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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我不需要!

作者:扶枯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第十五章:


    这场研学之旅在我的煎熬中结束。


    我的生活开始回归正常,回归忙碌,我开始遗忘冉郁清,但冉郁清显然是不想放过我。


    所谓的回归正常,更像是一句苍白无力的自我安慰。


    学生会的事务依旧繁琐,课业压力分毫未减,但我却像被抽走了某根主心骨,所有的按部就班都蒙上了一层挥之不去的隔阂感。


    试图遗忘冉郁清,更像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他无需出现,其存在感就已无孔不入。


    他执着于他的爱。


    我执着于避免他的爱。


    这场无声的追逐与逃避,显然还是冉郁清技高一筹。


    他太懂得如何施加压力而不引起剧烈反弹。


    他开始频繁出现在我的视野里,精准得如同经过计算。


    图书馆靠窗的座位,他会在斜后方隔开几排的位置坐下,姿态闲散地看着一本与学习无关的画册或外文小说,目光却偶尔如实质般落在我背上,带来一阵细微的、腺体本能般的悸动。


    教学楼的走廊擦肩,他不会停留,但那瞬间掠过鼻尖的、极淡却无法忽视的冷冽雪松气息,总能让我脊背一僵,步伐错乱半拍。


    甚至是在食堂人声鼎沸的角落,一抬眼,或许就能撞见他被几个同样张扬的Alpha簇拥着,视线穿过人群,不偏不倚地落在我这里,带着一种近乎坦然的专注。


    好在他从不逾矩。


    始终保持着那不近不远的距离,像一道精心测量的安全线。


    没有多余的搭话,没有令人不适的肢体接触,甚至连一个明确的、带有纠缠意味的眼神都欠奉。


    这种克制,诡异得近乎礼貌,反而让我积攒的厌恶和反感找不到着力点,只能转化为一种更深沉的、无处排解的烦躁和……隐约的不安。


    他到底想做什么?


    冉郁清好像是个和我截然不同的人,来自两个无法交融的世界。


    我遵循规则,在条框内寻求一丝安稳;他却仿佛生来就是为了打破规则,肆意撒野,无所顾忌。


    我遇事本能退缩,将自己缩进安全的壳里;他却步步紧逼,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侵略性。


    我习惯于隐没在人群,降低存在感;他却天生就是焦点,处于人群中央,吸引所有目光。


    所以,在我眼里,冉郁清真的是一个奇怪到极点的人。


    这份突如其来的、偏执的喜欢,更像是一场毫无由来的风暴,将我平静的生活搅得天翻地覆。


    我开始不受控制地反思自己。


    为什么是我?我们过去毫无交集,如同平行线。


    除非……那段消失的记忆里,藏着关键的碎片。


    这个念头让我感到一阵寒意。


    那缺失的部分,是否正是解开这一切荒谬的钥匙?可它们被封锁在脑海深处,触碰不得。


    又是一天在这种无形的精神消耗中结束。


    我推开沉重的家门,玄关冰冷的大理石地面映不出丝毫暖意。


    餐桌上,还是那个熟悉到令人窒息氛围。


    精致的菜肴氤氲着热气,却暖不了这空间的冷。


    父亲已经坐在主位,面前的餐具摆放得一丝不苟。


    他并没有动筷,而是拿着一份财经报纸,但我知道他的注意力并不在那密密麻麻的数字和文字上。


    他的眉心有着习惯性的蹙纹,像是在评估某项长期投资的回报率。


    母亲坐在他对面,小口喝着汤,眼神一如既往地放空,仿佛灵魂早已抽离,只留下一具被优雅礼仪规训好的躯壳。


    我沉默地在自己固定的位置坐下。佣人悄无声息地过来给我盛饭布菜。


    空气凝滞,只有汤匙偶尔碰到碗壁的细微声响。


    胃部开始隐隐作痛,是那种熟悉的、对即将到来的压抑对话的生理性抗拒。


    果然,父亲放下了报纸,目光并没有直接看我,而是落在餐桌中央的某道菜上,仿佛在评价其色香,语气平淡地开口:


