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月光是个rapper》 第1章 前男友回国 今年本应该是穆梁去往美利坚联合国的第三年,但窗外街景依旧,秋天还是那个秋天。俗套的重逢剧情在十字路口上演时,二十七年来从未停歇的双脚第一次忘记马路规则。 “咚咚”,厚重的玻璃门被敲响,律师助理小唐从门缝里探出脑袋。 “师兄,昨天预约的当事人到了。” 章云杉目不斜视依旧盯着手上的文件,闻言扶了扶金丝框眼镜,薄唇微微开合:“请她进来吧,顺便帮我烧一壶茶。” 小唐应声而退。这是周五会见的最后一个当事人,章云杉答应她不用加班,不出意外这场会面结束小唐就可以离开。美滋滋的周末尽在眼前,ta已她经准备好了要点的外卖,回去之后美美追综艺。 最近开播的嘻哈综艺火出了圈,小唐也不例外被其中热度最高的rapper吸引,跟在章云杉身边察言观色这么久,见的人多了,她更能分辨出一个人身上透露出的“红气”。 高跟鞋踩在大理石地面上的清脆“嗒哒”声逼近,来人一头海藻般的羊毛小卷,身着不规则白色上衣和修身微喇牛仔裤,墨镜盖住了她张扬的容颜,只露出烈焰红唇引人遐想。 小唐被面前人的打扮惊得说不出话,资料显示这位当事人是霍氏集团的董事长的二太太,理论上来说她不应该穿得像个她在综艺上看到的女rapper。 “章云杉怎么不亲自来迎接我?”蒋眉摘下墨镜,精致的眉眼掩盖不住故人重逢的喜悦。 小唐微微垂下头答非所问,稍微弯腰伸手示意章云杉的办公室,“霍夫人,您请。” “听说你这次参加节目做了很大的准备?”镜头前看不见采访者的脸,就连声音也只是能让人听清楚的程度。花琏坐在镜头正中央,张扬的红发搭配着机车服,一张俊脸桀骜不驯。 “是的,来之前我已经准备好了总决赛要唱的歌。如果能走到最后,我要唱给一个人听。” “唱给一个人听?不是唱给观众吗?”他的回答让主持人微微诧异。 花琏今日的妆造很适配他锋利的眉眼,他微微扬起嘴唇,在硕大的屏幕上五官的优越性尽显。 “观众们可能没有那个人更能听懂,这是属于我和他之间的故事。” 主持人轻笑一声,她敏锐地捕捉到节目的卖点并接着追问:“看来那个人对你意义重大,能问一下那个人和你是什么关系吗?” 花琏沉默片刻,一向张扬不羁的脸上竟然被镜头捕捉到一丝落寞,“是前任,我们七年没见了,他把我甩了。”镜头前,花莲苦涩的笑容伴随着主持人的笑声一同从屏幕中冲出来,瞬间登上了热搜。 “花琏前任” “花琏总决赛” 这些词条大部分是节目买的,但讨论度确实不低,除了“前任”这种话题自带流量属性之外,还有人在讨论这节目的内幕过于明显,明明现在半决赛还未开始录制,花琏却扬言自己能进总决赛。 “这节目不能看了,什么时候帅哥说唱,帅哥大于说唱了?” “点了,总决赛就这么炒热度?就他那水平能进总决赛我吃” “这就塌房了?想吃娱乐圈这碗饭还这么我行我素?” “你们快去搜花琏的背景,少爷来这节目可能真实来玩的” ………… 网络上议论纷纷吵成一片,其中涌入了一大波花琏的粉丝据理力争,声明只是为了节目热度才口出狂言,毕竟花家三少爷长了进军爱豆圈都绰绰有余的一张脸。 “花氏集团?他们的家族企业不都早就迁到国外了吗?蒋小姐怎么现在动了这个心思。” 章云杉摘掉了眼镜,坐在会客室的沙发上,翻看着蒋眉递过来的文件。 蒋眉抱臂靠在宽大的真皮沙发里轻笑出声:“看来大律师是真忘了当年的旧情了,我当以为你听到有关花家的事会有反应的。” 她端起桌上的茶杯,眼神专注地盯着章云杉地反应,水面被她吹起一阵涟漪。她看见那双总是深沉如古井般的双眼几不可闻地眨了几下,如同蝴蝶振翅。 “蒋小姐觉得我该是什么反应?” 一旁做记录的小唐嘴巴圆成了O形,像是章云杉突如其来地反问在她的意料之外,换做旁人他或许只会提醒当事人不要聊与案件无关的事。 蒋眉轻笑出声,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这一声笑使得章云杉不得不抬头看了她一眼。 “真是有趣,看来你们当初分道扬镳闹得很难看,只可惜我没看到这场好戏。” 章云杉心绪微乱,他心里下意识地想去探听关于某个人的消息,即使他一遍又一遍地告诫自己应该不做打扰。意识到蒋眉只是在他身上找乐子之后,他平定心绪道:“蒋小姐还是不要聊与案件无关的事吧。” 蒋眉食指推了推鼻梁上宽大的墨镜,双腿交叠身体微微前倾,笑道:“不能说是无关,花家得有人出庭做证才能把他彻底定罪。”明明是笑,她的笑意却不达眼底,火红色美甲深深剜进肉里,只有更直白的疼痛才能掩盖她对口中的“他”彻骨的恨意。 章云杉抿着嘴唇一言不发,蒋眉是他的老同学,她对这个男人的恨意是有目共睹的,当年在学校时也有传言。只不过要挪动霍家这棵大树,单凭蒋眉搜集到的资料明显是不够,就算是无关乎代理费用,他也是很愿意帮忙的,只不过涉及到花家的人,他生平第二次产生了退缩的想法,第一次也是和这个家族有关。 “非法融资和金融诈骗能做做文章,只是你之前在电话里说的那件事,应该是很难达成了。” 蒋眉开出的价格可谓是天价,又有老同学的情分,章云杉犹豫不决。她看出了他的顾虑,可是除了他也再无别人。她无法对别人解释,金丝雀是如何被关进的牢笼,而他不需要知晓她深恶痛绝的受难细节便能洞察到真相。 她没有急着要答案,案件基本情况交代清楚之后便要离开,临走之前望着章云杉还在盯着茶杯上的涟漪出神,她起了逗弄他的心思,长长地“哦”了一声。 “对了,看你的反应你应该不知道,花琏回国了。”她轻飘飘地落下一句后便潇洒离开,只留下章云杉如遭雷击般一动不动坐在原地。 小唐闻言脑袋中“嗡”地一声像是深海中炸了一颗鱼雷,她这才想起来看到的网上关于花琏的资料,她的爱豆和她的老板是一个高中毕业的。 小唐代替章云杉同手同脚地送蒋眉离开律所,魂在后面飘着心却落在了仍旧紧盯着文件上某一处的章云杉身上。 她本想是想问章云杉关于花琏的事,可明显老板脸色很差。小唐瞬间心凉了半截,目前看来,自家老板跟爱豆是仇人的可能性要比朋友的可能性大得多。 与此同时,各大软件的头条新闻推送上全是关于“花琏前任”的文章,小唐的同好按捺不住激动不停地给她发消息,手机震动的嗡嗡声在安静的茶水间格外明显。 刚好蒋眉进了电梯,她正好借此机会可以摸鱼。 章云杉整理好思绪后决定还是先回家接孩子要紧,他姐发来消息说是今天要加班,楠楠只能是他接了。他把需要整理的资料发送给小唐,之前答应过不让她加班的承诺算数,这是下周的工作。 文件刚传输过去,小唐的对话框就有了一个红色提示点,章云杉刚出办公室,点进去一看,不是回复地“收到”,是一段节目备采视频。他躲了七年,强迫自己忘了七年的人,就这么被自己的下属兼同门师妹送到了自己眼前。 “是的,来之前我已经准备好了总决赛要唱的歌。如果能走到最后,我要唱给一个人听。” 他染了红发,脸上原本圆润的弧度也被锋利的棱角替代,只是说话时的一举一动还是和当年一样。 章云杉贪婪地看着屏幕中花琏的一举一动,视频播放的声音在空气中回荡着。 “是前任,我们七年没见了,他把我甩了。” 视频戛然而止,小唐听到熟悉的声音才意识到自己转发错人了,紧急撤回。 章云杉望着黑掉的屏幕,脑海中不停地回闪花琏的脸和声音,直到距离他办公室不远处的隔间传来“咚”的一声,他快速地眨了眨眼,回神望向“罪魁祸首”。 小唐耷拉着脑袋,心疼地查看自己刚换的新手机,刚刚太过于着急导致手机的一角重击在桌子上。 她面前的光亮突然被罩住了,熟悉的潘海利根琴酒味道扑面而来,小唐一瞬间呼吸停滞。她抬头,讨好着笑道:“师兄不好意思啊,发错了。资料我看到了马上弄。” 逆着光,章云杉的表情隐匿在黑暗中难以观测,只能看到他红润的嘴唇微微弯成一个巧妙的弧度。 “不着急,蒋眉的事有待商榷。对了”,小唐微笑的表情几乎维持不住。她完蛋了,众所周知一句话中“对了”之前的消息全是错的。 “你刚刚发给我的是什么东西?我平常不关注这些,刚刚看了挺有兴趣的。” 小唐望着章云杉故作友善的微笑心里有种不祥的预感,果不其然,她刚说完节目的名字,老板无情的声音从她的头顶上传来。 “对了,我发给你的文件不多,今天整理好发给我。” 北京的夏天气温早早地达到传统意义上的高温,这是他来到北京的第七年,而从前温带大陆性气候暑期的高温像是一场黏腻的梦,总在深夜时连同着不切实际的记忆在深夜时找上他。 章云杉因为职业原因仍旧穿得严丝合缝一丝不苟。楠楠的班主任抱着她在学校的儿童乐园等着,见到章云杉走进,她走了两步向前去迎。 “楠楠舅舅,你以后要是太忙的话,我也可以帮忙送楠楠回家。” 章云杉接过孩子,礼貌笑了笑:“谢谢老师,不过还是太麻烦了。” 年轻的女教师画着精致的妆容,鬓角边细密的汗珠足以证明她在户外等了很久。她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拒绝的意思很明显,再揪着不放就显得有些倒贴了。 “没事的,路上注意安全。” 章云杉猜得到她的心思,她长得漂亮又是北京本地人,条件还算不错,他姐也有意撮合。只不过,章云杉只能辜负了他们的好意,早在七年前他亲手斩断与花琏的羁绊后,他就忘了该如何重新去开始一段新的恋情。 红灯倒计时结束,他猛地踩了一下油门,想要把脑海中故人的幻影冲破,可混乱的思绪使得他止不住地想起七年前的深秋。从业这么久,他的代理费用永远是最高的那一档,提供的代理业务也是挑不出毛病的好,但这不代表他问心无愧,他始终欠着花琏。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前男友回国 第2章 今时不同往日 章琳的工作室刚刚起步,接连几日的加班让她不得不把女儿放在弟弟这里照顾。 章云杉打开小孩子最喜欢的动画片,自己戴上耳机抱着平板坐在一旁。活了二十五年,他没看过任何综艺或是电视剧,这些有关娱乐性质的东西之于他来说是奢侈品。 这是他第一次观看综艺,为此他甚至充了包年的会员,仿佛这样花琏就会在屏幕里播放上一整年。 节目剪辑得很具有冲突性,章云杉没有跳过,生怕错过关于他的任何镜头或者是评价。他想看看外界对花琏的评价,可就目前来说的弹幕对花琏似乎不是很友好。 不友好的负面评论一条接着一条,章云杉不由得皱起了眉头,当初花宸只是因为自己的弟弟谈了个恋爱,便能开出天价让他离开。现在故事真的登上荧幕,花家大少怎么容忍花琏接受这么多的负面评价? 他沉默着盯着平板,一旁电视上的声音什么时候停了都没发觉。 “舅舅,这个哥哥我见过。”楠楠软糯的声音在他的耳边响起,章云杉这才发觉电视的屏幕黑了,应该是小孩子不小心按到了关机键。 这个节目目前来说热度不错,章云杉下意识以为她是在媒体软件上看到的花琏,他摸着楠楠的头发冲她笑了笑。他抬起手腕看了眼腕表,抱着她去洗漱,“楠楠能记住这个哥哥,真棒。” 小姑娘抱着他的脖子有些羞涩,扭捏着小声说:“这个哥哥好看,他跟楠楠说要乖乖上学,他会回来看我的。” 章云杉脚步一顿,笑容僵在脸上。 楠楠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捂着嘴巴,黑黝黝的眼珠上下跳动着,有些不知所措。 她有些懊恼,怯生生地小声道:“哥哥说了,不要告诉舅舅。他不会不来了吧。” 他这才彻底意识到,楠楠说的不是梦话,花琏真的来过。那天黄昏下他看到的人影不是梦,他真的回来过。 楠楠因为不小心把小秘密说了出来,睡前惴惴不安始终不肯闭眼。 可真正睡不着的另有其人,毕业之后章云杉没日没夜地工作,终于在寸土寸金的皇城安了家。他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所有的情绪只能对着玻璃上的倒影发泄。 花琏不仅回来了,还来到了他的身边,虽然那只是曾经,虽然他没有真的遇见。 一杯接一杯的咖啡顺着喉结滚动咽下去,他想,真正怕他不回来的不是他的外甥女,而是他自己。 周末依旧是整理卷宗,章云杉大学毕业仅仅三年手边的案子已经是堆积如山。他在本科期间成绩优异,除此之外还和老师走得很近。在大三实习阶段,其余同学还在联系实习单位的时候,他早就被“内定”成为红圈所的实习生。 蒋眉的案子他决定还是要接,他了解她的过去,涉及到她少女时期的往事,换做是其他人,蒋眉或许还是过不去心里的坎。 小唐周一早上九点准时敲响了章云杉的办公室门,“师兄,这周的行程。有两个庭撞时间了,按照原计划是让林律去S市……” “不必,”章云杉打断小唐,“S市的案子我去,你和林律去中院的案子。” 小唐顿感疑惑,小心翼翼低声道:“可是,中院的案子那边公司指定要您过去。” 章云杉先前是知道的,只不过在昨天晚上临时做了改动。他的人生里向来会因为犹豫不决而错失很多机会,因为上天从来没有真正给过他犹豫的机会。所以在他深夜恶补嘻哈文化,得知这个节目的半决赛就在这周录制,他看着节目录制的地点心跳漏了一拍。 他提前跟章琳交代好,这周楠楠不能放在他这里。又打了电话给代理公司,说明自己不得不去S市的原因。对方很明显是颇有微词,但章云杉自愿降低代理费用,并保证案子的一切除了出庭都是他自己亲历亲为在跟进,只是换了辩护人不会影响判决结果,对方才不得不接受这个结果。 代理公司负责交接的代表也是东城这一块有头有脸的人物,他和章云杉在大学期间关系就已经不错,也知道这人做事一丝不苟,在他听说原因后忍不住笑道:“能让云律放弃职业操守,临阵逃脱,我倒真是好奇是个什么人物。” 章云杉轻笑一声,他前两天好歹恶补了一些嘻哈文化,有一条评价他记忆尤深:“听说你初中刚毕业的侄子去搞这个圈子正好,不浪费学历。” 随后他吩咐小唐去变更行程信息,并叮嘱她把酒店变到一家奢华五星级酒店。 小唐不解,只是照做。望着地图图标上眼熟的地标名字,她反映了一会后警铃大作,自家老板不会真的是要去寻仇吧。 来不及思索,章云杉再次传输过来一大堆文件。是蒋眉的那个案子,小唐打开后扫了两眼,登时愣在原地。 章云杉的信息紧随其后,“严格保密,不得外传。” 飞机尾气在天空之中划出一道弧线,章云杉落地S市时,花琏正在酒店里发牢骚。 “大姐,我没那么大名气,整天关在酒店里被几个保镖严加看管,我是什么政治要犯么?” 王晓比花琏大几岁,是个干练的女人。她坐在一旁的光亮处看着电脑,一头刀切般的短发把地上的阴影分成两半。 “祖宗,你不按常理出牌,我能有什么办法。再说了,现在酒店门口跟丧尸围城一样,你哥派过来的保镖正好派上用场。” 花琏此刻脸上没有妆容,张扬的红发此刻温顺地顺着他圆润的后脑勺形成一个乖巧的弧度。他重重地叹了一口气,不再言语重新坐回到沙发上。 王晓瞥了他一眼,知道他又挂脸了,声音也自觉放软了下来。 “想吃什么?这家酒店的行政主厨可是米其林三星退下来的,不尝尝?” 花琏闷着声音不悦道:“我今天不想在房间里吃。” 王晓不语,盯着他头顶的发旋良久败下阵来。 “行,但有一说一,你以后在节目里不能再乱说话。” 酒店的专车把章云杉从机场送过来时,他瞬间了然自己找的酒店找对了。门口已然是攻城之势,蹲点的男男女女被安保人员拦在门口。 很明显花琏还在酒店里没出来,想到这里,莫名的心悸涌了上来。 大堂经理安排行李员带着章云杉的行李坐着VIP直梯去了行政酒廊。电梯缓缓上行,章云杉故作好奇道:“门口人这么多,那个大明星今天在这儿?” 行李员保持着礼貌,笑着回答:“客人的**我们不便透露,不过如果您最近有在关注音综的话应该能猜到。” 章云杉挑了挑眉,微笑着点了点头。 到了房间,章云杉接过行李时顺手塞给行李员几张红票,“我看这些粉丝挺狂热的,不会打扰到其他客人休息吧。” 行李员了然笑道:“这倒不会,那位住在顶层的总统套房,门口还有保镖轮流值班,不会打扰到您休息的。” 章云杉心道:果然还是花家的作风,张扬。 