你……”
“嘘。你累了，休息一下吧。”伽扎温柔地接住了不受控制顺着墙往下滑的江凉，“剩下的事交给我们吧，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那就……拜托你……”江凉的眼皮越来越重，意识在逐渐昏沉。
“睡吧?睡吧?我亲爱的宝贝?爸爸的双手?轻轻抱着你?～”伽扎扣着他的头轻拍他的背，在他耳边轻声唱道。
“……”不困了。
江凉站直身子，推开他，把读取完成的读取器拔下来收好，并不打算在这个充斥着肃傩的腥臭的实验室多待，转身打算正常撤退。
“江凉同志。”伽扎在他身后叫住他，声音淡淡的。
“请说？”江凉回头，耐着性子应声。
“你还没有欢迎我。”
“……”好累，真的不是很想搭理他了。
“说欢迎我。”伽扎向前一步，在咫尺之间很认真地盯着他的眼睛，重复道。
江凉不明白为什么这个人一直在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但是他的眼睛湿润而温柔，瞳色黑得很纯粹，却足够透亮，在纤长睫毛的掩映下更显得我见犹怜。真的很美。
“……欢迎你。”看在这张脸的面子上。
伽扎展开了一个灿烂的笑。然后江凉感到自己的精神域又一次被入侵了。
“打扰了哦？”一个笑意盎然的声音在他精神域响起。
然后他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唯一的好消息是我只写HE。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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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初相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