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别骂我好吗
唐乐言慌忙看向会议，发现江序正皱着眉，隔着屏幕盯着自己。
开小差被当场抓包，他瞬间涨红了脸，连忙叉掉聊天框，打开麦假装咳嗽了两声，打开PPT，开始磕磕绊绊地讲了起来。
好在虽然前几页讲的有些不知所云，但逐渐进入状态之后便说的顺畅许多，十分钟后唐乐言讲完最后一页。
会议室一片寂静，本来他做的就是相对独立的板块，所有的进展也都是直接和江序汇报，而经过指导之后整个逻辑十分清晰，因此便没有人提问。
“其他人没有问题的话我说了。”江序冷冷地声音响起，“给你批注的修改意见你认真看了吗？就拿几天前的PPT来糊弄我是吗？要是你这个水平去项目结题，我不会让你过的。”
唐乐言本来满心欢喜地以为讲完便万事大吉，没有想到直接被当头一棒。他盯着昨天晚上熬夜改的文档，心里满是不甘，立刻张口反驳：“我改了啊，你说的要加上那些内容我都加上了。”
“我让你改的研究背景和目的呢？”江序继续说，“你以为把内容做完就算是完成了吗？对于一个项目的执行者来说，尤其你还是一个学生，最重要的是要知道你为什么要做这个项目，不能只是有兴趣这么简单的理由，这个领域的研究进展，未来的发展方向，这些才是最重要的。”
“而且我不希望你只是机械地接收我的指令然后完成，那这样的话，你也不用做这个项目了，没有意义。”
会议里的其他人见江序不悦，都屏息凝神，隔着屏幕也大气不敢喘。
唐乐言半垂着眼睛，没看屏幕。这还是第一次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骂，他张了张嘴，最终也没有憋出一句话，默默点了关闭麦克风。
那头，江序的声音稍微放软了一些：“唐乐言，我希望能看到你自己的思考，如果你有什么技术上的问题，我可以指导你，但是如果是思维上的懒惰，我没有任何办法。”
唐乐言依然垂着眼睛没说话，只微微点了点头。
之后的会议他不敢再走神，但也没怎么听进去。
晚上七点，江序下班回到家，屋里一片漆黑。
他开了灯，却没有在客厅看到唐乐言的身影，于是走上二楼，打开了次卧的门。
厚重的窗帘没有完全关上，窗外的城市灯光和月光照亮了昏暗的房间，依稀能看见床上窝着一个人，江序走过去，隔着被子拍了拍他的肩膀：“唐乐言？”
床上的人似乎是才悠悠转醒，脸睡得红扑扑的，半睁着双眼迷茫地盯了江序两秒，随即一个翻身，后背对着他。
唐乐言把被子拉过头顶，瓮声瓮气地说：“我下午已经在改了，现在是下班时间。”
江序失笑，无奈道：“好，下班时间不说你的项目，吃晚饭了吗？”
……什么意思？被骂了一顿还要给你做饭？周扒皮都没你狠吧？！唐乐言蒙在被子里，上下牙齿咯吱咯吱地摩擦。
江序挑眉，伸手推了推他：“问你话呢。”
用被子把自己几乎裹成一个球的人沉默以示抗议。
但抗议还没有维持五秒，他的空荡荡的肚子先败下阵来，发出了可疑的咕噜声。
“行了，不就是说了你两句吗？谁让你走神又不好好改的。”江序没忍住轻笑一声，“这个项目我会一直辅导你的，别闹脾气了，下来吃饭吧，我打包了炸鸡和披萨。”
“快点出来，别闷死了。”见床上的人没有动静，江序又推了推他。
唐乐言这才不情不愿地把被子拉下去，小脸露出来，嘴撅着哼哼唧唧：“你先出去，我没穿睡衣。”
吃过晚饭，他依旧拉着个脸，却自觉地坐在沙发上，打开电脑继续看文献补充研究背景。
江序觉得好笑，走到沙发背后，伸手想摸摸他翘起的小卷毛。
谁知这人就像背后长了眼睛一样，头一偏，躲开了。
江序的手愣在了当场，挑了挑眉，轻咳一声，绕到他边上坐下。
唐乐言小脸绷得紧紧的，目不转睛地盯着屏幕，屁股却不断往沙发的另外一侧挪。
江序皱起眉头，伸手拽住他的手臂把人捞回来。
“别打扰我！没看见我……”唐乐言瞪着眼睛刚要挣扎，江序松开了他的手臂，指了指屏幕。
“这篇文献太老了，十年前的很多东西放到现在不合适了。”
唐乐言咽回后半句话，叉掉这篇，点开了另外一篇。
“这篇也不行，你也不看看这发的是什么水刊，这种水平的文章没有任何参考意义。”
唐乐言只得又点开另外一篇。
江序再次摇头，随即重重叹了口气：“把你搜集的文献全部给我看看。”
唐乐言不情不愿地点开文件夹。
江序眉头紧皱地看完，深呼吸了好几口，又看见唐乐言始终拉着个脸，心里逐渐烦躁起来。
我在这给他指导，他还不乐意了？！
“你居然连找文献都还不会吗？”江序忍了又忍，开口道。
“那又怎么样，”唐乐言梗着脖子，“反正这只是一个硕士项目，随便找几篇文献看看不就好了。”
这满不在乎的态度把江序的耐心彻底耗尽：“唐乐言，任何一个项目都很重要，如果你不想干，那就给我滚出去，我不想因为一个蠢货拉低整个项目的下限。”
……
其实说完的一瞬间江序有些后悔。
