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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分桃

作者:海吟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透过薄薄的帐幔,二人的低语颤颤巍巍落入李生耳中,时而朦胧时而真切,像纷飞破碎的纸片,一闪躲就打着卷儿贴上来。


    “哎轻点儿,哼哼,真讨厌……”


    二人的戏语激起李生大片鸡皮疙瘩,他皱着眉,万分痛苦得屏住呼吸,希望在二人情到深处时偷偷摸走,这总不会被发现吧。


    偏偏倒霉的很,刚岀脚,屋内淫语便炮轰李生一十八年巍巍处子心。


    “大郎别走,留着才好,留着才有味道。”


    平地惊雷!只听前一句,李生只当是在喊自己,差点咬断舌头,钉在原地一动不敢动。回过神来,细品了三句心情更是复杂到了极点。


    听了大约十多分钟,他终于听出来这俩人是谁,一个不必说当然是刘钰,还有一个声音娇嫩阴柔,嗓音比起正常姑娘却又有些粗,直觉告诉他,这人搞不好是刚刚敲门那男的,虽然没看到脸,但能让刘钰看上估计也差不到哪儿去。


    李生跪坐着,很想以头抢地砸晕自己,又怕被人逮个正着,听墙角可不是什么好事,更何况是这种风月事的墙角,简直是猥琐至极。


    这一出不要钱的金屋藏娇可让李生难受坏了,在又一声滔天巨浪拍打下后,他抓紧时机踮脚绕出小竹林,然后狂奔回屋子里,一把锁上了门。


    想起往日种种,李生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他狠狠搓了搓脸,无言瘫倒。


    富家公子常好男风,刘钰也不例外,他也是奇人,非但有龙阳之好,还酷爱发育不全的孩童,院里常年养着不少戏子书童,好及时消遣排解。


    他本人从不避讳,第一次见面时就亮明了自己的癖好,怀中抱着个不像男不像女的玲珑人儿百般逗弄,甚至看李生时眼里都充满了戏谑,这也是为什么李生要赶紧脱离刘钰的监视,不仅是保全自己也是担心小延,毕竟小延不但年纪小,且眉目英挺,唇红齿白,他可不确定刘钰会不会强抢民男。


    和这样的人在一起,很难不留下些什么。


    可惜天不遂人愿,兜兜转转还是没逃过。李生扶额长叹,一时不知找不到小延是好是坏,静下心来仔细思索对策,又想起季府磷还在城外等候,密密麻麻的糟心事排排站好等着他,霎时焦虑到了极点。


    李生硬生生在这一亩三分地呆到傍晚,期间不时有人送水送饭,直到他尿急实在憋不下去,这才做贼似的满院找茅房。


    了却一桩大事,他走出茅房一拐弯,推开一扇竹板门,那宽敞长廊尽头摆着一张四方长桌,桌前一把梨花木椅,刘钰翘着二郎腿坐着,风姿绰约,见他过来,便朝他灿然一笑:“休息的怎么样,在屋里呆了一天了,要不要喝口茶。”


    李生这才发觉自己走错了方向,严防死守一天还是碰上了。罢了罢了,他上下打量刘钰一番,见他换了一身簇新短衫,下摆是宽松的长裤,头发梳得松散,一看就是精心修饰的慵懒造型,食指中指间夹着一根老刀牌洋烟。桌面上摆了茶盏点心,苔藓绿的香炉里飘出袅袅沉香,和连廊两边的深绿帘布相应,整个场景宛若神仙下凡。


    他轻轻走到桌前坐下,刘钰给他沏茶,花鸟陶杯的金边熠熠生辉,李生暗自叹气,随便喝了一口茶,他终于知道空气弥漫的香味,是什么发散出的了,不是香炉里的沉香屑,不是仆人身上的皂角,而是刘钰身上挥之不去的胭脂气。


    他悄悄往旁歪了歪,却被刘钰一把揽住,“认识这么久了,怎么还和哥哥这么生疏,是不是还紧张着呢?”


