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牛大成也没能让周时年相信李季言这臭小子会说话。
他一边咬着馒头,一边愤愤的盯着李季言。
李季言没有吃馒头,他喝着周时年喂在唇边的小米粥,眨巴着眼睛长长的睫毛扑闪着,一脸无辜的模样。
牛大成酸得快赶上橘子了,磨着牙,“他又不是没有手,时年你干嘛要喂他啊!”
周时年叹了口气,她其实之前试过不喂的,但李季言生生饿了两顿,就只是盯着她,以眼神控诉她,能怎么办,还不是只有先把这家伙伺候着,找到主人家给丢回去啊。
“大成哥,你中午不回去的话,张姨又该找上来了。”
早饭后,牛大成一直赖在周时年身旁不走,她走哪儿,他就跟在哪儿。可除了他,周时年身边还有一个尾巴,李季言。
周时年做着活儿,给地里已经冒出了尖尖头的小菜洒水,身后两个人却在明争暗斗,哪怕她不回头都能感受到其中的硝烟味儿。
“时年,你这是赶我走吗?”牛大成颇为委屈,若是往常,他可能就利索的下山了,但现在时年身边有这么个妖孽,明明会说话还在装,他怕时年被骗啊。
“我没想赶你走。”周时年没有想赶牛大成下山。大成哥他与李季言不同,见她干活儿,一直都在帮忙,连劈柴这活儿都被他抢了去。
牛大成不过是说气话,他抬头望了望天,确实快到晌午得回去做饭,不然他娘干完活儿回家发现他不在,铁定又要来找时年的麻烦。
“我知道你没想赶我,毕竟咱们青梅竹马这么多年了。”牛大成说到‘青梅竹马’四个字时,特别看了眼李季言,扬了扬头一副炫耀的模样。
李季言眼中闪过一抹嘲讽,冷笑一下瞥过视线。
“算了,我下山了,时年你要注意点这家伙,他赖着你指定没安好心的。”牛大成说着,往山下走去,走了两步又停下,转过身,“要不我带这家伙下山住我那里,他留在你身边我着实不放心。”
带李季言下山?周时年想了想,摇了摇头,张红梅什么性子她这么多年来早就了解得透透的,她家里给了银子张红梅都不待见她,更别提带一个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李季言回去住了。
“你觉得你娘会同意吗?”
牛大成鼓了鼓腮帮子,他自然知晓自己娘肯定不会同意的。他说带李季言下山,其实是想把人给丢到村长那里去。
“我走了。”牛大成不再啰嗦,与周时年挥了挥手,最后瞪了李季言一眼,警告道:“你小子最好老实点,我有空就会上山来盯着你,你敢欺负时年我绝对不会放过你。”
对于这个警告,李季言轻飘飘的看了他一眼便移开了视线,连一个多余的眼神都不给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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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大成下山后,被张红梅发现他又上了山顿时好一顿打骂。
最开始听到村长说周家还愿意管这丫头,张红梅本存了想法子将人接回来的想法。可昨晚她连夜去寻了一趟刘婆子,得到的消息却是根本不清楚周家给周时年定亲的事情。刘婆子可是周家做事的婆子,哪里能不清楚周家的事情。
张红梅越想越觉得是村长为了包庇周时年这丫头打胡乱说的,可村长毕竟是一村之长,在村里颇有威望,她去质疑村长说的话,怕是不想再在长益村待了。
思来想去,周时年如今有村长护着,那她大不了不去招惹她,眼不见心不烦。自己家这臭小子,最好也别再去周时年眼前晃荡,免得那臭丫头又想起什么周家给的银子没花在她身上了。
张红梅索性让牛大壮这些日子先别跟着牛能下地,就在家看着牛大成,免得他逮着空就往山上跑。
有了身强力壮的大哥看管,牛大成这些日子是怎么都没机会上山,折磨得他心里直直着急。他还求过张红梅,说了山上那臭小子不过是周时年捡来一事,让张红梅把周时年接回来,等两年他娶她当媳妇。
张红梅早就料到了所谓周家定的亲事是假,听见自己儿子说也不意外,但要娶周时年进门?
若说在几个月前周时年在家里乖巧听话帮着做活她可能还会考虑下,打从在山顶那臭丫头逼着她掏出那贯铜钱时,就不可能进得了她牛家的门!
“想都不要想,这长益村那么多好看的姑娘,你就非得要一个周时年?”张红梅嗤之以鼻,“周时年就是一个孤儿,娶了她一点好处都没有,连个劳什子陪嫁都没的丫头,就是个赔钱玩意儿,娶她进门做什么!”
