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云杉在一些合适的时间还会接一些家教的活儿,穆棉的生日在周日,花琏打算提前一天带他去挑选一件合适的礼物,这件事他提前跟穆棉通过气儿。
花琏还有几个月才成年,又不想被家里的司机跟着,只好自己打车过来找他。
小区楼下新开了一家咖啡店,花琏耐不住低温,缩着脖子躲了进去。
隔着玻璃门,他看见章云杉裹着厚厚的围巾从小区里出来,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花琏感觉冬天的他要比之前更加吸睛。
章云杉身高腿长,人长得也贵气,身着黑色毛呢大衣丝毫看不出他在经济上的窘迫。
“不是,哪有老板接员工下班的啊。”花琏爱美有害怕冷,手捧着热美式缩着脖子抱怨道。
章云杉解下围巾放在一旁等他喝完,他每周六早上八点到十点有家教要做,花琏给他发消息时他想也没想就让他等着。
工作人员再次递过来饮品单子,章云杉挥手拒绝,这里的东西太贵了,他消费不起。
花琏顺手接过给他点了杯热拿铁,放下菜单的一瞬间,他余光瞥见章云杉围巾上的logo,这才意识到这围巾怎么这么眼熟,竟然是某家奢侈品牌的新品。
花琏挑了挑眉,指着这款围巾惊讶道:“这总不可能是你自己买的吧。”
章云杉摘下手套递了过去,“不是,客人送了一套。你带上吧,手都冻红了。”
花琏接过手套,章云杉的体温还残留在上面,他有些害怕自己的小心思被拆穿。
花家上下,大到他的老爸老妈,小到他自己,这么多年了都秉持着一个理念。要风度不要温度,据说当年他爸妈相亲的时候,一个不顾死活穿了飘逸的风衣,一个穿了碎花长裙,在A市几近零度的秋天。
“顾谦?”花琏问出口的瞬间就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
章云杉哀怨地看了他一眼,叹了口气道:“我跟他说了,我是直的。我再怎么缺钱也不能突破底线吧。”
花琏原本是应该松一口气,却莫名其妙在心中泛起微微苦涩,好像自己刚刚受的冻,都是自作自受。
在咖啡店暖和了一会儿,花琏犹豫着套上章云杉递过来的围巾手套,正好叫的车也到了,他直接带他去了附近的精品店。
章云杉没拒绝,他很少拒绝别人给他花钱的行为,因为他真的缺钱。
“穆棉也喜欢这些少女心的东西?”章云杉随手拿起一个八音盒,里面的圣诞雪景很应景,芭蕾舞者在温暖的小空间里永不停歇地转着。
之前因为顾谦的原因,他以为章云杉对女生不感兴趣,但刚刚他自证直男,倒是让他心里有些不舒服。他心里有些忐忑的想,他能给的穆棉也能给,不会自己忙活半天帮他把穆棉追到手了吧。
但他又瞬间意识到把自己和穆棉同时放置在章云杉恋爱对象的范围内十分诡异。花琏鬼使神差地问出了一个问题:“其实穆棉跟其他女生不一样。她比较难追。”
章云杉没有回应,他心虚地回看一眼,却看见章云杉正在目不斜视地盯着他,手上的八音盒还在响着音乐转个不停。
“哦?”章云杉慢慢上前一步,轻笑一声道:“你身为她的好哥哥,更清楚送什么礼物更能够让她多点好感吧。”
店里墙上的时钟还在不紧不慢地走着,原本跟在二人身边的导购员默默地落在了二人身后几步之外,花琏听到自己的心跳声盖过了八音盒的声音,他没有回答只是深呼一口气后退了一步,默默挨过这突如其来地心悸。
“郑元不是再追她吗?虽然我也觉得不合适,但是你不给他出出主意吗?”章云杉紧跟上去,顺手抽走花琏手中的小猫玩偶。花琏猛地送了一口气,还未缓过神来,两边肩膀突然受力,是章云杉猛地把他掰了过来面对着自己。
距离不远不近,但很明显已经超出了该有的礼貌社交距离。章云杉身上好闻的雪松味道飘进他的鼻子里,花琏却被他的双眼吸了进去。
“愣什么神?买单了,老板。”
冬天没有蝉鸣,街上汽车的鸣笛声格外明显。很明显,周末的人流集中在室内,花琏忘了让餐厅留位置,就算是现在有钱也不能让刚刚上菜且饱满的餐厅能给他腾出位置来。
一瞬间,花琏想到了自己名下的那家餐厅,身为“老板”,他自己都已经忘了这回事。当老板的兴奋劲儿也随着当初章云杉的离开而消失殆尽。
“要不我做饭吧,今天我姐他们不在。”
他只会在一个特定的条件下允许花琏踏入他的私人领域,也就是当他的家人不在身边时。
花琏这是第二次注意到这个细节,进了玄关,他估摸着自己应该不会再被赶走,才试探着问道:“你姐他们经常不在,是要出去做生意么?”
