产婆将啼哭的婴儿抱到我面前时,我只是偏过头:“抱走。”
嵊骁站在床尾,沉默地接过那个襁褓。他挥退所有宫人,独自抱着孩子在殿内踱步。
“是个男孩。”他的声音带着初为人父的欣喜,“眼睛很像你。”
我闭上眼,假装沉睡。
从那天起,嵊骁开始了既当皇帝又当奶爹的日子。
每日早朝前,他都会先把孩子抱来给我看。那个被取名“嵊念”的婴儿总是安静地睡着,小手蜷缩在腮边。
“念儿今日会笑了。”某日他抱着孩子坐在我榻边。
我继续对着铜镜梳理长发,仿佛没有听见。
他并不气馁,自顾自地说着:“乳母说他很乖,吃饱就睡,不像我小时候...”
“陛下。”我打断他,“该上朝了。”
他沉默片刻,将孩子轻轻放在我身边:“抱抱他,好吗?”
襁褓中的婴儿发出细微的哼声,小脸粉嫩可爱。我起身避开,白绸覆住的双眼看不出情绪。
“臣乏了。”
他站在原地良久,最终抱着孩子默默离开。
这样的戏码每日都在上演。他执着地想要建立我与孩子的联系,而我固执地划清界限。
直到某个雪夜,孩子突发高烧。
太医署灯火通明,嵊骁抱着啼哭不止的婴儿在殿内来回走动,哼着不成调的童谣。那是我从未听过的温柔。
“让乳母来吧。”我躺在里间,淡淡开口。
他的脚步声停在屏风外:“念儿需要娘亲。”
“他没有娘亲。”我翻了个身,“只有个囚禁他生父的暴君。”
外间突然安静下来,只剩下孩子微弱的哭声。
良久,我听见他低声对婴儿说:“没关系,父皇疼你。”
那夜过后,嵊骁不再勉强我亲近孩子。但他会在批奏折时把摇篮放在旁边,在喂药时轻声对婴儿说话,在夜深时抱着孩子看窗外的月亮。
“念儿今日抓了我的玉玺。”这日他难得带着笑意,“看来以后是个当皇帝的料。”
我捻着佛珠的手微微一顿。
他立即察觉:“你若不喜欢,我可以...”
“与我何干。”我打断他。
殿内陷入沉寂,只有孩子咿呀学语的声音。
开春时,念儿已经会爬了。嵊骁撤走了殿内所有障碍,任由那个小小的身影在绒毯上探索。
这日孩子爬到我脚边,抓着衣摆试图站起来。我下意识地伸手,却在触及前收回。
嵊骁站在门边,静静地看着这一幕。
“他很喜欢你。”他轻声说。
“陛下看错了。”
他走过来抱起孩子,眸光深邃:“我从未看错你。就像你知道,我永远舍不得真正伤害你。”
念儿在他怀里朝我伸出小手,嘴里含糊地喊着:“父...父...”
我猛地背过身去。
那日后,孩子再没有爬向我。嵊骁依然每日带他来请安,但总会适时地抱开。
直到某个午后,我在小憩中感觉有柔软的东西碰触脸颊。睁开眼(虽然看不见),听见嵊骁压低的声音:“念儿乖,别吵...”
一只小手轻轻摸着我的脸,带着奶香的气息扑面而来。
我本该推开,却僵在原地。
嵊骁将孩子抱走时,那小东西突然放声大哭,朝我的方向拼命伸手。
“看来他比朕有本事。”嵊骁的声音带着苦笑。
我拉高锦被,隔绝了所有声音。
可被触碰的那处皮肤,却久久残留着温热的触感。
夜深时,我听见嵊骁在隔壁哄孩子睡觉的声音。温柔的童谣隔着宫墙传来,像极了很久以前,母后唱给我的那些曲子。
指节悄然攥紧了被褥。
有些羁绊,不是不想就能不存在。
就像窗台上那盆白山茶,不知何时已经悄悄扎了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