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立刻起身,快步上楼寻找。刚走到二楼走廊,温决就停下了脚步,温浮的房门竟然是虚掩着的。他们早上离开时,明明应该是关好的。
“这里。”温决低声示意。
房间内似乎并无异样,温决几步走过去,推开卫生间的门,只见洗手台上明显有未干的水渍,仿佛有人刚刚在这里匆忙地洗过脸。而洗手池的正中央,一支粉色的牙刷被孤零零地遗落在那里,刷毛还是湿漉漉的,在白色陶瓷的映衬下显得格外刺眼。
跟在后面的温浮探头一看,唔.....谁用了他的牙刷。
封檩也走了进来,卫生间内没有任何打斗或挣扎的痕迹,一切物品都摆放得还算整齐,除了,他的视线定格在卫生间门口的地毯上,那一小块地毯的边缘微微歪斜着,像是被人匆忙踩踏或被什么东西拖动过。
“温知意!”人肯定不在这里了,温决出房门提高音量,在空旷的走廊里一层楼一层楼地喊着名字,声音在古堡中回荡,却得不到任何回应。
封檩的脸色阴沉得可怕,温知意牛高马大,就算遇到袭击,也不可能一点反抗的痕迹都没有,就这么悄无声息地消失了。
封檩和温浮跟上温决,不能再分开了。
温浮紧紧跟在封檩身后,就在经过一个走廊转角时,一种强烈的被注视感袭来温浮回头,一截散发着微弱幽光的、熟悉的白色裙摆倏地一闪而过,如同幽魂的旗帜,无声地飞扬了一下,随即没入拐角后的阴影中。
温浮停下脚步,用力捏了一下自己的脸,不是梦。
封檩寻着温浮的目光看去,那里只有空荡荡的、被昏暗壁灯照亮的走廊角落,什么都没有。
“看见什么了?”
温浮咬着唇,还是决定跟上去,没有回答封檩,拉着他的手就朝那个转角追去,温决见状,虽然没看到什么,但也面色沉凝地跟上。
那抹幽白的裙摆如同鬼火,总是在他们即将跟丢时在前方不远处悄然浮现,引导着他们穿过一条条走廊,最终停在了那间私人放映室的门口。裙摆最后一次闪烁,如同融入空气般,在紧闭的门前彻底消失不见。
三人停在门口,气氛诡异。
温浮记起来了,那个保险箱。温浮踮起脚尖,凭着记忆小心翼翼地扒开那些遮挡的碟片盒。
当那个隐藏在碟片之后、毫不起眼的银色圆形锁孔再次暴露在空气中时,封檩和温决的脸上都露出了难以掩饰的惊讶。他们之前彻底搜查过这里,却完全没发现这个机关。
就在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锁孔上时,令人毛骨悚然的事情发生了。
众目睽睽之下,那个没有任何钥匙插入、也没有任何人触碰的锁孔,竟然自己缓缓地、发出极其轻微的“咔哒”声,转动了。
紧接着,墙壁内部传来一阵细微的机械运作声,一小块墙体无声地向外弹开了一道缝隙。
里面空间不大,只静静地躺着一张用黄色符纸严密包裹着的光碟。符纸上还用朱砂绘制着扭曲的符文。
温决深吸一口气,小心地将那张碟片取了出来。撕开泛旧的符纸,露出了碟片的正面。上面,一行用暗红色朱砂书写笔迹熟悉却令人胆寒的字迹映入眼帘:
“此生挚爱,周知薇”
那是温志峰的笔迹。
温决拿着碟片,看向身旁的封檩问道:“小叔,周知薇你认识吗?”
