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浮从一场混沌不安的噩梦中惊醒,与此同时,一股冰冷的寒意也瞬间侵透了他的四肢百骸。
他下意识地蜷缩起来,却发现身上空荡荡的,被子不知什么时候被踢到了床脚,揉成一团。而他自己那件单薄的睡衣,竟然高高地撩起,堆叠在胸口之上,将整个上半身暴露在冰冷空气中。
胸口传来一阵阵刺刺的钝痛,耳朵也火辣辣地疼,连带着那侧的颈侧皮肤都透着不正常的灼热感。
撑着发软的身体坐起来,温浮把撩起的睡衣拉下来。柔软的棉布布料摩擦过胸前敏感的肌肤时,一阵尖锐的刺痛猛地袭来,疼得他“嘶”地倒抽一口冷气,瞬间彻底清醒了大半。
房间里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这种绝对的黑暗让他心慌不已,恐惧感悄然爬上脊背。温浮颤抖着手,在床头柜上摸索着,终于碰到了台灯的开关。
“啪嗒。”
暖黄色的灯光亮起,勉强驱散了一小片黑暗,却让周遭的阴影显得更加浓重深邃。
温浮顾不得其他,忍着身上的不适,赤脚踩在冰冷的地板上,快步走进了旁边的卫生间。
镜子中的自己左边的耳朵又红又肿,耳垂处甚至能看到一点模糊的、像是被指甲掐过的痕迹。
睡衣的扣子被一颗颗解开,露出胸膛和腰腹,原本白皙光滑的皮肤上,此刻竟然布满了虫子咬出密密麻麻的红点。
“好难看。”温浮还受噩梦情绪影响,现在身体难受得不行,看到这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顺着脸颊滑落。
去找管家换一间房吧,可是这么晚了管家肯定已经睡了,而且才死一个人,温浮不敢独自出去,还是深夜。
“先凑合一晚吧。”他带着哭腔自言自语,用睡衣袖子胡乱擦掉眼泪,系好扣子,努力忽视身上的疼痛,走回床边。
他坐在床沿,准备关掉台灯强迫自己继续睡。就在他的指尖即将碰到开关的那一刻,一个冰冷的念头如同闪电般劈中了他的大脑,让他全身的血液瞬间凉透,
他睡前根本没有关灯,因为太困了就直接睡觉,可是他醒来的时候房间是黑的。
房门从他晚饭后回来第一时间就反锁了,窗户也是封檩前一天锁过的,管家或者其他人都不能从外面进来。
温浮更喜欢蜷着睡觉,不乱动,一个姿势安安静静的到天亮。
有人进来过了。
在他睡着的时候,悄无声息地进入了这个反锁的房间。
意识到的时候,温浮四肢僵硬,头皮发麻,那么,那个人走了吗?
还是就躲在某个阴影角落里,正静静的注视着他。
就在这时,他垂在床边的脚,忽然感到从床底下吹来一阵极其轻微的、带着热意气流。紧接着一个湿热、滑腻的东西,猝不及防地舔过了他的脚踝。
那个人没走,就在他床底下。
温浮的理智瞬间崩断,从床上弹射起来,拉开门,拼了命的向外冲去,心脏被吓得在胸腔里疯狂擂动,走廊里昏暗的烛光将他的影子拉得忽长忽短,扭曲变形。
而在他身后,房间里清晰地传来了重物移动的声音,以及鞋子踩在厚重地毯上的、沉闷而急促的脚步声。
那个人追上来了,而且速度极快,就要抓到他了。
身后的脚步声如同跗骨之蛆,紧追不舍,越来越近。
温决本就浅眠,窗外的风雪声和宅邸死寂中细微的异响都让他醒来。忽然一阵急促到慌乱的奔跑声和压抑不住的哭声由远及近,清晰地穿透了他的房门。
他立刻掀被下床,眉头紧锁,快步走到门边,猛地拉开了房门。
一个纤细的身影如同受惊失控的雀鸟,猛地从他门前掠过,带着一阵慌乱的风和极其细微的啜泣声。
“温浮?”温决一眼认出了那背影,长臂一伸,精准地抓住了对方冰凉的手腕,稍一用力,便将那跌跌撞撞的人拉了回来,“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温浮被他拉住,踉跄着跌入他怀中,被迫抬起头来。灯光下,他那张脸简直惨不忍睹,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眼眶和鼻尖却哭得通红,如同染了最艳的胭脂。长长的睫毛被泪水彻底打湿,黏连在一起,不住地颤抖着。晶莹的泪珠断了线般滚落,划过他细腻的脸颊和尖俏的下巴,留下湿漉漉的泪痕。他的嘴唇微微张开,急促地喘息着,却发不出连贯的声音,只有破碎的、恐惧的气音。
“有、有人...”温浮语无伦次,冰凉的手指死死攥着温决的睡衣,如同抓住唯一的救命稻草,另一只手指着身后幽深空旷的走廊,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温决立刻抬头,锐利的目光如鹰隼般扫向他指的方向。然而,走廊里此刻静悄悄的,除了壁灯投下微微摇曳的光晕,空无一人,只有他自己洞开的房门透出的光,孤零零地照亮一小片区域。
“先进来。”温决半扶半抱地将浑身发抖到站不稳的温浮带进了自己的房间,反手关上门,隔绝了外面那片令人不安的黑暗。
他将温浮安置在靠墙的沙发上,自己去倒了杯温水。回来时,见温浮依旧缩成一团,不住地发抖,眼泪无声地流着。他叹了口气,拿出干净的手帕,坐到温浮身边,极其轻柔地替他擦拭脸上未干的泪水和跑出来的细密冷汗。
“没事,大哥在这。”他从没这样安抚过人,只能生硬的一下下摸着温浮的头,等到温浮的呼吸稍微平稳了一些,才温声问,“发生什么事了?”
