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礼和闻星的身影消失在人群里后,余朝握着马克笔的手指还在微微发紧。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把注意力拉回眼前的海报上,可刚才与那双眼睛对视的画面,总在脑子里反复闪现,是他吗?
“朝序老师,您没事吧?”下一位粉丝递来海报时,小声问了句。
余朝立刻回神,扯出温和的笑:“没事,刚才有点走神,抱歉。”他加快了签名的速度,笔尖划过纸面时,却总不自觉地想起闻礼那双藏在帽檐下的眼睛,心跳也比平时快了半拍。
好在他很快调整好状态,按部就班地完成了剩下的签售。直到最后一张海报递出去,听到主持人说“今天的签售会圆满结束”,他才松了口气,后背已经悄悄沁出一层薄汗。
“朝序,晚上一起聚餐啊,工作室的人都去,舟渡也去。”林子枫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
余朝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疲惫感瞬间涌了上来。昨天直播到深夜,今早又早起赶过来,加上刚才那阵心神不宁,整个人都提不起劲。他摇了摇头:“不了,我有点累,想先回家休息。”
舟渡也走过来,看出他脸色不太好:“是不是没休息好?那你赶紧回去补觉,聚餐下次再约。”
余朝点点头,跟大家简单道别后,就跟着司机离开了场馆。
午后的阳光透过车窗,在车座上洒下暖融融的光斑。余朝靠在后座,闭着眼睛,眉头却轻轻皱着,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裤子上的布料。
他以为八年的时间足够冲淡一切,以为自己再也不会见到闻礼,更以为就算重逢,也能心平气和地打招呼,像对待旧识而非旧爱。
可刚才对视的瞬间,心脏骤然停跳又疯狂加速的悸动,还有此刻胸腔里挥之不去的慌乱,都狠狠打了他的脸,他显然高估了自己的冷静。
年少时的心动哪里是说忘就能忘的?是雨天共撑一把伞的距离,是连呼吸都跟着对方节奏的在意,早被刻进了骨子里,既替代不了,也磨灭不掉。
疲惫感随着车子的颠簸慢慢漫上来,余朝的呼吸渐渐变浅,靠在椅背上快要睡着。意识模糊间,他的嘴唇轻轻动了动,一声极轻的“闻礼”飘出来,细得像羽毛,刚落在车厢里,就被窗外掠过的风声轻轻吹散,连前排的司机都未曾察觉。
等车子稳稳停在小区楼下,他睁开眼时,眼底还带着刚睡醒的茫然,可那句无意识喊出的名字,却让心里的空缺,又清晰了几分。
余朝拎着包走进家门,玄关的感应灯亮起,暖黄的光驱散了些许疲惫。他换鞋时还带着点刚睡醒的懵,手指解背包带子都慢了半拍,直到踩上客厅的地毯,才彻底回过神来。
他在沙发上坐下,随手把包扔在旁边,盯着茶几上没喝完的半瓶矿泉水发愣。脑子里又不受控地闪过闻礼的眼睛,还有刚才签售会上心跳加速的模样,他忍不住抬手按了按胸口。怎么都过去这么久了,还这么没出息。
“肯定是最近工作不够努力。”余朝突然出声,像是在跟自己赌气,“不然哪有闲工夫想这些有的没的,想……男人。”
他说着,从沙发上站起来,走到书房门口又顿住,想去顺顺台本,可此刻心里乱糟糟的,根本静不下心。最后他还是退回来,瘫回沙发里,拿出手机刷起工作群消息,试图用满屏的待办事项,把那个名字从脑子里挤出去。
城市午后的车流缓缓挪动,闻礼握着方向盘,目光落在前方的红绿灯上,脑子里却反复回放着签售会上与余朝对视的瞬间。刚才对接完新专辑的编曲细节,本应直奔家的方向,可指尖操控着方向盘,车子却不自觉地拐上了熟悉的高架桥。
这里是市中心的景观桥,八年前的春节,他就是带着余朝在这里看的烟花。彼时绚烂的烟火在夜空炸开,映亮余朝笑弯的眼睛,两人的肩膀轻轻挨着,连晚风都带着甜意。
车子停在桥边的临时车位,闻礼推开车门走下去。桥上往来着行人,几对小情侣依偎在栏杆旁,低声说着情话,亲昵地亲吻,画面温馨又刺眼。他靠在栏杆上,望着桥下缓缓流淌的河水,心里的防线终于彻底崩塌。
八年了,他以为自己会恨,恨余朝当年的不告而别,恨他留下的空号和那句轻飘飘的“万事顺遂”。可今天站在他面前,看着他温和的眉眼,感受着自己不受控的心跳,他才不得不承认——他还是喜欢余朝。
所有的怨怼和不甘,在重逢的那一刻烟消云散。他不怪他了,也不再纠结当年的离开有什么隐情,只是单纯地想知道,这八年里,余朝有没有好好吃饭,有没有照顾好自己,是不是真的如表面看起来那般,过得开心顺遂。
晚风拂过脸颊,带着些许凉意,闻礼掏出手机,翻到通讯录里那个尘封多年的空号,指尖悬在屏幕上方,终究还是轻轻按灭了屏幕。
车子驶离景观桥,汇入午后的车流。闻礼握着方向盘,指尖还残留着栏杆的微凉,脑子里反复回放着刚才在桥上得出的结论——他想知道余朝的近况,想再靠近他一点。
前方路口红灯亮起,车子缓缓停下。闻礼眼神一凝,突然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熟练地拨通了柳艺的电话。
“又怎么了?”柳艺的声音带着点无奈,“刚跟你确认完专辑后续的宣传计划,这会儿又有什么新想法?”
