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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朋友那个朋友,叫陈师的,不止一次阴阳怪气地“提醒”过沈翊,话里话外都带着刺,让他别对许砚秋能跟他长久这件事抱有什么不切实际的幻想,趁早认清自己的位置。
沈翊面上没什么表情,心里却忍不住冷笑:是,我没拿那种家财万贯的少爷剧本,就是个普普通通的人,可这难道是什么原罪?我他妈到底做错了什么,连认真谈个恋爱都要被人预先判了死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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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砚秋这次据说是飞去北美谈什么大生意。沈翊说实话,心里有点羡慕,每天医院和家两点一线的生活,他确实有点过腻了。
轮休那天,他刚换下白大褂,就有小护士探头进来,说外面有人找。
沈翊下楼,一眼就看见门口站着个高高瘦瘦的身影。那人穿着剪裁考究的深色大衣,身形挺拔。左耳上那颗红宝石耳钉在光线下闪着细微的光,那是他当年送给许砚秋的生日礼物。
许砚秋以前的头发是栗色微卷的,沈翊很喜欢那种手感,摸起来毛茸茸的,像只温顺的比熊犬。现在却染回了更显沉稳的纯黑色。
沈翊已经有好一阵子没见到他了。此刻,许砚秋看见他,一改往日那副或张扬或别扭的脾气,只是眸色复杂又专注地紧紧盯着他,像是要把他整个人看穿。
沈翊脚步顿了顿,还是走了过去,语气平静地问:“你怎么来了?”
许砚秋没有像预想中那样质疑或刁难,甚至没有多余的寒暄,直接开口:“我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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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砚秋这人,能让他对沈翊低头认错的次数,掰着手指头都能数得过来,少得可怜。
第一次,是他误会沈翊跟一个小学妹关系不清不楚,醋意上头,没问清楚就莽撞地去找了人家麻烦,事后知道自己理亏。
第二次,是他心血来潮非要给沈翊展示厨艺,结果差点把半个厨房都给点着了,灰头土脸地对着满地狼藉。
第三次,就是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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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翊看着他,语气很平静,平静得让人心头发凉:“没什么好道歉的,我能理解。”
理解你的处境,理解你的不得已,但不会原谅。”
许砚秋很少在他脸上看到这种近乎冷漠的平静,心里猛地一空,下意识地抓住他的手腕,声音里带上了一丝自己都没察觉的惶恐:“沈翊,我没办法……我真的没办法。”
沈翊喉咙滚动了一下,用力抽回手,偏过头不再看他,声音低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那就这样吧。你别再来了。如果你再来……我就离开这里。你知道的,我说得出,就做得到。”
许砚秋胸口剧烈起伏着,那股一直被强行压着的火气和绝望再也憋不住,猛地爆发出来,声音陡然拔高,带着破罐子破摔的狠厉:“好!你走!走得远远的!别再让我看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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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砚秋几乎是刚下飞机,连口气都没喘匀,就一路疾驰赶到了这里。
此刻回到空旷的车里,紧绷的神经骤然松弛,刚才沈翊那张没有任何表情、只剩下疏离和冷漠的脸,反复在眼前闪现。他再也撑不住,猛地趴倒在方向盘上,肩膀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压抑的呜咽声在寂静的车厢里低低响起。
沈翊站在原处,目光投向不远处那辆许久没有启动迹象的车,车窗贴着深色的膜,什么也看不见。他静静地看了很久,直到眼睛有些发酸,才慢慢地、一点一点地,收回了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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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砚秋和沈翊交往的事,其实早在三年前就被他家里人察觉了。
那时候许砚秋没当回事,随口敷衍家里,说只是一时兴起,玩玩罢了,没过多久就会腻。
结果两人就这么搭着伙,一天天、一年年地过了下去,从四年晃到五年,马上六年,七年。许家那边终于忍不下去了,话里话外开始明示暗示,逼着他分手。
许砚秋自己不想分,半点那个念头都没有。可家里的压力层层加码,手段也跟着上来,有一次甚至差点把沈翊那份好不容易稳定下来的工作给搅黄了。
权力和地位,这些东西向来是许砚秋从小到大倚仗、甚至引以为傲的资本。他从来没想过,有朝一日,这些会调转矛头,变成一把锋利的剑,精准地刺向他最想保护的人,成为悬在对方头顶的威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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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中间分分合合的次数,多到两只手都数不过来。有一次,两人已经不记得具体是为了什么鸡毛蒜皮的事闹得不愉快,许砚秋气头上甩下一句“我们完了”,摔门就走。
其实那根本算不上吵架,更多时候是沈翊冷着脸站在一边,偶尔才从嘴里蹦出一两句精准又刻薄的嘲讽,能直接把许砚秋噎得半死,火冒三丈。
结果没过三天,许砚秋就又把人给堵住了,理直气壮地要求沈翊必须请他吃一顿“分手饭”,说是好聚好散要有仪式感。
那顿饭两人都憋着股劲儿,一杯接一杯的白酒往下灌。许砚秋红着眼睛说沈翊就是个外表冷淡、内里闷骚的怪胎。沈翊也不甘示弱,吐槽许砚秋脾气差得像炮仗,奇葩癖好很多。
吵着吵着,喝高了的沈翊突然伸手,一把将许砚秋揽进怀里,温热的气息混着酒意喷在他耳廓,含混不清地叫了一声:“老婆。”
就这一声,什么天大的仇怨好像都瞬间消散了。许砚秋心头一颤,什么火气都没了,主动仰头咬上了沈翊的嘴唇。
两人都被酒精和情绪烧得有些上头,后面的事情就顺理成章又稀里糊涂,直接滚到了一起。
第二天早上醒来,许砚秋扯开被子,委委屈屈地指着自己屁股上那个清晰的牙印,对沈翊控诉:“没有名分就上/床,你这是耍流氓。”
沈翊看着他这副样子,揉了揉发痛的太阳穴,无奈地叹了口气,只好又默许他重新登堂入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