封檩死死盯着那行字,声音干涩:“我的母亲。”
空气仿佛凝固了,所有的线索似乎都指向了这个被遗忘的名字。
“放出来看看。”封檩的声音低得可怕。
温决将碟片放入放映机,闪烁了几下之后,清晰的画面开始呈现。
周知薇呈“大”字形被牢牢固定在一个用暗红色颜料绘制而成的诡异阵法中间。她身上只穿着一件单薄的白色衬裙,四肢被皮带紧紧捆缚住。
一个穿着暗色法袍的法师站在阵法边缘,眼神冰冷如同看待一件物品,手中持着一个古旧的铜铃,正以一种急促而怪异的节奏疯狂摇动着,发出令人心烦意乱的叮当声。
年轻时候的温志峰跪在周知薇的身旁。他面前的地上,整齐地摆放着五把匕首。他脸上交织着一种疯狂的渴望、极度的恐惧和一种被蛊惑般的虔诚。
他喃喃自语,像是在说服自己,目光痴迷地看着阵法中央的妻子,“知薇,你是最爱我的,你会愿意为了我做这一切的,对吗?”
周知薇被下了药,眼神涣散,身体软绵绵的,但巨大的恐惧仍让她残存着一点意识,只能无助地拼命摆动着头颅,泪水不断从眼角滑落。她的嘴被一团厚厚的布牢牢塞住,只能发出极其微弱、绝望的“呜呜”声。
“不会痛的,喝了药怎么会痛呢?忍忍,很快就好,我是爱你的,你也爱我。”温志峰颤抖着伸出手,拿起第一把匕首和旁边的一把小锤。
他俯下身,将匕首那尖锐的刀尖对准了周知薇纤细手腕上方一点的位置。眼中最后一丝犹豫被疯狂的决心取代,他将刀尖刺入。
即使药力作用下,剧烈的疼痛依旧让周知薇的身体猛地弹动了一下,喉咙里挤出扭曲的悲鸣。
温志峰避开她的眼睛,拿起锤子,一下,一下,又一下地敲击在刀柄上,刀刃彻底没入皮肉,甚至听到了令人牙酸的骨头被磕碰的声响,鲜血瞬间涌出,染红了她的手臂和身下的阵法线条。
接着是另一只手腕,然后是脚踝。
每一刀落下,周知薇的身体都因极致的痛苦而剧烈颤抖,捆绑她的皮带被绷得紧紧的。她的眼睛瞪大到极致,布满了狰狞的血丝,几乎要凸出眼眶。塞嘴的布料早已被鲜血和唾液浸透,变成了暗红色。
还剩最后一把匕首。
周知薇涣散的目光凝聚起最后一点清明,充满了无法言说的恐惧和彻底的绝望,她看着眼前这个一手构建了她所有幸福、又亲手将她推入地狱的男人,仿佛从未认识过他。
三小时后,冗长而邪恶的仪式终于结束。
法师停止了摇铃,声音干涩冰冷:“仪式已成。在此守候至天明,切勿离开。”说完,他便毫不留恋地转身,走出了房间,留下温志峰和奄奄一息的周知薇。
药效逐渐退去,被强行压抑的、撕心裂肺的疼痛如同海啸般瞬间席卷了周知薇的每一根神经!她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剧烈扭动痉挛,被钉住的手脚处伤口撕裂,涌出更多鲜血。喉咙里发出压抑不住的、破碎的呜呜声,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沫和极致的痛苦。
温志峰站在门口,背对着她,周知薇看不到他此刻的表情,只能看到他紧绷的背影。
在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距离仪式结束大约还剩十分钟。温志峰忽然动了,他走到周知薇身边,伸出手,扯出了她嘴里那团已经被血浸透的布料。
周知薇没有求饶。剧烈的疼痛和眼前这个男人彻底的背叛已经摧毁了她的一切,她知道自己绝无生路。她张了张嘴,满口的血沫让她发音模糊不清。
温志峰凑近她,才能依稀听清她气若游丝的话语:“小檩......”