行李员见章云杉一身名牌,却很是低调,明白他绝对不是个简单的人物,事实上住在这酒店里的人多多少少都有些地位。 “先生,有什么事可以可以直接拨打客房服务电话,我是Lyon,很高兴为您服务。” 章云杉这才打量起面前男子,细长的双腿包裹在西装裤之下,搭配上身修身的马甲勾勒出优越的腰线,脸还算得上可以,章云杉跟他相处下来也感觉很舒服。只是,这个Lyon看错人了,他不喜欢男人。 花琏拗不过经纪人的强势,不情不愿地戴着口罩鸭舌帽出了酒店房门。 “王姐,这种地方没人认识我,你没发现他们都穿的人模狗样基本上都有些上了年纪吗?玩得懂嘻哈吗?” 王晓回眸一记眼神杀警告他“谨言慎行”,花琏点点头举手投降。 她预定了酒店法餐的位置,花琏性质缺缺。他本来就挑食,法餐又是把人绑起来吃的吃法,但事已至此他只好老老实实地坐在景观位等着上餐。 王晓还不让他喝酒。他索然无味地嚼着牛肉,七点钟一到,落地窗外整个S市的灯忽地亮了起来。花琏想到了章云杉,这七年来他活得人不人鬼不鬼的,心里就想要一个答案。 他想知道当年章云杉为何会不辞而别,跟A市的所有人都断了联系。这些人当然也包括他。 可当他再一次得知章云杉的消息时,他早就不是在夜深人静偷偷抹泪的小可怜了,他成了京城有名的大律师。想来当初也能看出他具备学法的潜力,他给花琏的爱判了死刑,甚至没给上诉的机会。 和他在一起时,他只是A市国际中学令人唏嘘的贫困生,离开了他却成了最自由的鸟。他或许从来都不留恋与花琏有过的一切。整个A市都是他拼尽全力要逃出的牢笼,自己只是这里的藤蔓。 但花琏不死心,章云杉跟他断崖式分手绝对算不上没有过错。如果刑法上的罪名可以应用在感情上,章云杉应当被判处遗弃罪。他遗弃了花琏,让他的情感自生自灭,或许是死在无尽的想念与发问中,或许是顽强地存活到二人再次相遇。但不管是哪种结果,章云杉主观上已经放弃了与花琏走下去的可能。 用过了晚餐,花琏磨蹭着不想回去。他知道一旦他跟着王晓回了酒店,就只能在第二天节目录制时才能再次出来。 花宸的电话打了过来,他的所有联系方式都被花琏拉黑了,只能通过经纪人得知他的消息。 花琏听见他哥的声音,七年的酸楚涌上心头,感情无处宣泄,打着为他好的旗号把章云杉赶走的哥哥变成了罪犯。 其实他明白,如果他哥十恶不赦,章云杉也是共犯,毕竟当初他可是想也没想就把他卖了个好价钱。 第3章 巧了,我在堵你 花宸的声音一出来,花琏瞬间把头转到了一边。 王晓挑了挑眉准备独自迎接老板的暴风雨,她故意开了免提想强迫花琏接听这通电话。 花宸果然在问他的近况,没过一会花家大少和大小姐的争吵声从话筒中传来,王晓默默地关了免提。 花琏打了个手势说自己要去厕所,王晓忙着应付电话里的两人,只好放他离开。 他却趁着餐厅人多眼杂,悄悄地从后门去了电梯。等王晓打完电话,他又得听她汇报他哥和他姐的絮叨,不如现在走为上计。 明天的曲目早就排练了好几遍,可只要一想到这首歌,花琏心中的苦涩便瞬间布满自己的四肢百骸。他需要酒精的麻痹来使得自己的思念变得迟缓,好有时间去判断曾经存在过的甜蜜的真实性。王晓在的话,计划注定要泡汤,她很注重保护他的嗓子。 章云杉把与当事人的会面放在了今天晚上,明天节目录制现场他要亲自去堵人,好问问清楚这次回来放弃diss的可能性有多大,他可不想在A市之外再出名一次。别人可能不知道花琏口中的前任是谁,章云杉不可能不知道。 姓王的总裁是一家大型公司的中层领导,他会带着公司的法务来对接工作。明明只是工作上的事,他却在这家酒店的顶楼安排了包厢,章云杉向来讨厌这样的应酬,这和他少年时的经历脱不了干系。 到了地方他才发现,他最忌讳什么就来什么,这地方是个酒吧。准确意义上来说是个餐吧,还是个网红打卡地。巨大落地窗外,电视塔台的信号灯红绿交接,搭配在酒吧晦暗的灯光下,一切都显得暧昧不清。 高空露台上的男男女女,衣着时髦妆容艳丽,章云杉见了却只觉得头疼。 “听说花琏也住这家酒店,不知道晚上会不会上来玩。”女孩儿身着紧身细闪上衣,搭配**短牛仔裤,说起话来言语中的戏谑毫不掩饰。 “应该不会,听说他经纪人管得很严,明天又是比赛。”一旁的男子看出她的心思,忍不住泼了盆冷水。 “那可说不准,花少在美利坚时就是个玩咖,不过这里这么无聊他应该不会上来。”另一个男生接话道。 女孩儿不死心,眼神中的野心毫无掩饰:“可惜了,花家三少爷用不着我花钱,不然倒是可以动用些钞能力。”周围人听懂了她的隐喻,笑着打趣她说她有些急不可耐了。 章云杉不悦地瞥了那人一眼,这种被人当作猎物的感觉他深有体会,紧紧是对花琏语言上的冒犯,他都难以接受。 包厢中菜已经上齐,醒酒器中的红酒很明显已经恭候多时了。章云杉不喜红酒的酸涩,却也给了对方面子抿了几口。这个案子简单,只需要再重新对一下关键细节便可,酒过三巡很明显来的一众人等都已经开始上头,谈论起一些相关的或者是无关的事。 章云杉本就是远道而来跟其他人不认识,而东道主此刻却已经倒在了美女温软的大腿上。他无奈只好借着上厕所的机会出去透透气。 不过片刻之间,餐厅的一头突然间人头攒动,甚至包含着几声惊叫,等在门口的安保人员迅速围了上去。章云杉心跳骤然增加,他预料到这场蓄谋已久的重逢可能就在今晚。 那个身着银白色细闪的女孩儿再次出现在章云杉的目光中,他顺着她的视线望向被簇拥着的那一团人群,灰暗中一抹红色若隐若现。 花琏被堵在人群中寸步难行,这时王晓的电话追了过来,他不得已去了洗手间接听电话。 “祖宗,你上个厕所能上到酒吧?” 花琏刚喝了一杯就被路过的客人认了出来,此刻脸上的红晕布满了他整个脸颊,分不清是因为酒精还是慌乱。 “你就别骂我了,快想办法来接我,外面感觉要把我吃了。” 王晓无奈,让他先待在厕所里别出去,自己马上带着人感到。 花琏点头的一瞬间,酒吧里动感音乐的聒噪有那么一瞬间涌入了安静的洗手间。 有人进来了,花琏原本放在门把手上的指头,猛地收了回来。他在思考要不要现在出去。 没有嘈杂声,也没有了其他的声音。花琏猜测应该不是他的粉丝群体。厕所隔间的门把手轻轻转动,刚刚推出一条缝隙,陌生的香水味道扑面而来,像他刚刚喝过的猴王四十七裹挟着橙皮的清香。 有人站在他的隔间门口,意识到这一事实,花琏瞬间感觉这人是个变态,厕所里只有他这一个隔间有人,他怎么偏偏…… 不满情绪的输出戛然而止,花琏抬头了。顺着修长的双腿往上看,黑色修身线衣搭配黑色风衣外套,清冷而俊美的一张脸映入眼帘时,他差点惊厥到休克。花琏的心脏漏跳了几拍,他盯着眼前人脑海中一片空白,或许是几秒又或是一个世纪,准确来说应该是他被甩了的第七年,他才反应过来他再次见到了章云杉。 王晓的声音从电话里响起:“花琏,你怎么不说话了。” 花琏思绪回笼,猛地要把厕所隔间的门关上,却被一只强有力的大手死死抵住。 厕所隔间门被打开,花琏被电话里催促着赶紧出来。 郑元聒噪的声音从扬声器中传出来,“哥们今天生日,安排的还是你喜欢的地方,你别逃酒,不然我叫你买单。” 花琏用脸和肩膀夹着手机,烘干机的嗡嗡声在酒精上头的人耳朵里不是很明显,他笑骂道:“爷爷今天就给你买单了,你能怎么说。” “哎呦卧槽,”郑元在电话里突然惊叫一声,“你快过来,猜猜我看到谁了。” 花琏接过手机,眉毛微微蹙起,他大概猜到郑元在惊讶什么。 章云杉在这家会所打工,明明当初拿了他资助的钱口口声声答应他说要回去好好学习的人,出现在了这里。拿着当初他给的钱干这么个营生。 花琏原本是想问个清楚,可当他得知像章云杉这种成绩好的学霸上国中是不需要学费的时候,他才明白自己被骗了。 说什么,勤工俭学是为了学费,他只是为了钱不择手段而已。 回到包间,郑元立马凑上来神秘兮兮道:“怎么了,脸这么臭,我还没跟你说那个老熟人是谁呢?” 花琏冷笑一声,“我看见了你还说什么,刚在走廊上打了个照面。” 郑元瞧着他的反应很是新奇,一身酒气裹着花琏下意识地往后躲。 “你就不好奇,老师口中的好孩子大学霸怎么在这种地方工作?” 花琏不语,他知道这是所有人都在好奇的问题。但有的时候问题就是答案,章云杉在这种地方工作无非是为了钱,至于他为什么这么缺钱没必要去深究。 郑元见他脸色不对,小心翼翼问道:“咋了,你对咱们大学霸好像很有意见。” 花琏望着围着其他公子哥坐着的男男女女,心里的膈应浮于表面,他嫌弃道:“没惹我,但我就是看不惯他。” 郑元顺着他的视线看了个来回,附在他的耳边低声道:“是看不惯还是看不上?不行哥哥今日给你把他点过来让你好好出出气?” 话音刚落,花琏更是火冒三丈。原本得知章云杉在这种地方工作心中就有一股无名火,现在他被郑元那外援与他相提并论,心里更是火冒三丈。 “你丫,毛病啊。哥们直的。” 郑元与他发小多年知道他脾气暴,笑着打哈哈:“开个玩笑,你看你又炸。” 花琏是一众公子哥里最有实力的存在,却也是被管得最严的那一个。今晚是哥们局,来的都是他们的发小,除了花琏都被男男女女环绕着。花琏觉得无聊,靠在沙发上闭目养神。 许是时间长了,花少腻了,又或是刚刚在包间外那一眼的对视,让他心神不宁。 章云杉生了一张好脸,尤其是那双眼睛,被他哀怨地盯着,你总会觉得他有话想对你说。花琏就曾被这双眼睛骗过,在他情窦初开正是花痴的年纪。 包间里吵闹一片,花琏的思绪也跟着乱了起来。他脑海中不断浮现出章云杉的那张脸,夜店老板是挖到宝了,肯定有人是为了他来的。 他的思绪不受控制,似乎脑海中肮脏不堪的幻想化作了实质,似乎章云杉已经成了台上坐的金丝雀。 “砰”的一声,花琏放下酒杯夺门而出。 郑元想追出去,却被酒精和香水麻痹了大脑无法动弹。 章云杉正在吧台擦拭着杯子,一旁的刚送酒回来的小倩朝他使了个眼色:“808的顾总连着来了一个星期了。” 章云杉手中动作一顿,点了点头。 小倩掏出一大红票递给他两张,讨好着笑道:“人家是为了谁来的你我都清楚,这不人给这么多小费跟我说,让吧台的帅哥来,待会儿送酒你过去哈。” 章云杉不语,接过了她递过来的钱装进口袋里。 恰巧这一幕被怒气冲冲赶来的花琏看在眼里,他登时一屁股坐在吧台前的椅子上翻看着酒单。 小倩见来了位小帅哥,第一时间迎上去问他想喝什么。 花琏抬头,朝着小倩皮笑肉不笑看似礼貌道:“不好意思,我想让他为我服务。” 小倩识趣地推到一边,心里为章云杉祈福。相比于808的顾总,很明显眼前这位小哥更不好惹。 章云杉闻言仍旧垂着眸子,却放下了手上的工作,走到花琏面前。 花琏翻看着酒单似乎在故意刁难他,让他介绍酒单上罗列出来的酒水。这原本就在章云杉的服务范围之内,他没有拒绝,挨个介绍。 花琏见他逆来顺受,心情好了不少。心情一好就开始心软,他指了指酒单上一款名为“龙舌兰日出”的鸡尾酒,“就这个吧,你给我做,好喝了有消费。” 章云杉顺着他修长的手指看着他指着的地方,又顺着他的胳膊去看他的脸。短短的下巴看上去稚气未脱,圆圆的双眼下是绯红的脸颊,细挺的鼻梁像是一节嫩白的小葱,目光的落脚点是他红润的嘴唇,只不过章云杉只看了一眼,眼神就重新回到了他的双眼上。 他喝多了,也只有在这种时候,章云杉才有胆子去直视他的眼睛。 花琏圆溜溜的眼睛缓慢地眨了一下,张嘴仍旧是一股火药味,只不过现在的他更像是一个泡软了的炮仗。 “我脸上有金子啊,你一直看。” 章云杉微微皱眉,抽回了他手中的酒单,戏谑地笑了一声道:“做不了。” 花琏登时要发火,章云杉却给他倒了一杯果汁推到他面前道:“小孩子就老老实实喝果汁,离酒精远点。” 第4章 黑曜石公馆 章云杉在学校里并不起眼,微微有些长的头发盖过鬓角和他锋利的眉眼,优越的五官被丧气掩盖。原本合身的校服裹在他身上显得不合时宜,露出的细长的脚踝让他卓越的身高只剩下局促。在国中这个帅哥美女如云的地方,章云杉唯一能够引人注意的便是他一枝独秀的成绩。 花琏注意到他是在高二开学第二天放学后,刚刚在班上连新校服都舍不得订购的清贫学霸,此刻正脚踏一辆价值六位数的山地自行车从他的面前呼啸而过。这是某个著名品牌的最新款,郑元这几天嘟囔着舍不得买的奢侈品,如今在章云杉胯下生风。 没钱买校服的学霸有钱买这种近乎为奢侈品的的东西?花琏很明显不信,他没第一时间回家。让司机老陈慢悠悠地跟在那辆自行车的背后,章云杉身高腿长,两个车轮飞速转动,一个转弯停在了黑曜石公馆门前。 黑色的商务奥迪车停在路边,花琏坐在车内望着章云杉沉没在旋转玻璃门的背影,悠悠然地说了一句:“陈叔,今天您先回去吧,就说我和郑元在一起。” 老陈透过后视镜看了眼花琏,欲言又止,点了点头。 章云杉的天赋是老天赐给他的卓越外观,黑曜石公馆统一的制服包裹着他修长的身体,没了校服的拘束,他脸上的笑容竟然显得有些真诚。 花琏躲在大厅一棵植株的后面观察着进进出出的人群,章云杉再次出现在他面前是十五分钟后。剪裁合身的制服贴合着他卓越的身材,花琏瞬间无法从他那双修长的腿上移开眼。 平时被碎发遮盖住的眉眼此刻也展示出它原有的样貌,章云杉简单的抓了个造型,露出额头下如同鸦翅般舒展的眉毛斜飞入鬓,略微有些下三白的双眼在此刻极具诱惑性。 此起彼伏的高跟鞋踩在大理石地板上的“哒哒”声,撞击着花琏的思绪,他看见一个拥有着御姐身材的大美女停在章云杉山前嘱咐着什么。 一向不苟言笑的章云杉却在此刻会心一笑,花琏瞬间明白了他那辆昂贵的山地自行车是哪里来的。 他端起桌上的咖啡抿了一口,苦笑一声:“真是自作多情。有人送六位数的自行车,哪还会看得上两套校服。” 花琏对章云杉的感情复杂,他讨厌他为了赚钱不择手段,但却做不出落井下石的事。国中的学生在黑曜石公馆上班?且不说是何种工作性质,单单是传出去,章云杉便会名声扫地。 花琏在咖啡杯子下押了二百块钱,前来收拾的服务员见状直接将钱塞入了自己的袖口。他的身影甫一离开黑曜石,章云杉瞬间收敛起了笑容,他望着空无一人的座位默默良久苦笑一声。 一时间他不清楚,是在学校没有合身的校服穿更丢人,还是被花琏发现自己在黑曜石工作更让人抬不起头。他不在乎其他人落在他身上鄙夷的眼神,那些都不及花琏眼中闪过的一瞬失望。 昂贵的黑色奥迪实在时难以让人忽视,章云杉用力向前蹬着,却还是甩不掉黏在身上的污垢。 但他还是在第二天的课桌上发现了两套新校服,每天夜里的晚班折磨的他时常眼下青黑,他拿着那两套校服就要上交,花琏坐在他的左前方忍不住咳嗽一声:“给你的。” 章云杉闻言脊背瞬间僵硬,他猛地心脏露跳一拍,快速地眨着眼睛。 花琏皱着一张小脸深呼吸一口,小声解释道:“买太大号了,我妈说我家没有穿这个号码的基因。” 他的双腿不自觉地抖动着,仿佛不用那种可怜兮兮的表情去看他,花琏的友好便只是施舍算不得倒贴。包裹着校服的磨砂纸发出细微的声响,像是一阵微风拂过他的头顶,章云杉的声音在他的头顶响起:“谢谢。” 他没有理由拒绝,在周围所有人的善意中,花琏的傲娇独树一帜,他情愿这只是施舍。 章云杉没有拒绝本应该在他的意料之内,但却又出乎他的意料。花琏仰着脑袋像是松了一口气,他不过只是送了两套校服,哪能比得上那辆六位数的山地自行车呢。 晨起的光影透过他细长的睫毛映在细小的绒毛上,花琏鼓了鼓脸颊,试探道:“那辆,那辆山地自行车在哪里买的?” 黑白分明的眼珠灵活转动,他借机看了一眼章云杉,仿佛在与他交谈中与他对视是违规行为。 章云杉歪了歪脑袋,逆着光微微眯起双眼,“客人送的,怎么很值钱?”昨晚花琏拙劣地跟踪没有让他撒谎的必要,也就无需隐瞒。 花琏问出这个问题不会是对这辆车感兴趣,他想要的东西不需要询问任何人便可以得到。 面前的人瞪大双眼,沉重又缓慢地点了点头。清贫的好学生骑着六位数的自行车太过于引人注目,花琏管不了他去黑曜石上班,但他不希望一些污言秽语缠上章云杉,哪怕他自己都无法确定他到底在里面从事的那种行业,二人从前的关系顶多称得上是露水情缘。 章云杉深吸了一口气点了点头,刚刚舒展的眉峰再次拧紧,他第一反应是把东西还回去。无功不受禄,他收了多高价值的礼物就应该付出多大的代价。 