    “今天遇到张董了。”


    他顿了顿,像是随口一提,“他特意问起你,说他看到他家的那个alpha最近和你走得很近。”


    我的指尖猛地一颤,筷子尖上的米饭粒掉回了碗里。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骤然下沉。


    张董的儿子?那个同样家世显赫、性格却比冉郁清更让人捉摸不定的Alpha?我们几乎没说过话,何来“走得很近”?这分明是……


    我立刻明白了。


    这不是询问,是试探,是警告,更是父亲精心选择的、施加压力的方式。


    他是在用另一种方式告诉我:看,除了冉郁清,你并非没有“选择”,但这些“选择”同样需要经过我的评估和首肯。或者更直接地说——冉家的价值最高,别不识抬举。


    胃里的钝痛瞬间尖锐起来,像有根钢丝在里面来回拉扯。


    后颈的腺体也仿佛感知到了这令人窒息的压力和话语中提及的另一个Alpha,开始隐隐发热,带着一丝细微的、令人厌恶的悸动。


    那是被高匹配度标记后留下的可悲后遗症,对任何可能引发信息素纠葛的话题都变得异常敏感。


    我强行压下喉咙口的梗塞感,尽量让声音听起来平稳甚至带着点茫然:“张董?我不太明白……我和他儿子只是在几次必要的场合打过照面,连认识都谈不上。”


    我抬起眼,看向父亲,试图从他脸上找出哪怕一丝这只是普通寒暄的迹象。


    但没有。


    父亲的眼神锐利依旧,带着洞悉一切的冷漠。


    他轻轻“嗯”了一声,拿起汤匙舀了一勺汤,却没有喝,仿佛只是需要一个动作来掩饰话语里的算计。


    “谈不上认识,也能让人注意到你。”


    他语气平淡,却字字如针,“言折,你是个聪明的孩子,应该知道,在这个圈子里,很多时候,注意到本身,就是一种信号,也会带来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他顿了顿,目光终于落在我脸上,带着一种审视的重量。


    “冉郁清那边,虽然方式直接了些,但他的态度至少明确,冉家也给出了足够的诚意。这比那些含糊不清、背后目的不明的注意要让人放心得多。”


    母亲握着汤匙的手指收紧了些,指节微微发白,但她依旧没有抬头,只是盯着碗里所剩无几的汤,仿佛那里面有什么极其吸引人的东西。


    空气沉重得几乎要滴出水来。


    父亲的话像是一把钝刀,慢慢地割着我的神经。


    他不是在关心我是否被骚扰,而是在比较哪一份麻烦能带来更大的利益,并明确地指示我应该接受哪一份。


    我被彻底物化了,成了一个等待标价并送往最高出价者的商品。


    而那个最高出价者的名字——冉郁清——像烙印一样烫在我的脑海里,连同他那无处不在的雪松气息,此刻仿佛又隐隐约约地缠绕上来,让我呼吸困难。


    “我吃好了。”


    我猛地放下筷子,碗里的饭几乎没动。


    胃部的绞痛和心里的翻涌让我无法再在这里多待一秒。


    父亲皱了皱眉,似乎对我的失礼有些不悦,但最终没说什么,只是挥了挥手。


    我几乎是逃离般地起身离开餐厅,将那份令人窒息的冰冷和算计甩在身后。


    快步走上楼梯,回到自己的房间,反手锁上门,背靠着冰冷的门板,才敢大口地喘息。


    ——


    窗外夜色渐浓。


    冉郁清的爱,父亲的算计,另一个Alpha似是而非的注意……这一切交织成一张巨大的网,将我牢牢困在中央。


    我滑坐在地板上,将脸埋进膝盖。


    到底要怎么样,才能挣脱?


