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闻让于小磊先送宋时予回去换了身衣服,到达烧烤店的时候于小磊本以为至少是什么大排档,结果真的是一家朴素的街边小店。
两人一起走进店里的时候惹得周围一圈人频频投来目光,这样一对光鲜亮丽的男女出现在这里实在有些违和,霍闻身上还穿着板正的正装。
点完菜坐下时宋时予看霍闻已经是今晚第四次下意识用手捂在上腹,猜他应该是喝了酒胃不太舒服。
从前宋时予就想霍闻应酬不断,强烈的个性在酒桌上也吃亏,担心他的胃出问题,也不知道这些年是不是担心成了真。
“我给你要碗热乎的东西吧。”
霍闻愣了愣,这才突然反应过来迅速放下自己的手,还没等他说什么宋时予就已经朝后厨走了。
宋时予在后厨找到站在灶台前挥舞锅铲的老板:“老板,能煮碗面吗?”
厨房里炒的热火朝天,老板热情地扯着嗓门问:“可以啊!什么面?”
“最清淡的那种,面煮软一些,葱花少一点,加小青菜再卧个溏心蛋,也不要太溏心,八分熟。”
老板一一记下来:“好嘞!”
“哦对,面别煮断了,谢谢老板。”
宋时予回来在对面坐下,霍闻正在观察四周,和他印象中有些不一样了,翻修过又更换了布局,桌椅都是新换的,看现在老板也不是以前那一位了。
“跟之前不太一样了。”宋时予说。
霍闻收回视线看她:“六年也是挺长一段时间了。”
宋时予没答。
“我记得以前那家酸菜鱼也在附近吧,也不知道变没变。”
宋时予接上:“店面变了,老板没变。”
“是吗?”
两人同时端着纸杯装的茶水喝,霍闻好似无意又问:“你和Charles先生看起来关系很好。”
是陈述句不是问句,自重逢来这是霍闻第一次毫无克制地任由自己情绪外放,宋时予没有用这种事迂回取乐他的兴趣,干脆说:“还行吧,许多年的朋友。”
霍闻得到了最期待的那个答案,放松下来,转变话题跟她聊了些别的。
宋时予想起刚刚的事,顺口一提问了下:“齐殊那边你刚刚……”
霍闻笑了下:“一点小手段。”
宋时予点点头,想来多半是商业上的事。
宋时予不太想聊齐殊,提了一嘴就绕开了,但最后烧烤端上来的时候不知怎么的又聊到了齐殊和齐琛身上,齐殊后来的那几句话霍闻都听见了,心里跟明镜一样。
“我和齐琛也就生意上往来,这些年见面也就是点点头的关系,说句不好听的他的性格就是被狗咬了也要反咬狗一口,早些年比这还要变本加厉。”
宋时予隐隐想起什么来,低头捏了一下鼻梁。
霍闻问她:“怎么了?”
宋时予摇摇头:“没事。”
可能是被宋时予的样子激起了担心,霍闻脑子里回想起刚刚在酒会上的一幕,他当时真的被吓到了,先是看齐殊朝宋时予扬手,而后是宋时予突然的爆发。
在极快速的动作下他留意到了一个被所有人忽视的点:在宋时予往前一步的同时她的手朝一边推车里的玻璃酒瓶伸了伸,只是最终关头她还是放弃了。
这是一个防御性的动作吗?
霍闻不敢确定,当时他站得远,不知她表情如何,但他切实听见了那声“来啊——”
“时予……”
“嗯?”宋时予看他有些不知怎么开口。
其实两人应该都有话说,宋时予正在纠结这个时间是否合适。
“你说。”
霍闻于是说:“我知道刚刚的情况下任谁情绪都会激动,但那样太危险了。”
明明Charles和宋时予的话他都听在耳里,他还是忍不住再劝宋时予一遍。
宋时予拿起一串烤串用筷子从竹签上撸下来,不以为然地明知故问:“为什么会危险?”
“如果齐殊真的动手了……”
“那我就……”宋时予很快接上他的话,不过脑子还是急速转了个弯,“他不会,他这个人最喜欢挑软柿子捏,只有跟他来硬的他才会怕。”
“是,齐殊这个人是欺软怕硬。”霍闻暂时认同了她的话,“但下次,我是说假如,你再遇到类似的情况,别像今天这样。”
宋时予对上霍闻的目光,恳切的、忧虑的。
那种心烦意乱的感觉又毫无预兆地涌上心头,在Charles面前都能暂时服个软,但面对着霍闻,明知他的好意,她却说不出一个“好”来。
“那我要束手就擒任人欺负,或者期待有人出现英雄救美吗?”