“帮我对接一下语岸工作室。”闻礼的声音异常坚定,没有丝毫犹豫,“我想接下他们新广播剧的主题曲演唱工作。”
电话那头的柳艺瞬间愣住,沉默了两秒才拔高声音:“你说什么?语岸工作室?就是小星星追的那个配音工作室?你什么时候对广播剧主题曲感兴趣了?之前多少大制作的OST找你,你都推了!”
“现在感兴趣了。”闻礼避重就轻,目光落在窗外掠过的街景上,语气平静却不容置疑,“他们最近应该在筹备新剧,你去查一下具体项目,尽量争取到主题曲的演唱资格。理由你随便编,比如想尝试不同风格,或者觉得他们工作室的作品质量不错。”
“不是,你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柳艺还是觉得不对劲,“你今天陪小星星去签售会就够反常了,现在又突然要跟他们合作,你该不会是……”
“别想太多,给我妹的高考礼物!”闻礼打断她的话,指尖轻轻敲击着方向盘,“就按我说的做,尽快对接。有消息了第一时间告诉我。”
说完,他没给柳艺再追问的机会,直接挂断了电话。绿灯亮起,他踩下油门,车子平稳地往前行驶。闻礼看着前方的道路,嘴角几不可察地弯了一下。
余朝,这一次,我不会再让你从我的世界里消失了。
柳艺的执行力向来高效,不过三天时间,就传来了好消息!语岸工作室新广播剧《雪覆长安夜》的主题曲演唱合作,顺利敲定。
闻礼接到通知时,正在录音棚里调整新专辑的Demo。他摘下监听耳机,指尖划过手机屏幕上“语岸工作室地址”的备注,眼底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却很快被他压了下去,恢复了惯常的冷静。
这本小说被粉丝戏称为“古耽虐文天花板”的作品,他早已从闻星口中听过太多剧情,那些关于错过、背叛与生死相隔的桥段,竟莫名让他想起自己与余朝的八年空白。
约定见面的当天,闻礼特意提前十分钟抵达。工作室位于一栋文创园内,推开玻璃门,就能听到里面传来的配音片段和讨论声,透着鲜活的工作气息。
前台核对信息后,领着他往会议室走,路过办公区时,闻礼的目光下意识地扫过各个工位,最终定格在靠窗的位置。
余朝正戴着耳机,低头对着剧本标注着什么,阳光落在他发梢,勾勒出柔和的轮廓。
仿佛感应到他的视线,余朝突然抬起头,四目相对的瞬间,他握着笔的手猛地一顿,眼里满是错愕。
“闻老师,这边请。”前台的声音打破了两人间的凝滞。
闻礼收回目光,跟着前台走进会议室,心里却早已翻涌不已。他刚坐下没两分钟,会议室的门就被推开,余朝和白祁一起走了进来。
“闻老师,久仰大名。”白祁率先伸出手,脸上带着职业化的笑容,“没想到您会主动提出合作,我们团队都特别惊喜。毕竟您之前推了不少大制作OST,能看中《雪覆长安夜》,真是我们的荣幸。”
“白先生客气了,我很欣赏贵工作室的作品。”闻礼起身与她握手,目光却不由自主地看向站在白祁身边的余朝,“尤其是这部剧的情感张力,那种藏在权谋与误解下的隐忍爱意,很有感染力。”
余朝似乎已经调整好了状态,只是眼神里还带着些许复杂,他对着闻礼点了点头,声音比平时略低:“闻老师,你好。”他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剧本边缘,那上面刚好标注着男主为护爱人跳下祭天台的虐心片段,就像他们当年无疾而终的关系,满是遗憾。
“朝序老师。”闻礼回以颔首,刻意用了敬称,拉开距离的语气里,却藏着连自己都没察觉的紧张,“之前听我妹妹提起过你的作品,很出色。这次能合作,我也很期待。”
白祁没察觉到两人间微妙的氛围,笑着打开投影:“那我们先聊聊主题曲的风格方向吧。《雪覆长安夜》是典型的古耽虐文,核心是‘爱而不得’与‘生死诀别’,男主为救心上人不惜自毁前程,最终却只能在大雪中看着对方嫁入帝王家。我们希望歌曲能既有长安雪景的清冷感,又有藏在细节里的撕心裂肺,就像歌词里要写出‘雪落肩头霜,相思熬成伤’的意境。”
闻礼认真地听着白祁的讲解,偶尔点头回应,余光却总能捕捉到余朝的身影。余朝坐在他对面,补充着对角色情绪的理解:“男主后期的台词很少,更多是通过气音和隐忍的喘息传递痛苦,歌曲或许可以在副歌部分加入假声转音,模拟这种压抑到极致的情感爆发。”他的声音温和却精准,可目光却总是下意识地避开闻礼的视线。
中途休息时,白祁出去接电话,会议室里只剩下他们两人。沉默蔓延开来,闻礼看着余朝低头整理剧本的模样,终于忍不住开口:“好久不见。”
余朝的动作一顿,抬起头,迎上他的目光,眼底的情绪翻涌不定,有惊讶,有困惑,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怅然,最终只轻轻“嗯”了一声,算是回应。
八年的隔阂,不是一句“好久不见”就能轻易打破的。但闻礼知道,这只是开始!他用工作为借口,终于重新走进了余朝的世界,而接下来的路,他会一步步走下去,就像《雪覆长安夜》里未完成的救赎,他想为两人的过去,寻一个真正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