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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半个拥抱

作者:穗长吉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陆容盏忍不住伸出手,他难以置信地用手指触上那张脸。


    浓重的红色从手指伤口里挤出,按压在了相框的玻璃上,隔着玻璃将那张脸染红,最后遮盖得严严实实。


    “小陆?”


    同事诧异的声音传来:“你干什么?别弄脏了相框!”


    几乎是呵斥,将陆容盏的心神从那照片里拔出,但仍旧心神不宁。


    “你怎么还流血了啊,”同事顺手抽了张面巾纸,却是率先按在了相框上,将上面的血快速擦干净,“行了行了别在这边了,你去收拾一下伤口。”


    陆容盏的呼吸急促,他几乎说不出话,含糊地应了声,却没顾上伤口,而是迅速去到了入口处的迎宾桌旁。


    桌上,新郎新娘的名字在红请柬上写得清清楚楚,而陆真也三个字,更是刺眼的被放到了前面。


    陆容盏放在裤边的手不由得蜷起,他紧紧拽住自己的衣角,手上的血被白衣服吸去,最后虽然不再继续流血,但痛感依旧在。


    “小陆!别愣在这里!我们都快忙死了!”


    同事的催促声继续,紧接着,陆容盏被对方扯着往后面去。


    “这个这个,花篮别忘记了!”


    “经理,后厨说要确认一下明天的餐,一共七桌,每桌的餐……”


    “老天爷啊,这搬一下前前后后要七八十万吧?”


    “不止哦,我记得光付给前一个酒店的违约金就不少呢,真是财大气粗,场地费加上什么戒指婚纱礼服啊百万打底吧。”


    “这么多钱就办一场婚礼啊?”


    周围忙碌的布置声、絮絮叨叨的议论声,仿佛都和陆容盏没关系了,他僵直着身子跟在同事身后,好几次踉跄差点就扑倒在地毯上。


    百万?


    陆容盏的手轻轻颤着,他忍不住紧咬住后槽牙。


    百万啊,哪怕当时有两三万、哪怕陆真也离开时不把那两万块拿走,他妈妈都不会在床上活活痛死。


    陆真也你真该死啊……


    陆容盏的手攥起,青筋鼓起泛着蓝绿色,他几乎是应激般,听到陆真也的名字,就难以抑制地犯恶心,越想越恶心,越想越反胃,以至于面容憋到发白。


    再也忍不住心里的厌恶,陆容盏快步冲向卫生间,他自虐般掐着自己手指上的伤口,好像在提醒自己保持清醒,又好像在寻求某种实感。


    他几乎是撞开了卫生间隔间的门,踉跄着跪倒在地,对着蹲便就是干呕,但如何呕吐都吐不出实质的东西。


    陆容盏能感受到自己不断抽搐的胃部,仿佛在随着剧烈的心跳一起弹跳收缩,周边都是自己急促的喘急促的呼吸。


    吐不出东西,眼泪反而被逼了出来,与哽咽声一起破土而出,大滴大滴砸在地上,期间却还是忍不住地向外干呕。


    好恶心。


    陆容盏不断颤抖,冷汗直冒,将额前的发丝都黏在了一起。


    “陆容盏?”


    却忽然,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带着担忧与急切。


    陆容盏听到了声音,脑袋却超负荷一样,压根没空间去思考这声音的来源,也分辨不出这道声音来自谁。


    但下一瞬,自己隔间的门被推开,一道身影出现在了身后,紧接着,一只手搭在了陆容盏的后背上,另一只手摸上了他的脸。


    与此同时,一道熟悉的气息钻入了陆容盏的鼻腔里。


    “陆容盏、陆容盏?”


    垂枣轻抚着陆容盏的脸颊,急切地将他的脸整个朝向了自己,于是就对上了一双雾蒙蒙含着泪的水润眸子。


    这副模样让垂枣微怔。


    这是他第一次直面陆容盏的哭泣,上一次,陆容盏将脑袋埋在了自己怀里,哭得隐忍又委屈,这次,却带着抑制不住的愤恨。


    垂枣忍不住蹲下,同时双手捧住了陆容盏的下巴:“陆容盏?你还认得我吗?”


    这样问,实在是因为陆容盏如今糟糕的状况,他好像处于一个无意识的状态,身子频频打着颤,眼泪不断溢出,双目无神,全身泛着红。


    垂枣轻拍了拍陆容盏的脸,又忍不住回头往外望,拔高声音唤道:“谢裕,你在外面吗?你快进来!”


    他唤着谢裕时,下意识将陆容盏搂进怀里,在半个拥抱里又是安抚又是哄。


    与岳峥云在外面等着的谢裕闻言,脸上常挂着的笑淡了,脚下步子加快,循着声音找到了两人所在的隔间。


    垂枣连忙开口:“快,你看看他。”


    狭小的隔间里塞三个人实在是有些挤,垂枣与陆容盏几乎是贴在一起,而等谢裕神情严肃地看了看摸了摸后,却只是退出了隔间。


    “怎么样?”垂枣急切地发问。


    谢裕轻啧了声无奈道:“他现在已经没事了,单纯是情绪激动。”


    垂枣紧皱着眉有些不相信:“可是他的脸这么红啊,会不会是磕到脑袋了?现在是不是该去医院做个检查?”


