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安从北京载誉归来后，校园生活似乎被按下了加速键。高三的日子在试卷、复习和偶尔的荷塘观测中飞逝，但常知荷却敏锐地察觉到常安身上一些细微的变化。
十二月下旬的一个课间，常知荷去常安的班级找她，却看见常安正和一个男生站在走廊窗边交谈。那个男生是学生会主席陈朗，常知荷认得他。令她意外的是，常安脸上带着她从未见过的、轻松而灿烂的笑容，甚至偶尔还会抬手轻掩嘴角，动作间带着一种陌生的娇俏。
常知荷站在原地，手中的保温杯微微发烫——那是她为常安准备的姜茶。她看见陈朗递给常安一本厚厚的书，常安接过来时，指尖轻轻擦过对方的手，却没有立即收回。
那一刻，常知荷感觉心口像是被什么刺了一下。
常安转头看见她，笑容稍稍收敛，但眼中的光彩仍未褪去：“知荷？”
陈朗也看过来，礼貌地点头微笑：“这就是你常提起的妹妹吧？你们姐妹感情真好。”
“妹妹”这个称呼让常知荷的手指收紧。她走上前，将保温杯递给常安：“天气冷，喝点姜茶。”
常安接过杯子，指尖相触时，常知荷注意到她的指甲修剪得比平时更精致，还涂了一层透明的护甲油。
“谢谢。”常安的声音依然温和，但目光已经回到了陈朗身上，“我们刚才在讨论下个月的校园文化节，学生会希望我能负责生态展区。”
陈朗笑着补充：“常安同学的研究很有价值，我们觉得应该让更多同学了解校园生态。”
常知荷安静地站在一旁，突然觉得自己像个局外人。
放学后，常安罕见地没有等常知荷一起回家。短信很简单：“学生会开会，你先回。”
常知荷独自走在熟悉的路上，第一次觉得这段路如此漫长。路过荷塘时，她停下脚步。冬日的荷塘一片寂寥，残破的荷叶低垂着，像是在为逝去的夏天哀悼。
她在荷塘边坐下，打开记录本，却一个字也写不出来。脑海里全是常安对陈朗微笑的画面。
那天晚上，常安很晚才回来。常知荷听见隔壁房门轻轻关上的声音，手机屏幕始终安静——常安没有像往常一样发来晚安短信。
接下来的几天，这种微妙的距离感持续着。常安变得很忙，学生会的会议、文化节的筹备、还有即将到来的期末考试，占据了她大部分时间。她们依然每天见面，但常安的目光总是飘向远方，像是在追寻着什么常知荷看不见的东西。
常知荷开始注意到更多细节：常安换了新的发夹，是她从未见过的款式；常安的手机屏幕亮起时，总会迅速地被按掉；常安的书包里多了一个精致的笔记本，封面上印着学生会的徽章。
一次午休时，常知荷在食堂看见常安和陈朗坐在一起吃饭。陈朗说着什么，常安低头笑着，脸颊泛着淡淡的粉色。那个表情如此陌生，让常知荷几乎认不出这是那个总是冷静自持的常安。
她转身离开食堂，胃里像是塞了一团冰。
周五的文学社活动，常安迟到了。她匆匆推门进来，发梢还带着室外的寒气。
“抱歉，学生会的事情太多了。”常安放下书包，呼吸有些急促。
常知荷看着她：“你最近很忙。”
“是啊，”常安没有察觉她语气中的异常，从包里拿出文化节的策划案，“你看，这是生态展区的设计，陈朗提了很多建议...”
“陈朗似乎很擅长提建议。”常知荷轻声打断。
常安终于抬起头，眼神中闪过一丝困惑：“你怎么了？”
常知荷低下头，手指无意识地翻动着书页：“没什么。”
活动室里陷入沉默。常安看了她一会儿，轻轻叹了口气：“如果你不喜欢我参加学生会活动，我可以...”