    “哎。”


    刘钰一口气非要分成三截儿,跟挤牙膏似的,有本事你断气的时候也分成三口断,李生暗自腹诽。


    “我们没有一起长大的缘分,真是可惜了。”


    他将杯中茶水一饮而尽,抿嘴靠在李生肩膀上,隐隐有了醉态。这下离得更近了,李生又闻到他身上淡淡的烟味,不算难闻,但有点呛鼻。


    平整的托盘像梳妆铜镜的背面,光可鉴人,李生一动不动地盯着,努力憋气,身体都绷得直直的。


    刘钰就看不惯他这幅视自己如洪水猛兽的作态,装了吧唧的。他不轻不重拍拍李生的胸膛,刚刚神色还泰然自若的青年立马如惊弓之鸟,发根都直起腰来。


    “别紧张啊,又不会吃了你。”他语气玩味,上手抚摸着李生的发丝。


    “怎么会。”李生有点绝望,这是几个鸟意思,他现在很想拍案而起,对刘钰大喊一句滚你妈的,有事说事。


    刘钰见他有些急了,不由得心情大好,亲自拿起桌面上的肥桃,从空气里随手翻出一把小刀,手起刀落。桃汁顺着切面流淌下来,“哒哒哒”滴在小托盘里。


    他将一半用小刀叉起,直直递到李生嘴边,“吃吧,这可是贡品,甜得很,你们年轻人都好吃甜的。”


    很不巧,李生就不喜欢吃甜的,也怕那汤汤水水里添过什么,心理无比抗拒,再者刘钰不肯把刀子交由自己握着,就着这个姿势吃太别扭,他难为情。


    还好李生是个彻头彻尾的怂货,用他自己话来说是“君子藏器于身,待时而动。”


    贡品的确鲜美多汁,甜而不腻,皮薄馅软,中间靠近果糊的红粉又清脆,李生脑子突然劈叉,这么好的东西,是不是只有老佛爷那个级别的才能天天吃?还好大清亡了,不然刘钰也未必能赶上吧。


    刘钰欣慰的将果糊随手往桌上一丢,自己三口两口啃完另外一半,又随手掏出一张绣着阳春三月的手绢,刚想往脸上抹,手却顿住了,李生见他将揉成一团的手绢折了两折,细细擦拭了每一根手指。一个眼神过去,两边的仆从连忙端上茶水,等他漱完口,仆从又递上干净的帕子,刘钰抹了两把嘴唇,把帕子又是一甩,这才消停下来。


    李生很震惊,吃个桃儿也要翻来覆去的折腾,而且这一套下来,怎么看怎么割裂,男男女女演戏一般来回走动,慌乱又有条不紊。


    刘钰突然紧握住他的手,李生条件反射一抽手,愣是没抽出来,只听得他左一句“贤弟”右一句“可惜”,把李生折磨的晕头转向。


    推杯换盏到半夜,刘钰的副将来催了,李生瞥了一眼,有点眼熟,不过他没多想,在刘钰放下杯具头也不回地离开后,也溜回了房间。


    屋里没有乱七八糟的怪味,看着胳膊大腿上深深浅浅的掐痕,李生有点怀疑自己的清白是否还在了,原本他只是畏惧刘钰的身份地位,没准哪天就因为同父异母的家仇把自己剁了。后来得知他是个喜好男童的,震惊的同时又很不安,生怕小延遭殃。自己倒没有考虑过什么,他长得不好,加之天罡伦常难以逾越,就是命不好被盯上,刘钰应该也不会太过分。


    而今晚。堂堂一个地方大军阀,各种发癫,动作一张一弛,眼神却像刑讯逼供,无所顾忌的敲打。


    刘钰别是在试探自己吧?


    他烦躁地揪住自己的头发,总感觉自己是个可怜的**样本,供人解剖拨弄的那种,现在他只想尽早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再待下去,恐怕霸王硬上弓都是轻的。


    别致的窗户是死的,雕刻了不少花样装饰,又附上一层纸片般轻薄的作遮挡,如果用西洋产得电灯倒没什么,只是主人家一味追求美感,用得是旧式的蜡烛,虽然烛台华美,蜡烛精致,但只要有人走近窗子,便能像表演皮影戏一样,被看得一清二楚。


    李生懒得去想刘钰是不是故意的,他此刻全部的注意都在窗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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