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蜜桃乌龙
“失忆?”
冷白的灯光照射在坐在疗养舱里的女人,周珍卉见孙正明不停地分析仪器上的数据,得出这番结论。
“不是,落海而已,又没撞到脑子,怎么会失忆呢?”她不可置信,看向醒来的明希。
对方正身穿宽松的病号服,神情呆滞地抱住膝盖。那双明朗干净的眼睛,此刻犹如精密的机械,泛着无机质的光芒。她好奇打量周围的环境,喃喃自语。
比起失忆,更像是陷入某种癔症的精神病患者。
观察室外传来错乱的脚步声,夏今昭的身影出现在门口。她扶住墙壁轻喘,明显刚赶过来。踏入房间的第一句话,就是问候明希的情况。
然后,和缩在疗养舱内的人四目相对。
“明希!”
胸口传来震颤的余韵,是劫后余生的庆幸。
夏今昭上前,想拉住她的手,谁知对方应激似的,在看到她的瞬间,立马哆嗦着下床,双膝没骨气地瘫软在地板上。
“夏小姐,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求你饶我一命吧!”明希抱头,声线夹杂一丝哭腔。
想要搀扶的手僵在半空,夏今昭缓慢眨眼,将对方近似疯魔的状态收入眼底。
爱人醒来的喜悦因此冲淡,犹如浸入冰冷湖水,刺激她的心脏一瞬间登高跌重。
随即她起身,用眼神询问在场的另外两人。
周珍卉尴尬挠头,交代医生诊治的结果:“那个夏姐,明希可能是长时间泡在海里,所以脑子有点……”
她点了点太阳穴,意有所指:“不太清醒。”
“简单来说,就是失忆了,”孙正明补充,见夏今昭脸色不大好看,他又道,“但这种情况并非不可逆,只要好好调养,是有机会恢复的。”
闻言,夏今昭心情缓和:“需要多久?”
“短则三四个月,长则三五年。”医生给出模棱两可的答案。
于是,夏今昭再次看向跪在地上的女人。后者浑身抖如筛糠,甚至连基本的对视都不敢,唯有喉咙溢出破碎音节。
不知为何,这副怯懦胆小的模样刺痛了她,内心深处似有道声音在呐喊,随时要击垮她岌岌可危的理智。
仅仅一瞬,夏今昭便摒弃那些作乱的想法。
她绝不能为此而背弃明希。
经历过明希遭绑架差点身亡,她再也无法承受第二次失去的伤痛。不过无所谓,就算记忆永远无法恢复,只要人留在自己身边就好。
回忆该由两个人的共同经历组成,好在她们有很多个以后。
思及此,夏今昭舒展眉头,蹲下身子与明希平视,温和道。
“还记得我是谁吗?”
见状,明希猛力摇头,想与她拉开距离。不料身形不稳,即将跌坐在地时,一只温暖有力的手握住她的腕骨。
她抬眼,对上女人的眼瞳,漂亮得像星云汇聚,映出温柔缱绻的暖融。
被充满爱意的目光包裹,大概在此刻具象化。
“我是你的妻子,你的爱人,夏今昭。”
清冽的声线传入耳中,明希怔神,仿佛在脑海搜寻这号人物的存在。
“妻子……爱人?”她轻声重复。
“对。”
妻子,爱人。
沉甸甸的分量,压在明希的舌根上。
给夏今昭下药后的记忆模糊不清,然而感受到眼前人释放的诚挚与真情时,一切都变得不那么重要了。
她是她的妻子,她的倚靠。
足够了。
***
榕树横斜投射的影子落在街道两旁,大学校门口熙熙攘攘。季慧灵伸了个懒腰,与明希随着人流走出来。
“说是什么老教授,讲的尽是些深奥难懂的,感觉也不过如此。”季慧灵捂住手机屏幕,查找提前预约的羊排虾订单号。
“不过有一点我挺感兴趣,你觉得我们生活的世界真的是缸中之脑虚构的吗?”她边询问身旁人,边拿出车钥匙解锁。
这个因疲劳而晕倒的同事,自从醒来就有些不对劲。比如经常会神游,话也没以前密。就像经历一场重大变故,对什么都表现得兴致缺缺。
“如果真是这样,那人活着还有什么意义?”明希拉开副驾驶的车门,坐进去。
“哎,你这话说得可就不对了,”季慧灵绕到另一侧车门,伸出食指来回晃动,“用哲学家的话来说,就是陷入虚无主义的窠臼。”
“但我始终是唯物主义的坚实拥护者,唯心主义什么的太扯了。”她又道。
随着发动机启动,女孩的声音散在蝉叫与嗡鸣中。时至盛夏,连吹进来的风都带着燥热与不安。
明希摇上车窗,引用刚才公开课听到的一句话:“哲学没什么对错,它存在的意义就是促进人类不断思考。”
话音落下,双腿落下一团阴影。季慧灵凑到她身旁,调侃道。
“你不赞同我,该不会……”她转了转眼珠子,“你其实信奉唯心?”