第二天下午上完课,章云杉仍旧像是一阵风似的飞奔出出校门,只不过这次他的代步工具换成了一辆极其普通的自行车。花琏望着他远去的背影,却不觉得放心。 为什么他会下意识觉得章云杉骑着昂贵的自行车就是来路不明,好心提醒他的背后说到底还是对他的看低。他懊恼地踢了一脚地上的石头。 唯一的安慰是他穿上了他借口穿不了的校服。 新高一军训刚结束,他答应了邻居叔叔阿姨要带穆棉一起回家。老陈的车已经到了,花琏没先一步上车,老老实实地站在校门口等他。 穆棉没等来,郑元这小子大摇大摆地走了过来。 “哥们儿最近不仗义,放学也不等等我。”他上前一步揽住花琏的肩膀,用自认为很男人味儿的声音和他打招呼。 花琏心情正是烦躁想也没想,就把他的胳膊拿开,“少贫,烦着呢。” “哥”,穆棉清亮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他绑着高马尾,清纯的不加修饰的脸上正洋溢着笑容,郑元感觉时间在那一瞬间慢了下来。 花琏的注意力被转移,他朝穆棉找着手准备回家。郑元十分没有眼力见,他眼看着穆棉走进了冲他笑了笑,登时两眼防光喃喃自语道:“买什么自行车啊,该买机车了。” 花琏闻言开车门的动作一顿,拧着眉毛看了他一眼。穆棉上车后,他仍旧站在外面反手关上了车门。 “陈叔,我晚点回去,你先送穆棉回去。” 穆棉只当是他与郑元有事要做,没有多想。车辆缓缓启动,郑元才回过神来,他抑制不住内心的喜悦询问道:“我可听见了,那小美女叫你哥哥?有这么好看的妹妹不给兄弟介绍?” “瞎了眼了给你介绍?” 花琏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原本在见到穆棉时平复了的心情,又被郑元不经意扰乱,他抬手招了一辆出租车。 穆棉的父母是A市有名的企业家慈善家,因为自己的儿子在幼时被拐卖至今音讯全无,夫妻二人一直致力于助力被拐卖妇女、儿童回家的公益活动上,就连自家企业生产的货品上也印有那些孩子的照片。 穆棉也因为当年的哥哥的走失活在内疚当中,整个穆家的希望都寄托于孩子的找回,但饶是耗费千万资产的寻找,穆家的儿子像是人间蒸发了般死活不见踪迹。 郑元不明所以跟着他上了出租车,反应过来时已经到了黑曜石公馆的大门口。花琏轻车熟路,在前面带路。郑元很是新奇地打量着他,“啧啧”,他追上花琏在他耳边埋怨道:“兄弟你什么时候对着地方这么熟悉了?怎么你哥这几天不在?” 提到花宸,花琏一个头两个大,他有些后悔自己怎么把这么个拖油瓶带过来了。 甫一进入旋转大门,一双裹着西装面料的修长胳膊拦在而人面前。 “二位,请出示身份证。” 花琏抬头才发现,这人身上穿着的和昨天见到的章云杉身上的制服一模一样,但他就是无端觉得那人穿在身上的质感要好一些。 花琏上下扫视一眼二人身上的国中校服,深吸了一口气不满道:“我昨天进来也没人查身份证啊。” 工作人员始终保持着微笑,解释道:“可能您来的时候正好还没到我们公馆的夜场时间,”说着他略微停顿,上下扫视二人一眼补充道:“又或许是您昨天没穿校服。” 花琏不会去故意违背国家法规规定硬闯这么个地方,只好拉着郑元垂头丧气地离开。 郑元被赶出来地不明所以,嘲讽道:“你傻啊,顶着国中校服谁让你进?你带我来到底来干嘛?” 花琏站在黑曜石的门口心中百感交集,他总不能说自己是来道歉的吧。他又没做错什么。 他从来没亏待过章云杉,也没给他造成过任何的麻烦,说起来实在是不需要为那种也许根本就不会存在的情绪波动而买单。 当意识到自己还是放不下对章云杉的关注后,花琏暗骂了自己一声:“犯贱!” 郑元冷不丁地被吓了一跳,思考片刻后确定不是在骂自己才松了口气。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章 黑曜石公馆 第5章 被捡回家 花琏闻言缓慢地瞪大了双眼,圆圆的杏眼因为酒精的麻痹,即使愤怒也没有多大的威慑力。 “你,”花琏原本想用手指着他,但又觉得这样很不尊重人,只好把手放了下来。 他低声道:“你什么意思,信不信我投诉你。” 章云杉觉得他虚张声势的时候特别像只炸了毛的猫,挑了挑眉道:“可以啊,正好我待会要去808 送酒,那里面有个客人跟你一个姓,叫花宸。” 花琏气急败坏却也只能把这口气憋在心里,他微微眯眼朝着章云杉发出不满的“呜呜”声。花宸是他哥,是花家的少东家,如果让他知道自己偷偷来这种地方怕是有好果子吃。他在家里处于食物链的底层,表面上看是爸妈最宠他,可实际上却让他哥管着他,提到花宸他有再多的不满也只能偃张息鼓。 花琏讪讪地收回手指,盯着章云杉的脸,想到在学校时他总是臭着一张脸对他,让这小子逮到机会在这儿找补回来。高一开学那天,章云杉站在讲台上代表新生发言时,他以为是错觉。后来他才知道,国中对全市前一百名有优惠政策,而章云杉正好是免学费的一批时,花琏只感觉自己被诈骗了。 他想问问为什么他要在这种地方上班,却又觉得这个问题太过于傻缺。尤其是当前只有两个人在,晦暗不明的灯光营造出暧昧的氛围加上酒精的蒸腾作用,让他盯着章云杉的脸迟迟不肯挪开眼睛。 “808的客人让你去干嘛?”像是引诱亚当夏娃吃下苹果的毒蛇,章云杉的脸引诱着他问出这个问题。 “探听别人**,貌似也不是什么好家教的体现吧。”章云杉被盯得耳朵微红,错开他的视线看向别处,答非所问。 花琏却一把拉住了他的胳膊,平日里像只小猫头鹰一样圆溜溜的眼睛此刻正迷离着:“我这不是怕你去我哥那儿告状吗?” 章云杉没有躲开他的拉扯,轻笑一声道:“放心吧,我不会去808的。” 花琏松开手疑惑道:“为什么?”他最缺的不就是钱么?听上去808的土大款能给他很多钱。 章云杉走出吧台,他始终眼神清明,像是能直接读懂花琏的心思,“因为我要下班了。” 员工通道在后门,章云杉却依旧选择换好衣服从前门出来。夜色中有个人蹲在路边,平日里张牙舞爪的小霸王,现在却团成了个团子。 “哎”,章云杉走到他身边弯下腰来,尝试着叫醒他:“花琏,醒醒,别在这儿睡。”已是深夜,这个地方仍旧是各色人种络绎不绝,他自己一个人喝成这样倒在路边,完完全全就是被犯罪的范本。 花琏在酒精和生物钟的双重作用下艰难地爬起身,几乎困得睁不开眼。 “你怎么在这儿?” 章云杉:“……这里有夜班公交,我要回家。” 冀A的秋天,夜晚尤其的冷,猛地一阵风吹过,花琏冷得缩起了脖子。 “不行了,我太困了。能上你家睡一晚吗?现在回去大概率会惊动我爸妈,明天还有课……” 他闭着眼叽里咕噜说了一大堆,章云杉长舒一口气,白色的水雾在空中转瞬即逝,花琏被拉上了刚刚驶来的公交车。 今天他姐和姐夫回老家了,他倒是能带花琏回去睡一晚。 肌肤接触的一瞬间,比深秋的晚风还要提神醒脑。花琏意识到自己刚刚说了什么之后,只恨自己怎么刚刚没能睡死过去。 夜班公交空荡荡地像是恐怖片里的场景,章云杉挑了一个靠窗的单人位置,花琏看了一眼只好坐在和他隔了一个过道的位置上。 明明刚刚困得要死,现在却双眼像灯泡一样死活睡不着。花琏侧过脸去偷窥章云杉,发现他已经闭上了双眼,月光映照在他的脸上挡住了他眼下的一片青灰。 花琏的目光首先还是锁定在他那双丹凤眼上,只是因为那双眼现在合上了,他不得不转战去看他高挺的鼻梁,滑落到他单薄的嘴唇上时,章云杉突然开口:“花琏,你应该不知道自己的眼睛跟灯泡一样。” 花琏冷不丁地被点了名字,收回目光。章云杉却塞过来一个耳机,里面播放的是历史朝代知识纲要。 原来没睡着,吓得花琏真的以为是自己把他盯醒了。 历史朝代知识点的循环播放像是助眠的咒语,可章云杉是反作用的强效药,花琏总是睡不着。 到了站,章云杉嘴唇开开合合,像是怕说出什么让人难堪的话。 “醒了的话,你打车回去吧。” 花琏原本是有这个打算的,他和章云杉毕竟不熟,但被人赶出去在他之前十七年的人生里是从来都没有过的经历。几乎是一瞬间,花琏起了火。 “章云杉,你今天能让我回去才是真的得罪我了。” 章云杉低低地笑了一声,仿佛刚刚斟酌良久的话只是个玩笑。小区的路灯不是很明朗,但足以让人看清粗他滚动的喉结,“我以为我早就被你判了死刑了。”。 上了楼,花琏仔细地打量着小区的装潢,看上去还不错。他还以为章云杉会住在一些让他难以接受的地方。 像是读懂了他的小心思,章云杉在电梯里轻笑一声:“这是我姐的家,不是我的。不过她和她丈夫这几天回老家了,所以我才答应带你回来。” 他是在解释花琏的疑问,却又引来了一系列难以解释的问题,比如关于他住在姐姐家却还要交房租就很匪夷所思。 花琏下意识地会在对待章云杉时小心翼翼,生来从未吃过苦的少爷总会幻想自己能与少年的自尊心共情,甚至为他曾经的欺骗找好了借口。 电梯提示音响起,章云杉率先一步跨出电梯,似乎把按下电梯下行键的选择权还给了他。 相差不过一瞬,花琏的脚步声在他身后响起,他脚步轻盈尽量减少鞋底与地板的摩擦。 章云杉给他找了自己干净的衣服让他去换洗,自己从书桌里翻出课本开始复习这周白新学的内容。 花琏抱着衣服站在他身后发问:“你是因为要等我洗完澡才坐在这里……” “不是”,章云杉抬手看了看手表说:“现在刚刚两点,我一般睡觉在三点,你待会儿洗完直接躺床上睡吧,我用台灯就好。” 花琏看着他宽阔却又单薄的背影心里不是个滋味,他不明白为什么这么累了还要去夜店打工,但问题往往伴随着答案,章云杉很缺钱。 花琏的困倦是真的,洗完澡后原本想再坚持坚持等他一起睡觉,但还是耐不住困意先睡了过去。不知过了多久,他才感觉到身旁的床垫沉了下去。 翌日清晨,叫醒他的不是管家老陈的声音,是章云杉。 花琏无法得知,他是什么时候睡得又是什么时候醒的,他只知道自己昨晚没被打搅到。 他换好了衣服,做好了早餐叫他起床。 今天是周一,花琏没理由赖床。他先是给家里打了个电话,然后才洗漱坐到了餐桌前。 睡醒之后,花琏只觉得怪异,尤其是章云杉越正常,他越觉得诡异。 主要是他平日里从来没给过章云杉一个好脸色看,喝了点马尿竟然能求着人带他回家,记得没错的话,章云杉甚至明里暗里拒绝了很多次,就这他都厚着脸皮跟了上来,果然是喝酒误事。 “我没校服,”花琏收起平日里对章云杉的不满,老老实实地坐在他的对面丢出一个不争的事实。 章云杉喝牛奶的动作一顿,点了点头:“看出来了,你什么时候这么尊重校规校纪了?” 花琏被嘲讽了一下也不在意,他现在满脑子都是章云杉昨夜收留了他的感慨。 “你另一套借我穿穿。”这不是请求而是要求,而且他直觉章云杉不会拒绝他。 果不其然,章云杉在喝光最后一口牛奶后,认命般地起身去给他找衣服穿。 “我的衣服我没意见,衣服有没有意见我就不知道了。” 花琏接过校服套在身上,大了整整一圈的校服袖子像是唱戏时的水袖垂在两边。 花琏忍不住发问:“你多高?”他其实想问的是这衣服怎么这么大。 “高一体检的时候净身高185,现在应该是长了点。” 花琏记起来了,当初就是因为他长得太高导致他以为这人是个高中毕业上不起大学的人。谁知道这人开学后和他一个班。 花琏有些羡慕地瞥了一眼他宽厚的臂膀,又把袖子卷了边才露出地下的手指头。 平常上学,章云杉都会骑自行车上学,今天因为花琏在只能坐公交车。主要是,一个大男人坐他的后座很诡异,而且他不想花琏和他这种人扯上关系。 当初花琏给他钱让他好好上大学时,他没拒绝也没解释时,他就已经欠着他了。可偏偏在他最需要尊严的时候却不配拥有,他缺钱比所有人想象的还要多。 当初花琏给他的那一笔钱足够他在高中三年衣食无忧,可这笔钱甚至没能支撑他度过那个暑假。他的父亲把这些钱全部花在了治疗他弟弟身上,而他的弟弟先天的智力残疾,他的父亲却总说不信命。 当得知那一笔钱全部被用来请神婆和买保健品时,章云杉心中积攒着的怨念终于爆发了。从前他挣多少给家里多少,自此之后他也学会了隐瞒。 家教挣钱他就去做家教,在夜场上班也是老板娘看上了他优越的外形条件,听说他是学生勤工俭学甚至网开一面同意他半工半读,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有多排斥那里的工作环境。在这里工作他不得不低人一等,他不得不在面对花琏的审视时只能闪躲。 可他甚至不能去恨那个把他骗到这里的人,不然他甚至赚不到现在工资的一半。 人前他是国旗下演讲的好学生,阳光透过他浓密的发丝投到他的演讲稿上,仿佛此刻他就如表象一般光彩照人;可人后他甚至不敢让人看到自己与花琏一同进的学校。 “你先进去吧,我得去打印演讲稿。” 下了公交车,只需要走上五十米就能到学校,可章云杉恰如其分地忘了打印。花琏不疑有他,却总感觉缺了点什么。在章云杉背过身去朝路旁的打印店走过去时,一道清亮的声音突然叫住他:“章云杉,以前的事我不问了。昨晚谢谢了。” 章云杉没回头,他知道最该说谢谢的人是他。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章 被捡回家 第6章 穆棉 花琏对章云杉态度转变得突然,郑元确信自己应该是缺席了一场好戏。 “不愧是老班的心头好,上着课睡觉都没人管。”郑元把双脚放在课桌上,声音不小引得在课件补交的同学不满抬头。 章云杉爬在桌子上不为所动,眼圈下的青色痕迹是他白天睡不醒时最好的证明。 “啧”,花琏原本也在补觉,被郑元这大嗓门吵醒后不耐烦道:“你丫昨晚自己爽了不让别人睡觉?” 郑元见误伤好哥们,一个翻身跳到花琏身边请罪:“昨晚是哥哥的错,你去哪儿了。我接到阿姨的电话才知道你没回家。” 花琏咽了咽口水,脑子清醒了几分。章云杉的脑袋埋在臂弯里,只露出半张侧脸,细长的睫毛贴在脸颊上。花琏眨了眨眼,轻声道:“没死就成,你以后别再没事儿找事儿了。” 郑元顺着他的目光看了一眼,心中警铃大作。 这周周五放学,郑元又拉着花琏去上次的会所,还央求着让他把穆棉也带上。 “你丫上瘾了?”花琏不想去,上次听章云杉提了一嘴,他感觉花宸应该是那里的常客。况且这小子还想让他带上穆棉。 穆棉是和他从小一块儿长大的小青梅,原本他也应该有个竹马的。在他三岁那年,那个竹马哥哥被装作保姆的“人贩子”带到游乐园拐卖,至今下落不明。巧的是,他与那个竹马是同月同日出生,两家关系十分紧密,花家父母便让他常去穆棉的家里陪她玩。 自此以后,他变成了穆棉的哥哥,成了穆家半个儿子。 “嘿嘿,瞧你说的”郑元讨好着苍蝇搓手道:“倒是没上瘾,就是一冲动办了张卡,今年花不完就过期了。” “得了吧,穆棉才刚上高中,让我带她来这种地方,你信不信我哥能把我打成筛子。”花琏挥手让他利索滚开,郑元却还是不死心。追在他屁股后面表明心意,说自己对穆棉是如何一见钟情的,让他帮忙搭个线。 花琏死活不同意,眼看着已经到了学校门口,身旁一道骑着自行车的黑色身影掠过带起一阵冷风。 章云杉周三周四被安排了两天休息,为的就是让他周末上班。 会所的老板娘周姐三十出头,生了一张御姐的脸和配套的身材,见章云杉来了,瞬间挂上了笑脸。 “小章,今天顾总又来了。” 章云杉还没来得及换衣服就被堵在老板办公室门口,周姐算是他的恩人,他也明白周姐的用意。 “如果顾总有需要的话,我肯定是尽力而为。” 闻言,周姐难得松了一口气。她知道章云杉一个高中生勤工俭学不容易,可姓顾的也不是好惹的。不让人吃肉总得让人喝点肉汤,总是闻肉香时间长了她怕是担待不起。 好在周五的生意向来很是火爆,姓顾的上一场还没结束,定好的包厢一直到了十点还没人来。 穆棉也是头一次来这种风月场所,花琏身边的那个叫郑元的人打电话说花琏喝多了让她来接,她怕花家大哥责怪他慌不择路地赶了过来。 但她衣着过于乖巧,刚刚踏入高中部的她仍是稚气未脱,一进门就被前台拦了下来要求出示身份证。 看身份证是肯定进不去的,穆棉放起了挣扎给郑元打电话。但对方却迟迟未接,前台让她现在门口的候客区等着人出来。穆棉只好给郑元发了条短信说自己已经到了,老老实实地去了门口等着。 