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欢竟然不知道该评价什么。
对于这件事震惊更多。
她印象里的耀祖还是婴儿模样，在襁褓中被远远地随手拍一张，照片还有些模糊。
这样的模糊让她不能具体的想象耀祖的长相，只能把他的样貌往那种被宠坏的小男孩身上去套。
“然后呢？”洛欢还是好奇这件事家长是怎么解决的。
毕竟现在陈女士已经带张思颖和耀祖来商场了。
张思颖靠在沙发上，喝着姐姐买的水润了润嗓子：“然后？耀祖就哇的一声哭出来，话都说不清楚，还要怪堂弟。
堂弟牙都被打掉了，已经不是谁哭谁有理的时候了。
大过年的，又不方便撕破脸，爸爸主动提补牙的费用他出，还给堂弟塞了两千的压岁钱，让他留着花。
堂弟没要钱，他要他的Switch。
所以除了补牙还要赔Switch。”
东帆就像听故事一样，和洛欢坐在一起，撑着下巴嘴角撇着笑，“买一台Switch两千可打不住，要我说你堂弟不要那两千是正确的。不然还得自己贴钱再买一台。”
“是的。反正爸爸主动赔偿到这一步了，大伯家也不好说什么。这会儿爸爸和大伯一家去医院给堂弟补牙，耀祖说衣服脏了要新的，妈妈就带着我和耀祖来这儿了呗！”张思颖拿出手机，发现妈妈给她打电话没打通，发消息问了一句她在哪。
她叹了口气：“妈妈在找我，不能继续聊天了。我去找四楼找他们了，不过我估计他们还在那家店没买。”
说完张思颖就站起来，朝着两人挥挥手，“欢姐，我先走了。你们玩得开心。”
“嗯，拜拜。”
张思颖走后，两人坐在沙发上没有再上球桌。
洛欢仰着头闭眼思索。
东帆伸手戳了戳她的胳膊。
“嗯？怎么了？”
“你在想什么？”
“我吗？”洛欢扶额无奈，笑了出来，“我在想在整个事件中，陈女士做了什么？”
“你印象里的陈女士会怎么做？”
她印象里的吗？
她记忆里的陈女士面对老洛的时候十分强势，对于她的闯祸第一反应是抱怨，不可能帮她解决收尾。
在继父那的时候，更是反复提醒她不要和那个哥哥争抢。
陈女士眼中，洛欢永远是错的。
洛欢摇摇头：“我想象不到。”
或许她的想象贫瘠，无论怎么搜刮大脑都无法猜到陈女士会用什么方式纵容孩子。
“那就去看看陈女士和耀祖。”东帆已经起身去把球杆归位了。
洛欢被他的行动力吓到，但也拿着球杆跟过去，“现在吗？咱还有一个小时呢？”
“没事，去看他们比较重要。”东帆跃跃欲试，恨不得现在就冲到四楼看热闹。
洛欢也很好奇。
陈女士对待其他孩子会有什么不同呢？
四楼大多是卖运动品牌的店，少数童装店。
洛欢带着东帆去找童装店，刚到第一家就发现张思颖站在门口玩手机。
张思颖也看到了他们，回头示意两人就在里面，随后自己进到店里。
洛欢和东帆在门口张望，张思颖已经去和陈女士耀祖汇合了。
在门口就能看到陈女士看到张思颖过去后马上把手上的衣服塞给她，皱着眉头说了句什么，然后扭身又拿了一件衣服放在面前的小男孩身上比划。
被比划的小男孩翻了个白眼，并不满意陈女士的审美。
那个小男孩确实像洛欢所想的那样，冬季臃肿的衣服也藏不住他有些胖的体型，脸上的肉挤得眼睛有些小。
翻白眼的时候更是没礼貌。
“进去看看。”东帆提议。
洛欢有抬头看看这家童装店，扯了扯嘴角十分尴尬：“确定吗？这是童装店，我们进去逛合适吗？”
东帆却不怎么想：“这有什么不合适的，假装给家里亲戚的小朋友买衣服不就行了。导购跟着就说自己看看，而且你看，店里其他顾客身边都有导购，陈女士身边却没有。”
洛欢也注意到了，店里还有其他顾客，但大家身边都围着热情的导购，除了陈女士那边。
东帆总能把她说服。
是啊！二十几岁的人了，家里亲戚有小孩也很正常，大过年的送衣服当做礼物也没什么。
于是两人走进店内，马上有导购凑上前问他们给孩子买吗？孩子多大了？男孩女孩？
“我们自己看看就行，谢谢，有需要会叫你。”东帆拒绝得非常果断，拉着洛欢就往前走。
他们走得快，导购也不再跟着。
两人来到陈女士附近，假装看衣服。
这个距离刚好能听到他们的声音。
“辉辉，你看这件怎么样？和你身上这件颜色一样的。”陈女士的声音略带疲惫，但还在努力劝耀祖接受她挑选的衣服。
“我不要！”耀祖的嗓音尖锐，抗拒得直接拍掉在自己面前的手。
被拍掉手的陈女士愣了几秒，转身把衣服挂了回去，又继续沉默着挑选。