不等明希回答,女孩自顾自坐回去:“真要像你们流派所说,世界是你们意识的映射,那岂不是做什么都心想事成?”
“当人是神笔马良啊,想什么就来什么。”
听到对方的错误理解,明希唇瓣蠕动,想说两句辩解的话,又觉得在此刻与人讨论哲学太破坏气氛,索性保持沉默。
提前预订餐厅是件明智的选择,许多人听到老教授的名头,纷纷从外地赶来,因而周边几家饭店在用餐时间,几乎全是爆满。
两人走进店面,来到靠窗位置,灼热的阳光落在桌前,服务员拿起洒扫工具收拾残局,这才示意她们坐下。
季慧灵最积极,迅速扫码点餐:“有没有想吃的?”
“我不挑,也没什么忌口,你做决定就好。”明希单手托腮,百无聊赖地望向窗外。
马路对面是个小型展览馆,节假日会举办些类似漫展的活动。此时酷热难耐,强烈的光照将门口放置的立牌照得反光,让人看不清上面的内容。
她眯起双眼,发丝被光束镀上一层金绒,多日笼罩周身的阴云似乎也在这一刻弥散不见。
“照顾到你的胃病,诺,”季慧灵把手机递过去,“没什么问题,我可就下单咯。”
一抬头,见明希心不在焉的,于是循着她的视线看去。
对面的展览馆前,一位工作人员正把立牌朝里搬,路过阴凉地,隐约捕捉到上面熟悉的名字。
“痴情的明希啊,请再等一世吧!”女孩双手交握放在胸前,仰头做祈祷状。
明希愣住,转头道:“什么?”
“我说你还真是爱的深沉,作者都太监跑路了,还念念不忘后续的剧情啊?”
“是……那本书的?”
明希攒起掌心,目光一寸不落在那张被卷起的海报上。
胸口像凭空长了颗心脏,生机蓬勃地突突跳着,给这副架空的躯壳注入新鲜的灵魂。
莫名的,她呼吸有些急促。
“是啊,”季慧灵端起自助果盘,“作者本来打算在这里开签售会的,但因为正在更新的那本太监了,网上抵制的人很多,主办方也看不下去她的逆天操作,临时取消合作。”
“要我说,她报复读者,活该赚不到钱,估计接下来一段时间,风评很难再有好转了。”
察觉到明希的怅然若失,季慧灵叉起一颗小西红柿,送到她手边:“没事儿,网上小说千千万,她那剧情一看就是套模板的流水线,要实在喜欢,晚上回去多淘淘。”
说话间,服务员把羊排虾端上来,底层的薯条浸在油水里,将原有的清脆口感泡得软烂。整顿饭明希吃得心不在焉,剥了几个虾便放下筷子,倒是便宜季慧灵,面前堆得小山似的。
吃完饭结账离开,两人走向外面停靠的车。明希正站在路边等季慧灵倒车,迎面走上来两位工作人员,看制服应该是展馆的人。
他们正搬动纸箱,里面塞着满满当当的赠品,落后那位怀里搂住人形立牌,步幅稍小些。
与明希擦肩而过时,后者不堪重负,“哎呀”一声手没端稳,纸箱里的礼品哗哗掉落一地。
“要紧吗?”明希先询问对方,紧接着蹲在地上,把东西捡起来放回去。
“谢谢你啊小姑娘。”工作人员擦了擦汗,感激道。
三人手忙脚乱收拾残局,礼品大多是书的附赠品,像明信片和亚克力飞机牌之类。明希拿起其中一张时,飞机牌恰好掉出包装袋,磕碰两下,边角落着明显的划痕。
“这个有瑕疵。”明希用指腹擦去上面的碎石,面露惋惜。
“不打紧,都是要扔的。”工作人员摆手,不以为意。
听闻这话,明希的视线飘向那张人形立牌。
女人黑发及肩,靓丽的妆容明艳动人,富有攻击性的长相瞬间抓住眼球。
左下角用小行字标注——夏今昭。
“立牌也要扔吗?”她鬼使神差问了句。
“要的,这些都没用了。”
“可以给我吗?”说完这句,明希罕见地不好意思起来。
明明是个厚脸皮,偏偏嘴巴烫到似的,一开口耳根子就开始烧。
毕竟,落在别人眼里,这番行为和拾破烂没什么区别。
“真的吗?”工作人员大方递过去,“小姑娘,你要就拿去,解决我们一个大麻烦哩,这种东西最不好处理,稍微折了碰了,给那群粉丝看到就要叨叨,不折又占位置……”
“谢谢啊。”
明希小心翼翼接过,三伏天里,泡沫材质的立牌不算烫手,握在手里软绵绵的。
目送两人离开,身后传来开车门的动静,季慧灵走上前。
“那两人撞你了?”