这个时间点会所正是上人的时候,穆棉穿着白裙子站在门口,被来来往往的人看了好几眼,多数都是不怀好意的。 “哟,周姐上新款了也不跟我说一声。”男人应该是刚结束上一场,大腹便便浑身酒气,冷不丁地朝站在角落的穆棉扑过去。 周围的人也没几个清醒的,歪七扭八地站在一旁看戏。穆棉吓得猛地朝旁边一躲,那人自己摔了个狗啃泥。 他缓慢地从地上爬了起来,浮肿着的肥硕的大脸扭曲成狰狞的模样,怒骂道:“妈的,还敢躲?” 周围一行人也黑着脸围了上来,穆棉这下彻底慌了,想跑却被逼到了角落。 她眼看着那人的手高高地扬起,下一秒却被一双强有力的双手遏制在半空中。 章云杉身着会所制服,身量高挑劲瘦,双手却像钳子一样把那人甩出去两步。 “哪来的鸭子敢坏老子好事,”男人被轻易制服恼羞成怒着要扑上来。章云杉冷着脸把穆棉护在身后,冷声道:“你敢动她,花宸饶不了你。” 男人听见熟悉的名字,瞬间变了脸,就连说话也不再大舌头。他开始打量着眼前的女孩,虽然穿得简单却一身贵气,怕真的惹到惹不起的人,男人咽了咽口水放下一句狠话,带着身后几个人离开了门口。 章云杉回头,发现身后的女孩在望着他的背影发呆,应该是被吓到了。 “你要不打电话让你家里人来接你吧。”章云杉斟酌着开口,她一个人在这儿着实是不让人放心。 他的声音混合着会所的嘈杂的人声、音乐声落在穆棉的耳朵里,她猛地眨了眨眼抬头试探着问了一声:“哥?” “穆棉!”郑元看到消息来接她,听见前台说前面有人闹事,瞬间冲了过来。 他原本就对章云杉有敌意,见状不由分说地把她拉在自己身后,敌视着他。 章云杉没想到郑元又在这里,也没想到这二人会是认识的关系,而且很明显他是误会了。虽然他平时对郑元的观感也很差,但此时此刻他不想再节外生枝,点头示意了一下便要回去。 郑元吓了个半死,安抚着穆棉:“是我的不好,你没事儿吧。” 穆棉被突然冲出来的郑元打断了思绪,望着章云杉的背影和回忆中小小的人影重合,摇着头小声道:“没事。” 她的目光始终没能从章云杉身上移开,这使得郑元隐秘地认为是他的那张脸误导了穆棉,他不假思索瞬间想在心爱的人面前自己的雄性优势而贬低对手。 “穷得叮当响还想追我女朋友?” 穆棉不满地皱了眉头,她不悦道:“花琏呢,不是让我来接他么?” 章云杉走到门口,冷不丁听见这么一句,脚步一顿。别人怎么骂他都无所谓,他怕的是花琏也这么想他。 贫穷让他不得不放弃自尊,所以在靠近花琏时,就像是靠近了一团烈火,明明在寒冬里是活下去唯一的希望,但他赤身**总是被灼伤。 穆棉得知自己是被骗过来时,恨不得用眼神活刮了郑元,大半夜让她无端受辱,而且关于他对章云杉的态度她很不欣赏。 郑元央求着她别跟花琏告状,却还是没能制止。 电话里,穆棉简单地描述了事情的来龙去脉,花琏只来得及跟管家说一声马上回来,就穿鞋跑了出去。 在听到是一个这里的男模帮了她时,花琏的脚步慢了下来。 “那个应该不是男模,他是我们学校的,在那儿勤工俭学。” 电话里的郑元明明已经被判了死刑却还是不死心地想拉一个垫背的。 “还说不是?我亲眼看着他跟着顾家的那位进了808。你还替他狡辩。” 花琏在出租车上,下意识地想替章云杉辩驳,他始终坚信不管他有多缺钱也不会去选择放弃自己的底线。 “郑元,你想好一会儿怎么死吧,说了多少遍别打穆棉的主意。叔叔阿姨已经经不起折腾了,你好好跟她道歉,这事儿没完。” 实际上,郑元原本要送穆棉回家自己也回去了,今天实在是扫兴他也玩不下去,但花琏坚持着要过来。 黑色商务雅阁稳稳地停在会所大门口,一双红底黑皮鞋踩在地毯上,往上是一双修长而笔直的腿。顾谦今日加班到现在,一身黑色修身西装还未来得及脱下,很明显是刚开完会。 原本他是想回公寓好好休息一番,但他记得周老板答应了他今日会是他心选的小帅哥伺候他。活了这么多年,顾谦头一次能这么期待这次得手会是什么体验。 他可记得那人的挺拔的腰身和鬼魅一般的脸,修长而宽大的手掌上青筋暴起他始终未能忘却。 花琏到时,郑元已经退了包间,老老实实地陪着穆棉等在门口。路过的人有的能认出来他是郑家的小儿子。 花琏到了先是询问穆棉有没有受伤,确认她没被碰到一根手指头后松了一口气。会所的大门是玻璃门,两侧是巨大的落地窗。 平时哪怕是路过,花琏也能透过玻璃看到吧台前的人影,今日不知为何那道身影迟迟未能出现。 “别看了,都说了。他被顾谦看上了,现在正在808呢。”郑元冷不丁地补充道。 花琏被看穿了心思,冷冷地赏了他一个白眼:“你们先上车,我马上就回来。” 说罢,他小跑着上了电梯,为什么不第一时间送穆棉回家,他自己也不明白。直到他鬼使神差地推开了808包房的门,才意识到他是来找章云杉的。 第7章 一根瘦高的苦瓜 “找谁?”守在门口的助理拦住花琏,语气不善道。 顾谦隐在卡座暗处,透露出的气场隐隐表达出对闯入者的不满。包厢中的气氛似乎在他到来之前就已经到达了冰点。 花琏扫视一眼没发现章云杉的存在,毫不畏惧地回看众人一眼,挑衅道:“走错了。” 顾谦正在气头上,他没想到这小子这么不识好歹,现在了也没主动露个脸。花琏正好撞到枪口上,没看到章云杉正准备松一口气,却被门口的人拦了下来。 “小子挺狂啊,打扰到我们大哥就这么轻飘飘的一句?” 那人站起来,花琏控制不住眉毛跳了跳,西装之下裹着魁梧的身材,像是一座小山无声地把他裹在阴影之中。 “怎么,你们大哥也要上客?路过就拦住不让走。”花琏莫名对沙发上坐着的人充满敌意,章云杉做这个工作是没得选,可这种强人所难的人纯属是趁人之危,碰巧他有热血骑士病。能为了章公主,一次又一次破例。 顾谦冷笑一声从卡座上站起身来,布料在空气之间的摩擦声,皮鞋踩在木质地板上清脆的踢踏声伴随着大吉岭茶的味道一瞬间裹挟住花琏。 “我没空跟小朋友玩,”他在花琏面前站定,声音尖细地钻入耳膜,让人不寒而栗。 “不过,我要告诉你一个道理,人狂得需要资本。” 话音刚落,蛰伏在暗中的人按捺不住就要动手。这时,包间的门再次被打开。 章云杉微微喘着粗气,却还是挤出一个笑脸,目光落在花琏身上一瞬间的皱眉转瞬即逝。 “顾总,来迟了,待会儿我自罚三杯。” 章云杉出现的一刹那,顾谦的眼神便黏在他身上不曾错开视线。 他放声笑了出来,刚刚尖细的声音被爽朗所替代。 “小章啊,你这可是美救英雄了。你要是不来,这小帅哥可就遭殃了。” 章云杉找借口送花琏出来,包厢的门刚一关上,花琏的质问还没出口,便被对方先发制人问住了。 “你来干什么?”他把花琏送到了大门口,始终站在他的身前背对着他。 花琏被问了个哑口无言,关于他自以为正义的一切此刻都变成了自作多情。“那你呢?自罚三杯,说着很顺口,你也没少陪那人喝酒吧。” 闻言,章云杉浑身一僵,双手紧紧握成拳头用力到关节泛白后又松开。 “都是男人,陪他喝几杯不会有事的。” 花琏简直怒不可遏,他确信章云杉不仅是在自欺欺人,还是在自我放弃。 “顾谦的眼神恨不得扒你裤子,你是瞎还是心甘情愿啊?” 章云杉微微侧身,露出的眼尾微微泛红:“花琏之前的事我很感谢你,但是之后的事你就别再管了。” 说罢他留下他一人在门口,毅然决然地重新回了包间。 花琏望着他的背影,胸膛剧烈起伏喘着粗气,良久怒骂一声:“真他么欠啊我。” “我花琏以后再管他,”回去的路上花琏坐在后座捶胸顿足,气不打一处来。 “你就怎么样?”郑元从副驾驶探出头来,穆棉靠窗望向窗外的街景,显然已经神游天外了。 “看见那个电视塔没,老子以后再管他,我就把它吃了。” 顾谦难对付,为了让他消气章云杉陪他喝了不少。但在他提出想要发展进一步关系时,他却委婉拒绝了。 “顾总,感谢您的捧场,但您提出的建议我不能采纳。” 他尽量维持住脸上好不容易营造出的顺从假象,眼神却在十分清明地告诉他:老子是直的。 顾谦尴尬地咳嗽了一声,贴近他的耳朵低声道:“和我,和女人没区别的。” 章云杉回家时身上沾了一身酒气,单车行驶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凌冽的寒风让他清醒,可他却渴望自己继续沉沦下去。好不容易挣回来的一点点尊严现在都已经清零,他在花琏那里的好感也因此总是为负数。 冀A的房屋千千万,可从来没有一盏灯为他亮着。有时候亮了反而不是好事,比如现在。 章云杉一开门就看见客厅里一摊狼藉,章琳缩在沙发的一角捂着脸哭泣。 “姐”,章云杉蹲在章琳身前,轻轻地把她的手拿下,乌青的眼角暴露在眼前,看得人一阵揪心。 “他又打你了”,刚来的时候章云杉还会询问为什么他的姐姐总是挨打,时间长了他也不问了。章琳挨打是事实,而原因只有一个,他姐姐嫁过来三年了没能为他生下一儿半女,自此她在这个家里做什么都是错的。拳打脚踢也是常有的事,那个男人也总是在章云杉不在的时候动手,面对一个比他高出半头的少年他多少会有一些畏惧。 好几次,章云杉想去打回去,却被姐姐告诫这些拳头只会加倍回到她自己的身上。章云杉只好咽下这口气一天又一天。婚是离不了的,男方家里在老家是有名的泼皮户,要是章琳想走,彩礼钱总是要退回去。但那些彩礼钱早就被她的父亲拿回去给那个先天残疾的儿子治病了。 章琳又没有文化,人长得也瘦弱。自从她嫁过来就没有放弃过反抗,但久而久之她精神上的坚持也被物理上的疼痛摧残着,渐渐地她甚至也在痛恨自己为什么不能剩下个一儿半女,为什么在家里一点地位都没有。 “弟,姐只有你了。你要好好学,走出去,把姐带出去。” 章云杉为她擦拭着碘伏和药酒,一来二去他已经熟悉了这个流程。一向隐忍的他今日竟然生出了暴虐的心思,他安抚着章琳睡下后出了门。他知道男人这个时间在哪儿,无非就两个地方,打牌或是喝酒,又或是两者同时进行。 找到男人的时候,章云杉抄起一旁的木桩,挽起了袖子。屋子里面劣质香烟的味道弥漫着,麻将相碰的声音混杂着男男女女嬉笑打闹的声音透过木门传到门外人的耳朵里。 章云杉推开门,冷风灌进屋子,烟尘吹散后是阴沉着的一张俊脸。男人背对着章云杉,见众人安静下来回过头去看,随即轻蔑道:“怎么?你姐又来叫你催我回去?” 章云杉不语,健硕的小臂上青筋暴起。“砰”的一声,是木棒砸在男人后颈上的声音。女人尖叫着散开,男人冲上来拦住他。男人闷哼一声,捂着脑袋站起身来,眼中的震惊转为恼火。 “你他么找死!” 章云杉的班级在教学楼走廊的最尽头,去往班级的路上他受到了宛如升旗仪式行注目礼似的待遇。不用想也知道,大概率是因为他口罩都难以遮盖的脖子上磕碰的淤青。 他身高腿长,男人身边的也都是些酒肉朋友。三下五除二便被他打倒在地,章云杉不解气地攥着男人的毛衣领子恶狠狠道:“以后再敢打我姐,我就废了你。你大可以去报警,大不了鱼死网破。我进去你也讨不着好。” 但扭打的过程中少不了磕碰,男人身量不高,没能伤到他的脸,细长的脖子却受了无妄之灾。 他回到座位上照例开始做题然后补觉,直到下了早自习他才感觉到不对劲。平常他虽然在班级里存在感很低,但也从没感觉过被孤立的感觉,可今天很明显所有人都在躲着他。那些探究的意味深长的目光落在他的身上像是甩不掉的蛆虫,让他一刻也不得安宁。 “章云杉,有人找。” 他想或许今日的诧异跟今天找他的人有关,他从后门走出去,路过花琏的座位时才发现他到现在还没来。 门外的人让他很诧异,是昨晚他遇到的那个女孩。 “章学长,又见面了。” 她一开口,章云杉又感觉那些如影随形的眼神贴在身上,他猜测面前的女孩应该有个不一般的身份。 他深呼吸一口,用着还算温和的声音回应着:“有什么事吗?” 穆棉从身后掏出一盒爱心便当,一瞬间周围起哄声一片,章云杉很讨厌这种万众瞩目的氛围。 他正想着拒绝,穆棉开口笑道:“昨晚谢谢你了,不是为了搭讪才说的客套话,你很像一个我之前认识的人。” 章云杉直觉现在不管是接了还是不接都不太好,穆棉目睹了他的犹豫,不由分说直接塞到了他的手里,嘱咐道:“吃完了帮我洗一下盒子,让花琏带给我就行。” 她与花琏在众人眼里更多的是青梅竹马的关系,明明二人之间没有旖旎的心思,却被众人脑补出许多爱情桥段。穆棉倒是不在意,章云杉端着饭盒脑海中嗡的一声,他明白二人应该只是朋友关系,但听到别人能大大方方地承认与花琏的亲密关系,他的第一反应是茫然。就在昨晚,他亲手把这段可以和花琏发展的关系扼杀在了摇篮里。 章云杉回到座位上,打开饭盒,里面是一块三明治和一盒牛奶。他不是很饿,先是拆了一盒牛奶喝了起来,牛奶的包装的背面是一张图片,余光瞥到能看到是一张小孩子的照片。 章云杉正想好好看看上面的内容,冷不丁被路过的人用力创了一下,他手中不稳,牛奶盒摇摇晃晃地摔倒了一旁的垃圾桶里。 一瞬间,他愣在了原地,通过刚刚的力道来看,这人百分百是故意的。 章云杉原本消下去的戾气再次冒出了头,来不及抬头,那人戏谑嘲讽的声音从头顶上传来:“不愧是黑曜石公馆的头牌啊,在外面有老总喜欢,在学校有学妹喜欢。” 花凛昨天夜里回来了,今天早上花琏上学都是她送的。到了学校后他才发现,学校里出了一个大瓜:国际中学有学生在黑曜石公关坐台,今天早上被客户的老婆闹到学校,说是小小年纪不学好勾引老男人,让学校给个说法。 按照常理来说,这种丑闻的主人公一般都是个走投无路的可怜女孩,可有人故意引导,传到花琏耳朵里时,主人公已经变成了男学生。 而在黑曜石公关上班的男学生,花琏只知道一个人,他昨晚发毒誓生死不再理会的章云杉。 可是昨夜发誓时的气愤也难以掩盖他对章云杉的同情,美貌作用在这么一个人身上并非祝福,花琏用自己贫瘠的语文功底描绘着眼前瘦高瘦高的身影,橡根苦瓜。 第8章 另有其人 花凛是国中的股东,明黄色的宾利甫一进入学院路,校长亲自带着学校高层领导已经等在校门口多时。 “花总,听说您要来。咱们学校早就做好了十足十的准备让您视察。”王校长身着熨烫笔直的西装在花凛面前也不得不弯下腰。 花凛和花宸是龙凤胎,在外表上更是不遑多让。今天她穿了一双矮跟儿皮鞋,搭配一身粉白色行政套装,衬得周遭的一圈男人都黯然失色,乌黑色的短发波浪式地包裹住她锐利的五官只露出锋利的棱角。 “真准备好了?我怎么听说去年招进来的A市状元在黑曜石做头牌啊。” 王校本来就弯着的腰差点折了过去,这消息他也是刚刚才知道,谁知道花凛这次突袭竟然是为了这件事而来。 “事情还在调查,国中不会让任何一个败坏学校风气的人留下来的。”王校当即表明态度,身后一众学校领导皆是眼观鼻鼻管鞋,大气不敢出一声。 花凛闻言轻笑一声,别人只当是她平时啷当惯了,只有王校才知道自己说错话了。 她双手插兜,上身微微前倾,身上拿破仑之水的香气顺着秋风钻进周围人的味蕾范围。 “王校,我记得那孩子是个贫困生,也就是说他不只是应该免学费,还应该收到一份补助。这样一个学生,你告诉我他去夜场上班是因为贪慕虚荣,败坏了学校风气?” 王校瞬间冷汗遍布全身,他现在严重怀疑这件事是冲着他来的,一个贫困生还是个成绩顶好的学生去夜场工作,花凛完全可以借着这件事去查贫困生资助资金的动向,这件事若是查不清楚,他未来几天绝对不会好过。 “事情还没完全弄清楚,学校已经在最大程度上给足了学生关怀,这件事应该另有隐情。” 花凛微微起身,深秋的A市气温逼近零下,她却只穿了薄薄的西装,此刻修长的双手被冻得指关节微微泛红,却是无端的好看。没有人会觉得她拥有这样背景的人在这么冷的天气穿得单薄是逼不得已。 “王校是个聪明人,我相信你能在短时间内把事情的原委交代清楚。尤其是孩子们绝大多数都是未成年,如果学校在人道主义关怀和未成年人保护上让人诟病是要上新闻头条的。” 王校长仍旧微微弯着腰,连忙点头道:“是,是。” “既然如此,你带着人先去把这件事搞清楚,至于视察工作的事”,花凛身高腿长仰着细长的脖子扫视了一眼后方的人群,扬起唇角一笑:“那就让新来的杨老师有劳带我转转吧。” 队伍末尾,被点名的杨老师无声地翻了个白眼,米白色的风衣在冷风中翻飞,酒红色大波浪规整地披在肩上,眼神中的傲慢在众目睽睽之下一览无余。 事情发酵得很厉害,学校瞬间封锁了所有相关的信息。