耀祖就杵在那胖乎乎的手环抱在身前，撇过脑袋哼了一声。
洛欢和东帆凑在一起偷偷回头，看到张思颖一只手抱着几件衣服，另一只手拿手机懒得看那对母子。
再看陈女士还在低头寻找让耀祖满意的衣服。
“我想说句不好听的可以吗？”东帆低声征求洛欢的意见。
洛欢抬头，看到东帆不停地眨眼睛，吐槽欲完全压抑不住了。
当着人家的面说悄悄话，当然比背着人说刺激了。
“没事，说罢！”洛欢也想听。
东帆深吸一口气，做足了准备一样：“难怪你妹妹一直喊他耀祖，宠得像个小猪仔。”
小猪仔。
洛欢捂着嘴让自己不笑出声。
“带个小字还是温柔了。”
“行，陈女士以前对你这么耐心过吗？”
“我以为你这不好听的话不会针对我，太邪恶了。”
“对不起。”
“没关系，不知者无罪。我小时候衣服都是老洛买的，或者亲戚给的旧衣服。”
陈女士没给她买过衣服，很少在她身上花钱。
所以洛欢小时候想要什么，都只能眼巴巴的去找老洛。
但老洛工资又上交，身上也没几个钱能满足女儿的小愿望，于是为了攒私房钱，找人借钱买了辆摩托车到街上去拉客跑摩托。
好不容易跑了一个月，攒了些钱，还是被陈女士知道了，要求他骑摩托赚的钱给她。
老洛第二天就把摩托车卖给同事，卖车的钱还给债主，攒下的钱一部分补上借的钱，剩下的给洛欢买礼物、书和衣服，最后剩下的一点给自己买了瓶二锅头。
陈女士得知后气得在家大吵大闹，把父女俩骂得狗血淋头，接着打开门哭喊自己在家过得凄惨。
以前她这么做还有邻居出来劝两句。
哭多了，邻居们紧闭家门不搭理她的表演。
陈女士又给耀祖挑了几件，都被拒绝了。
“好妈妈”的耐心终于被消耗光。
陈女士将手中的衣服丢给张思颖，大吼：“这也不满意，那也不要，张旭辉，你到底要什么！”
“我说了！我要一件新羽绒服！爸爸给我买的贵衣服被弄脏了，所以要新的！新的！”耀祖也不服气的喊了回去。
耀祖瞪着那双小眼睛，叉着腰，势必要和妈妈抗争到底。
他身体小，一口气喊这么多话，肥脸憋得通红，喘气的时候呼呼的声音很大。
“这里的衣服怎么不是新的！给你挑跟你身上差不多的，你又不要！你自己选啊！”
“我选了！你嫌贵买不起！买不起就别带我来啊！我要爸爸给我买！”
耀祖提到钱，陈女士就哑巴了。
张思颖抬眼瞅了一眼，发现在前面假装挑选衣服实际偷听的二人，哼笑一声，低头继续玩手机。
这声笑很轻，但还是被陈女士听到了，没有明显意义的笑声却戳到了她的敏感神经。
她不擅长对耀祖生气，于是将脾气转向女儿，“笑什么！张思颖！你在笑什么！但凡中午你拦着堂弟，辉辉就不会冲动了！”
张思颖反倒习惯了陈女士这么发神经，嘁了一声，很不屑：“又有我的事了？你儿子成这个样子是我教的？陈女士，你也太把我当回事了吧？”
“陈女士？”这个称呼让陈女士声音都岔气了，“你和谁学的？我让你不学好！”
她上前扬起手就要打张思颖。
耀祖这时候跑到张思颖面前张开手臂拦着陈女士，“我不准你打姐姐！关姐姐什么事！你只会把气撒在姐姐身上，喊你陈女士怎么了？陈女士！陈女士！”
小男孩还没变声，嗓音尖锐吵闹，不停地重复这三个字。
惹得洛欢和东帆也只能捂住耳朵减弱这种声波攻击。
陈女士扬起的手只能放下，她咬着牙狠狠地盯着张思颖，觉得都是她带坏了自己的宝贝儿子。
东帆指了指自己的脑子问洛欢：“陈女士这里是不是有问题？”
“小时候不懂，但现在我也怀疑。”
说话间，他们又回头观察三人的状态。
不巧，目光汇集，还是被陈女士发现了存在。
发现洛欢的陈女士不可置信地上前两步，想确定这个人。
被那双眼睛盯上的洛欢转身就想跑，却被东帆拉住。
他的大手将她紧紧握住，耳畔是他的安抚：“不怕，我在。”
是啊！
她已经不是几岁的孩子了，身边也有人帮自己。
何必跑呢？
“洛欢！你怎么在这！”陈女士高呼，满脸惊讶。
她眼中的惊讶没有高兴，甚至像是意识到什么，怒声：“就是你教的张思颖对不对！”
一句“陈女士”让她心理防线崩溃，一定要寻找到这个词的源头。
她高呼，尖叫，且崩溃的模样有些丑陋。
洛欢模糊的记忆变得清晰了一点。
明明印象中的陈女士年轻又高傲，哪怕发怒也只是头发凌乱了一些，但不像现在这么歇斯底里，是被生活拖垮的疯女人。
“陈女士，你变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