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十四日清晨,霍格沃茨的礼堂泡在一种甜腻得令人绝望的粉色氛围里。即使是在三强争霸赛的紧张背景下,也丝毫压不住少年少女们躁动的荷尔蒙,不如说,这反而让一切变得更加刺激了。
心形的彩色纸屑从天花板簌簌飘落,其中几张粉色的落在斯莱特林的长桌上,被德拉科带着毫不掩饰的嫌恶扫到地上。他今天穿着一身剪裁精良的黑色西装,与周遭的粉色气息格格不入。
“学校就没有考虑过,这个世界还存在不想过节的人吗?”
介于这名马尔福持续数日的低气压,此话一出,周围几个原本还在窃窃私语的低年级生立即噤声。
“你怎么会不想过节呢,德拉科?去年你和潘西不是还去霍格莫德了吗?”克拉布想也不想地开口。
德拉科脸色阴沉:“闭嘴。”
他的坏心情不仅仅源于这一切愚蠢的节日布置。将近一个月,他和那个德姆斯特朗的学生之间,就维持着一场冰冷的、彻底的沉默。
他几乎是食不知味地草草结束了早餐,起身离开这片粉色的灾难现场。他快步穿过门厅,正准备前往图书馆——毫无疑问今天只有那里能让他获得片刻清净,要是再在书架间看到吻得难舍难分的男男女女,德拉科或许只能跳进黑湖度过这该死的情人节了。
他的脚步猛地一顿。
图书馆,黑湖……这两个地点让他立马就想起那个俄国人的名字,和那张冰冷精致的脸,回忆如同一道恶咒般瞬间击中了他。
刚开始冷战时,他几乎把对方完全抛在脑后,高尔和克拉布又重新做回跟班了,然而两周后,德拉科发现自己会无意识地看向桌上的双面镜,那玩意儿现在就像一块真正的石头。
为什么那个该死的、傲慢的俄国人可以做到无动于衷?另一半双面镜难道是冻在他的口袋里了吗!
*
而此刻,德姆斯特朗的大船上的某个房间。雪白的雕鸮停在窗边的栖木上,歪着头注视着坐着的少年,发出一连串担忧和疑惑的咕咕声。
“我没事,萨沙。”
少年以少见的放松姿势靠在椅背上,写了一半的羊皮纸摊在桌面,其上画了一个三角形的图案。哪怕闭上眼睛,这些文字也在眼前扭曲着,伴随着若干破碎的幻影,渗透进他的思维。
不只是睡眠不足,他能清晰地感知到,那份疲惫与不适的源头,更深,更阴冷,像一条无形的寄生藤蔓,正悄无声息地汲取他的精力。
展翅声自窗边倏地响起,随后一阵风袭来,一团热源重重落到他的身上。
亚历山大一边发出那种咕呜呜的声音,一边一步步挪到少年的胸前,将头凑过去,一眨不眨地盯着对方的脸。
“你在看什么呢?我的心肝。”
不用睁眼也能猜出雕鸮此刻的动作,少年不由得感到有些好笑,用最亲切的俄语同它说着话,“我很好,只是在闭目养神……好了,好了,别担心我,好萨沙。”
他终于睁开眼,恢复了平时端正的坐姿,同时伸手将胸前的雕鸮托了托,让它在自己手臂上站稳。
可没想到它站好也不安分,反而沿着手臂踩着步子来到书桌上,将弗拉基米尔放在书架旁的双面镜叼了过来。
“叩”的一声轻响,那面镜子在桌面上滑了半圈,停在他的手边。
猫头鹰明黄色的眼睛与那双薄绿色的眼睛对上,亚历山大重重地鸣叫了一声,用喙叼着少年的一根手指,挪到了双面镜上,然后拍拍翅膀从窗户飞走了。
……
房间重新陷入一片寂静。
弗拉基米尔无意识地摩挲手中的双面镜,望着眼前的羊皮纸长时间发呆。
潘西·帕金森在圣诞舞会后探听到的消息并非谣言,尽管他不介意用承诺和互惠来换取“友情”,但对于任何试图挑战他的耐心的人,他几乎可以算得上缺乏同理心,有些时候甚至是刻意采取冷暴力的手段来确立自己的权威。