可越是捂嘴,学生们跳脚得越厉害。 “听说是高二七班的,这周一他还上台讲话来着。” “男小三,有意思。听说客户给他花了不少的钱,原来学习好和长得好看真的能当饭吃?” “吃的也不只是饭吧,你看看那哥们脖子上,感觉昨天晚上也上班了。” 学生们凑在一起,时不时发出嬉笑声,仿佛这种良家少男少女误入风尘的戏码,过了千百年依旧是百看不厌。 “砰”的一声,花琏猛地把书包摔在桌子上,快步走到正在说小话的人面前冷着脸道:“需要话筒吗?你刚刚声音太小了,我没听到。” 花琏长得可爱但不代表他的脾气可爱,修长英挺的眉毛紧紧蹙着像是挂在天边的两道乌云,阴沉着的脸把众人吓退。 章云杉被班主任叫去了办公室,原本正在热烈讨论的班级也因为花琏突如其来地恼火而陷入寂静。 郑元来的时候看到班级里诡异的气氛,猜了个大概。虽然他讨厌章云杉,但这件事他纯是无妄之灾。 “不能够吧,顾谦是个GAY谁不知道,哪来的老婆。” 花琏语气不善,他知道章云杉是被人当作替罪羔羊了,一拍桌子拿着书包再次飞奔离开。 郑元话还没说完,他不明白花琏这种有骑士病的人怎么就这么巧碰见一个这么适合拯救的人。 “看什么看!”他能做的就是替花琏当会儿恶人,少一些流言蜚语。 章云杉被叫到了办公室,班主任老张是个和蔼的中年妇女。她了解到这孩子的家庭背景后给予过不少帮助,许多高价家教都是她介绍过去的。 但她也明白,这对于他那样的家庭只是杯水车薪。勤工俭学学校并不反对,但黑曜石公馆这种场所多多少少都沾点灰色产业,她斟酌着开口想着怎么把这个学生保下来。 章云杉面对老张的问题供认不讳,他在黑曜石公馆有上班记录,这是无法抹除的,但关于他被人包养的事他拒绝承认。 “除了工作上的事,其他的服务我没有提供过。” 老张也愿意相信这孩子的话,只是不知道学校那边会怎么回应。 “老师相信你,但是这件事结束之后你能不能别再去那种地方上班了。”老张陪着他去教务处的路上苦口婆心劝道:“你的家庭条件老师清楚,我可以试着在教职工群体里发起众筹,不会让你辍学的。” 章云杉脚步一顿,他不愿让喜欢他的老师失望,可情绪总会有那么一瞬间上头。凛冬来临,老张无法得知他微红的鼻尖是因为寒冷还是委屈:“老师,如果有选择的机会,我宁愿自己是个孤儿。” 他的父亲是个孤儿,在村子里吃百家饭长大。一直到了三十大几才娶到一个智力残疾的女子做老婆,也就是他的母亲。在他记事儿以前,章琳的身份便是他的姐姐。是家里除了他之外唯一的正常人,原本四肢健全的父亲在他五岁那年上工断了腿,工地给了一笔不小数目的赔偿。但家里的日子并没有好起来。 除了他之外,家里还有个遗传了母亲的弟弟,十五岁了仍旧生活不能自理。章琳总是一边上学一边带弟弟,分数勉勉强强能上县里的高中却被强制退学,在打了几年工之后,被父亲用十万块钱的彩礼卖给了一个比他大十岁的男人。 因为嫁人三年没能生下一儿半女而不得不忍受持续性的家暴。久而久之,她也变得和父亲一样,总说未来只能靠他了,只有他好好上学才能救她于水火。他只能做她临时的依靠,就像小时候那样,他犟着不肯认错时,她替他挡下荆条,被打到皮开肉绽。 章云杉不是超人,时间长了他只觉得劳累无比。少年刚刚有心事的时候,他也想过一了百了,直到他遇到了人傻钱多得花琏。贫苦的生活是一望无垠的海洋,可他却是无处落脚的无脚鸟,而花琏是他幻想过可以稍作停留的港湾。 花琏问郑元要了黑曜石公馆老板的电话。周婷接到电话时还在睡美容觉,电话对面还是个炮仗,一上来噼里啪啦输出一顿,把她问了个懵。 良久,除了刚接电话时的一声“喂”,周婷带有鼻音闷闷的声音才从话筒里传来:“我没听清,你哪位啊?” 花琏瞬间气焰消下去大半,他叹了口气声音小了一些:“我是花宸他弟弟。” 周婷的大脑还未开始正常运转,她下意识回答道:“哦,他不在我这儿。” 花琏:“……大姐,没人在意花宸的死活。我就想问一下你们那儿到底有几个国际中学的学生。” 周婷重新看了看电话号码,确认不是条子的号码,瞬间清醒了大半。 “花宸的弟弟,你问这个干嘛?” “你不用管,你告诉我一声,我上你那儿办个黑金VIP。”这是黑曜石公馆最贵的最壕的一张卡,花琏在前台的广告牌上看到过。 几乎是没有喘息的时间,周婷的声音重新出现在话筒里:“上班的国中的就一个,不过他只是在我这儿干点杂活,工作之外的业务我不清楚,不过,其他学校的倒是有几个。” “你要是问来我这儿消费的客人,那你们国中还是有几个。” 今天花凛大驾光临国中,就连花琏一整天没来上课也没老师敢过问。花凛的态度很明显,不管事实如何她肯定是要偏向学生的,这也导致王校一改往日严厉的态度,对章云杉用尽了毕生的温柔询问。 确定他确实是受了无妄之灾之后,校长斗胆让那位来学校闹事的贵妇隔着玻璃认了人,这事儿绝对不能闹到公家那里,更不能上新闻。老王是个体面人,他不想吃不了兜着走。 “你们学校是不是有毛病啊,霍胜是个人渣没错,但他就算没了根儿也不可能搞男的。” 此话一出,众人瞬间又把心提到嗓子眼,抓奸是真的,只不过抓错了人。 “霍胜把那个狐狸精保护得很好,十多年了,才让我闻到点腥味儿。那个小丫头现在算着也该上高中了,死东西不舍得她出国,绝对是把她塞到国中了。” 杨潇刚送走花凛那尊大佛,还未进办公室就被这等惊天大雷劈得裂开在原地。 她的脑海中瞬间浮现出一抹白色身影,别的老师说她美的像仙子整日里走路也是轻飘飘的,杨潇却觉得这女孩儿像是幽灵,轻飘飘的是因为没有生机。 第9章 此宸非彼陈 一场秋雨一场寒,花琏确信,这场秋雨落下才是真正入了冬。A市的秋天不比后来的西海岸暖和,也比不得北平的秋天让人怀念。但正因为有了他,才让章云杉未来的七年无时无刻不在回想这个让他痛苦的秋天。 雨是越下越大,郑元发来消息说自己先行一步,最近家里管得严。这个点差不多是放学的时候,花琏一整天没去上课也没人敢过问。 他从班级群里加了章云杉的联系方式,还在等待通过中。他现在回学校有扑空的风险,但骑士的决定向来都是义无反顾。 “叮咚”一声,是章云杉通过了他的好友申请。花琏看了看时间,是刚下课,他有时间看手机。 聊天框里,对方正在输入中这几个字把章云杉的名字覆盖,花琏直接先发制人问道:“你还在学校吗?” 秋雨打在车玻璃上淅淅沥沥,车里开了暖气起了水雾。花琏在焦躁的等着回信,他漫无边际的想到,等成年了一定让花宸送他辆车,到时候不管他想找的人在哪儿他都能第一时间赶到。 章云杉隔着手机屏幕删了又写写了又删,最后只发送过来一个字“在”。 几乎是同时,出租车停在了国中校门口,花琏松了一口气。司机好心送了他一把伞,他大方地在平台上打赏了一笔小费后飞奔进雨幕中。 现在放了学,教室里只剩下章云杉一个人。因为今天下雨,明天又是电路检修,整栋教学楼只留了走廊上的几盏灯,而这几盏灯在八点之后也会断电。 傍晚六点半,北方城市早就进入了黑幕,宛如电影开场前的序幕。 走廊上啪嗒啪嗒的声音是花琏飞奔过来的沉重的脚步声。“啪”,花琏的声音和无用的开关声一同传来。 “怎么不开灯?” 章云杉的座位是在靠近走廊的窗户旁,灯光和月光交响辉映,他却隐藏在黑暗处闷声道:“道路检修,要关电闸了。” 花琏喘着粗气,刚刚下车跑的太快,雨伞被他抱在怀里,自己却被淋了个落汤鸡。 “我……”他结巴几声不知该如何开口。 “找我有什么事吗?学校八点会断电。”章云杉的声音不紧不慢,他抬手看了看手上的腕表,像是无声陈述着一个事实。 “你待会儿还要去黑曜石吗?”花琏看见他抬手腕的动作,下意识猜到这人可不像自己这么闲,有时间多管闲事。 黑曜石这三个字,之前对他来说只是火山岩的一种,后来变成了他讨生活的地方,今天又变成了凌迟他的利器。 “不去,今天没排班。”章云杉如实回答,他想过要逃避,但无处可去。 花琏走到他的面前坐下,终于在此刻喘匀了气。“我今天在你们公馆办了一张黑金卡,跟你们周姐说了,把你借我几天。” 章云杉闻言,缓慢地眨了几下眼睛,像是透过迷雾看到了海洋的尽头,他终于看清了花琏的眼睛,在他意识清醒的时候。 又圆又亮,像挂在天上的月亮。 “也就是说,你这几天跟着我就有钱赚,周婷照旧给你发工资,你还不用忍受顾谦那个老变态的骚扰。” 有钱能使鬼推磨,只知道花钱不知道赚钱的花琏,花起钱来要比花宸大方地多。周婷自然不会错过宰这小子的机会,当即同意了把章云杉借给他几天的决定,还慷慨大方的把自己这儿的相关资料复制了一份让他带走。 对此花琏评价,“自己做老板就是好啊,别人利用职权整点外快都偷偷摸摸的,你倒是脸不红心不跳。” 周婷抽着雪茄,金色猫眼美甲与酒杯中的香槟相对应,她吐出一个烟圈冷哼一声:“有钱不赚王八蛋,你的钱进了我的兜里,别说花宸,你家老爷子来了都不好使。” 花琏看着她明目张胆的财迷样子,突然想起来自己当初第一次做老板大手一挥给员工多开了十倍工资的时候,那时候他也是爽的,只不过拿到那笔钱的章云杉却不像周婷这般从容,他记得那时候他好像是哭了。 “花三,姐不得不说你的眼光确实是好,”花琏抿了一口果汁闻言抬头好奇地看了她一眼。 “当初,他被介绍到姐这里的时候,我也动过把他收入囊中的心思,他长得确实好看。” 花琏不动声色接着听她说,“可我听说他是来勤工俭学的时候才是心软了,”杯子里的香槟气泡正足,她端起来抿了一口接着说:“我能看出来,他应该是见到我之后才直到自己是被骗了的。” 章云杉平生只得到过一笔意外之财,是花琏给的。现在又是花琏,他帮人从来不会拐弯抹角,只会给钱,但章云杉不想继续面对他愧疚下去。他昨天晚上拒绝了他的多管闲事,甚至辜负了他当初的好意,让花琏接着去帮助一个本就是淤泥的人,他会愧疚一辈子。 “花琏,你为什么帮我。”章云杉直勾勾地望着花琏的眼睛,他观察着他眼里的情绪,殊不知他脸上的潸然欲泣才是花琏心软的诱因。 没有昨天晚上的愤怒不甘,哪怕这句话只是相较于昨晚拒绝让他多管闲事委婉了一些。 花琏生的可爱,笑起来的时候脸颊两边的婴儿肥会让他平日里装出来的锋芒收敛起来。 “昨天我跟我妹和郑元说,”他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我说我以后要是在管你,我就把电视塔吃了。事实证明我不能把电视塔吃了,也不能真的不管你。” “可能就是我多管闲事吧,”他突然收敛起一贯的玩世不恭的模样郑重其事道:“既然我一开始就管了,我就要管到底。” 窗外的雨淅淅沥沥地还在下个不停,章云杉却感觉不到冷气。花琏脸上的一尺一寸印在他的脑海里,时间在此刻无限延长,在分毫之间他除了雨声还能听见自己突兀的心跳声。 “吱呀”一声,是桌椅挪动的声音。章云杉瞬间错开了与他的眼神接触,雨声再次大了起来,心脏重新回归到他的身体里。 学校晚上八点钟停电,二人不得已在雨幕里行走。司机给的伞只够一个人用,章云杉长得更高,他打伞的时候,雨伞以一个诡异的角度倾斜在花琏的方向。哪怕冷雨打湿了他右边的臂膀也不为所动。 “雨这么大,你怎么回去?” 花宸刚刚打过来电话,说已经派人在来接他的路上。 雨伞下两个身高腿长的男孩儿免不了肢体接触,明明只是隔着厚衣服之间的摩擦,花琏却莫名感觉心悸。这还是他第一次这么和章云杉近距离接触,像是骑士突破迷雾终于闯入了公主被困的禁地。 “我坐公交就好,”章云杉陪他站在保安亭下,等着花家司机来接他。 花琏没出声,他知道章云杉只会在确认他上车的时候才离开,心里很是安稳。 雨夜中,黑色商务迈巴赫稳稳的停在国中大门口,路上只有依稀几个行人,疾驰而过的汽车带起的水花激荡的声音被隔绝在保安厅外。 花琏认出了他哥的车牌号,心叫不好。下一秒,穿的像是刚从夜场出来的花宸阴沉着脸从驾驶位上下来。 花琏拉着章云杉小跑着过去,像是只炸了毛的小猫叫嚷道:“不是说老陈来接我吗?怎么是你这个‘宸’。” 花宸打开车门,示意二人上车,章云杉原本还在犹豫,被花琏一把拉着坐进了后座。 “你以为我想来?哥们儿正玩着呢,太后娘娘三令五申我亲自去接你,”花宸坐上驾驶位,顺手点了根爆珠,薄荷的清香瞬间弥漫在密闭的空间里,搭配上车载香薰的味道并不违和。 花琏撇了撇嘴,嘟囔着:“咱妈老让你管我。” 花宸也向来喜欢管着花琏,他下意识攥紧了章云杉的衣袖,像是怕他突然跳车跑掉。 “得了,我倒是看明白了。太后娘娘如此宠爱三太子,你皇兄我日后地位不保啊。”车子缓缓启动,花宸笑着调侃从后视镜去看他的弟弟,冷不丁注意到花琏的手部动作,眉头瞬间拧紧嚷道:“哎?你小子拉人袖子干嘛?撒开!” 花琏瞬间像是偷吃鱼的小猫被抓包,猛地把手缩回袖子里。 花宸在他眼里,洞察力不亚于一只成年鬣狗,在他仍旧打量后座的章云杉时,花琏心虚道:“看路吧,先送我同学回家。” 花宸却已经在短短几秒之内判断出自己与后座这位同学在哪儿见过了,他看着前方的路目不斜视道:“你这位同学,我好像见过几次。” 此话一出,车里空气中的薄荷清香瞬间化作冰锥冻结了空间里的气氛。 “哥,算我求你了,你好好开车成吗?”花琏心提到了嗓子眼,他用脚趾头想也知道这俩人在哪儿见过。花宸管他交友管的十分严格,但凡和他走的近的人都要被花宸进行背景调查,要是让他知道自己刚刚是和一个黑曜石的工作人员手拉手,章云杉肯定是要完蛋的。 “你开车看路行不行,本来车技就不好,我说让老陈来接我,你非得来。” 提到他的车技不好,花宸瞬间炸了毛。 “你小子翅膀硬了是吧,当年你哥我可是赛车手。” “是把车开翻八次全靠八字硬熬过来的那种吗?” 花琏转移了他的注意力,把他的谨慎转化成怒火转移到了自己的身上。 章云杉靠着窗户一言不发,心里的温度却降至到了冰点。他刚刚在于花宸对视的一瞬间,像是被人看光了身体。他在那一刻是最渴望拥有一个单纯的学生身份出现在他面前,但事与愿违。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9章 此宸非彼陈 第10章 栋“梁” 情绪大起大落之后的章云杉做了噩梦,那是一段不属于他的记忆。 黑暗中,脚下站着的平面随着车身的摇晃开始颠簸。面包车里的陈旧皮革味混合着劣质香烟的味道,男孩儿闻了止不住头晕目眩。不知颠簸了多久,才到他下车。车上好几个孩子,他是留在最后的一个。 在他之前还有一个女孩,那个女孩似乎很害怕一直小声跟他说着话。 “我也想有你这样的哥哥。”她摸着自己帽子上的毛线球,有些委屈道。 男孩像是在极力演示什么,捂着她的嘴巴让她别再说话。女孩问他叫什么名字,以后有机会可以再做朋友。 男孩儿却好像突然忘了自己的名字,甚至忘了自己的父母长什么样子,忘了自己从哪里来又将去向何处。 女孩下车之后,他被带到了一个埋藏在深山之中的村庄里。 一双布满老茧的手把他抱了起来,却又在仔细观察之后惊骇出声:“怎么是个男娃?” 此话一出,领着他下来的一男一女瞬间围了过来。看清楚人脸之后,男人踢了女人一脚,埋怨道:“我就撒泡尿的功夫,你交货都能弄错?” 女人也忘了自己当时是被什么事绊住了导致这样的结果,但那家要的也是女孩,换货是换不了的。 男人也知道事情无法挽回,他瞧着老头身板子脆,凶神恶煞哄骗道:“男娃就男娃吧,原本的数你不用出了,给个一半就成。” 男人干瘪的皮囊下声音更是干哑,他叫嚷着死活不愿意:“这哪能成,我要女娃是给我儿子做童养媳嘞,男娃咋成?” 男孩像是皮球一样被人踢来踢去,最终还是□□瘪男人领回了家。 “娶个啥名嘛?” 村里有名的神算子也在,他得知老章买了个儿子后赶过来凑热闹。 “老章,你也别恼火,这小子命格够硬嘞,”他拍了拍男人的肩膀安慰他道:“说不准是你家未来的顶梁柱嘞,到时候你让他给你赚钱,不一样能给你儿子娶下媳妇嘛。” 男人这才有了个好脸色,他咂摸这嘴巴,嘟囔道:“既然是顶梁柱,就叫栋梁?” 一直哑巴着不说话的男孩突然开了口,小小的身躯却在此刻拼命留住原有的记忆,他坚定道:“我叫云杉。” 算子拍着手掌开心道:“杉木也是好木头,就叫这个吧,好听。” 