    冰冷的门板透过薄薄的衬衫传来寒意,却无法冷却体内翻涌的燥热和恶心感。


    我将自己更深地埋入膝盖,仿佛这样就能缩成一个点,从这令人窒息的世界里消失。


    父亲的话语,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冰锥,反复穿刺着神经。


    物化,比较,权衡……我在他眼里,从来就不是一个有血有肉、有自己意愿的儿子,只是一项有待估值的资产,一个可以用来联结更有价值血脉的工具,就想七岁那年一样。


    七岁的问只值一个竞选资格,十七岁的我也没什么不同。


    而冉郁清,就是那个被选中的、最高效的增值渠道。


    还有那个张家的Alpha……父亲刻意提起,是为了敲打,也是为了彰显他的掌控力——看,即使没有冉郁清,你的轨迹依旧由我划定。


    这种无处不在的控制欲,比冉郁清那带着偏执的爱更让我感到彻骨的寒冷。至少冉郁清的**是直白的,而父亲的算计,却藏在亲情和“为你好”的虚伪表皮之下,更显龌龊。


    胃部的绞痛一阵紧过一阵,后颈腺体的灼热也并未消退,反而因为情绪的剧烈波动而更加鲜明。


    那属于冉郁清的印记,像一个活的耻辱章,不仅在生理上折磨我,更在心理上时时刻刻提醒我那份被迫建立的可悲链接。


    “到底要怎么样,才能挣脱?”


    这个绝望的问题在空荡的房间里回荡,却得不到任何回答。


    就在这时,口袋里的手机突兀地震动起来。


    嗡——嗡——


    持续的震动贴着大腿皮肤,像一种不容忽视的催命符。


    我身体一僵,下意识地不想去理会。


    这个时候,谁会找我?


    学生会?不可能,事务早已处理完毕。


    同学?我几乎没有能在这个时间点来电的亲密朋友。


    一种不祥的预感悄然爬上心头。


    震动固执地响着,一遍,两遍……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刺耳。


    我深吸一口气,带着一种近乎自虐的预感,慢慢掏出手机。


    屏幕亮着刺眼的光,上面跳动着一个名字——一个我此刻最不想看到的名字。


    冉郁清。


    心脏猛地一跳,几乎要撞出胸腔。


    他怎么会这个时候打来?他知道了什么?父亲跟他通过气了?还是……他又通过别的什么方式感知到了我的情绪剧烈波动?那该死的适配度难道还有这种令人毛骨悚然的作用?


    指尖冰凉,带着细微的颤抖,悬在接听键上方。


    接?还是不接?


    接起来,听到他那低沉或许带着偏执关心的声音,我怀疑自己会控制不住情绪直接崩溃或者对着他嘶吼。


    不接?以他的性格,绝对会换另一种更直接、更让人无法招架的方式找上门来。


    手机还在不知疲倦地震动着,屏幕上那个名字仿佛带着灼人的温度,烫着我的眼睛。


    胃里翻江倒海。


    最终,一种深深的无力感攫住了我。逃避似乎永远只是徒劳。


    我咬紧下唇,几乎尝到一丝铁锈味,拇指沉重地按下了接听键,将手机贴到耳边。


    我没有立刻说话,只是屏住呼吸,听着电话那头的动静。


    电话那头先是一片沉寂,只有极轻微的电流声,仿佛他也在那头等待着什么。然后,一声极低的、几乎微不可闻的叹息传来,紧接着,是他那把总是能轻易搅乱我心绪的、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嗓音,透过听筒,直接撞入耳膜:


    “许言折。”


    他叫了我的名字,语调平稳,却带着一种不容错辨的、深沉的意味。


    “你晚上没吃多少东西。”


    我的瞳孔骤然收缩,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凝固了。


    他怎么会知道?!


