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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祸起

作者:海吟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小延干脆破罐子破摔,追了出去,早知道把那个神经病赶走了。


    李生裹着粗布鞋的脚轻轻顶开后厨的门,屋内传来一阵轻微的骚动,他皱皱眉大步走了进去:“谁?”


    火炉中残留的火星子上下跳动,化作一片猩红淡了下去,屋里再没有什么吸引人的动静,但李生就是觉得不对劲,他走近残留菜渣的大铁锅,芝麻油的香气熏鼻。


    小延终于踉踉跄跄跑了进来,他紧张地看着一动不动的李生,咽了咽口水:“哥,你看什么呢。”


    好在李生只当他走得太急,气息不匀,并没有多想,“刚刚好像听到厨房里有什么东西在动。”他随手带上窗子,在不怎么宽阔的屋子里转了一圈。


    “肯定是有老鼠,这个刘钰怎么这么不靠谱。”他嘴里嘟嘟哝哝的。


    李生没搭腔:“是该好好清理一下。”


    小延见李生居然自己打消了疑虑,一颗心终于回到原位。他镇定下来道:“肯定的,你看这地方这么长时间没人住,这些个什么家具估计都是陈年的花架子了,我就说嘛那刘钰能做什么好事……”


    讲起刘钰,他语速飞快,非常不要脸的扣了个黑锅上来。


    “啧。”李生侧过头,“怎么说话呢,人家收留我们就已经是发了善心了,怎么还得寸进尺呢。”


    想到自己和刘钰的关系,又回味了所谓“收留”,内心不禁泛起一阵寄人篱下的苦涩。


    小延尚且没心没肺着,哪里能读懂李生眼里的无奈,只当他恼怒自己的无理,却又心底恨恨,认定了那刘爷居心叵测,不愿开口认错。只默默在心里嘴硬,一次而已,有什么要紧。


    “出去吧,我要刷碗了。”李生看他暗暗较劲,直接把他轰了出去,待门落锁,他才伸出手,将刚才从窗子上蹭下的白色粉末放在鼻尖闻了闻。


    “真浪费啊。”


    窗外的丛丛野花开得肆意,半条藤蔓从窗外伸进了屋里,没有探头探脑的小心,而是紧紧缠住窗子边框,勒得窗框都变了形,居然颇有些鸠占鹊巢的意味。


    “我他娘的。”季府磷站在一口幽深小巷里,手中的面粉袋子已经破了,雪白的粉末从长满茧子的大掌里扑簌簌往下漏,他气急败坏拍拍手,顿时漫天白雾纷飞飘落,糊了他一身,半天拍不掉:“什么玩意儿,干巴巴的。”


    不怪季府磷,小延打发他走前告诉他直接拿橱柜里的东西就是。他还在心头揶揄小延,这吃饭怎么能不吃热乎的,接着便翻箱倒柜找了点食材,打算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谁知道这地方居然还有人住,脚步声渐近,其人步履轻快,步伐齐整有规律,全然不同于小延那动不动左脚踩右脚的乱舞,年纪应该不小了。


    还是走为上策。


    他暗骂一声,一口气吹灭了刚燃起的火苗,随便顺走一个袋子,利落翻身从窗口溜了出去,可惜到底还是慢了一步,十有**是被那人看到了。


    他懊恼挠头,算了,大不了另找栖身之地。


    季府磷丢下手中累赘,双腿一蹬,正要从围墙上翻出去,一排硬邦邦的尖刺猛的压住肩头,划碎了破烂衣衫,深深扎进肉里,顷刻间便见了血。


    他眉毛一皱,头也未回便将袖中匕首向后一捅,“撕拉”一声,使向他的尖刺忙往回一缩,连着人被捣了出去,匕首进入时的感觉不像人的身体,倒向扎中了薄薄的纸片。


    对面轻巧落地,季府磷双手持刀摆开架势,方才将此物看明。那人被漆黑如墨的大斗篷包裹,身量不高,身形瘦弱,露出的地方都肉眼可见的苍白,脸被斗篷挡住了,不仔细瞧还颇像个僧人。


