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铛——!!!铛——!!!铛——!!!”
上仙宗最高处的警世钟被猛烈敲响,沉重而急促的钟声如同重锤,狠狠砸在每一个刚从魔灾中喘息未定的弟子心头!无数道流光从各峰各脉冲天而起,惶惑不安地望向回春谷方向。
“敌袭——!”
“戒备!最高戒备!!”
凄厉的警报声响彻宗门。
不过片刻功夫,整个上仙宗已如一台精密而高效的战争机器般运转起来!
各峰长老面色凝重,亲自率领门下精锐弟子,穿戴整齐制式符文盔甲,手持凛冽法器,化作一道道色彩各异的流光洪流,从四面八方而来,将回春谷围得水泄不通!肃杀之气混合着未散的焦糊味,宛如黑云压城,令人窒息。
掌门寝殿内,廖肃云被那惊天动地的警钟声猛地惊醒,一身冷汗涔涔而下,梦中魔潮噬人的惨状犹在眼前。他下意识地捞起床头的佩剑就要冲出——
一只似羊脂玉雕琢而成的柔荑却慵懒地从锦被中伸出,带着不满的暖热,自他腰间划过。榻上美人秀眉微蹙,含糊地咕哝了一声,翻了个身又沉沉睡去。
廖肃云这才惊觉自身狼狈——满身欢爱后未褪的暧昧红痕,在夜明珠光下无所遁形。他老脸一热,忙不迭地扯过一件厚重的玄色织金掌教袍服将自己严严实实裹住,这才压下惊惶,强作镇定地化作流光冲向回春谷。
谁知刚到谷口,未见众弟子迎敌,回春谷上方硝烟已歇,耳边只有地火残苗啃食土木的轻微噼啪声,在寂静的夜与焦灼的战况中显示出极为戏剧化的反差。
现场只有古怪的压抑,柳泽风等人拦在他身前,欲言又止、神色惶恐。在他们之后,那一重又一重将真相封堵的严密紧实的人墙内,唯余一阵熟悉、低迷破碎的哭声。
“掌门……您……您亲自来了……”
廖肃云内心重重一沉,不祥的预感如同冰水浇头。他面无表情,强自镇定,又或者一时不知该做出什么样的表情,只能用僵木的肌肉来代替,手上用力,脚步有些虚浮地拨开碍事的人群,终于踏入那仍在冒着丝丝黑烟与热气的焦灰坳口。
眼前到底是怎样一副荒诞的景象?
他的徒孙,莫清心跪倒在一片狼藉的灰烬中,怀中紧紧搂着一具焦黑碳化、四肢扭曲、几乎辨不出人形的躯体。可能是方才的撕心裂肺已经耗尽了这孩子的所有心力,此刻那双黑空的眼睛圆睁着,却只能留下无力的泪水。布满裂痕的嘴唇哆嗦着,不知在呢喃些什么。
廖肃云不敢凝神去听,面上的肌肉抽搐抖动,好半晌却什么也挤不出。
此一刻压抑的平静,宛若风雨欲来,无一人敢上前贸然打破。
“父尊!”
在这片死寂中,脸上仅有些许擦伤的廖冰狸动了。他精准地避开地上的污秽,扑到廖肃云脚边,一把抱住父亲的腿,声音委屈惊惶,却带着一种刻意的、引人注目的表演感:“父尊!父尊救我!莫清心他以下犯上,竟要杀我!”
这番做派,与那具焦躯的惨状形成荒诞而刺眼的对比。几位长老的目光瞬间变得极其复杂,鄙夷、怜悯、讥诮、冷漠,在他们眼中无声流转。李登封甚至发出了一声极轻的、压抑不住的冷哼。
廖肃云凝沉的目光缓缓下落,放置在满面委屈的廖冰狸脸上,声音嘶哑低沉,仿佛每一个字都耗费了他极大的力气:“他……为何要杀你?”