气氛骤然凝固,霍闻不知宋时予为什么突然变得有点阴郁。
“不是,但至少也要在保证自身安全的情况下。”
宋时予默默深呼吸忍了一忍,放平语气:“我今天是在保证自己安全的情况下。”
“因为身边的那几个酒瓶?”
宋时予正要夹起一块儿蘑菇放进嘴里,闻言动作一滞,筷子悬在半空。
“那是正常反应,慌乱之下随意抓点什么,在心理学上是有依据的。”
霍闻看了她半晌,最终点点头:“你自己小心就好,别让自己受伤。”
心里一股气乱窜,宋时予缄口不言,两人寂静地吃了一会儿,周边都热热闹闹的,就他们这一桌气氛低靡。
“你那天约我,是有什么事吗?”
霍闻闻声抬头看她,不知道宋时予消没消气,看她的样子倒是挺平静,腮帮子鼓鼓得吃一片烤馍,像个仓鼠。
“也没什么特别的事,上次在云城说请你吃饭来着……”霍闻看了看桌面小烤盘上的烤串以及啃烤馍的宋时予,语气里带上点歉意,“改天再请你一次。”
宋时予刚要说什么就被老板洪亮的一声“面来咯!”给打断了,宋时予闭了嘴示意老板摆到霍闻面前。
热气蒸腾着霍闻的面容,他闻见清淡的油香,问老板是什么面。
这不是他家菜单上有的面,老板也是按宋时予的要求做的,于是看向宋时予。
宋时予抽了张纸巾擦擦嘴:“阳春面。”
海市一带从前流行阳春面,倒也没什么稀奇的,不过现代人生活水平大幅提升,在霍闻记忆中上一次吃这么平平无奇的阳春面好像还是很小的时候因为发烧吃不下别的东西,荆霜茗就亲自下厨煮了一碗喂着他吃了下去。
阳春面总是代表着一些简朴而温暖的记忆,霍闻透过氤氲雾气看宋时予,心情有点微妙。
他问宋时予:“只要了一碗吗?我拿个小碗给你分点。”
“不用,我也没那么饿,你胃不舒服吃点垫垫。”
霍闻于是用筷子挑起细细一茬面条正要下嘴,宋时予又对他说了一句:“不要咬断了。”
“嗯?”
宋时予解释:“我们老家的……习俗,大晚上吃面条是不能咬断的,不好。”
宋时予语气认真,霍闻有些疑惑,他从来没听过这种习俗,仔细回忆了一下,好像自己也鲜少有这个点吃面的经历,什么好不好的他倒是不太在乎,但还是乖乖照做了。
宋时予看着霍闻按要求完完整整的卷起一坨面吃下去,心里有些好笑,又有点说不出来的味道。
霍闻吃完一坨又卷一坨,说:“我吃过最好吃的面条你知道是什么吗?”
“什么?”
“你煮的番茄鸡蛋面。”
霍闻抬眼看了一下,笑着把那一坨面吃了。
宋时予喉头动了动,眼皮垂落,心底一股力量像真空压缩那样直直推上来:“那天曲小姐来试了婚纱,挺好看的,她问我在哪里办婚礼比较合适,我建议她教堂或者草坪光线好。”
“她跟我说了。”霍闻说,“但我也告诉她我是下定决心要取消婚约的,婚礼不会办,婚纱是我送她的礼物。”
宋时予笑笑:“你的事自己考虑清楚了处理好就行。”
霍闻瞬间就觉得这句话有点不对。
宋时予看他心不在焉地又吃了几嘴,又说:“你刚刚说得对,如你所见我现在做事就是这样的,不顾危险、不考虑后果、冲动上头、毫无章法……”
霍闻解释:“我不是这个意思。”
宋时予声线和缓,态度平常,只是普通聊天一样:“我知道,但我比你了解我自己。”
霍闻停下了吃面的动作,看她。
宋时予慢慢悠悠吃了点东西,又慢慢悠悠喝了点热茶水,最后看着远处街景,眼神放空,慢悠悠地说:“从前的宋时予是什么样的呢?隐忍?懂事?坚强?不屈?刻苦?”