她这儿子生得俊朗,她家又有两亩良田,在村里算是条件不错的人家了。今年牛大成刚满十三岁时,就有媒人上门说亲的,能选的姑娘那是不要太多。
“时年是这村里最好看的姑娘!”牛大成奋起反抗。
“好看能当饭吃还是咋的?”张红梅撇嘴,想起那日在山顶时,周时年幽幽盯着她的黑色眼睛肥胖的脸颊不由得抽了抽,随后啐了一声,吐了一口痰在地上。
“可是我与她有感情啊,我们一起长大,我们……”牛大成一直缠着张红梅说,直缠得她心烦。
“闭嘴,这些日子你就给老娘老实待在家里,哪里都别想去,等你想明白了再说,反正你只会去帮别人家干活,偷自己家的东西送给别人,帮别人修屋顶种篱笆的,家里的地是一点都不种。”养个儿子只会帮外人做活儿 ,张红梅也很气,走出柴房,将柴房门从外反锁,“放你出去就惹事,老实待着吧你就。”
听得自己娘走远的沉闷脚步声,牛大成愤愤的冲着身旁的柴火堆踢了一脚。
牛大成没想到,被自己娘关了七八日,好不容易被放了出去,往山上跑却没有见到周时年。
周时年不见了,那个奇怪的臭小子也不见了。
屋内两床被子还在,灶屋里锅碗瓢盆也都在。
篱笆边种的菜已经长出了一片绿油油的叶子,看着肥沃,显然是细心浇水施肥了的。
牛大成走到篱笆的另一角,那里用竹片围了一个小地儿,里面两只母鸡正咯咯咯的叫着,一边啄着地上的粗糠。
鸡窝地上撒了不少的粗糠,稻草堆里还有三颗蛋没有人收。
“时年是带着那家伙下山了?”牛大成在山顶等了一个时辰都没见周时年回来,不放心又在山顶寻了一遍,小溪处,密林处都找了,没有人。
周时年确实带着李季言下山了。
她这些日子一直比较注意李季言的身体休养,不仅将母鸡下的蛋都给他吃了,还隔三差五的下山买肉给他吃。好在前些日子村长给了她十两银子,虽说花了三两左右了,但还剩不少,能够坚持到十五岁时周家来接。
前世不懂,以为周家来接她是真的因为祖母想她了,不曾想是彻底的利用。这一世明明知晓周家接她回去不安好心,她却没有想过躲起来,为什么?
因为她要去周家拿回她爹娘的东西。
她的爹娘,周家里经商最厉害的两人,也是因为外出经商才遭遇了意外。他们过世时留下了不少的商铺良田,皆是由于当年的周时年年幼,所以这些家产地契房契都由老夫人替她‘把持’,待她成年后再还给她。
周家家大业大,也是因为周三爷夫妻经营有道,周家才能蒸蒸日上,在陵州城与游家并立。后来周时年的爹娘去世,周家的生意一时间遭遇了重创,但好歹有这么些年的积累,勉强经营了下去。
再到后来,游家的生意也发生了一些事情求助周家。周家却趁游家出事,暗中吃掉了别人不少生意,本就算没有周家的救援,游家也能撑个好些年,说不定能撑过这场困难,却因为有着周家不道义的挤兑,游家才会加速败落。
也是在嫁给游尘坤后,周时年才知晓周家在游家败落卖宅子时接收了游家的老宅,堂而皇之的住了进去。暗中出手对付游家,抢了别人的客源,挤兑别人的生意,逼得别人债台高筑无路可走,却又以低价购入别人的老宅,登堂入住。游家当家的也在搬迁时落入水中被冲走,尸骨无存,这也是游母为何会那般恨周家。
嫁给游尘坤后,她听过游尘坤提到过,当年周家的大半家产都是她父母的,可在她出嫁时,除了老太太手上给的镯子,以及一些为她添置的面儿上看着好看的首饰和银票子,就再无陪嫁了。
周三爷留下的家产,全被扣在了周家,地契房契一样没给她带着。
游尘坤一直知道周时年是故去周三爷的女儿,游家一直都认为她嫁进游家至少能带点家产过来,这其中若是带了游府老宅的地契游家也没有那般气愤。却没想到她两手空空的嫁了进来,游母的戾气便愈发的重了。
现在,重活一世周时年知晓了父母留的东西都在周家,不管能不能成,她都要去争一争。她的父母是因为做生意才丢了性命的,他们那么费心挣下的家产,凭什么要便宜那些白眼狼。
若是,她没有被赶出府,周家的亲人们好好抚养她长大,她并不会去争这些家产的,顶多就出嫁时带上少许。现在想来,当初什么老太太重病是她克着了全是谎话,是不想将家产还给她的由头罢了。毕竟当时她虽年幼不能打理家业,但爹娘的心腹属下打理产业的能手们都是认可她的身份的,他们完全可以继续帮着打理,等着她长大。
不把她送走,周家想要从那些精明的生意人手中拿回控制权,怕是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