然而,那份无法被定义、更无法被掌控的感受,正顽固地侵蚀着他的头脑。
当他试图集中精神,那头金发总先于任何知识与计划蛮横地闯入脑海;当他强制自己入睡,在幻影的间隙里,那双最后混合着愤怒与某种被冒犯的灰眼睛总会清晰浮现在眼前。
这份陌生的认知带来一种近乎恼怒的困惑。他依然没有联系德拉科,仿佛这样做就会让一切停止失控一样。
直到窗外又响起扑簌簌的展翅声响,却并不像亚历山大,他才转头看去。
一只银绿色的纸鹤轻盈地飞跃黑湖,绕过船舷,不偏不倚地飞入弗拉基米尔的窗口,停在桌上。
少年抬起手,用戴着黑色手套的指尖,小心翼翼地将它捡起来。他低头端详着掌心那只纸鹤,似乎是用带着暗纹的昂贵信纸折叠而成。
弗拉基米尔沉默了大约三次心跳的时间,然后将纸鹤打开了。
我在魁地奇球场西翼露台。
又:你的猫头鹰差点把我的那块双面镜摔地上,你和它到底有什么毛病?
D.M
看到那熟悉的华丽字迹,一种陌生的、如释重负的感觉漫过心头,他甚至没有意识到自己松了一口气,一直微蹙的眉心舒展开来。
他将那张昂贵的信纸抚平,夹进了手边那本关于古代魔文的厚重典籍中。
*
魁地奇看台的扶手上还凝着一层薄霜,这里视野开阔,能远远望见城堡和德姆斯特朗的大船,那艘船依旧像一头沉默的巨兽泊在黑湖边上。
德拉科背对着楼梯口,似乎正眺望着球场。他今天没有穿斯莱特林的长袍,而是一套剪裁优雅利落的西服。墨色的昂贵面料在日光下泛着幽微的光泽,银线的刺绣暗纹勾勒出他挺拔的背脊,将他与周遭的一切隔绝开来。
弗拉基米尔的脚步声惊动了对方。
德拉科猛地转身,浅灰色的眼睛一闪而过某种复杂的情绪,他没有说话,也没有任何动作,只是用那种马尔福式的、仿佛天生高人一等的目光将弗拉基米尔从头到脚审视了一遍。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
“找我什么事?”
最终,依旧是德拉科先开了口,他的声音平静得出奇,只是一只手紧握着冰冷的栏杆,“我不认为我们之间还有什么好聊的。”
弗拉基米尔向前走了两步,停在一个不远不近的、足够礼貌的社交距离,用柔软的语气说道:“我们都在等待对方先妥协……这很没效率,德拉科。”
“效率?”德拉科像是被这个词刺痛了。“在你和波特,还有那些……你所谓的‘必要的社会关系’打得火热之后,你还指望我给出什么答案?”
他几乎是带着一种自暴自弃的怒气补充道,“折纸鹤这主意蠢透了,上一次我干这种事还是为了诅咒波特从扫帚上摔下来。”
“你在等我道歉。”
“难道不该吗?”德拉科反问,灰眸里燃着压抑的火,“还是说,对你而言,所谓的’友情’充沛到可以同时分给救世主、纯血叛徒、泥巴种和……一个马尔福?”
弗拉基米尔沉默几秒,他始终无法理解这种激烈的、基于“唯一性”的情感诉求。在他的认知里,任何资源都应当被合理分配以达到最优解。
“我与他们交谈,等同于忽视你的感情吗?”他终于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谨慎与探究,“……但你是特别的,德拉科。”
“特别?”德拉科几乎是气笑了,他向前一步,昂贵的皮鞋狠狠碾碎了地上的薄霜,“特别到需要我像那些人一样,排队等候你分配到的一点时间和精力吗?”