    恐惧像冰冷的藤蔓瞬间缠绕住心脏,几乎让我窒息。


    是家里的佣人被他收买了?还是他在我家装了监控?这种被全方位窥视的感觉让我头皮发麻。


    就在我几乎要脱口质问的瞬间,电话那头的冉郁清仿佛有读心术一般,立刻用一种近乎轻描淡写的语气解释道,打断了我的惊疑不定:


    “我猜的。”


    他的声音透过电流传来,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仿佛洞悉一切的慵懒,“看你这么久不接我电话,肯定是没怎么吃饭,心虚了。”


    心虚?


    这个词像一根针,精准地刺破了我紧绷的神经。


    一股荒谬又愤怒的热流猛地冲上头顶,暂时压过了恐惧。


    “我心虚什么?”


    我的声音不受控制地拔高,带着明显的颤抖和压抑不住的怒意,“我吃没吃饭,跟你有什么关系?冉郁清,你凭什么……”


    “凭我标记了你。”


    他打断我的话,语气依旧平稳,甚至没有加重音量,但那句话本身就像一枚重磅炸弹,炸得我耳膜嗡嗡作响,所有辩驳的话都卡在了喉咙里。


    “高适配度的深度标记,许言折,”他缓缓地,一字一句地,像是在陈述一个再简单不过的事实,“不只是信息素的捆绑。你的情绪剧烈波动,尤其是负面情绪,比如极度焦虑、抗拒、或者……像现在这样的愤怒,在这一个月内我或多或少都能感知到一些。而剧烈的情绪波动,通常会影响食欲,不是吗?”


    他顿了顿,给了我几秒钟消化这个可怕的信息,然后才继续,声音里似乎掺杂了一丝极淡的、难以捕捉的……得意?


    “所以,我说猜的,也不算完全错。毕竟,我只是感知到你很不舒服,推测你可能没胃口吃饭。看来,我猜对了。”


    我握着手机的手指用力到骨节发白,冰冷的金属外壳几乎要被我的体温焐热,但我却觉得浑身发冷,如坠冰窖。


    感知情绪?


    高适配度的标记竟然还有这种如同诅咒般的副作用?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我连最后一点隐藏情绪、独自舔舐伤口的空间都没有了?我的痛苦,我的挣扎,我的厌恶……都会以这种模糊却无法忽视的方式,传递到那个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那里?


    这比被监视更可怕。


    这是从灵魂层面被强行链接,被侵犯,被剥夺了最后的**。


    胃里一阵剧烈的痉挛,我猛地弯下腰,干呕了几下,却什么也吐不出来,只有酸涩的胆汁灼烧着喉咙。


    电话那头,冉郁清似乎听到了我这边的动静,沉默了片刻。


    再开口时,那丝慵懒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不容置疑的强硬,尽管语调依旧压得很低:


    “很难受?”他问,然后不等我回答,便下了指令,“等着。”


    “你……你要干什么?”我猛地抬起头,恐慌瞬间攫住了我。


    “十分钟后,到你家侧门。”


    冉郁清的声音不容拒绝,“我给你带了点吃的。”


    “我不需要!”


    我几乎是尖叫出声,强烈的抗拒让我浑身发抖,“冉郁清,我不需要!你别过来!我不要见到你!”


    “许言折,”他的声音沉了下去,带着一种冰冷的警告,“别让我说第二遍。你可以选择自己走过来,或者,我不介意用点别的方式让你‘需要’。”


    电话□□脆利落地挂断了。


    忙音嘟嘟地响着,像死亡的倒计时。


    我瘫坐在地上,手机从无力的手中滑落,砸在地毯上发出一声闷响。


    十分钟。


    侧门。


    冉郁清来了。


    他就这样,再一次,粗暴地、不容反抗地,撕裂了我试图重建的、脆弱的平静。


    窗外的夜色,浓重得如同化不开的墨,而我,则是即将被这墨色彻底吞噬的囚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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