梦醒了,章云杉却什么也没留住。他向来也不会去思考梦境里面的东西,也没有时间去思考。早晨六点多的天空仍旧是梦境里的蓝色,章云杉在床上翻了个身坐了起来。他从来不会赖床,除了花琏在这里住的那晚,他允许自己醒来之后躺在床上偷窥了他五分钟。 这几天不用去黑曜石上班,但具体是几天他也不太清楚。 知道具体情况的只有两个人,很明显都不会在早上七点钟回复他。思来想去他还是决定问一声他现在的“金主”,毕竟花琏说过这几天跟着他就可以。 他在聊天框里删删打打,还没来得及发出去,突然收到一条好友申请。 头像是一朵棉花糖似的云朵,昵称是拼音YUN三个字母。 “是章云杉同学吗?我是穆棉,是高一的学妹。” 又是她,章云杉倒是不反感这个可爱的学妹,只是他不想与一些美好的人或者事物纠葛太深。 “嗯”他回复了一个字,又觉得过于不近人情,又补充了一句:“饭盒我已经洗好了,今天会让花琏带回去。” 穆棉似乎在斟酌如何落笔,她先是发了个捂嘴笑的表情,随后解释道:“我是想问问你这周末有没有时间,我的生日想邀请你来。你到时候可以和花琏一起。” 这条信息章云杉没有回复,他没过过圣日,也没被人邀请着参加过这样的活动,但他很清楚这种日子应该是快乐的,他这种人去了只会扫兴。 他犹豫很久后,正想发消息拒绝,对面的穆棉像是料到了他会拒绝又补充了一句:“我已经跟花琏说过了,他答应我会带你来的。” 章云杉这下没辙了,花琏现在算是他的老板,他让去他还真没有理由拒绝。 早上八点钟,老板的第一条指令终于出现了。 “在这件事情结束之前,你每天上学都要在校门口和我一起进学校。” 章云杉明白他是好意,但有个很现实的问题摆在眼前。 “老板,你要是像前几天一样迟到一个多小时怎么办?” 花琏的头像是一只圆头狸花猫,圆圆的眼睛盯着屏幕,良久他才发过来一排省略号:“老板会尽量早到的。” 学校里的流言还在发酵,男小三是假的,学霸在黑曜石上班却是真的。大多数人的话题已经从章云杉是否从事灰色产业转变到了他的家庭背景。 花琏今天老老实实的穿了校服,依旧是花凛送他上学。到了校门口,他要下车,花凛拦住了他:“不用,我今儿去学校有事。” 花琏开车门的脚步一顿,迟疑道:“谁这么倒霉又要被你霍霍。” 他手放在车门把手上没松开,花凛余光瞥见了立在学校门口宛如男模般笔直的章云杉冷笑一声道:“那个就是昨晚你非得让我想办法做好公关的人吧,长得是够有话题度的。” 花琏却已经跳下了车,脑袋伸到他姐车窗边上,小声道:“答应我的事别忘了。” 她昨天已经因为这件事给了学校领导一个下马威,没想到花琏又要她给特殊关照,这不由得让她多看了弟弟飞奔跑向的那个人。 晨光打在秋雨洗礼过青石板上,北国的冬天悄悄来临。花琏没忍住打了个喷嚏,却还是装作凶神恶煞的样子把路边用异样的眼光盯着这奇怪组合的人瞪了回去。 “放心,有我姐在。她不会让你离开国中的。以后她要是改革了贫困生补助制度,你也不用去黑曜石打工了。” 章云杉闻言,终于开口说了今天的第一句话:“谢谢,不过周姐其实是个好人。” 花琏想到周婷对着一个比她小十几岁的男孩,还大言不惭让他买单的模样,苦笑一声。 他几乎不可能准时准点起床,家里保姆做的早餐不适合带到学校,索性每次都会替他重新准备好一份早餐让他去学校的路上吃。 花琏感觉到书包里豆浆隔着布料透过来的热意,才想起来还有早餐这回事。 他吃不了太多,把豆浆递给章云杉解决掉,“你尝尝,我家阿姨的手艺很好,不过我早上吃不了这么多。” 章云杉没有拒绝,拆开吸管吸了一口。 花琏突然想起来穆棉曾经说过她给他带过一次早餐的事,“穆棉给你喝的牛奶是他们自己家的产品,牛奶盒的包装上印的是……” 话没说完,上课的预备铃声毫无征兆地响了起来。花琏觉得突然说这些不太好,收起了思绪,不再言语。 前有花琏罩着,后有穆棉明里暗里当众表达好感。那些再嘴碎的人也不得不收起话茬,暗地里观察。 郑元看见章云杉跟在花琏后面进了教室,故作惊讶拦住他询问:“你今天见到电视塔了吗?好像被人吃了,新闻正报道呢,说是昨晚有一张血盆大口从天而降,将电视塔一口吞下,嚼的嘎嘣脆。边嚼还边说什么‘我就管了怎么滴吧’。” 花琏想到那晚自己义愤填膺地说出那句话,现在感觉脸蛋有些滚烫。章云杉瞬间想到他昨晚莫名其妙说的关于吃了电视塔的话,莞尔一笑。 不出一天,校方便出了公告,说是有人故意捏造、虚构事实造成同学名誉受损。涉事同学正在调查当中,再次告诫各位同学们谨言慎行,正确行驶言论自由的权利。 这件事并没有完全告一段落,但上面有人施加压力,校方只能选择先保住学生的名誉。至于那些有意引导的人还在调查当中。 公告一出,各班人马围在一起窃窃私语。“真是好笑,怎么通篇不说那个在夜场上班人的问题,我们这儿是国中,不是外援培训场所。” “说不准,和学校上层有关系。不然你看为什么话题转移的这么快。” “就是就是,别忘了。花琏他家可是学校的大股东。” 当着花琏的面,他们顶多是敢怒不敢言,背地里却连带着诋毁他。 顾谦这几天忙的脚不沾地有日子没去黑曜石消费,周婷也不敢主动去问。当晚是她家员工拂了他的面子,她有不能把自己送出去,也不能逼良为娼,只好眼不见心不烦装作不知道。 “那小子怎么样了?”顾谦靠在松软的沙发里,冷不丁地想起来还有这么个人物得罪过他。 魁梧的男人冷笑一声嘲讽道:“不管霍家夫人抓不抓得了奸,这小子在学校的名声好不了。” 顾谦扭动了一下酸软的脖子,满意笑道:“都去黑曜石上班了,还装清高。真以为自己是秦始皇他爹呢,奇货可居?” 手下突然脸色一变有些支支吾吾,顾谦示意他有话快说。 “就是花家最小的那位好像一直在多管闲事。” 顾谦想起花琏嚣张的模样,轻哼一声:“这小子以为自己英雄救美呢,不用管他,他身上沾上腥味,他哥会收拾他。” 说罢,顾谦心中闪过一丝微妙。他想起那天晚上,章云杉一副钢铁直男宁死不屈的模样,又联想到他与花琏莫名其妙的关系,忍不住突然笑出了声。 “跟谁不是跟呢?都活成这样了还将就心有所属?” 他一边笑一边摇头,仿佛章云杉已经是他的囊中之物。 事情的发酵开始越来越不受控制,顾谦或许自己都没想到,当初的随口一说竟然是一语成谶。 霍家夫人真的顺着蛛丝马迹找到了霍胜藏在国中的小情人儿,是高二有名的校花,每天车接车送出入名流场所,还拉得一手好琴,没想到竟然是老钱养在外面的三儿。 她叫蒋眉,事情被曝光是在校园布告栏上,她与霍胜,一个比她大接近二十岁的男人,亲密接触的照片被张贴在上面。连同被曝光的是,这些年霍胜为她花过的钱。 第11章 第七份礼物 章云杉在一些合适的时间还会接一些家教的活儿,穆棉的生日在周日,花琏打算提前一天带他去挑选一件合适的礼物,这件事他提前跟穆棉通过气儿。 花琏还有几个月才成年,又不想被家里的司机跟着,只好自己打车过来找他。 小区楼下新开了一家咖啡店,花琏耐不住低温,缩着脖子躲了进去。 隔着玻璃门,他看见章云杉裹着厚厚的围巾从小区里出来,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花琏感觉冬天的他要比之前更加吸睛。 章云杉身高腿长,人长得也贵气,身着黑色毛呢大衣丝毫看不出他在经济上的窘迫。 “不是,哪有老板接员工下班的啊。”花琏爱美有害怕冷,手捧着热美式缩着脖子抱怨道。 章云杉解下围巾放在一旁等他喝完,他每周六早上八点到十点有家教要做,花琏给他发消息时他想也没想就让他等着。 工作人员再次递过来饮品单子,章云杉挥手拒绝,这里的东西太贵了,他消费不起。 花琏顺手接过给他点了杯热拿铁,放下菜单的一瞬间,他余光瞥见章云杉围巾上的logo,这才意识到这围巾怎么这么眼熟,竟然是某家奢侈品牌的新品。 花琏挑了挑眉,指着这款围巾惊讶道:“这总不可能是你自己买的吧。” 章云杉摘下手套递了过去,“不是,客人送了一套。你带上吧,手都冻红了。” 花琏接过手套,章云杉的体温还残留在上面,他有些害怕自己的小心思被拆穿。 花家上下,大到他的老爸老妈,小到他自己,这么多年了都秉持着一个理念。要风度不要温度,据说当年他爸妈相亲的时候,一个不顾死活穿了飘逸的风衣,一个穿了碎花长裙,在A市几近零度的秋天。 “顾谦?”花琏问出口的瞬间就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 章云杉哀怨地看了他一眼,叹了口气道:“我跟他说了,我是直的。我再怎么缺钱也不能突破底线吧。” 花琏原本是应该松一口气,却莫名其妙在心中泛起微微苦涩,好像自己刚刚受的冻,都是自作自受。 在咖啡店暖和了一会儿,花琏犹豫着套上章云杉递过来的围巾手套,正好叫的车也到了,他直接带他去了附近的精品店。 章云杉没拒绝,他很少拒绝别人给他花钱的行为,因为他真的缺钱。 “穆棉也喜欢这些少女心的东西?”章云杉随手拿起一个八音盒,里面的圣诞雪景很应景,芭蕾舞者在温暖的小空间里永不停歇地转着。 之前因为顾谦的原因,他以为章云杉对女生不感兴趣,但刚刚他自证直男,倒是让他心里有些不舒服。他心里有些忐忑的想,他能给的穆棉也能给,不会自己忙活半天帮他把穆棉追到手了吧。 但他又瞬间意识到把自己和穆棉同时放置在章云杉恋爱对象的范围内十分诡异。花琏鬼使神差地问出了一个问题:“其实穆棉跟其他女生不一样。她比较难追。” 章云杉没有回应,他心虚地回看一眼,却看见章云杉正在目不斜视地盯着他,手上的八音盒还在响着音乐转个不停。 “哦?”章云杉慢慢上前一步,轻笑一声道:“你身为她的好哥哥,更清楚送什么礼物更能够让她多点好感吧。” 店里墙上的时钟还在不紧不慢地走着,原本跟在二人身边的导购员默默地落在了二人身后几步之外,花琏听到自己的心跳声盖过了八音盒的声音,他没有回答只是深呼一口气后退了一步,默默挨过这突如其来地心悸。 “郑元不是再追她吗?虽然我也觉得不合适,但是你不给他出出主意吗?”章云杉紧跟上去,顺手抽走花琏手中的小猫玩偶。花琏猛地送了一口气,还未缓过神来,两边肩膀突然受力,是章云杉猛地把他掰了过来面对着自己。 距离不远不近,但很明显已经超出了该有的礼貌社交距离。章云杉身上好闻的雪松味道飘进他的鼻子里,花琏却被他的双眼吸了进去。 “愣什么神?买单了,老板。” 冬天没有蝉鸣,街上汽车的鸣笛声格外明显。很明显,周末的人流集中在室内,花琏忘了让餐厅留位置,就算是现在有钱也不能让刚刚上菜且饱满的餐厅能给他腾出位置来。 一瞬间,花琏想到了自己名下的那家餐厅,身为“老板”,他自己都已经忘了这回事。当老板的兴奋劲儿也随着当初章云杉的离开而消失殆尽。 “要不我做饭吧,今天我姐他们不在。” 他只会在一个特定的条件下允许花琏踏入他的私人领域,也就是当他的家人不在身边时。 花琏这是第二次注意到这个细节,进了玄关,他估摸着自己应该不会再被赶走,才试探着问道:“你姐他们经常不在,是要出去做生意么?” 章云杉换好了鞋,拿着买好的菜就要去厨房,闻言脚步一顿。 他微微侧身,只露出半张脸,从花琏的角度来看那是一个十分苦涩的微笑。 “不是,她婆家说她生不出孩子是病,隔三岔五就让她回老家治病。” 说罢,他让花琏在客厅坐下,自己领着买的菜去了厨房。花琏愣在原地没动,他不是能问出“何不食肉糜”的那种人,所以在听到这个答案时他的第一反应是难过。 他生活的世界几乎可以说是乌托邦,但他也从小就知道乌托邦之外更多的是苦难。尤其是穆棉的哥哥被拐卖之后,穆家父母常年致力于救助被拐卖妇女儿童的公益活动,他也因此了解到很多妇女活着是女童被拐卖进深山是为了生孩子。 花凛也是女人,她在生意场上大杀四方的时候,还有女性被困在兽笼里繁衍,花琏只觉得可悲。 章云杉没什么过多的反应,在厨房操刀的时候才想起来忘了问他的忌口。过了两年,他只记得他这人很讨厌调味品,葱姜蒜一概不吃,动物的内脏不吃,而且只有在吃到他喜欢吃的时候才会勉强多吃两口。 正要去问,一转身章云杉被吓了一跳。花琏不知道什么时候到了厨房门口,此时正靠着厨房盯着他看,他从他的眼神里第一次看到了歉意。 “小猫走路也没声音”,章云杉下意识脱口而出。 “我觉得我应该像你道歉”,花琏挪动着小巧的步伐靠近他一步,“我不应该多嘴问你家里的事。” 他这才读懂,眼神里不该存在的怜悯和歉意是来自什么地方。 “你不用道歉,你问不问事情就摆在那里,而这样的结果不是你造成的,就不必自责。” 花琏眉头微微皱着,明显并没有被他的话安慰到。章云杉洗了洗手,推着他回到了客厅,“花琏你有一个怜悯之心是好事,但你不是菩萨,世界上也没有菩萨,所以苦难无处不在。” 他所在的村子这种事几乎年年都有,有生不出儿子被男方苦苦压榨着子宫最后死在产房上的;也有一成年就被高价彩礼卖出去,给自己兄弟娶媳妇的。无处不在的案例让他明白,这个世界的某个角落还存在着吃人的习俗。 花琏是他的菩萨,从他身上章云杉没有看到明显的意图,哪怕他已经准备好献祭自己的一切,在二人短暂的有交际的时间里。 一顿饭吃的味同嚼蜡,花琏痛恨自己问出的那个问题。客厅里挂着房子主人的结婚照,或许是摄影社进行了美化,花琏并不觉得这对姐弟有任何的相似之处。 花凛的电话打了过来,她在电话里说事情已经查清楚了,谣言是黑曜石的员工传出来的,已经移交警方了。花琏却仍旧不满意,学校里绝对还存在煽风点火的人,这是**裸的校园霸凌。 花凛却说,没有直接的证据很难认定校园暴力,只能让学校的老师注意防范。 章云杉坐在一旁无意偷听,但奈何这二人的嗓音一节更比一节高。 “祖宗,你老实点吧。现在我正忙着处理霍老板包二奶的事儿,他老婆够我吃一壶的了,你就先老实点。” 花琏不解道:“你怎么还参活别人家务事?我不管,你要是放任有人继续欺负本校学生,我就只能私自伸张正义了。” 电话对面的人像是彻底没招儿了,气急败坏道:“你行,你是校长。” 电话挂断,花琏想个气鼓鼓的河豚坐在沙发上准备语音输入,接着跟他姐开战。章云杉冷不丁地问了一句:“事情结束了,我是不是能回去上班了。” 花琏想拒绝却找不出理由,章云杉不是他的私有物品,他也没理由莫名其妙的养着他。尽管他有这个想法,但这个念头一旦冒出来只会显得二人之间的关系十分诡异。 “好像是,但学校很明显是不想让你接着在那种场所工作,反正快放寒假了,要不你还跟着我?” 话一出口,花琏瞬间心虚地舔了舔嘴唇。 章云杉轻笑一声,勾起唇角道:“花琏,我希望能跟你建立一个平等的关系。” 他的意思很明确,他不需要怜悯。就算没有花琏这几天的仗义相助,他也会顶着流言蜚语去挣钱,言语毕竟不是实质的利刃,可不工作他是真的会饿死。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1章 第七份礼物 第12章 你的特长是高傲 只是寻常生日不是成人礼这种重大日子,穆棉生日宴会的规格没那么张扬,但来往宾客仍旧不少,大多都是生意上跟穆家有往来的事。生日宴会在当地有名的五星级酒店举行,在场的同学中除了郑元穿的用力过猛之外,没有人过度打扮。 “人家穆棉生日……”花琏坐在郑元身旁皱着眉小声嘀咕着,后半句台词他没说完,但话里的意思不言而喻。 “这是第一次见穆棉的父母,哥们要做就做最出彩的。”郑元挺胸抬头丝毫不畏惧周遭异样的眼光,就差把“孔雀开屏”四个字写在脸上。 他像只战斗的雄鸡巡视着自己的领地,直到看见比他高比他帅的章云杉姗姗来迟。 “你带他来干嘛?”郑元下意识望向一旁,嘴巴张大无声控诉着他的行径。那天之后穆棉无惧外界眼光连续几天对他当众表示好感,他已经自动地把章云杉当作自己追爱路上的假想敌。 花琏也是第一时间注意到章云杉的进场,他甚至衣服都没换还是昨天的那套,但他就是无端觉得今日的他要比昨天的更加帅气。 他蔫蔫地回答道:“自作孽不可活,要不是因为你,他和穆棉怎么能认识。” 话音刚落,章云杉朝着他直直的走了过来,手里提着的是昨天二人一起挑选的八音盒。