“没,我朝他们要了夏今昭的立牌,不然扔掉太可惜了。”
“好好好,这趟不白来,好歹给你留个念想。”季慧灵无奈。
明希搂住立牌,端详女人的眉眼。极具侵略性的眼神像某种大型的野兽,即便不是真的,依旧散发出生人勿近的气场。
“总感觉不太一样呢。”她伸手抚上脸颊。
印象里,好像不长这样。
“瞧你这话说的,跟见过一样,”季慧灵笑着转动车钥匙,又苦恼地抓起头发,“后备箱地方不够,要不放倒架在后座,你坐副驾驶也好看到你老婆的脸。”
“哪里是老婆?”明希无奈,被这颇为亲昵的称呼刺得心脏微疼。
“行行行不是老婆,服了你们这些嘴硬的梦女。”季慧灵打开后座,示意明希把东西抬上来。
关上车门,她还不忘调侃:“铁树开花咯,难怪死活不相亲,原来是心有所属。”
“怎么以前没看出来,你还有做二次元梦女的属性啊?”
女孩在左胸比了个心,模样实在欠打。
明希坐上副驾驶,系好安全带。等一切准备妥当,她不禁转头,再次看向那张立牌。
树荫透过车窗,在后座投射下阴翳,女人的脸因此模糊不清,意外地与梦中人重叠。
她又想起那镜花水月般的一场梦。
就是清醒以后,记不清了。
但梦不就是这样吗?越抓住,等提笔记录时,微末细节早已随惺忪睡意一同消融。
甚至想再次躺下延续的机会也可遇难求。
***
在医院静心观察几日,确定明希的身体别无异样,某个风和日丽的上午,夏今昭带她出院了。
车一路平稳地驶入兰江公馆,正中央的喷泉在光下呈现琉璃色泽,如同四散的玻璃碎片,折射出异样色彩。周彦芝早早候在阶前,见她们回来,连忙下去迎接。
“在医院吃了不少苦吧?”她慈祥地握住明希的手,“我都看出来瘦了。”
见明希脸上浮现几分迷茫,周珍卉热心介绍:“我妈,以后由她来照顾你。”
“行了,别杵在风口站着,先进去吧?”周彦芝侧身,让出上楼的身位。
“大夏天还怕着凉,妈你也真是的。”周珍卉碎叨。
一行人寒暄两句,便踏上台阶。明希仰头打量这座低调奢华的建筑,生出恍如隔世的感觉。
“这里,熟悉吗?”夏今昭的目光自始至终落在她身上,犹如看一件失而复得的宝贝。
明希眨眼:“以后,我们要住进这里吗?”
“当然,喜欢哪间,我让二妹腾出来给你。”
自夏雪枫离世,夏凝岚重新修了这座古典厚重的建筑。除了增设电梯,墙上还多开几扇窗户,晴朗天气里,一楼的大堂通透明亮,比起先前的压抑沉闷好上不少。
踏入厅堂,明希眼睛立马亮了,忍不住发出“哇”的声音。见她的喜欢溢于言表,夏今昭弯唇:“如果不适应人多,我们也可以搬出去住。”
孙正明说,失忆后接触太多陌生环境和人,并不利好记忆的恢复。
“华阳清苑我让人修好了,新的二楼主卧采光好,软装比着你的心意来的,到时候让你进去住?”
“我们难道不一起吗?”
“你刚出院,医生说要静养,我晚上有时候工作忙得很晚,”夏今昭无奈,“这么想和我一起,也不急于一时。”
她发现明希失忆后,特别喜欢黏着自己,兴许有雏鸟情结的缘故。
“好吧。”明希不满噘嘴,流露出几分失望。
两人正说话,一道白色的身影蹿向沙发底下。周珍卉眼疾手快,不顾形象地捞起碰瓷王,恶劣在怀里掂量两下。
“好哇,趁我不在又偷偷长胖了?”她撸了把白猫柔软的肚皮,爱不释手。
在明希的精心喂养下,比起刚捡来的灰扑扑模样,碰瓷王俨然有了高颜值宠物猫的雏形。光滑润泽的绒毛随跑动摇晃,清澈的眼瞳在强光下竖成如同蛇类的细线。
“明希,你过来抱抱,”周珍卉把碰瓷王递过去,“妈妈住院,这小没良心的竟然一点都不难过,真可恶!”