    手指倒是很长,皮肉紧紧贴着指骨,指尖留出了极长的指甲,甲缝里全是新鲜的血液,让死人般的手有了活人颜色。


    这脆皮在地上墨迹了半天没能动弹,貌似一摔就再也起不来了。


    季府磷这人大条,从看见他的指甲开始就一味皱眉,这是落魄到什么地步才会连任由指甲长成这样,又见他挣扎良久还不能动,更是不忍,奔着关爱老人的原则捻着兰花指将人拽了起来,“敢问阁下是男是女,留着那么长指甲娘们唧唧的,依我看还是早些剪掉为好,哪天折了可就不好了。”


    黑衣枯骨顿了顿,很明显是被大汉的关爱感动到了,扶着他手一个借力利利索索站了起来,然后从不知道什么地方掏出了一柄长枪。季府磷顾不得训斥他的狼心狗肺,惊奇感叹:“你从哪儿掏出来的,这么能装啊。”


    黑衣枯骨哼了一声,手腕一挑向季府磷抡了去,霎时间银光闪烁,枪速之快直叫人咋舌。


    季府磷咧嘴,心道这把黑骨头居然还有两三分本事,眼神一凛,嘴上依旧不饶人:“有话好好说嘛,这是干什么。”


    话音未落,长枪横扫而来,他向后一撤,再猛地从旁绕来,竟是赤手空拳接住了枪杆子,两柄飞刀相伴,擦着黑衣枯骨的帽子两侧疾驰而过,带起两鬓发丝飞扬。


    “近身搏斗怎么能用长枪,藏根棍儿就敢往人脸上划拉。下次挑衅看着点儿人,你这小身板像能单挑我的吗!”


    季府磷的脸有些微微泛红,古铜色的额头上应该加根紧箍咒,粗壮有力的手臂外翻着,内侧有一个铜钱大小的刺青,许是店家刺糊了,看不清上头的图案,因而不太起眼。


    黑衣枯骨不言语,却痴痴盯着他手臂上的刺青,再仔细一看又好像在发呆。季府磷一个八尺大汉被他盯得浑身发毛,莫名感受到了一丝鬼气,难不成他真是什么地方的**师,这是来做法的?他心中疑云漫天,试探着开口:“敢问阁下何许人也,这玩意儿你若喜欢,我将店家推荐给你就是,不必这么盯着,怪吓人的。”


    它脖颈不自然地扭了扭,发出咔哒咔哒的响声。季府磷顿时瞳孔放大,手中匕首“当啷”落地,他小时候趁父母不注意进过一次鬼坟,记忆里的妖魔鬼怪大概也就是这副失魂落魄的模样了,那时被吓得几天未能下床,如今旧物重现,他居然隐隐有些兴奋。


    黑色长影并没有像以前遇到的东西那样咧开血盆大口朝他笑,它轻飘飘行至长枪前,飘飘然将枪收进袖中,动作轻柔舒缓,如同春水煎茶般极具美感。虽然季府磷压根儿没看清长枪的轨迹,它的衣摆被风吹起,镇定自若朝巷口走去,一眨眼已经消失不见。


    就这么寻事而来,莫名离走,季府磷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思考良久一摆手任人走了,江湖上傻缺极多,更二的他都见过,这个忘了吃药的自然也算不上什么,还是吃饭要紧。这么想着,他也背起扁扁的包袱,往墙上一扒,向人流密集处去了。


    天色渐晚,河畔处嬉笑交谈之声隐隐传来,兼有三两贩夫走卒高声叫卖,远山遮蔽了西沉的红日,飞鸟徘徊着归巢,寂静的小巷早已无人。一墙之隔,一道高挑身影呆呆站立,久久垂头,宽袍大袖轻覆枯骨,脚下是大片大片猩红的血迹,嘴角残留的一抹腥气被他雪白的舌尖舔开,灼灼盛开的梅花红汩汩流出,他忽然抬头,向巷口扬起一个发自内心的狞笑,诡异的弧度就这么停住不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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