他还记得他挑选这个作为生日礼物的原因:“我记得,她是舞蹈生。” 穆棉班上的同学关于章云杉还是略有耳闻,但他身旁还站着不好惹的花琏,他们只好一个两个相互对视但不敢说话。 话还没说上,穆棉的父母出来了,花琏便被郑元强拖着迎了上去,章云杉留在原地等他们回来。 花琏走的不情不愿一步三回头道:“待会儿有雪,你在这儿等我别乱跑。” 郑元急功近利的心思十分明显,拉着他吐槽道:“怎么的,你待会儿也要翻过月台去买橘子?” 章云杉不是朱自清,且人有三急。他放下礼物张望着洗手间的方向,却被身后的鬣狗如影随形的跟了上去。 章云杉推开门,几个矮他半头的赤橙黄绿青蓝紫毛在外等着,他们穿着单薄的冲锋衣,因为冷而不自觉地抖动着身体。 “先说好,医药费怎么算。”章云杉扫了一眼这几个人,没有动手的**。 为首的黄毛,上前一步眯着小单眼皮像是没睡醒一样,拖着嗓子说:“主家说了,出了事儿他报销,你要是懂事儿今晚上就去黑曜石公馆等着他。” 章云杉挑了挑眉,他是真没想到顾谦能跟他这种人一般见识。眼瞧着这几个人身上也掏不出来几个子儿,他自然不会让自己挨打。 “行,”他薄唇轻启,吐出一个字。下一秒猛地便把厕所隔间的门关了。 “特别感谢到场的每一位朋友”,穆棉站在发言台上,身上的粉白色裙子在灯光照耀下格外闪耀。 话筒里的声音微微颤抖,她的身体控制不住微微抖动:“我能活到现在拥有现在的一切,感谢的不只是我的父母,还有我的哥哥。” 她身后的屏幕里播放着一张张照片,是一个男孩儿四五岁的模样,最后一张是一张监控截图,自此之后她的父母去过几百遍游乐场,但再也没能见到他们的儿子。 穆棉在台上声泪俱下,花琏也为之动容,他记得如果他还在的话,今年刚好成年。穆棉呼吁在场的朋友如果遇到疑似被拐卖的年纪相仿的人一定要联系她们,没有家长会放弃自己的孩子。 郑云用纸巾擦去脸上的泪水,这不是在做戏,他也有自己的兄弟姐妹,虽然平时也有争吵,但没有人会希望彼此流落在外生死未卜。 穆棉的母亲娟丽的面庞上布满了泪痕,隔了很久,花琏才明白,她微微蹙起的眉弓似曾相识。 毕竟此时的他才发觉,原本应该有人在等他的地方只剩下了一个包装精美的八音盒。 章云杉按响了厕所隔间的警报按钮,路过的客人害怕不敢进去选择了报警,酒店安保人员赶到时,厕所隔间的门已经被拆卸下来。 “哥们以为是学校的厕所?”章云杉挑衅地看了他们一眼,他双手成拳,粗大的指关节嘎吱作响。 冷不丁门口传来一声急切的惊呼,章云杉猛地把拳头藏进了袖子里,结结实实地挨了对方一拳。 “章云杉!”花琏眼睁睁地看着他的脸上挂了彩,登时怒发冲冠一脚踹了过去。 顾谦花了多少钱不得而知,但显然他的手下找人时中饱私囊了不少,几个人气势汹汹却是毫无经验,瞬间被赶来的安保人员围了个水泄不通。 打他那小伙子瘦的像是竹竿,那一拳实在是没多大力气,只是骨头撞到肉上疼的一定是后者。章云杉一个后撤步坐在马桶上,捂着嘴角露出脆弱的脖颈,像是任人宰割的绵羊。 花琏拧着眉头,蹲在他的身前,把他的手拿了下来。原先被挡着的地方露了出来,章云杉的嘴角处明显是红了。他垂着眉眼未作言语,只是时不时发出微弱的抽气声。 穆棉得知后便要赶过来,章云杉是她邀请过来的,在她的地盘出了事纯属无妄之灾。郑元抢先一步挡在她面前,说是花琏已经主动请缨陪着他去了警局。 简单做了笔录,确定是简单的寻衅滋事,便放走了章云杉他们。期间,花琏始终不放心他脸上的伤口,买来了冰袋让他敷在脸上。 一旁的女警官看不下去,吐槽了一句:“快两米的小伙子咋这么矫情,你不动它一会儿就愈合了。” 花琏仰着一张脸反驳道:“姐姐怎么不说我们这张脸破了相怎么办。” 出了警局,花琏要带他去医院。他强硬地拉着章云杉的袖子想要拽着他走,却被身后的一股大力拉了回来。他踉跄着撞在章云杉的身上,连着心脏也差点跳出胸腔。 低沉的嗓音从他的头顶响起,章云杉轻笑一声:“我没事儿,待会儿还要去上班。” 花琏一听他要回黑曜石,不放心地要跟着一起去,“谁知道顾谦这种人还会做出什么过分的事?” “我哥这两天在外地,周婷也被我收买了,没人会告状。”花琏微微仰着头,张扬的眉眼中透露着些许自豪。章云杉无奈,只好由着他跟着自己。 天气预报还算准时,傍晚时分天空中飘起了鹅毛大雪。叫好的车停在路边,二人狂奔着过去,还是避免不了被白色铺了满头。 到了地方还没到上班时间,花琏轻车熟路地去了周婷办公室。 “周老板,您这儿头牌破相了,有没有碘伏给我用用。” 周婷正在照镜子,闻言看了看身后的章云杉,经过冰敷他的脸颊已经不在红肿,嘴角泛红的伤口是脸上的焦点。 她微微瞪大双眼,眼神在二人身上转了一圈,冲着花琏平静道:“你咬的?” 空气中流淌着寂静,大概三秒之后,花琏一张小脸涨的通红,“你,你,我,我,”他结巴着不敢去看身后的章云杉,“没有,你别瞎猜。” 急救包就放在办公室的夹层里,周婷搬出来之后,意味深长地拉上了门:“我就不耽误你们了。” 隔绝外面震天响的DJ音乐,办公室瞬间安静下来。章云杉坐在沙发上等着花琏动手,面前的人脸上的红晕消下去一点,只是拿着棉签的手略微有些慌乱。 花琏深吸一口气,用棉签沾了些药酒,试探着去碰嘴角的伤口。他莫名有些心虚不敢去看章云杉的眼睛,只好紧盯他的嘴唇。 家里老人说,薄嘴唇的人都薄情,花琏不懂,他只知道薄嘴唇的人好看。离的近了,章云杉的气息喷洒在他的上方,他眨了眨眼睛,睫毛抖得像小蜜蜂,章云杉忍不住偷偷扯了扯嘴角。 这一举动,瞬间被花琏抓包,他抬头想责备这个不听话的伤号。身后桌子上的手机突然亮了一下,章云杉倾身向前去够桌子上的手机,一双薄唇猛地擦过他的双眼,花琏躲闪不及向后仰着差点摔在地上。 就在此刻,一只大手稳稳地托住了他的后背,又猛地一拉把二人之间的距离带到一个危险的境地。 花琏的胳膊顺势搭在他的肩上,他控制不住呼吸有些紊乱,捏着棉签的手忍不住微微颤抖。章云杉没松手,垂着眼扫视着他的唇鼻,最后落在了他的双眼上。 “再不起来,所有人都以为是你要咬的了。” 低沉的嗓音是蛊毒,脑海中残存的理智迫使花琏慢慢撤离章云杉的领地,站起身来。 章云杉这才去看手机上的消息,他扬着手机说:“吧台的同事喊我去替他一会儿。” 花琏手忙脚乱地收拾着桌子上的残局,故意不去看他:“那你先去,我把这里收拾一下。” 话音刚落,章云杉起身,高大的身影遮住了办公室的灯光,花琏感觉被巨大的阴影半包围住。一双骨节分明的大手接过他手中的东西,体温交融的一瞬间,他像是被烫到猛地收回了手。 “和你一起收拾完再去也不迟。” 花琏的心跳如雷,甚至盖过了门外震天响的音乐声。 章云杉低笑一声:“花琏,你并不擅长低头。” 第13章 莲花盛放的“春天” 在初中毕业之前,花琏没做过春梦,关于床底之间的事情,他的知识浅薄到仅限于生物课本上的内容,而他又是个文科生。他的父母曾经安排过相应的生理课程,却被花宸嘲笑是多此一举。 “他到时间就懂了”,花凛如是说。从中学起便在欧美读书,再加上常年混迹风月场,姐弟二人时常认为父母对弟弟保护地太过,这反倒不利于他的野蛮生长。 事实证明,被骂不正经的姐弟二人说的是对的,任何知识化作课程都会变得枯燥且无聊。 花琏对男女之间的知识第一次涉及到,是在初中。那时候除了郑元,他和班上另一个男生走的比较近。但好多事他经常不叫郑元,比如触及花琏心灵的那次。 那个男生那天突然神神秘秘地叫花琏去他家里玩,郑元却没被邀请。到了地方之后,他把花琏拖进自己家的观影室。原以为是看《变形金刚》之类的内容,被按捺着坐下后,确实花琏不感兴趣的男女感情剧。 但这次的影片有些奇怪,他第一次看见一个女演员的**。情节进入**,一旁的男生突然靠了过来,他剧烈地喘着粗气去触碰花琏的裤链,却吓了他一跳。 花琏凭着直觉感觉到了难受、危险与抗拒,他猛地推开男生双臂的禁锢,跑了出去。 自此之后,他与那个男生便不再说话,那人后来去了国外上学,他和郑元留在国内继续读书。 被问及为何二人的关系急转直下,花琏和郑元正趴在教学楼走廊的栏杆上,任凭微风吹拂着发梢。 “文岩给我看了奇怪的东西。” 郑元比较早熟,登时瞪大双眼惊喜着询问道:“是不是那种不穿衣服的东西。” 想起那日的细节,花琏仍是阵阵范着恶心,尤其是文岩眼中流露出的对他的占有与渴望。他皱着眉头沉默地点了点头。 郑元笑骂道:“这小子真不仁义,有好东西也不给我看。” 花琏仔细回忆着那日的细节,淡淡道:“但是他抱住了我,还想亲我。” 此话一出,郑元瞬间收起了玩笑,浑身起了鸡皮疙瘩,他哆嗦着嘴唇说:“他不能是喜欢男的吧。” 花琏摇头,他确实不知道文岩喜欢男的还是女的,他只觉得被他抱在怀里那样看着时很恶心。 郑云不放心地凑近他,小心翼翼道:“花琏我哥们,你可不能和他一样啊。” 花琏忍着恶心推了他一下骂道:“少意淫我。” 郑元重重地松了一口气,他放心地抱着花琏大笑。 “不怪文岩这小子,咱花小少爷长得细皮嫩肉又这么好看,他忍不住也正常。” 说完,荣获花琏一顿暴揍。 花琏因为自己对文岩行为的极度反感而把自己归类于“性取向为女”的男生,却忘了那日荧幕上激烈的动作下他始终心静如水。 他关于男人与男人之间的知识来自于自己的第一次春梦,是在第一次遇见章云杉之后。那天,花夫人决定把手下的西餐厅送给他作为初中毕业的礼物。 第一次当老板,花老板背着手无不新奇地去了自己的地盘巡视,章云杉作为门童站在门口,都是穿着统一的服饰,廉价的布料却能在他身上体现出不一样的质感。 中考结束的A市闷热无比,章云杉站在门口被允许挽起衬衫袖子,精壮而修长的胳膊就这么暴露在花琏的眼前。当晚,那双胳膊就出现在了他的梦里。 少年第一次的梦遗对他很是温和,梦里的场景没有过分露骨。梦幻的场景蒙着浅夏的青色,花琏感觉自己身处意大利的里维埃拉。梦醒时分的抽离,让他忍不住鼻头一酸,像是切身经历过爱而不得的剥离。 花琏并没有把这个梦放在心上,因为他太过美好,如同浪漫影片一般。 可昨夜他回到家中之后,辗转反侧地睡不着觉,脑海里全是章云杉低语的一声:“花琏,你不擅长低头。” 紧接着他陷入了无端混乱的梦境,美好的幻境被剥离,他赤身**的对着同样赤身**的精壮身体。 他梦见自己被环抱在精壮的臂膀里被亲吻,后来他被人按着向下,熟悉的声音逼迫着他张开嘴巴,说了声:“低头。” 花琏被声音蛊惑着低下头却抬起双眼,他不确定现实中章云杉会不会露出这样的深情,但在梦里已经足够蛊惑。 小腹一阵阵痉挛让他分不清是梦境还是现实,等他真的醒来时,被濡湿的床单提醒着他发生的一切。 花琏甚至没有挣扎,瞬间接受了自己的春梦对象是章云杉的事实。梦里的一切都很真实,都是他见过的听过的,除了隐藏在布料之下的内容。 花琏猛地翻身下床灌了几口冷水,他控制不住自己去回忆梦里的内容,没人告诉过他同性之间应当如何互相帮助,他却那般在梦里无师自通。 “下流”,这是他对自己的评价。可说出这两个字时,他脑海中想的却还是章云杉。 事实上,他甚至没能亲吻过他的嘴唇。 公交车到站,花琏跟着章云杉随着人流被挤上车,好在二人被一路挤到公交车的末尾能有个座位。 章云杉想把他推上座位,花琏却开始谦让。刹那之间,他感到身后一股大力袭来,一位老太带着菜市场买的菜一屁股坐到刚刚的位置上。 花琏:“……” 公交车上人挤人,花琏被迫着靠着章云杉的胸膛,他在心里安慰自己:“这可不能算自己占他便宜。” 下一站到的很快,司机一个急刹车,花琏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后仰靠在章云杉身上,仿佛被紧紧抱住。刚刚站稳,那位老太提着菜篮子,一个猛地出击,再次把花琏撞回了章云杉怀里。 “这老太太,就一站也要坐?” 来不及抱怨,花琏再次被一股大力送到了还温热的座位上。 章云杉站在他面前居高临下,面无表情地审视着他:“跟着我干嘛?”他以为这件事结束后,所有秩序能够恢复正常,但花琏很明显不受秩序约束。 “我无聊,”花琏心虚地怼了怼手指解释道:“想去黑曜石玩玩不行吗?” 花琏有钱还是黑曜石的黑金VIP,他想去玩当然是无可厚非,章云杉点了点头不再询问。未成年很明显不能再是借口,况且他很快就要成年了。 花琏见章云杉不再追究他尾随的责任,又开始肆无忌惮起来。 他盯着那双薄薄的嘴唇,不像是梦里能说出极具压迫性的话。 国中到黑曜石不算远,不过十五分钟,花琏跟着章云杉下了车。晚上章云杉上班,花琏就乖乖坐在一楼大厅的吧台。 周婷来打了个招呼把章云杉叫到了一边:“你跟顾总怎么回事?他今晚来了估计还要找你。” 提起这个名字,章云杉一个头两个大,他实在是得罪不起顾谦,但眼下很明显有个更得罪不起的。得罪顾谦,他会暗中使绊子让他难堪,但如果得罪花琏,今晚就是他的死期。 章云杉弯了弯嘴角,朝花琏所在的方向使了个眼色,眼中包含的情绪不言而喻。 周婷读懂了他的欲言又止,走到花琏身边笑道:“花少坐大堂不冷吗?姐给你单开一个包间,把你的同学一起叫来玩啊。” 花琏沉浸在能和章云杉同处一个环境的兴奋之中,兴冲冲道:“不用,我刚问了,今晚是他”,说着他朝章云杉怒了努嘴道:“在吧台值班,我跟他玩就好了。” 周婷只好笑着打哈哈离开,心想着:倒了八辈子霉了,花宸刚去外地忙,花琏就来烦她了。眼见着今晚章云杉铁定是支不开的,周婷只好另作打算。 有花琏坐镇,骚扰章云杉的男男女女果然少了很多。 一直到他下班,花琏红着小脸蹲在门口等他换衣服。章云杉见状把他拉了起来:“你今晚喝的都是无酒精的别再装醉。” 花琏不情不愿地从地上起来,喃喃道:“没装醉。” 都是男生,章云杉却觉得花琏一个人格外的不安全。花琏却没有要打车走的意思,二人走在公交站牌的路上,短短的路程被他磨蹭的老长。 “章云杉,你谈过恋爱吗?”他不敢直接去问他有没有过女朋友,他怕真相太过**将他凌迟。 章云杉脚步未停,“没有。”他整天为了吃饱饭忙的脚不沾地,哪有时间谈恋爱。 花琏在心里悄悄地雀跃片刻,突然走到他的面前站定。 “那你肯定初吻还在,”他不是在嘲笑,更像是发现一种新奇的宝物而雀跃。 章云杉猛地停下了脚步,把二人的距离堪堪控制在呼吸交融的地方。 酒不醉人人自醉,更何况花琏一滴酒都没喝。街道上变得安静,有的只是秋风刮过落叶的“沙沙”声,花琏猛地踮起脚尖去触碰那两片唇瓣。 刹那之间,章云杉明明可以躲开,却还是控制住自己没偏开脑袋。 花琏揽着他的肩膀,撞在了他的嘴唇上。 从这几日他无缘无故地缠着自己开始,章云杉就感觉到了异常,但他没有制止。但现在到了不得不制止的时候,花琏是喜欢女人的,他亲口说过,他可以容忍他对自己的放肆,但不能真的把他引到一条不归路上。 那个吻只是短短的一刹那,花琏踮起的脚尖落下,又一阵冷风吹过,他红着鼻头满意道:“现在归我了。” 章云杉的瞳孔放大又紧缩,变换的很自然,他看着月光下被冻的脸颊通红的花琏,兀自笑了笑。 “这算哪儿的初吻?我可不认。” 下一秒,他一手揽住花琏的腰身一手放在他的后脑勺,将他抵在树上,狠狠地吻了下去。 唇舌之间的攻城略地,花琏的体温急速上升,他被按着脑袋辗转反侧地亲吻着,唇舌之间的触碰让他发出舒服的“哼哼”声,直到他控制不住双腿发软,只能靠着章云杉小臂的支撑才能站立时,他才被放开。 花琏瞳孔涣散着大口吸着凉气,章云杉却格外清醒,他揉了揉他的脑袋,猛地在他的脑门上亲了一口。 “得到想要的,就恢复正常吧,花琏。” 第14章 剧情跑偏 布告栏上被爆出是霍胜小情人儿的那个学生,第二天就没再来学校了。 隔了个周末,章云杉回到学校后仍旧在桌子上补觉。手机上消息的提示音闪烁个不停,他开了静音没能打扰到他。 去年他还没去黑曜石上班,寒假大多数时间都在做家教,剩余的时间他接了几单寒假作业的活儿,保证不被老师察觉。 谣言已被澄清,几个按耐不住的学生想找他提前预约,晚了的话,强如时间管理赚钱大师章云杉也有不得不推掉的业务。 花琏听了之后动了歪心思,就算他做了那么多都是一厢情愿,二人现在的关系总是不能说差的,章云杉应该不会拒绝这等VIP客户的。 