“这……”廖冰狸动作一僵,像是根本没有为闯下的滔天大祸寻求理由的意识,眼神闪烁,言辞模糊,“都是兄长的错,是兄长他、他——”
到底没有当面把实情讲出来的勇气,利用自家兄长来诛杀仙君,事后又一石二鸟,隐患尽除的绝妙谋算,却并不是可以被拿到台面上的东西。
见他这般讷讷无从表述的样子,廖肃云忽然当着众人的面把宠爱的义子一脚踹开,整个人神情紧绷,面目狰狞的朝着人群中怒吼,“廖冰语!你给本座滚出来!”
余人等皆避退,不敢应答,廖肃云唰地拔出剑,怒吼:“本座再给你一次机会,若你现在出现下跪认错,本座便可既往不咎,如若不然,便褫夺你的一切职务,修为尽废,打入黑水狱永世服刑!”
“人呢——”
“给本座滚出来——”
“本座的儿子呢?!”
这番痴狂的状态,令被踹倒在地,捂着胸口半晌起不来身的廖冰狸颇为错愕,他像是完全不明白父亲为何要这么做,廖冰语怎能和他相提并论?
强烈的不满让他目光阴毒,忽而冲动的伸出手来指向在旁的疯癫恍惚的莫清心怀中所抱的残缺之躯上,“父尊不必问罪,他已然付出代价!”
这句话宛若重击,让廖肃云拼力隐藏的最后一丝体面彻底撕开,他不得不把目光郑重的,正式的,放在尚有微弱气息的躯体之上,那人还活着,但周身经脉尽碎,灵根枯萎,面容更是被地火灼烧得面目全非!这般的下场,简直比当场殒命还要凄惨痛苦万倍!
廖肃云只觉得眼前一黑,身形猛地晃了晃。
“掌门!”姚雨婷秀美的脸上血色尽褪,面露不忍,她正待发话,一旁的谷扬天却当先一步冲出人群,趴跪在廖肃云的面前,形容凄惨枯槁,“师兄!都是我的错,我听信谗言,识人不清,才害的两位少主到如今这个地步!还有仙君……”
未尽的话顿时惹起在场所有人此起彼伏的骚动,众人不明,这本是场兄弟之间争权夺利,彼此残害以至于一死一伤的悲剧戏码,如何会忽然攀扯到陈观雪身上?
“对了,怎么不见仙君呢?”
“是啊,发生这样的事情,仙君如何也不出面?”
“约莫是还在清修……”
廖肃云沉痛的目光忽然凝滞,像是忽然想起什么蹊跷,他的目光立刻从谷扬天身上回转到趴伏在一旁满脸怨恨的廖冰狸身上,一个可怕却更令人亢奋的猜想倏忽刺入脑海。早先廖冰狸就曾献策进言,要把陈观雪这心头祸患除掉……他的思绪回转到当日父子三人在议事堂商讨的场景。
莫非真的……!!!
好,好,好!
只要能扫除心头之患,区区一个儿子罢了,没了又何妨?
冰狸啊冰狸,不枉本座往日的疼爱和悉心教导,果真是他的好儿子。
想到这里,廖肃云的心态已陡然发生翻天的变化,然而面上他还得强自忍着不能泄露出分毫异常,这番惊变与后置的喜悦,几乎把廖肃云一张老脸渲染的是五彩纷呈,又在刻骨的压抑中逐步扭曲。
现在最紧要的,是把诛杀仙君的罪责尽数推卸出去。廖肃云的目光凛冽起来——在场所有的知情人,尤其是谷扬天,决不能留!
“谷、扬、天!”廖肃云一步步逼近,目光如同要将对方生吞活剥,“你平素便目无法度、贪财弄权,本座念在你是宗门老人,回春谷弟子也在战时折损不少,立下大功,故而一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做警告,希望你自行悔改。不想如今你竟错上加错,撺掇本座的两个儿子自相残杀,又令整个回春谷乌烟瘴气!如此数罪并罚——”
谷扬天扑通一声瘫软在地,牙齿咯咯作响:“弟子、认罚!”