她像是真的在把自己处于第三视角下审视,一个词一个词往外蹦,蹦得客观,蹦得精准,蹦得霍闻心惊肉跳。
“时予……”
“这样的人设的确很符合大众审美,恶劣环境下坚韧生长的小草,励志又讨人怜惜的故事。”宋时予眼神逐渐聚焦,看向霍闻,“这样的人设是不是特能激发人的保护**?特别是在陷入困境之时,束手无策只能求助,帮助他人是一件能给人来带巨大心理成就感的事情,对吗霍总?”
宋时予的话指向性太过明显,过去的事情被突然提起,霍闻立刻解释:“不是这样的……”
他很无力,即使从前宋时予也没有说过这样的话,不知为何如今会做这样的理解,还是说宋时予一直以来都是这样想的,只不过从前那样的情况她根本没有兴趣开口和他讨论。
也对,否则她怎么会隐忍这么久,最后还是悄无声息地离开。
宋时予垂眼笑了一下:“可我真的讨厌透了,讨厌透了束手无策任人摆布的感觉,你有没有想过我的本性可能并不是这样的?”
隔壁桌传来火机喀嗒一声,宋时予头一次觉得此刻或许应该点一支烟,可惜她不会。
霍闻直视着她静了片刻,反驳说:“我从来没有觉得那些是什么人设,也没有觉得这个故事励志,时予,我明白活着也是一件需要技巧的事,你不要对此有什么包袱,你说的这些不过你的其中一面,人都是多面的,这很正常……”
“那我告诉你我的本性就是在刚刚那一瞬间其实是想要举起瓶子朝齐殊脑地上狠狠凿个血窟窿呢?不是害怕也不是激动,你真的觉得正常吗?”
霍闻捏紧了筷子说不出话来,他没有觉得不正常,只是说不出的难受。
“隐忍只是因为负罪感,懂事只是因为虚荣心,坚强只是因为没后盾,不屈只是因为天性犟,刻苦——”宋时予顿了一顿,笑了,“只是因为我想逃离但逃不掉啊。”
在Charles面前都无法剖白的内心在霍闻面前又能轻而易举和盘托出,宋时予不想搞懂自己到底怎么想,只是随着跳跃的思绪任凭自己就这样毫无顾虑地一股脑倾吐而出。
“我知道你并不是你自己说的这样。”霍闻摇摇头,“这一切是因为你天性善良又充满了责任心。”
宋时予听完平静问他:“我没和你说过关于’赎罪‘的故事吗?”
霍闻一愣,他知道这个故事,但关于“赎罪”却不是从宋时予口中知晓,而是在她走后从李兰茹口中知晓的。
此刻他不知该如何回答宋时予,只有垂眼。
宋时予也没兴趣聊这些,都什么陈年旧事了。
“其实今天我也有话和你说的,你没必要一次次跟我解释你和曲小姐的关系到底怎么样,也不必小心翼翼地顾及我,我当然知道你从来都没有喜欢过她,但是霍闻,那和我没有关系。”
“你也知道六年时间能改变很多事情,我不明白六年之前我身上到底有什么值得你念念不忘的东西,但如今的我,一定不再是你记忆中的样子,如果你知道真正的我是什么样子,只会避而远之。”
霍闻缓缓抬眼看她,一句“我不明白六年之前我身上到底有什么值得你念念不忘的东西”打破了他所有的希冀。
宋时予忽视了霍闻有些奇怪的类似伤心的神色,继续说:“我懂,或许宋时予是一个巨大的不确定因素,‘不确定’看上去是一个很吸引人的挑战,因此而产生的探究欲和征服欲太正常不过,我遇到过探究我的人不止你一个。”
宋时予一口一个叫着自己的名字,像是一拳又一拳地击中霍闻的心脏,逐次叠加的攻击最后,附上一记绝杀的重击:“但不确定往往也意味着不可控,宋时予不是冒险者的珠穆朗玛,她是无底深渊。”
“所以霍闻,别再试图探究我了。”
世界顷刻静下来,霍闻只听得见自己沉重的心跳,有无数细小波流裹挟他的每一粒细胞战栗,他直视着前方,伸手推开了浓墨之下的窗,窗外还是一片浓墨,漫无边际,永无止境。
他再一次窥见了一片永恒空洞的虚无。
虚无静到接近真空,霍闻突然意识到他连自己的心跳都听不见了,他的感官逐渐与虚无产生链接,四肢顿时被浓稠沉重的物质攀附,愈来愈多,愈来愈沉。
或许从宋时予说“太无聊”的那一刻起一切就注定了,无论霍闻说过的话做过的事,一切都无法打动她,她从没有将那些当真过,毕竟霍闻在她口中只是众多“探究者”其中的一个而已。
大概在她眼中除了被限制自由,其他都是假的,于是即使过去这么多年她还是又一次决绝地将他推开了,像是郑重的最终通告。
而这一次霍闻什么也做不了,只能接受。
一道声音穿越了真空,叫的他的名字。
“霍闻……霍闻?”