“我没有不喜欢。”常知荷快速否认，声音却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僵硬。
那天她们第一次不欢而散。常安因为另一个会议提前离开，常知荷独自在活动室坐了很久，直到夜幕降临。
周末，常知荷决定去荷塘完成本周的观测记录。令她意外的是，常安已经在那里了，身边站着陈朗。两人正低头查看水下的情况，靠得很近。
“...所以这里可以设置一个观测点，”陈朗指着水面，“方便同学们实时查看荷塘的状态。”
“很好的想法，”常安点头，“不过要考虑设备的安全问题。”
常知荷站在原地，看着他们默契的互动，突然觉得自己像个闯入者。她转身想离开，却被常安叫住。
“知荷！”常安快步走过来，“你怎么来了？”
“来做观测记录。”常知荷轻声说，目光越过常安的肩膀，与陈朗对视。
陈朗微笑着走过来：“常知荷同学，正好想请教你。文化节上我们想展示一些以荷塘为主题的文学作品，你愿意提供一些作品吗？”
常知荷看着常安，希望从她眼中看到什么，但常安只是安静地等待着她的回答。
“我考虑一下。”她最终说。
回家的路上，常安似乎心情很好：“陈朗真的很有想法，他建议把荷塘观测数据实时上传到校园网，这样更多同学可以参与进来。”
“嗯。”常知荷漫不经心地应着。
“而且他读过你的《荷塘四季》，非常欣赏你的文笔。”
常知荷停下脚步：“常安，我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变了？”
常安愣住了，眼神闪烁了一下：“为什么这么问？”
“你最近很少有时间陪我，很少回我消息，甚至...”常知荷的声音有些发抖，“甚至我们的荷塘观测，你也带别人来了。”
常安沉默了一会儿，轻轻握住她的手：“对不起，我最近是太忙了。但你知道的，你对我来说永远是最特别的。”
这句话本该让常知荷安心，但她却感觉更加不安。因为常安说这句话时，目光不自觉地飘向了远处学生会的方向。
那一夜，常知荷在日记本上写道：“我是否正在失去你？还是说，我从未真正拥有过你？”
而在隔壁房间，常安对着手机屏幕犹豫了很久，最终删除了刚刚打好的短信，关掉了与陈朗的聊天界面。
周一，常知荷在常安的书包里无意间看到了一张纸条。字迹潇洒有力，明显是男生的笔迹：“谢谢你愿意相信我。陈朗。”
她盯着那张纸条看了很久，直到眼睛发酸。
放学后，常知荷在教室门口等常安，却看见陈朗先一步找到了常安。两人在走廊尽头低声交谈，陈朗递给常安一个包装精美的小盒子，常安犹豫了一下，接了过来。
那一刻，常知荷做出了决定。
她转身离开，给常安发了一条短信：“我先回去了。”
手机很快震动，是常安的回复：“好的，注意安全。明天见。”
没有解释，没有追问，只有简单的一句“明天见”。
常知荷独自来到荷塘边，冬日的风很冷，但比不上她心中的寒意。她拿出记录本，翻看着这一年来记录的点点滴滴——从初遇的夏天，到相知的秋天，再到相守的冬天。每一页都记载着她们共同走过的时光。
而现在，似乎有什么正在悄然改变。
她翻开新的一页，想要写下此刻的心情，却发现自己无法下笔。所有的文字都显得苍白无力，所有的句子都无法表达她心中的酸楚。
“我就知道你会在这里。”
常知荷抬起头，看见常安站在不远处，手中拿着那个小盒子。
“为什么不等我？”常安走近，在她身边坐下。
常知荷没有回答。
常安轻轻打开那个小盒子，里面是一枚精致的学生会徽章：“陈朗说这是为了感谢我负责生态展区。”
常知荷看着那枚徽章，没有说话。
“知荷，”常安轻声说，“你最近很奇怪。是不是我做了什么让你不开心的事？”
常知荷抬起头，直视着常安的眼睛：“你和他...只是学生会同事吗？”
常安愣住了，随即明白了什么。她的嘴角微微上扬：“你是在吃醋吗？”
常知荷的脸一下子红了，她想要否认，但常安已经握住了她的手。
“陈朗确实很优秀，”常安轻声说，“但他是他，你是你。”她的手指轻轻抚过常知荷的手链，“这个，才是我的选择。”
“可是你最近...”常知荷的声音有些哽咽。
“我知道，”常安靠得更近了些，“我忽略了你的感受。但你要知道，无论我做什么，去哪里，和谁在一起，最后想要分享一切的人，只有你。”
常知荷看着她们交握的手，心中的冰雪渐渐融化。
“对不起，”常安继续说，“我太专注于新的事物，忘记了你可能会不安。但请你相信，你在我心中的位置，永远不会被任何人取代。”
夕阳的余晖洒在她们身上，为这个冬日的傍晚增添了一丝暖意。
常知荷终于露出了这些天来的第一个微笑：“那个徽章，很适合你。”
常安也笑了，将徽章别在校服上：“下周文化节，来看我的展区吗？”
“当然。”常知荷点头。
她们并肩坐在荷塘边，就像过去无数个日子一样。常知荷把头靠在常安肩上，感受着这份失而复得的亲密。
“你知道吗？”常安轻声说，“陈朗确实向我表白过。”
常知荷的身体僵了一下。
“但我告诉他，”常安继续道，“我的心早已属于一个会用文字创造世界的女孩。”
常知荷抬起头，在常安眼中看到了熟悉的、只属于她的温柔。
“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她轻声问。
“因为我喜欢看你为我吃醋的样子。”常安笑着躲开常知荷的轻捶，随即认真地说，“但我更喜欢看你笑。所以，对不起，让你难过了。”
常知荷摇摇头，心中的最后一丝不安也消散了。
那天晚上，常知荷在日记本上写道：“爱情或许会有不安的时刻，但信任会让它更加坚固。就像荷塘经历寒冬，却依然相信春天的到来。”
而在隔壁房间，常安在笔记本上写下：“12月18日，晴。她为我吃醋的样子很可爱，但我不想再看到她难过的表情。从今以后，要让她每天都感受到被珍视。——安”
窗外，冬日的星空格外明亮，仿佛在守护着这份历经考验的感情。高三的路还很漫长，但她们知道，只要彼此信任，没有什么困难是无法跨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