他自己或许都没意识到,他愤怒的是自己在对方心中,为何不能像对方在自己心中那样,占据一个独一无二、不可替代的位置。
面对德拉科的质问,弗拉基米尔没有辩解。他已经很久没有产生这种渴望独占的情感了,在失去重视的一切之后,于是他选择陈述自己认定的事实:“我现在站在这里。”
他来了——没有不在乎,没有冷处理。这在他看来,就是最高的重视。
这种近乎天真的、冰冷的判断,像一盆冰水浇在德拉科燃烧的怒火上。他死死地盯着弗拉基米尔,盯着那双纯粹困惑的、美丽的绿眼睛,良久,才用一种混合着挫败、愤怒和一丝疲惫的声音,一字一顿地说:“弗拉基米尔·伊万诺维奇·沃尔科夫……你就是个彻头彻尾的混蛋。”
就在德拉科以为这场对话会这么结束——或者永远结束时,弗拉基米尔往前走了一步,打破了两人默契保持的安全距离,他仿佛在拆解一个复杂的魔法原理,声音里有求解般的认真,那双薄绿色的眼睛一眨不眨地锁在德拉科脸上。
“德拉科。”
他停顿了几秒,像在斟酌合适的词汇。
“你是喜欢我吗?”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停滞了。
“什么(What)——”
怒火、羞恼、还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惊慌,让那个斯莱特林苍白的脸颊瞬间染上薄红。他像是被一道无声的咒语击中,僵在原地,浅灰色的瞳孔因震惊而微微放大。
而那个东欧人只是细致地观察着斯莱特林脸上的神色,和微微颤抖的指尖。在德拉科能组织起任何语言反击之前,他得出了阶段性结论:“我明白了。”
“如果你需要一个拥有排他性的关系……”
“嗖——嘭!”
就在此时,一只心形的魔法流弹,不知从哪个角落“嗖”地射出,在他们头顶的天空炸开,一团浓郁的、甜腻的粉色烟雾,瞬间将两人笼罩,烟雾中或许还夹杂着金色的星星碎屑,粘在他们的头发和衣服上,让两人立刻变得有些滑稽。
烟雾外传来双胞胎越来越远的声音。
“嘿!看看那边是谁!”
“情人节快乐,两位‘不想过节’先生!”
“不用客气,特别是你——马尔福!”
两人骑着扫帚越飞越远,不断有新的粉色烟花炸开在空中,歪歪扭扭地组成了“W”的字母。
过了几秒,弗拉基米尔因为这突如其来的混乱而极轻微地笑了一下。他抬手,极其自然地伸向德拉科,轻轻地为他掸去肩上的一个亮晶晶的彩屑。黑色的皮质手套与铂金色的发丝形成了强烈的色彩对比,这个轻柔的动作在粉色烟雾的笼罩下,显得既亲密又突兀。
德拉科僵住了,愤怒的余温还在他血管里流淌,除了愤怒他的脑中还生出七分震惊三分迷茫,这个俄国人刚刚说的是英文吗?他知道自己刚刚说了什么吗?他凭什么对自己动手动脚的?
“卡卡洛夫不会想看到这个。”
——德拉科开始讨厌对方总是能用无比柔软的语调说出最惊人的话,仿佛他的任何回应都像一拳打在棉花上。
“……那就别让他知道。”金发的斯莱特林放弃了思考,颇有点自暴自弃地回答他。
他决定从今天起加倍地憎恨韦斯莱家的那群鼹鼠。
写了最最最最最喜欢的剧情!!纸鹤和好[撒花][撒花]
可以说是为了几碟醋包了一整盘饺子(bushi[可怜]总之祝妈咪吃饺子开心!(贴贴妈咪(贴贴小熊
虽然还没有真正确认关系,但心理上接受彼此的特殊性怎么不是一次重大突破呢[狗头][狗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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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第 14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