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惨脸上的狞笑瞬间凝固,他甚至来不及做出任何的闪避动作,胳膊就被齐肩而断,高高飞起。
“呃啊啊啊——!” 无惨发出一声凄厉的痛嚎,捂着断臂处踉跄后退,难以置信地看着地上那条还在微微抽搐的手臂,又抬头看向柴房里因剧痛而蜷缩在地,此刻满脸泪痕的早川柚,眼神惊疑不定。
两面宿傩来了?
不对,刚才那道斩击威力比两面宿傩的小了很多,是那个女人弄出来的?!她不是普通人吗?
他的断臂处血肉疯狂蠕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再生。
无惨死死盯着早川柚,杀意更浓。
“该死的贱人!” 无惨再生完毕,怒火和忌惮让他彻底疯狂,再次凶猛地扑向早川柚,鬼爪直冲她的头颅。
早川柚看着再次扑来的无惨,大脑一片空白。刚才那一下是怎么回事?是她做的吗?她看着自己沾满鲜血的手,完全无法理解。
剧烈的疼痛和失血让她意识模糊。
然而,预想中的致命一击并未落下。
扑到半途的无惨,身体猛地僵住。
无数道细微却无比锋利的切割声密集响起,仿佛有无形的高速细线瞬间穿透了他的身体。
无惨惊愕地低头,只见自己的身体,连同周围的空间,瞬间被分割成了无数个整齐的,方方正正的血肉方块。
“不……不可能……” 他的思维在飞速运转,试图理解现在所发生的情况。
又是那个女人?不,不对,这术式的威力……
他浑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凝固了。
一个冰冷得如同九幽寒冰的声音,带着无边的杀意,从柴房外的密林中缓缓传来:
“上次太大意,让你裂成碎块逃了,没想到,你还敢回来。”
伴随着脚步声,两面宿傩高大的身影如同从地狱中走出的凶兽,缓缓出现在柴房门口。
他暗红色的眼睛锁定着被切成方块、正在艰难蠕动着试图再生的无惨,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纯粹的,令人灵魂冻结的杀意。
他双手在胸前结印,低沉的声音如同宣告末日的丧钟:
“领域展开——”
【伏魔御厨子】
嗡——!!!
一股压倒性的恐怖咒力瞬间笼罩了方圆数百米,空间仿佛被硬生生剥离出来,扭曲、重塑。
猩红如**的血液,瞬间取代了铅灰的夜空。脚下坚实的大地无声陷落,化作一片无边无际的骸骨荒原。森森白骨层层叠叠,踩上去发出令人牙酸的碎裂声。
一个由巨大、扭曲头骨堆砌而成的祭坛拔地而起。
祭坛上方,一座狰狞的兽首神龛悬浮于血色虚空。那兽首獠牙毕露,空洞的眼窝俯视着无惨。
无惨那被切成方块的身体刚刚勉强聚合,就被这无边的杀意瞄准,他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死亡威胁。
“不!!!”
然而,在两面宿傩的领域之内,一切挣扎都是徒劳。
“捌。”
随着两面宿傩的低语,亿万把无形的利刃同时出鞘,割裂了空间本身,瞬间淹没了无惨的身影。
比之前更密集、更彻底的斩击,在令人头皮发麻的密集切割声中,无惨被切割成肉眼难辨的齑粉尘埃,无声无息地弥散在腥甜的空气里。
连一声惨叫都未能发出,不可一世的鬼王,就此灰飞烟灭,连一丝痕迹都未曾留下。
领域缓缓消散,夜色重新笼罩。
两面宿傩看也没看无惨消失的地方,径直走向柴房角落里因剧痛和惊吓而瑟瑟发抖的早川柚。
他走到她身边,蹲下身。
看着女孩惨白的脸,糊满泪水和血污的狼狈模样,以及肩膀上还在渗血的丑陋伤口,他脸上没什么表情。
一只大手,带着些许残留的血腥气,却意外地没有用力,轻轻地放在了早川柚沾着草屑和泥土的头顶,揉了揉她凌乱的发丝。
这个动作……笨拙又生疏,甚至带着点他自己都没察觉的僵硬。
然而,对于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精神上尤为疲惫的早川柚来说,却像是一道温暖的屏障,瞬间击溃了她所有紧绷的防线。
“呜……哇啊啊啊啊——”
劫后余生的巨大恐惧、肩膀火烧火燎的剧痛、差点死于无惨手下的绝望……所有的一切,都化作了再也无法抑制的嚎啕大哭。
她像抓住了唯一的救命稻草,不管不顾地扑过去,紧紧抱住了两面宿傩的腰,把满是泪水和鼻涕的脸埋进他带着血腥味的衣襟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吓死我了……呜……我以为我要死了……好痛……好害怕……这鬼东西突然窜出来……要杀我……咳咳……我以为再也回不去了……我好怕……”
她语无伦次地哭喊着,身体因为后怕而剧烈地颤抖,眼泪迅速浸湿了对方的衣料。
两面宿傩身体有瞬间的僵硬,似乎不习惯这样的肢体接触。
他看着怀里哭得毫无形象的女孩,眉头微不可查地蹙了一下,但最终没有推开她。
只是任由她抱着,那只放在她头顶的手,有些生涩地,一下又一下地,继续轻轻拍抚着。
哭声在寂静的夜色中回荡。
不知哭了多久,大概有四五分钟,早川柚的哭声渐渐变成了断断续续的抽噎,肩膀的剧痛和巨大的精神消耗终于让她撑到了极限。紧绷的弦彻底松开,极度的疲惫如同潮水般涌来。
她的抽噎声越来越小,紧抱着两面宿傩的手臂也渐渐无力地松开,身体软软地向下滑去。
在彻底失去意识的前一刻,她似乎感觉到那双一直放在她头顶的手,向下滑落,稳稳地托住了她倒下的身体。
然后,便是无边无际的黑暗。
………
早川柚再次睁开眼时,刺目的阳光正透过窗棂洒在脸上。
她下意识地眯起眼,感觉脑袋像是被重物锤过,昏沉沉的疼。记忆如同潮水般涌回。
她猛地吸了一口凉气,心脏狂跳,巨大的后怕瞬间攫住了她。
“醒了?”