作为真正的知情人,他哪能听不懂廖肃云的言外之意,杀子之仇他可以既往不咎,但是谋杀仙君的罪名在场没人能担当得起,陈观雪在仙魔之战中的功劳,天下认可,得封仙君。在对方没有任何错处的情况下,贸然使出这般手段,若然暴露,自此后别说回春谷,就是整个上仙宗也难担待。
他必须认罪,且咬死了今晚所有的勾当都只是一场难看的兄弟阋墙,而他回春谷的财富和地位则是这场祸乱的真正引线,是他的蓄谋引诱,是他的跟风站位,千错万错只能是他一人的错处!
如此,上仙宗才可幸免遇难,回春谷才可继续留存!
廖肃云眼神越发冷彻,当下便要判罪,“那么便——”
然而,就在这死寂与混乱达到顶点的时刻,一个清冷沉静的声音,如同冰泉滴落玉盘,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本君于闭关中被宗门警钟惊扰,究竟发生了何事?”陈观雪一袭雪衣,纤尘不染,缓步而来。他目光扫过焦土与那具焦躯时,眉头微蹙,流露出恰到好处的凝重与探寻:“嘶——回春谷怎会变成这副模样?莫非……是有魔物从禁地中逃出了?”
众人行礼:“见过仙君。”
然而,这声音对于谷扬天、廖冰狸、羽仲天而言,不啻晴天霹雳!羽仲天失声尖叫,如同见了世间最恐怖的景象:“你?!你不是已经死——!”
“嗯?”陈观雪眸光倏然降至冰点,一股磅礴浩荡、纯粹属于顶尖仙君的凛然威压轰然压下,如九天冰瀑倾泻!
“噗通!”羽仲天如同被无形巨山砸中,五体投地,啃了一嘴泥污,后面的话被彻底碾碎在喉咙里,只剩下筛糠般的颤抖。
廖肃云的心脏在这一刻几乎停止跳动。
陈观雪却似浑然不知,他疾步上前,望着眼前发生的一切——抱着“焦尸”惊恐的看着他的莫清心,已经彻底懵了瘫软在地的廖冰狸,神色各异的其余长老。
还有那老目浑浊,目眦欲裂,震在当场而不发一言的掌门人。
“那莫非是——少宗主?”
诧异沉痛的声音带着些许恰到好处并不夸张的惊骇,“这究竟发生了何事?”
冰冷带着威压震慑的目光迅速扫视过在场所有人,最终落在跪倒在地面,惊慌失措不亚于廖肃云的谷扬天身上,那老头脸上认罪的无奈和沉痛还未散去,又在见到陈观雪的刹那被惊悚迅速攫住心脏,这般连番打击之下,他险些当场上不来气,直接噎死过去。
“谷长老,这究竟发生了何事,为何这满场众人中,掌门单问罪于你?还不从实招来!”
“我、我——”谷扬天我了半天,语无伦次根本说不出话。
陈观雪复又把凌厉的目光投到莫清心身上,却语气稍缓:“怎伤成这样?清心来说!莫怕,本君定为你主持公道!”他这话说得正气凛然,却像一把刀子,精准地戳在廖肃云和所有知情人的心上。
这番戏剧性的变化,令莫清心险些呕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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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随着剧情推进,陈观雪的“人物小传”也升级啦!为了解锁后续更带感的剧情,在“第二章:半魔之躯”章节微调了他的出身设定,使其行为逻辑更丝滑,故事格局更宏大。
其余内容除了“捉虫”,和消解“口口”之外,不做大动,希望您能拥有一个良好的阅读体验。并感谢您的理解与支持![橙心]衷心祝愿各位老板们发财,蒸蒸日上哈![发财][发财][发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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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第三十二章:曲折反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