温志峰的动作顿了一下。他没有回应,只是直起身,走到窗边,打开了一条小小的缝隙。窗外,清冷的空气瞬间涌入,带着冬夜的寒意,甚至有一小片晶莹的雪花,顺着那缝隙悄然飘了进来。
他重新走回周知薇身边,拿起那团染血的布,再次塞回了她的嘴里。然后,他用手死死的捂住了她的眼睛。
周知薇感觉到,有几滴温热的液体,滴落在了她的额头上,顺着太阳穴滑落。
紧接着,是冰冷的金属,贴上了她温热的脖颈。
封檩没有看向幕布,而是缓缓地、极其缓慢地低下了头。额前的碎发垂落,遮住了他的眼睛,让人看不清他此刻的神情。他整个人像一尊瞬间被抽空了所有生气的石雕,僵立在原地,只有垂在身侧、紧握成拳的手在微微颤抖,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出青白色。
影片结束。
许久,许久,封檩才极其艰难地动了一下。他抬起头,脸色是一种近乎死灰的苍白,嘴唇也没有一丝血色。他的声音沙哑得厉害,仿佛声带被粗糙的砂纸磨过,只艰难地吐出两个字:“温浮。”
温决不动声色地将身旁的温浮往自己身后拉了拉,可温浮却从温决身后走了出来。
他被封檩猛地拉进怀里,紧紧抱住,封檩高大的身躯在无法抑制地剧烈颤抖,他将脸深深埋进温浮的颈窝,滚烫的呼吸灼烧着温浮的皮肤,喉咙里发出压抑的呜咽。他仿佛被巨大的冲击彻底摧毁,恶心反胃的感觉阵阵上涌,脑子里一片混乱的轰鸣,整个世界都在崩塌碎裂。
温浮被他抱得生疼,模仿着之前封檩安抚自己的样子,抬起手,一下下地、轻轻地拍打着封檩紧绷的脊背。
过了好一会儿,封檩剧烈起伏的胸膛才稍稍平复了一些。他深吸了几口气,努力压制住喉咙口的哽咽和恶心感,缓缓抬起头,眼眶是骇人的通红。
他看着温决:“我知道凶手是谁,我母亲,她还有一个弟弟。”
——
献祭过后,温志峰的生意和财运果然开始奇迹般地畅通无阻。小封檩被他挂在亲戚户下,年幼的封檩只知道他的母亲叫周知薇,在他三岁的时候就去世了,但他却记得那首哼唱的小曲旋律,那是母亲存在过的唯一证明。
温志峰遇到了温决和温知意的母亲,一个同样野心勃勃的女人,两人以对方为踏脚石,联手将温家的名声彻底打响,积累了数不尽的荣华富贵,享有着滔天的权势。那五把匕首被他重新打磨装裱起来,挂在最显眼的位置。
在一个冬天,第一场大雪纷纷扬扬落下的时候,温志峰的第三个儿子出生了。他看着窗外肆虐横行的风雪,不知想到了什么,给这个孩子取名为知意。
温知意。
温知意在一片令人窒息的黑暗和头痛欲裂中艰难地恢复意识。
迷药的效力还未完全褪去,大脑如同灌了铅般沉重昏沉,思维黏滞难以运转。他试图动弹,却发现自己的手脚都被粗糙的绳索死死捆缚着,勒得他生疼,血液流通不畅带来阵阵麻痛。更糟糕的是,他的嘴巴被厚厚的胶带缠了一圈又一圈,连一丝声音都发不出来。
周围空间异常狭窄,空气污浊沉闷,弥漫着一股难以形容混合着灰尘和某种难闻的气味。他被迫蜷缩着,身体僵硬难受。
就在他奋力挣扎,试图弄清身处何地时,他的腿无意中碰到了身旁的一个物体,温知意吓得一哆嗦,冷静下来后用被捆住的双脚试探着踢了踢那个人。
就在这时,一丝极其微弱的光线从他侧边的某个缝隙透了下来,同时传来的,还有两个交谈声,是温决和封檩,他们就在外面。
温知意仰起头,借着那微弱的光线,努力看向身旁那具冰冷的躯体。
光线太暗,他只能勉强看清一个轮廓。属于管家的制服首先映入眼帘,接着他看到了那张脸,充满恐惧,眼球浑浊不堪,蒙着一层死灰色的阴翳,毫无生气地圆睁着,嘴巴以一种不自然的扭曲方式张开着,皮肤呈现出一种可怕的青白色。
正是失踪了两天的管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