螭吻的吐息沉重,搅动着废墟间的尘埃。“器物已取……这樊笼,可有解法?” 它的意念恢弘,带着被万年囚禁磨砺出的沉郁威严,而非粗鄙的焦躁。
危止在远处浮石上稳住身形,扬声提醒,语气也收敛了几分戏谑:“龙君且暂息雷霆,此地法则脆弱,可经不起大力冲撞。”
姬遇目光掠过玉佩,投向禁锢螭吻的岩层。封印符文古老恶毒,与地脉深深绞缠,牵一发而动全身。他指尖探出一缕极细的仙力,如冰丝探穴,谨慎解析其中结构。
“此印阴狠,专为蚀锁龙元而设,”姬遇声线冷冽,“施术者,深谙龙族命脉。”
“真真是藏形匿影之辈!” 螭吻龙吟低沉,蕴含怒意,“其息阴寒滑腻,法力更如附骨之疽,专克我族清圣之体!”
贺玺掌心托着那枚业火玉佩,冰晶之下,白焰静燃。倏忽间,那火焰微不可察地一颤,竟分出一丝暖流,循着他指尖,自行流向岩层某处晦暗符文!
“嗯?”姬遇仙力随之而至。只见业火暖流触及之处,那封印节点竟如冬雪遇阳,悄然消融一丝!
“业火能克制此印?”贺玺惊愕。
姬遇眸底掠过了然:“业火焚孽。此印困锁无辜,罪业缠结,正为业火所克。”他看向贺玺,“或可引导此火,灼其要害,而非强攻。”
贺玺心弦绷紧。引导业火,非同小可。然见螭吻期盼的龙睛,感玉佩中那不屈悲愿的微芒,他终是颔首应允。
凝神静气,灵识沉入玉佩。那缕白焰在他心海中放大,纯净、冰冷而又灼烫,满载着未竟的悲愿。他不再试图驾驭,而是将意念化作无声的祈请与共鸣:“请指引前路,破此枷锁。”
业火微焰摇曳,再次分出一缕纤细却坚定的暖流,指向另一处节点。
姬遇仙力如影随形,精准覆上,封印又松动一分。
“真是妙哉呐!”危止远观,抚扇低赞,“贺小草潜心引导,尊者伺机而动,恰似春风化雨,润物无声。”
“哼……” 螭吻低吟,龙尾无意一扫,引得碎石滚落,又被它及时止住,“速速施为,本君耐性有限。”
贺玺屏息凝神,与业火心意相通。一处处关窍被逐一灼穿,姬遇的仙力随之渗透、瓦解。进程虽缓,却步步为营。贺玺灵识耗损,汗湿鬓角,然目睹封印渐弛,竟与那业火生出一丝共担使命的庄重感。
危止亦未松懈,一面警戒四周,一面喃喃分析:“巽位符文暗哑……坤宫节点似有裂痕……布此阵者,心思歹毒,尽往要害处下手。”
待最后一处核心节点被业火焚穿、姬遇仙力彻底涌入,整个岩层封印嗡鸣骤歇,光华尽敛!
“昂——!”
螭吻发出一声穿云裂石的龙吟,磅礴龙躯猛然舒展!
“轰——!”
残存岩壁应声崩裂!一道覆盖暗金鳞甲、矫健威严的龙影挣脱桎梏,冲天而起!于昏黄天幕下盘旋一周,搅动风云,方才敛势落下,龙躯缩小些许,盘踞于最大浮石之上,龙睛开阖间,神光湛湛,不怒自威。
“禁锢既除,恍若隔世。” 螭吻意念恢弘,带着脱困的慨然。它垂首看向贺玺,龙睛中蕴着一丝认可,“小草……此情我记下了。还有你,司律之神。”
姬遇淡然颔首。他更关切后续:“龙君脱困,可能追溯当年施印者气息,或感应噬生幡与那女子下落?”
螭吻凝神感应,片刻后龙首微摇:“时光久远,那斯气息早已湮灭。至于那女子与邪幡……早已无踪迹。”
线索似又中断。然贺玺手中玉佩陡然异变!
那缕白色焰光不再静燃,而是剧烈摇曳,如罗盘指针,坚定指向寂烬海更深邃的黑暗所在!同时,他灵府内悲惘晶共鸣强烈!
“玉佩在指引方向!”贺玺举起玉佩,业火如灯,照亮前路。
姬遇凝视焰尖:“业火所向,必是因果纠缠最深之地。或是真相之源,或是冤屈汇聚之所。”
危止近前,观此异象,扇骨轻击掌心:“好极了!自行指路,省却多少摸索功夫。前路已明,当断则断。”
螭吻龙尾轻摆,意念决然:“我随你们一同前行。沉眠万载,筋骨久疏,正需涤荡尘埃。也要寻那施印者,清算因果。”
得此强援,声势大壮。然贺玺望向前路那片仿佛能吞噬光线的幽暗,心下沉甸,并无多少轻松。
姬遇侧目看他:“惧了?”
贺玺紧握玉佩,业火微光映亮他澄澈眼眸。他深吸一气,摇首:“非惧。是知此路,已是命定之途。”
姬遇不再多言,身化流光,循业火所指,率先而去。
危止轻笑,拉了一把尚在定神的贺玺:“小友,启程了。”螭吻发出一声低沉龙吟,腾空而起,相随于后。
新的征程,指向迷雾深处,与必然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