一个低沉的声音在旁边响起。
早川柚僵硬地转过头,只见两面宿傩正靠坐在离她不远的窗边,手里拿着一卷看起来颇为古旧的书折本。
阳光勾勒着他侧脸的轮廓,连那妖异的咒印都显得平和了些。
他甚至连眼皮都没完全抬起来,只扫了她一眼,目光便又落回了折本上。
早川柚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右肩。衣服是新的,而原本被无惨指甲贯穿的地方,皮肤光滑平整,连一丝疤痕都没有留下。
“谢谢……”她撑着手臂坐起身,声音还有些沙哑。
两面宿傩翻了一页书,没有任何回应,仿佛没听见。
早川柚也不指望这位大爷能有什么温情回应,能活着就谢天谢地了。
她环顾四周,是客栈的房间。
“对了,”她想起关键,“里梅呢?他怎么样了?昨晚他……”她记得里梅被无惨钉在了树上。
“在外面跪着。”两面宿傩的声音依旧平淡无波,像是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
“跪着?!”早川柚一惊,差点从榻榻米上跳起来,“你怎么让他跪着?!”她顾不上还有些发虚的身体,掀开被子就冲了出去。
果然,拉开纸门,就看到里梅那挺直却单薄的身影,正端端正正地跪在走廊冰冷的地板上,低垂着头,银白的发丝遮住了他的表情。
早川柚几步冲过去,蹲下身想扶他起来,“你快起来,跪着干什么呀?”
里梅的身体纹丝不动,声音平板:“是我实力不够,未能保护好你。此乃失职,理应受罚。”
“这怎么能怪你。”早川柚急了,用力去拉他的胳膊,“对面可是鬼王无惨啊?那根本不是一个量级的对手。快起来。”
她半拖半拽,总算把里梅从地上拉了起来,推着他往屋里走,“走走走,进去坐着!别在这儿吹风了!”
里梅被她强行推回屋里,身体还有些僵硬,但终究没有再跪下去,只是沉默地站在角落。
早川柚这才松了口气,坐回榻榻米上,揉了揉还有些隐隐作痛的太阳穴。
“话说……”早川柚的思绪又飘回了昨晚那惊险万分的时刻。
她看向窗边依旧在看书的诅咒之王,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昨晚……我好像……嗯……弄出了一道……斩击?”
她比划了一下,“就是唰地一下,一下子砍掉了无惨的一条胳膊……但这招挺像你的那个【解】的,那是我的术式吗?”
“嗯。”两面宿傩的回应依旧简洁,但这次算是肯定了。
早川柚的眼睛瞬间亮了。
术式!她居然有术式了。
巨大的惊喜冲淡了之前的恐惧和后怕。她猛地坐直身体,兴奋地搓着手:“那我是不是……是不是也能像你们一样,用出那些牛逼哄哄的必杀技了?飞天遁地?毁天灭地?我是不是成为咒术师了?”
两面宿傩终于施舍了一个眼神给她,眼睛里清晰地写着“你在做什么白日梦”的不屑,嘴角甚至勾起一丝嘲讽的弧度。
早川柚完全沉浸在“天选之女”的幻想里,自动忽略了那嘲讽的眼神。
她学着印象中咒术师结印的样子,双手笨拙地摆弄着,嘴里还念念有词:“哈!解!……呃,不对……玉犬?……也不像……”
她尝试了几个怪异的手势和姿势,然而房间里静悄悄的,除了她自己的呼吸声,什么都没有发生。
“诶?为什么不行了?”早川柚泄气地放下手,满脸困惑,“昨晚明明……”
这时,一直沉默的里梅开口了,声音清冷,解释道:“早川小姐。术式的发动,需要咒力作为基础,并以特定的形式运行。昨晚你濒临绝境,强烈的求生欲和恐惧感爆发,在无意识中催生了庞大的咒力,驱动了你的术式。这就像溺水之人爆发出的惊人力量,过后便难以复刻。”
他顿了顿,继续用平板的语调解释着咒术的原理:“咒力,源于负面情绪。术式,则是咒力的‘形’与‘式’,是咒力流转的特定路径和规则。”
“你虽有术式天赋,却不懂得如何主动提炼咒力,更不知如何引导咒力按照术式的规则运转。强行模仿手势和姿势,只是徒有其表。”