明希正张开怀抱准备接住,谁知碰瓷王嗅到气味,应激似的从她的肩膀上跳过去。
“嘶——”明希捂住肩膀痛叫了声,慌忙甩开。
随着乒里乓啷的动静,小猫东窜西逃,早已不见踪迹。
见状,夏今昭蹙眉,连忙询问:“受伤了吗?”
“好疼啊……”明希捂住发麻的肩头,软下调子冲夏今昭撒娇。
“给我看看!”周珍卉扯起她的袖口,见到血淋淋的几道红痕,大喊,“妈!快去把药箱拿来!”
周彦芝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一大跳,忙不迭上楼去找。
“不对啊,碰瓷王向来温驯,最喜欢在明希脚头打转,今天是怎么了?”周珍卉疑惑。
“可能是我身上有消毒水味,太刺激了,小猫受不了吧……”明希眼巴巴说。
夏今昭望向碰瓷王藏身的方向,冷声道:“小周,你帮忙处理,我上楼去找那畜牲。”
正要离开,明希扯住她的衣角,嗫嚅:“你,小心一点呀。”
闻言,夏今昭舒展眉头,眼底稀薄的冷淡化为一滩暖流。
“好。”
碰瓷王躲在明希的房间,自从后者住院,周彦芝常来打扫,时不时开门窗通风,也给小猫可趁之机溜进去。
有次猫踩在二楼的栏杆处摔下去,请家庭医生来才好几趟,才把骨折治好。因此,明希还嘲笑它一瘸一拐的窘态,扬言要发到网上。
自那以后,碰瓷王长了记性,再也不随便跑高处乱跳。
暖色窗帘随风飘动,与远山葱茏的绿意相映衬。这里视野开阔,露台日光倾洒。夏今昭走进来时,碰瓷王正蜷缩在窗帘的角落,探出半个脑袋往外瞅。
女人一身黑裙,暖黄的光线下,莫名生出细雪寒霜的冷冽。她向来淡漠,唯独对身边亲近些的人,才会展颜。
四目相对,碰瓷王“咪嗷”一声,竖起尾巴跳上床,大摇大摆往她身旁蹭。
猫这种生物长得本就讨喜,毛绒绒的尾巴来回扫过手背,便让人什么火气怒意全消失不见了。
到底念及它在自己缺席的一年里,始终陪在明希身旁。夏今昭叹气,把小猫搂在怀里,抚摸它圆滚滚的脑袋。
“被吓到了?”
“咪嗷——”小猫似乎知道怎样最讨人喜欢,拉长调子叫唤时,像只小蛇。
“这几天乖乖待在这里,”夏今昭轻轻揪住它的胡子,“等她记起来,再陪你玩,好不好?”
“咪嗷!”碰瓷王响亮回应一声。
哄好小猫,夏今昭又按照明希的习惯,给它添置小半碗冻干。见碰瓷王埋头吃得正香,她锁好窗户,轻轻带上了门。
下楼时,明希的伤口已经被处理得差不多,她坐在沙发上,来回捻起沾在衣服上的猫毛,并丢进垃圾桶。
“还疼吗?”夏今昭绕到沙发后,盯着裹上纱布的伤口问。
明希耸了耸肩膀:“一点点。”
“幸好打过疫苗,否则又得去见孙医生了,”周珍卉走出厨房,“做好午饭啦,快趁热来吃!”
“凝岚呢?”
“二小姐刚打电话来,说中午有应酬,就不回来吃了。”周彦芝的声音从餐厅遥遥传来。
因亲妈在公馆帮佣,周珍卉三五不时来蹭饭。她拿好碗筷,请两人落座。
“这两天没通告,允许你多吃两口。”她布菜,把滋补的肉类转到她们面前。
夏今昭掀起长睫,淡淡道:“我想吃什么,需要看你脸色?”
感受到脊背生寒,周珍卉讪笑:“是是是,我真是太不识抬举了!”
“您现在是工作室的大老板,想做什么全凭心意!”