    谢裕一扬下巴看向陆容盏:“他现在纯粹是害羞,你离他远点儿让他平复一下心情就好。”


    垂枣微愣,下意识看向怀里的陆容盏。


    出乎意料的是,陆容盏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闭上了眼,此时眼睫轻颤,在垂枣的注视下紧张地睁开了眼,但睁开眼是瞬间下意识瞥向垂枣,就这样对视上了。


    刚对视就立马又移开,很心虚的模样。


    但,陆容盏也不是故意的,他只是没想到,自己刚刚情绪崩溃时恰好被垂枣撞上,还来不及调整情绪,就被垂枣接贴着哄。


    酝酿好的苦楚全散得一干二净。


    垂枣完全没注意到他的心虚,他只是长舒了口气,扶着隔间站起身,不忘拉着陆容盏一起站起来。


    “没事就好,”垂枣还心有余悸,急出了泪花,“没事就好。”


    两人都站在这隔间里,距离很近,也因此,陆容盏才发觉垂枣并不高,至少,他是比自己要低上一些的。


    “没事了就赶紧出来吧。”


    谢裕有些洁癖,他忍不住催促:“要聊也出来聊。”


    垂枣点头,率先出了隔间,又转过身,朝着陆容盏伸出手:“刚刚跪倒磕到膝盖了吧?小心别再摔倒。”


    陆容盏望着他自然而然的动作,下意识就想将手放上去,但他刚刚跪倒在地,两只手都按在了地上,脏,不能放。


    “不用了,”陆容盏轻声拒绝,“我没事。”


    垂枣却直接握上了陆容盏的手,半搀扶着带他到了外面。


    等在男厕门口的岳峥云有些稀奇地多瞧了两人好几眼:“这怎么了?上厕所摔到了?”


    谢裕噗呲笑出声:“你想点好的吧。”


    岳峥云耸耸肩,在三人靠近时很明显地后退两步:“你们先别碰我哈,先去找个地方给自己洗洗吧。”


    谢裕和垂枣都习惯了她的大大方方,没在意,倒是陆容盏有些拘谨地攥了攥拳。


    在经理和小陈的安排下,三人都简单收拾了换了衣服,只是陆容盏的尺码不准,衣服穿着有些小。


    岳峥云坐在沙发上,歪头打量陆容盏:“小弟弟你成年了吗?”


    垂枣正和自己的袖扣作斗争,嘴比脑袋快:“成年了。”


    闻言,另外三人都看向了他,那眼神里的意思各不相同,尤其是岳峥云,直白发问:“你俩很熟吗?”


    垂枣又一次没扣上袖扣,他后知后觉自己说了什么,紧急补充道:“我们酒店不收没有成年的员工。”


    岳峥云勉强接受这个说法。


    但下一瞬,陆容盏就伸出手,小心摸上了垂枣的袖扣:“我来给你扣吧。”


    垂枣在家里没少被陆容盏帮忙做这个做那个,于是乖乖伸手,任由陆容盏替他扣扣子。


    等扣完扣子,垂枣抬头,才发现岳峥云和谢裕也不说话了,两个人坐在对面,视线很是同步地来回扫视自己和陆容盏。


    被垂枣抓包也丝毫不退缩。


    “你们看什么呢?”


    垂枣不太懂,疑惑发问。


    这模样,一点都不心虚,让岳峥云和谢裕又互相对视一眼,随后同步摇头:“随便看看。”


    这答案虽然敷衍,但垂枣接受良好,没再纠结。


    因为他更在意的是陆容盏:“你今天是不舒服吗?不舒服可以请假,因病请假不扣工资。”


    陆容盏忙回神,犹豫了下才点头:“是,今天不太舒服。”


    “那就早点回去休息,”垂枣还有些担忧,“用不用去检查一下。”


    但他随即想起陆容盏的囊中羞涩,于是再次看向谢裕:“谢裕你给他看一看。”


    “我可看不了,”谢裕却轻轻笑了下,“他那是心理疾病,术业有专攻,我只能保证他现在没生命危险。”


    陆容盏看向谢裕,猝不及防与对方对上了视线,但陆容盏很快主动低头,移开视线。


    “我没事的。”


    注意到垂枣的担忧,陆容盏低声道:“只是有点累了,我明天、明天还能来正常上班。”


    垂枣觉得陆容盏好乖好乖啊,都这么累了还想着上班的事情,实在是让猫心疼。


    “明天?”


    岳峥云却是捕捉到了重点,她冷嗤一声,倒不是对陆容盏:“明天还是别来了,明天老娘要大开杀戒,误伤了你的小可怜就不好了。”


    小可怜的称呼说起来还真是腻歪,陆容盏不习惯,但垂枣接受良好,因为陆容盏在他这里还真就是可怜巴巴的小人一个。


    “明天不是婚礼吗?”


    陆容盏心里藏着事,于是试探着发问:“什么大开杀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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