温浮抬起泪眼婆娑的眼睛,指着床底:“有人舔我。
温决理解了他的意思,有人躲在温浮房间床底,他眉头紧锁:“我过去看看。”
一听他要走,温浮眼泪又涌了出来,抱着他的胳膊不松手。
温决弯下腰,“那我们一起过去好吗?”
温浮这才含着泪,怯生生地点了点头。
跑得匆忙,拖鞋都没穿,温决将他打横抱起,少年的身体轻盈而微微发抖。
温浮的房间门大开着,温决抱着温浮走到门边,将房间中央华丽的水晶吊灯全部打开,璀璨明亮的光线倾泻而下,将房间的每一个角落都照得清清楚楚。
嗯,非常有少女心的颜色。
床上被子凌乱地堆在床尾,床头小灯开着,
温浮死死搂着温决的脖子,将脸埋在他肩头,根本不敢看房间内部,更不肯下地。
温决只好先将他放在门口一张看起来稳固的矮柜上坐好,温声安抚:“你坐在这里,我检查一下,保证不走远,让你能看见我”
温浮这才勉强松开手,眼睛却一刻也不敢从温决身上移开。
温决先是替他找来了拖鞋,蹲下身,握住他冰凉的脚踝,仔细替他穿好。然后他才站起身,开始系统地检查整个房间。
他动作冷静而缜密。打开衣帽间的每一扇门,拨开悬挂的衣物查看后面;拉开所有的衣柜门,甚至将里面的东西稍微推开;检查浴室的每一个角落;用力抬起沉重的床垫,将整个床底暴露在灯光下——床底的地板没有任何拖拽或爬行痕迹,干净得异常;最后检查了窗户,锁扣完好,窗外是陡峭的墙壁和肆虐的风雪,根本不可能有人从外面进入。
每一个可能藏人的地方都被彻底排查。
做完这一切,温决回到门口,看着可怜兮兮盯着自己的温浮:“可能跑了。”
一种极其不祥的预感缠绕上心头。
温决叫醒了其它人,封檩第一个打开门出来,他衣着相对整齐,显然也并未深睡,“发生什么事了?”
管家带着仆人小林到场,温知意睡眼惺忪,脸上带着被打扰的不悦,还少了个人。
“苏桃呢?”封檩也数着人数少了一个。
“我上去通知一下。”管家说着就要上楼,
温决起身:“等等,一起去。”
一行人来到苏桃的房门口,管家尝试拧动门把手,纹丝不动,从内部反锁了。
“苏夫人,您在里面吗?”管家用力拍打着门板,门内一片死寂,没有任何回应。
“让开。”温知意脸色铁青,猛地上前一步,示意众人退后。他深吸一口气,抬起脚,用尽全身力气,狠狠地踹向门锁附近的位置。
门框震颤了几下,终于伴随着一声木头断裂声,向内弹开。
苏桃直接挺地躺在凌乱的大床上,身上还盖着丝绸被子,只露出头部和肩膀。她的眼睛惊恐地圆睁着,瞳孔放大到极致,凝固着生命最后一刻无法言说的骇然与难以置信,与昨日律师周正宇死时的表情如出一辙,她的嘴巴微微张开,似乎想要尖叫,却永远定格在了那里。
插在她心口位置的那柄匕首,正是“五蝠献瑞”中的其中一把。
深色的睡裙面料被大量涌出的鲜血浸透,在床单上晕开一大片恐怖的深红。
一样的杀人手法,同样的凶器,又一个人死了,以相同的方式。
封檩挡在了门口,阻止温浮往内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