花琏面上无动于衷,心里却莫名起了一种优越感。 但章云杉没给他开口的机会,学校的期末考试安排在元旦之后,到时候他会全职在黑曜石干一个月。他会趁着所有的假期攒够高三全面准备复习的钱,高考才是他唯一的出路。 花琏张着嘴巴,失望地“哦”了一声。心里滋生出的微妙情感也被磨灭,他有些小心翼翼地问道:“那学校的元旦晚会你会来吗?” “不会”,他如实回答,“假期周婷给我开四倍工资,还有额外的提成。” 不用接着说下去,花琏有些失落的点了点头。郑元在一旁凑过来,揶揄他说:“那你可没眼福了,错过我们钢琴小王子的表演。” 刚刚还略显羞涩的花琏,瞬间炸了毛,给了他一脚皱眉道:“出门右转是彩票店,闲的没事刮两张玩玩,别来烦我。” 章云杉微眯着双眼看着花琏炸毛,推走郑元,回复神色这一系列动作后,忍不住笑出了声:“钢琴表演没眼福看到,情景剧却是好看。” 花琏被拒绝后耷拉着脸,期期艾艾地提出最后一个请求:“看来寒假我只能在黑曜石找到你了。” 话音刚落,刚刚还在微笑着的章云杉敛起了笑容,片刻停顿后他伸手揉了揉花琏的脑袋小声道:“小孩子以后离那些地方远点,别被你哥抓包了。” 说罢,他整理好书包再次像风一样从他身边路过。 花琏接连被拒绝,不只是在今天。自从那天厕所事变之后,他又开始了忙碌,除了上课就很难再见到他的影子。他只是回归了正常生活,花琏却难以戒断这几天短暂的温存,尤其是被拒绝后的失落比之前的陌生更叫人心焦。 他确实没理由把章云杉的私人时间占为己有,他为他做的一切到头来说只能算是“仗义相助”,而做这一切的“大侠”只能不求回报,不能要求被帮助的章云杉以身相许。 花琏的骑士病只对一个人发作,他这些天来的莫名心悸不是心脏的问题,他的病灶是某个人。 元旦当天晚会结束后,花琏被催着回家跨年,难得他们一家人凑在一起。 零点时分新一年的钟声敲响,他试探着给章云杉发去一条“新年快乐”,那条回信却让他等到了凌晨三点。 嘹亮的警号声响彻在空旷的中华大街,刚刚结束世纪商城跨年维持秩序工作的警官老张,又接到了新的出警任务。 学府桥上有人跳河了。 零下十度的夜晚,河面上结了薄薄的一层冰。章云杉忙的脚不沾地,又加了一个小时的班,周婷才肯放他走。夜班公交他没能赶上,只好迎着冷风骑车回去。 学府桥下是空旷而平静的河流,映照着天上的圆月空旷又凄凉。学府桥上,蒋眉身着单薄白纱裙,赤着脚站在栏杆上,痴痴的望着天上的明月,眼里流露出的全是对死亡的向往。 凌晨三点看到这幅场景,章云杉第一次对贫穷之外的东西产生了恐惧。他放慢了骑行速度,直到距离那抹白色身影越来越近,他猛地刹住了车。 他看到那个白色身影突然动了起来,清风吹起她的裙摆翻飞,“噗通”一声,那人一跃而下。 章云杉登时丢下自行车,甩了身上厚重的棉服,狂奔着跳了进去。 老张赶到的时候,认出这就是上一次被堵在厕所挨揍的男孩。彼时章云杉已经浑身湿透,裹着自己的衣物蹲在路边等待救援。 老张赶紧让人把他带到暖和的地方,这么冷的天,身上还都是水,闹不好是要出人命的。 安顿好一切后,章云杉捧着警局熟悉的一次性水杯等待着做笔录。 老张刚给家里媳妇打去电话,让她别再等了,他今晚上估计是回不去。在他回来看到章云杉的一瞬间,淤积在胸口的怨气突然消散了一些。他是工作上压力大,这小子是真倒霉。 “别老板着个脸,”老张为他续上一杯水,“人都说爱笑的男孩运气不会太差,你下次多笑笑说不定能躲过这些事。” 章云杉实在是笑不出来,捧着水杯苦笑着说:“躲开了,她不就死了吗?” 老张瞬间无言以对,收起玩笑开始询问他知道的事。 章云杉如实回答,说自己只是下班路过,碰上了。 “这个点下班?”老张扬起手机屏幕上的时间,“两点半了,你在什么地方上班。” “黑曜石”,章云杉实话实说,“我在那里半工半读。”老张上一次是见过花琏的,也知道二人是国中的学生,怕他疑惑补充一句。 面前的男孩总是板着一张脸,情绪却总是一如既往的稳定,这是每个警察都会注意到的他身上的特质。 “怎么在这种地方兼职,你爸妈呢?” 这个问题一出,章云杉几不可闻地皱了皱眉头,这是老张第一次在他脸上洞察到这样的神色。 很快他就明白,为什么面前的男孩儿总是苦着一张脸,换谁有着这么一个家庭都不会能笑出来的。 临走的时候,老张踌躇着问他要不要让家里人来接,却被他义正言辞地拒绝了。 “张警官,我成年了。” 他只留下这么一句话,就离开了。留下老张久久不能回神,母亲基因有缺陷,姐姐正常,弟弟不正常。说明这个缺陷基因大概率只会在男性身体里留存,可偏偏他是正常的,长得还十分出挑,他不信这是基因彩票。 都是儿子,一个被留在家中养着,另一个却借着为他好的名义让他上学,压榨着他养着家里。为人父母这么自私着实很少见。 工作人员归还了他的手机,“对了,有个叫备注是朵花的人给你发了很多信息,我怕他又急事找你,就说了你在警局。” 章云杉这才想起来他还没来得及回复花琏的新年祝福。他点了点头,道了声谢谢。一转身,刚刚在对话里出现的人冷不丁地出现在他的面前,很明显这人是刚刚赶来,他大口地喘着气胸膛剧烈起伏,双眼却囧囧有神地灼烧着章云杉。。 “新年快乐”,章云杉终于露出一个笑容,见到某人要比他见到今晚的工资更能让他笑出来。 花琏没说话,他猛地扑过来抱住了他夹杂着室外的严寒,他的声音微微颤抖着:“我以为顾谦又欺负你了,我还给周婷打电话骂了一顿。” 周婷当时正忙着清算这个月的库存,会计请假回家了,这种事只能她这个老板亲历亲为。冷不丁接了个电话,以为是新年祝福,却被对面的炮仗炸了半天。 不过她的耳朵向来不好使,花琏挂了电话她甚至都没反应过来是在骂她。 章云杉贪恋着花琏身上的温度,想推开又迟迟不肯动手,他只容忍自己放肆这么一回。 花琏这次又是偷溜出来的,章云杉家里姐姐和那个男人都在也不好带他回家。只能在附近的酒店开一间房间住下,花琏出钱,他出身份证。 酒店品质低于四星,花三少爷更是看都不看。二人订了一间大床房,明明之前也曾经在一张床上睡过,花琏还是可疑的红了脸此刻的心境不同以往。 他怕章云杉感冒,推着他去洗澡。又叫来了客房服务,叮嘱明早退房前把衣服洗完烘干送过来。 忙完之后,他盯着酒店洁白松软的大床有些不知所措。他强制自己不要害羞,安慰自己其实和郑元睡一间房一样,但事实上他根本不会容忍郑元进他的卧室。 没了衣服,章云杉只好裹着浴巾出来。浴室蒸腾着的水汽把他的身体蒸成粉红色,**的上身在接触到冷空气后下意识的收紧,腹部码的整整齐齐的腹肌在水雾中若隐若现。 花琏猛地背过身去,“你的衣服我让客房洗了。” 章云杉从左边过来,他就转着圈绕道右边准备溜到浴室,不料被一只胳膊拦住了去路。 “浴袍,”章云杉的另一只手从另一边递了过来,圈着花琏不敢动弹。 花琏没接,他此刻心跳如雷,内心刚冒出头的想法瞬间被他付诸于实践。他猛地转身,借着勇气把章云杉推着靠坐在沙发上。 章云杉反应不及,浴袍被丢在一边,他张开手脚,任凭花琏挤在他的两腿之间。他从下网上看,只能看到他起伏的胸膛和红色的耳尖。 “我在家洗过了。” 章云杉咽了咽口水,喉结滚动时脖子上未擦干的水渍顺着凸起的坡度滑落,花琏突然感觉到口渴。 他的视线不受控制的由下向上,最后落在章云杉的嘴角停留。 “已经完全好了。” 二人里的很近,彼此之间呼吸交融,花琏红润的嘴唇像是樱桃,诱惑辄他下嘴。章云杉微微眯着眼想并拢起双腿,但前提是要把身上的人推开,但他做不到。 “早就好了,小狗才会想要留下标记。” 第15章 回归正轨 “既然洗了那就睡吧”,空调背风处的冷意让他止不住打了个哆嗦。 花琏这才反应过来,他这样很容易生病,瞬间从他的双腿之间挪了出来。 柔软而宽大的双人床明明是白色的,却让花琏红了脸。 “怎么睡?”一个不算问题的问题被不应该在乱想的章云杉抛了出来,心虚的是花琏,他怕自己被留在床上而故作放松道:“都是大男人,之前你家那么小的床都睡过,还和之前一样呗。” 说完,他率先脱了衣服钻进被窝,装模做样地打了个哈欠闭上了眼,等着章云杉关灯。 章云杉站在床前看着他绯红色的耳垂渐渐恢复正常,轻叹了一声,关了房间的灯。 酒店的床垫要比章云杉我是的柔软,他上床的时候,花琏能很明显的感觉到床垫的一边沉沉的陷了进去,伴随着舒服的“吱呀”声,章云杉补充了一句:“你晚上睡觉别往我这儿滚,”花琏屏住呼吸没说话,他又补充了一句,“我没穿衣服。” 黑夜里,就连酒店窗外的夜景也变得暗淡,花琏偏着头去看被空调吹动的窗帘,感到体温在蒸腾。 等到意识变得深沉,他的潜意识才叫他可以转向另一侧。章云杉感受着越来越近的呼吸,忽地想到那晚他留花琏在自己哪儿过夜的那晚。 他从没想过这样的机遇会有第二次,但此刻他却在期待未来的更多次。 蒋眉跳河的事登上了A市的早间新闻。出租车上,花琏微眯着双眼咬着吸管小鸡啄米似的喝着牛奶。今天叫醒他的不是保姆吴姐是章云杉。 他起的太晚,根本来不及吃早餐,章云杉却很有先见之明为他准备了热牛奶。 早高峰的新闻内容正在播报昨晚蒋眉跳河的事,花琏原本正噙着吸管打盹,牛奶晕染在他红润的双唇之间,冷不丁地熟悉的名字传入他的耳朵。 蒋眉,记得没错的话,这人是这几天国中的风云人物。也正是因为他,章云杉得以洗脱嫌疑。 狭隘的空间里,衣物之间的摩擦声格外明显。章云杉正靠在座椅上补觉,花琏慢慢坐直了身体用胳膊肘怼了怼他。 章云杉均匀的呼吸声被扰乱,很明显是醒了但没有睁眼。 “你还没跟我说,你昨晚为啥进的局子?” 章云杉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半睁着眼低声道:“你不都听到了了吗?” 转眼间,广播的内容已经换了频道,红灯变绿汽车重新启动。 花琏咽了咽口水,猛地想起昨晚章云杉湿冷的衣物,来不及感叹他与蒋眉之间奇妙的缘分,下意识地把手放在了他的额头上。 章云杉来不及躲闪,浓密而狭长的睫毛剧烈抖动,擦过花琏的手掌泛起阵阵痒意。 “有点烫”,花琏的手贴在他的额头上,温度透过细嫩的手掌皮肤把原本微凉的体温加热。 车内的空调开的很足,暖意遍布全身时,章云杉的手脚仍旧冰凉,他微微皱着眉头反应过来今日的困意与往日有所不同。 粗重而滚烫的呼吸喷洒在花琏的脸上,他摇着脑袋说了声不行。 “师傅,不去国中改去医院。” 早高峰车如流水,司机透过后视镜看了眼章云杉泛红的脸颊,有些不耐烦道:“小兄弟,马上就要到了,现在改地点……” 花琏面部表情的从兜里掏出两张红票子放在副驾驶上,“改。” 司机低低地笑了一声,没再抱怨在下一个路口调了头。 医院走廊上激烈的争吵声把章云杉的意识拽回现实,白花花的顶灯隔着医院蓝色的帘子显得格外朦胧。他抬了抬双手,发现右手有些浮肿,吊瓶里轻微的滴答声刺进耳膜,他才回忆起意识消失前的最后一秒。 是花琏抱着他红的不正常的脑袋摇晃着叫他,还是给的太多,司机难得大发善心背着他进了医院,总好过于让花琏背着他,两个人不一起躺在医院走廊上都是好的。 尖锐的女声穿过整个楼道,章云杉摇着昏沉的脑袋慢慢坐了起来。 来直至这场闹剧的不是护士,而是花琏。他听见那道独有的清亮声线语气不善道:“大婶,有点素质,这是医院不是菜市场。” 那位女士很明显被这么一个毛头小子教训了,登时失了声,捂着胸口想骂却骂不出声。她手指着花琏,良久却也没在说什么,大手一挥离开了案发现场。 留下一位西装革履的小年轻,弯着腰赔笑。小年轻一看就是刚刚大学毕业,女人刚一离开,他猛地松了口气朝着花琏道谢。 花琏也不是为了给他解围,他单纯不想有人打扰到章云杉睡觉。 他很大方地摆了摆手,八卦道:“我看那大婶一身名牌,找你一小员工闹什么啊。” 男生皱着一张苦瓜脸,很明显还没形成良好的职业素养,他低声道:“哎呀呀,弟弟你是不知道,我刚入职就摊上老板娘抓奸这种事,你说怎么不倒霉?” 打探的消息差不多,花琏才推开隔壁的单人病房。 章云杉靠坐在床头正幽怨地看着他,花琏被吓了一跳,快步上前道:“怎么醒了?这才睡多长时间?” 他上前触摸着章云杉的额头,发现没那么滚烫后才松了口气。 “我跟老班请了假,她还表扬我乐于助人呢。”说着,他满脸骄傲的挑了挑眉。 章云杉沉沉地笑了一声,没打消他乐于助人的积极性。 “刚外面怎么了,那么久不进来。” 说到正是,花琏猛地一拍大腿双眼放光,他拉开了病床前的帷帘,小声道:“你绝对不知道刚刚外面发生了什么?” 章云杉不语,挑眉示意他讲下去。 他饶有趣味地看着花琏手脚并用绘声绘色地描述一通后突然像只泄了气的气球,萎靡道:“你隔壁就是蒋眉。” “就是那个让你在学校背黑锅的”,他抬眼接着补充道:“也是昨晚你救起来的那个女生。” 据说,蒋眉是霍氏集团掌门人霍胜的在外面养的小情人儿,平日里出入高端场所,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也都是拜这位霍胜所赐。 听说是因为她怀了孕,霍夫人才坐不住要把她赶走。没想到霍胜却因此与她大吵一架甚至要离婚,她气急之下选择在学校里曝光了蒋眉做小三的事。 章云杉闻言拧紧了眉头,花琏却还在抱怨:“你认识她吗?最近怎么跟她杠上了,一碰上她你就倒霉?” 只听旁人说,花琏对这位蒋眉同学产生的情感只有厌恶,年纪轻轻却做这么让人不耻的行业,任谁都不会选择去尊重的。 章云杉出声打断了他的思绪:“你搞错了一点,是因为是两个倒霉的人撞到了一起。” 花琏闻言,托着腮不解地望向他。 “你看见蒋眉的父母了吗?” 花琏垂下了眼睛摇了摇头,章云杉接着说:“你也看见了,霍夫人和我们的父母差不多年纪,保不齐蒋眉的监护人就是那个霍胜。” 花琏的脑筋转不过来弯,拧着眉毛低着头反应不过来。 但他向来不具备集中思索的能力,眼神从白瓷板砖上游离到章云杉贴着白色胶带的手背上,他猛地一拍大腿道:“对了,护士姐姐跟我说,打点滴的人会比平常增加上厕所的次数,”说着,他转头看向病床上的章云杉询问道:“你现在有感觉吗?” 章云杉其实刚刚醒过来不完全是因为走廊上的争吵,更多的是生理代谢的作用,他抬头看了看头顶上的点滴瓶,咽了咽口水。 花琏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解释道:“我出门前护士姐姐刚换的新的一瓶。” 等章云杉攀上他的肩膀时,花琏猛地红了脸,刚刚的热心肠一去不返。他突然希望章云杉能再憋一憋,总好过于现在让他旁观别人如厕。 章云杉单手多少有些不方便,花琏见他细细簌簌半天还没能解决,脑门上甚至浮出一层薄汗,颤抖着声音道:“需要帮忙吗?” 章云杉的声音染上鼻音后格外的低沉,他看了眼某人绯红的耳垂,低笑一声道:“你想怎么帮?” 花琏最终也能没能帮他扶“鸟”,他背过身只能听见哗哗的流水声,控制着余光不去探寻那里的风景,哪怕他极力控制自己的余光不去乱看,但还是瞥见一抹光景。 一瞬间,花琏心跳声如雷震,他没有和别人一起洗澡或者比鸟的习惯,但涉及到男人的自尊心,他也尝试着融入。但关于章云杉的只一眼,他的脑中只剩下了两个字,伟岸。只是短短的一瞥,前几日梦里的缺失的形象被现实意象缝合,密闭空间中气温蒸腾着蔓延至他的脖颈和脸颊。 终于结束后,花琏扶着章云杉重新坐回到床上,护士恰巧进来查房。她先是询问了章云杉的感觉,又看了看药量,最后补充了一句:“空调遥控在床头柜里。” 花琏脸上的余温未退,脑袋里也是乱糟糟的,他下意识“啊?”了一声。 护士上下打量了他一眼接着道:“你看你脸多红,热了温度就调低点。” 花琏:“……”他张着嘴支支吾吾没敢解释,现在看来,空调温度调的高好过于他因为偷看“鸟”图红温要好太多。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5章 回归正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