画面在此时突然瞬移起来,一帧帧拉远到一个点,一切归位之后,他依然直视着宋时予的眼睛。
宋时予在皱眉。
眼下有什么痒痒麻麻的东西,他伸手一摸,是一抹浅浅的湿润。
宋时予把纸杯捏得几乎要变形,热水顺着扭曲的杯壁溢出来淌到手上才如梦初醒。
“抱歉。”宋时予站起身来,有些说不清的无措,脑子根本没反应过来自己在说什么。
椅子腿随她动作尖锐地“吱——”了一声,引得周围一片注视。
“霍先生,多谢招待,我先走了。”
宋时予匆忙的样子看上去像在逃跑,霍闻静了阵,还是在她转身的时刻喊住了她。
“时予——”
宋时予身形一顿,立在原地。
霍闻盯着她随呼吸浮动的肩:“今天是我的生日,祝我生日快乐吧。”
宋时予的眼神移到左侧墙上贴的老式简易时钟,秒针转过一圈,时针和分针正落在数字11和数字6上。
她偏过一些脸,连表情都看不真切,淡淡说:“忘了,抱歉,生日快乐。”
霍闻目送宋时予离开在了夜色里,而后慢吞吞地把碗里剩的面和汤都吃完。
面有点坨了,青菜太蔫,汤略咸,但他尝不太出来,只是机械吞咽。
手机震动了半天霍闻才反应过来接,侯峥咋咋唬唬的声音传来:“干嘛你半天才接,这个点还没结束?”
霍闻说:“结束了,正要回。”
“噢,真是卧槽了,今天在工地跟甲方吵了一天,差点他妈的干起仗来,还好我以三寸不烂之舌跟他们大战三百回合,累死我了,那啥我订了个蛋糕还搁我家冰箱里呢,本来是要给你送过去的,谁知道这破事儿……我是真跑不动你那边一趟了,你麻利点过来。”
“你订了蛋糕?”
“啊,生日么不得整点?”
整点蛋糕说出了一股整点烈酒的气势,霍闻此刻形单影只地坐在烧烤店里,想笑,又觉得有点凄惨。
侯峥应该还在工地上,霍闻听他走起路来还有摩擦沙石地的声音,他呼哧呼哧走了两步,突然又“卧槽”一声。
“怎么这个点了?我去差点忘了说——生日快乐哥们儿!”
霍闻静了静:“肉不肉麻啊……”
虽然是吐槽,但侯峥听他声音里还有点别的呼之欲出的情绪。
“怎么了今天声音怪楚楚动人的?”
“滚。”
侯峥笑了笑,说:“别扯了,赶紧找个代驾,赶在零点之前还能切上蛋糕。”
“峥儿,谢了,但我也跑不动你那边一趟了。”
侯峥有点意外:“什么酒会啊能给我们铁人霍总都折腾这么疲惫?还是你醉了?”
霍闻也顾不上烧烤店的桌子干不干净,手肘杵着桌面撑着额头:“没醉,累了。”
侯峥也挺体谅他的,于是说:“那行吧,但这么大个蛋糕我一个人也吃不完啊,要不你明天过来吃个早点?”