“就你话多!”周彦芝路过她时,不禁数落两句。
她戴着隔热手套,端出一锅热腾腾的鸡汤,放到明希面前。
鲜香的汤汁表面漂浮一层清淡的油渍,金黄的色泽令人食指大动。鸡肉炖得软烂,皮肉分开,光是看着也入味。
“喝点鸡汤补一补。”周彦芝拿出汤匙,给明希盛一碗。
“我妈就这样,生啥病都要‘喝点鸡汤补一补’~”周珍卉见缝插针。
见状,明希压下眼底翻涌的反感,抬*手拦在身前。
“不了阿姨,我不太喜欢吃禽肉,又腥又柴。”
听到这话,夏今昭看过来,秀气的指节无意识敲击着玻璃杯。
察觉到她微妙的情绪变化,明希转而又道:“我刚出院,闻到太油腻的东西想吐,估计过两天就好了。”
周彦芝端碗的手尴尬停在半空:“我欠考虑了,是应该吃些清淡的。”
对于这一插曲,几人并未放在心上,周珍卉时不时给明希夹菜,还要去看夏今昭的脸色。出于良好的家教,后者一如既往地保持沉默,只是这份安静中,多了某些封闭隔绝的情绪来。
饭后,夏今昭以疲惫为由,准备去书房休息。临走前,明希叫住她。
“困了吗?需不需要我陪你一起休息?”她目光殷切。
女人眼神坦诚,光照的瞳孔被打磨成云母般的色泽,看人时带着情意绵绵的亮。明希向来如不开窍的木头,鲜少露出这般温柔小意的模样。
夏今昭的心跟着沉了沉,脸上笑意不减:“之前不是说我天天偷懒,都不好好工作养你了吗?怎么一觉醒来,这么贴心了?”
果然,明希敛眸,随即委屈道:“我失忆了,能依靠的只有你,不黏你还能黏谁呀?”
“好啦,既然你都这么说,那我请这位女士不要睡觉,争分夺秒工作来养活我吧!”
话毕,她作势想揽上夏今昭的手臂,后者侧身。
“被猫抓忘记了?少牵扯到伤口。”
“哦。”明希撇嘴。
见人上楼,她小尾巴似的缀在后面,思忖刚才那番话是否引起了怀疑。等进入书房,又彻底打消疑虑。
书房是夏今昭的办公地点,算私人空间。对方都允许自己出入,想必纯粹是一句关心。
夏今昭的书房布置得简洁干净,靠墙的五面书柜相对而立,通向办公桌的方向用拱门做隔断,里间摆放一张舒适的懒人沙发。
如果困顿了想打盹,拉上帘子能隔绝大多数阳光。
这里也算明希的秘密基地。
明希好奇地张望左右,见办公桌前有个半敞的抽屉,正要顺手关上,一道阴影落下,夏今昭比她动作更快,先一步合拢。
“不是说困了?去挑个喜欢的地方,让小周帮你布置。”
明希犹疑地看向抽屉:“那你呢?”
“工作室刚起步,很多事亲力亲为,走不开。”
夏今昭逆着光,修身得体的黑裙像吸纳大部分光源,望向她的视线所及皆黯淡。
见没有商讨的余地,明希依依不舍:“那……好吧,忙完记得叫醒我哟。”
“嗯。”
“拉钩!”她伸出尾指,明示对方。
熟悉的小动作让夏今昭片刻恍惚,心头如雾霭浮上来的沉郁,却更凝聚堆压在胸口。
“不了,”她轻哼,“幼稚。”
“行吧,那我走了,可千万不要想我哟!”明希臭屁地关上门,临走前还朝夏今昭做了个鬼脸。
门彻底隔绝廊道微弱的闹意,纤细光尘在空气中纷扬飞舞。见人离开,夏今昭垂眼,缓缓拉开那个抽屉。
质感尚佳的丝绒方盒静静躺在一角,她拿起来,用拇指别开。
宛若藤蔓缠绕的戒圈正中,镶嵌着一颗切割完美的粉色宝石。
想起藏在戒指后的浪漫寓意,她的指腹缓缓摩挲上面的棱角。
自己曾在明希生日那天,错过送出这个礼物的机会。
如今,本打算等一切尘埃落地,给明希一个惊喜,可对方又遭遇海难,失去了记忆。
她似乎永远在等待,想寻找一个最完美的时间。
可机会不会等她,最重要的是珍惜现在。
眼下就可以。
莫名的,似有道声音撕扯着她的理智。冲动劲退却,剩下的只有权衡利弊。
难道她不爱明希吗?
这一想法浮现时,夏今昭感到惶恐。她并非得到就不珍视的人,可是……
要不再等等吧。
等明希想起一切。
等她们彼此心意相通。
思及此,她合上方盒,重新放进抽屉——
作者有话说:如果写得快(日万)的话,大概明天,或者后主线剧情完结,妻妻甜甜日常会放到番外来写魔.蝎`小`说 M`o`x`i`e`x`s. 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