其实他知道周日晚上唐乐言熬夜在客厅改PPT，也知道唐乐言平时虽然看起来散漫，但是不论是做作业还是做课题都还挺认真的。
但是这家伙这张嘴，总要冒出两句气人的话，仿佛没经过大脑。
他本以为按照唐乐言的性格，会跳起来伶牙俐齿地反驳，又或者是破罐子破摔直接摔门走人。
但这次，旁边的人却异常安静，低着头看屏幕，没有说话，也没有动。
江序偏了偏头。
一滴眼泪啪嗒落在笔记本电脑的触摸板上。
江序吓了一跳，下意识地伸手想把唐乐言的脸掰过来，却被啪的一声打开了。
“能别总是骂我吗……”掉了好几颗眼泪，半晌，唐乐言终于开口，气息有些抽噎。
江序心脏抖了一下，一时间竟有些不知所措，慌忙地抽了几张面巾纸，递到唐乐言手里：“乐言，我不是骂你。”
“让我滚出去不是骂人吗？蠢货不是骂人吗？”唐乐言双手攥着衣角，没有接，气息更加不稳，一边抽噎一边自顾自地说，“你要求很高，我知道，可是我明明很认真……你说的我也都有改，我只是一个硕士，我……已经很努力了，你有必要在所有人面前批评了我，回到家还继续骂吗？”
听着对自己的控诉，江序眉毛紧紧拧在了一起，心里一团乱麻，伸手用纸巾去擦唐乐言脸上的泪痕。
这回唐乐言没有躲开，只是眼泪越涌越多：“你要是觉得我不够格……一开始就不要给我这个项目，还说什么相信我……给我希望然后又说我不行，不就是在故意羞辱我吗，你就是瞧不上我，还说我蠢……”
他顿了一下，把头埋下去，双手捂住眼睛开始爆哭：“……所有人都觉得我笨，什么都做不好……活下来就是为了混日子，只是命好家里有点小钱，我……我还以为我被TOP10的教授认可了……原来你也觉得我一无是处。”
江序有些焦急地把他的手拉开，唐乐言没反抗，眼泪珠子就跟断了线一样，一个劲往下砸，一张白净的小脸上满是泪痕，鼻涕也流了下来，肩膀耸动着一下一下抽气，动静很大，仿佛下一秒就要厥过去了。
江序的心狠狠被狠狠拧了一把，伸手轻轻扣住唐乐言的后脑勺，让他靠在自己的肩膀上。
“对不起，乐言，对不起，我不是这个意思，我一直相信你的，对不起，你怎么会一无是处呢，你已经很优秀了。”江序放低声音，另一只手不断拍着他的后背顺气。
客厅里的恒温空调系统开了又关，嗡嗡的换气声停止，江序也不再说话，只是抱着他，任由他小声啜泣。
过了很久，唐乐言终于止住了抽泣，安静地靠了一会儿，大脑逐渐恢复了清明。
刚才哭得头晕脑胀，现在才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有些不妥，便双手扶着江序的大臂撑起身。
看见江序的黑色衬衫被他哭湿了半个肩膀。
唐乐言耳朵发红，有些尴尬。
江序低下头看着他的脸：“不哭了？”
唐乐言垂着眼睛，点了点头，江序去拿抽纸给他擦脸，又听见他小声说：“江教授，您答应我，以后就事论事，别骂我好吗？”
江序失笑，伸手在他头上揉了揉，语气是前所未有的温柔：“我答应你。”
“不能说我蠢。”
“嗯。”
“别让我滚。”
“嗯。”
唐乐言停顿了两秒，眼珠子转了转，略带试探地说：“把PDF也给我删掉？”
“……”
“江教授，就删掉吧，真的没骗你，我对女生一点兴趣都没有，等这个项目结题了，我保证再也不会出现在你面前，给你添麻烦。”唐乐言眼睛恢复了神采，从下往上看着江序，眨了眨。
江序眼神闪烁了一下，但很快归于平静下来，伸手捏了捏唐乐言的脸：“看你表现吧。”
唐乐言嘟囔着：“还要怎么表现嘛。”
江序没听清，凑到他耳边问：“你说什么？”
唐乐言一个激灵窜出三十厘米，又想起刚刚江序那句，看你表现。便把头转过来，咧着嘴说：“我一定好好表现，就算你其他的不相信，我也要让你相信我的人品！”
江序盯着眼前的人，明明脸上还满是泪痕，却已经挂上弯弯的笑眼，一颗有些突出的小虎牙有些晃人，他回想起刚刚唐乐言那句：
再也不会出现在你面前麻烦你。
江序张嘴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该说什么呢？
不麻烦？
我挺希望你一直出现在我面前的？
还是……其实我早就知道偷窥事件只是一场误会……
沉默了片刻，他轻轻拍了拍唐乐言的头：“快去洗漱吧，脸都哭花了，眼泪鼻涕糊成一团。”
唐乐言嘿嘿一笑，用手背抹了抹脸，噔噔噔穿着拖着跑上了二楼。
江序看着他恢复如常的背影，目光沉沉。
小唐此时觉得他离删掉PDF只有一步之遥了[狗头叼玫瑰]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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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别骂我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