章云杉换好了鞋,拿着买好的菜就要去厨房,闻言脚步一顿。
他微微侧身,只露出半张脸,从花琏的角度来看那是一个十分苦涩的微笑。
“不是,她婆家说她生不出孩子是病,隔三岔五就让她回老家治病。”
说罢,他让花琏在客厅坐下,自己领着买的菜去了厨房。花琏愣在原地没动,他不是能问出“何不食肉糜”的那种人,所以在听到这个答案时他的第一反应是难过。
他生活的世界几乎可以说是乌托邦,但他也从小就知道乌托邦之外更多的是苦难。尤其是穆棉的哥哥被拐卖之后,穆家父母常年致力于救助被拐卖妇女儿童的公益活动,他也因此了解到很多妇女活着是女童被拐卖进深山是为了生孩子。
花凛也是女人,她在生意场上大杀四方的时候,还有女性被困在兽笼里繁衍,花琏只觉得可悲。
章云杉没什么过多的反应,在厨房操刀的时候才想起来忘了问他的忌口。过了两年,他只记得他这人很讨厌调味品,葱姜蒜一概不吃,动物的内脏不吃,而且只有在吃到他喜欢吃的时候才会勉强多吃两口。
正要去问,一转身章云杉被吓了一跳。花琏不知道什么时候到了厨房门口,此时正靠着厨房盯着他看,他从他的眼神里第一次看到了歉意。
“小猫走路也没声音”,章云杉下意识脱口而出。
“我觉得我应该像你道歉”,花琏挪动着小巧的步伐靠近他一步,“我不应该多嘴问你家里的事。”
他这才读懂,眼神里不该存在的怜悯和歉意是来自什么地方。
“你不用道歉,你问不问事情就摆在那里,而这样的结果不是你造成的,就不必自责。”
花琏眉头微微皱着,明显并没有被他的话安慰到。章云杉洗了洗手,推着他回到了客厅,“花琏你有一个怜悯之心是好事,但你不是菩萨,世界上也没有菩萨,所以苦难无处不在。”
他所在的村子这种事几乎年年都有,有生不出儿子被男方苦苦压榨着子宫最后死在产房上的;也有一成年就被高价彩礼卖出去,给自己兄弟娶媳妇的。无处不在的案例让他明白,这个世界的某个角落还存在着吃人的习俗。
花琏是他的菩萨,从他身上章云杉没有看到明显的意图,哪怕他已经准备好献祭自己的一切,在二人短暂的有交际的时间里。
一顿饭吃的味同嚼蜡,花琏痛恨自己问出的那个问题。客厅里挂着房子主人的结婚照,或许是摄影社进行了美化,花琏并不觉得这对姐弟有任何的相似之处。
花凛的电话打了过来,她在电话里说事情已经查清楚了,谣言是黑曜石的员工传出来的,已经移交警方了。花琏却仍旧不满意,学校里绝对还存在煽风点火的人,这是**裸的校园霸凌。
花凛却说,没有直接的证据很难认定校园暴力,只能让学校的老师注意防范。
章云杉坐在一旁无意偷听,但奈何这二人的嗓音一节更比一节高。
“祖宗,你老实点吧。现在我正忙着处理霍老板包二奶的事儿,他老婆够我吃一壶的了,你就先老实点。”
花琏不解道:“你怎么还参活别人家务事?我不管,你要是放任有人继续欺负本校学生,我就只能私自伸张正义了。”
电话对面的人像是彻底没招儿了,气急败坏道:“你行,你是校长。”
电话挂断,花琏想个气鼓鼓的河豚坐在沙发上准备语音输入,接着跟他姐开战。章云杉冷不丁地问了一句:“事情结束了,我是不是能回去上班了。”
花琏想拒绝却找不出理由,章云杉不是他的私有物品,他也没理由莫名其妙的养着他。尽管他有这个想法,但这个念头一旦冒出来只会显得二人之间的关系十分诡异。
“好像是,但学校很明显是不想让你接着在那种场所工作,反正快放寒假了,要不你还跟着我?”
话一出口,花琏瞬间心虚地舔了舔嘴唇。
章云杉轻笑一声,勾起唇角道:“花琏,我希望能跟你建立一个平等的关系。”
他的意思很明确,他不需要怜悯。就算没有花琏这几天的仗义相助,他也会顶着流言蜚语去挣钱,言语毕竟不是实质的利刃,可不工作他是真的会饿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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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第七份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