霍闻也没说好不好,只说:“再说吧。”
挂了电话霍闻又在烧烤店里坐了很久,他早让于小磊回去了,此刻只能找代驾。
今天一整天他得到了两句祝福,只有侯峥是主动记住他的生日。
三十多岁的人了也不在乎这些,前面两年忙起来甚至连自己都不记得,只有结束工作回家后秘书给他收拾好码成一堆的礼物提醒着他又度过了一年。
礼物多半是朋友和各路合作伙伴寄来的,霍平骁和荆霜茗都未必记得,霍馨有了自己的孩子以后也顾不得这么多了,偶尔会忘记。
很多礼物霍闻都没有拆开,连着包装收进了柜子里。
作为成年人霍闻非常理解,生日年复一年多半都是这样度过,去年是和侯峥一起吃了顿饭。
其实从成年过后他就不太在意过生日这回事,到目前为止他依旧记忆深刻的两个生日都是因为宋时予。
第一年她送了他一瓶须后水,霍闻直到现在都还在用那个牌子,还被侯峥评价说有够长情的。
第二年生日是宋时予和他一起度过的,宋时予下厨做了她的家乡菜,整个晚上有求必应。
再然后,他就把这一天遗忘在了365个轮回之中。
不过今年他破天荒地在意起了自己的生日,不为别的,可能就是心里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期许。
就算她记不得也没关系,霍闻想,他可以主动讨要一个生日祝福。
刚刚的情景历历在目,霍闻的心血在逐渐变凉、凝结,其实已经没有必要去讨要那句话了,可最后关头他还是喊住了她。
仅仅只是希望关于宋时予的最后的记忆能停留在一句生日快乐。
宋时予沿着街道走了十分钟才在路边招到一辆出租,上车后恍然想起有个APP叫滴滴打车……
她的脑子乱成了一锅粥,刚刚霍闻那是……哭了吗?
何至于此……
又一堆杂乱片段在记忆迷宫里乱蹿,蹿得她头疼,很多画面一股脑涌上脑海,她一瞬间看见了另一张挂着泪痕的脸。
瑞凤眼眼尾余红发艳,睫毛随喘息而翕动,他的表情脆弱不堪,有点反应不过来一样,半晌看着宋时予的脸放空地说了一句:“我做了不好的梦。”
心脏像是被狠狠捏了一把,瞬间又酸又痛。
她不可否认自己的心软,也不可否认自己的仓皇。
她此刻很想知道那到底是什么梦?
脑海里有一个呼之欲出的答案,但又被思绪重重缠绕不肯放开,这一段的回忆似乎和之前的有所不同,像是自己本能选择遗忘一样。
宋时予头靠车窗,手垂在身侧微微发颤,今天出来忘记把药带在身边,现在正是需要服用一把来镇定自己,Charles知道了要批评她过量服用药物吧?过量会怎么样?会死掉吗……
不对,现在药都见不着影子,哪来的过量?
宋时予闭了闭眼,她又开始遏制不住地乱想,一点晶莹液体从眼睛的缝隙之中被挤出,凝在眼睫上滑落不下去,像凛冬的霜雪,泛着冰冷的寒意。
再睁眼时那眸光更暗,不聚焦像没有生气的玻璃珠。
可知道了又能怎么样?
人在跨过一次生死的大坎之后心态或多或少都会改变,自从疗养院康复后宋时予一开始以为自己已经把不开心的记忆都摈弃了,豁然开朗,不再纠结彷徨。
但渐渐地她发现自己只是走向了另一重极端,从前克制的隐忍的未曾得偿所愿的一切,都在后来的日子里变本加厉地拉扯着她。
柳暗花明又一村,实则真正山穷水尽疑无路。
她以为突破了那堵坚硬的高墙就会看见另一片天地,可最后她只看见了无穷无尽的荒凉旷野,哪里都是路,哪里又都无路。
她依旧空荡荡的,好像在一个光洁的球面上行走。
她于是明白了,原来人生要从一开始就撒满了种子才会花团锦簇,往后的补偿都是徒劳,因为土地干涸了,种下多少鲜花都会死掉,而那些凋谢的生命不过继续堆积干涸的泥。
她只好徘徊,与旷野的风作伴。
这个只属于她的世界了无生机,她是最孤独的王,极致地自我,极致地自由。
这只是一场无意义的报复,报复缺憾,报复时间,报复命数,归根结底都是在报复自己。
内心深处的病态从未改变,她永远走不上那条被称之为“正常”的基准线。
一只蓝紫色的蝴蝶一直在窗外如影随形,宋时予看了一会儿,最终别开目光,不一会儿它就消失不见了。
她忽然很累很累,干脆任凭自己阂上眼睛沉浸于睡意。
这里开始两个人已经是在跨服聊天了呢。
霍闻(绝望):老婆再也不要我了呜呜呜呜。
宋时予(慌乱):他哭了?不是他真的哭了?我没看错吧他刚刚真的有哭了吧?
是的是的就这一滴眼泪让我们时予心软软了呢,我要给这章起名《会哭的男人最好命》(开玩笑)
写这一章的时候BGM是《Still Alve》-Clear Sky,好绝的纯音乐,搭配食用更香!
ps:一个人出门在外乘坐公共交通工具的时候不要睡觉哦,注意自身安全。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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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最终通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